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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14 PM

第三十章 來自迷霧

    替換上來的人僅接住布萊恩兩劍,武器便被直接挑飛。

    與其說他們也是巡邏隊的一員,倒不如說是群混混罷了,布萊恩憤怒地想,除了勒索和敲詐外,這幫人做過什麼?自己和灰狗一絲不苟執行著領主交代的任務,倒成了隊伍中的異類。

    但是……偏偏就是這群廢物,這群為了投靠要塞,不惜禍害鎮子的敗類殺死了灰狗,用卑鄙至極的手段。

    不可原諒!

    他揮劍朝一臉驚恐的對手脖子砍去——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目標勒下刺出,眨眼之間就逼近了布萊恩的心臟位置。這一擊太過隱蔽,當他察覺時已經來不及格擋。

    情急之下,他猛蹬地面,身子向後彈出,胸口處同時傳來一股刺痛。

    翻滾兩圈後順勢站起,布萊恩立刻擺出防禦姿勢。剛才那劍偷襲只刺破了他的外套和皮膚,還好沒有大礙。關鍵是刺出這一劍的人!他印象中巡邏隊裡沒哪個傢伙擁有這樣的劍術。

    「咦?你居然躲開了,」那人推開失去武器的隊友,一步步走上前來。

    藉著火光,布萊恩發現自己竟完全不認識對方——他的個子不高,手卻長得過分,垂下來的話幾乎可以和膝蓋齊平。臉也是陌生模樣,布萊恩發誓絕沒有見過這副面孔。

    「你不是巡邏隊的人……你到底是誰?」

    儘管和隔壁五人打交道不多,但人總是認得的。眼前這個傢伙顯然頂替了其中一個,跟著隊伍混進了城堡。半夜趕路時自己沒有發現並不奇怪,但凶疤他們不可能發現不了。既然他們對此毫不意外,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這傢伙是凶疤特意安排進來的。

    「你已經猜到答案了,又何必問我?」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反正你馬上就要死了。」

    「媽的,他傷到我了!」凶疤恨恨道,「毒蛇,快剁下他的手腳,我要慢慢放光他的血!」

    「很遺憾,希爾斯先生,我必須優先完成伯爵大人交代的任務。」

    話音未落,被稱作毒蛇的傢伙欺身而上,他出手的角度刁鑽詭異,加上極長的臂展,布萊恩一時間陷入了苦戰,被逼得連連後退,根本找不到反擊的機會。

    大意了!布萊恩心裡有些焦急起來,在地下走道打了這麼久,上面的人也該注意到了吧?

    原本打算親手為灰狗報仇,現在只希望能撐得再久一點,等待殿下的親衛騎士趕來圍剿這群惡棍。

    「你似乎在期待什麼,」毒蛇忽然暫緩攻擊道,「我猜是想等王子的人來救你?遺憾的是,這種石砌城堡跟你平時常見的酒館和旅店不同。那些木頭架子搭出來的屋子,有人尋歡作樂時整個樓板都會嘎吱作響。這兒只要將門關上,你就算扯破喉嚨大喊,上頭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布萊恩被說中心中想法,不由得一怔,而毒蛇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他保持著持劍向下的姿勢以麻痺對手,另一隻手微微抬起,觸發了藏在袖子中手弩的扳機。

    一枚僅食指長的弩箭從袖口射出,布萊恩只聽到機弦輕輕的嗡鳴聲,這支箭便已沒入了他的肺部。

    難以忍受的劇痛頓時在胸前炸開,布萊恩向撲上來的毒蛇扔出長劍,轉身向後跑去。但從肺部滲出的血液很快湧入氣管,讓他難以呼吸。沒跑出多遠,布萊恩便被門檻絆倒,一個踉蹌重重跌倒在地。

    毒蛇快步趕上,想要結果對手,卻被凶疤欄了下來。

    「讓我來,」他咬牙切齒道,「我要讓這傢伙知道刺傷我的下場!」

    毒蛇面上閃過一絲冷色,但最終還是側身讓開了,「做得利索點,別忘了我們的正事。」

    凶疤揪起布萊恩的頭髮,朝他低吼道,「相信我,你會死得很痛苦。」

    布萊恩很想一口血噴在對方臉上,但全身力氣如同流水般洩去,他知道自己沒有多久可活了。往昔的遺憾紛紛湧上心頭,比如尚未相識的妻子、比如無法實現的騎士夢。但最遺憾的是……沒能為灰狗報仇。

    等等,那是什麼?

    他眨了眨眼,前方箱子上坐著一個女人,雖然在昏黑的光線下,對方的模樣看不太清楚,但那玲瓏有致的身材說明她毫無疑問是個女人。

    見鬼,這是幻覺麼……他摔進這間屋子時,根本沒見到裡面有人啊。難道是天上的神明聽到了他的抱怨,特意製造個幻想來安慰他?

    「喂,你們在別人的地盤打得這麼熱鬧,還打算當著我的面殺人,只怕不太合適吧?」

    布萊特只覺得凶疤手一抖,猛得鬆開了自己的頭髮。周圍傳來一陣兵器出鞘的聲音,幾聲厲喝同時響起,「你是什麼人!?」

    他們的反應未免也太……等下,布萊恩意識朦朧地想,難道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

    「我當然是這裡的人,」女子從木桶上跳下,彎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昏暗的火光中,布萊恩看到她袍子上繡著奇特的圖案——三個並列三角型,以及鑲嵌在中央的碩大眼睛。眼睛輪廓在火光照射下映襯出點點金光。

    「你們呢?從陰溝裡溜進來的老鼠嗎?」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卻不帶任何感情。這不合常理……任何一個人在看到兇殺場景時都不應該如此鎮定。

    毒蛇也意識到了這點,他神情凝重,緩緩繞到對方側面,突然舉劍直刺。

    女子連頭也沒轉,輕描淡寫地將手一揮,毒蛇甚至沒看到她的武器,只感到一陣寒風拂過他的身體。

    一聲慘叫,凶疤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毒蛇沖上去又快速退了回來,原本執劍的部位卻已空空如也。

    他的胳膊連同劍一起,掉在了地上。

    恐懼頓時扼住了凶疤的咽喉,別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很清楚毒蛇的底細。「出手狠辣,狡詐凶險。」這是伯爵大人對此人的評價。能被伯爵看中並招募的人,實力絕對不容小覷,就連布萊恩也難以在他的攻擊下撐過半刻鐘。可現在,他卻被一個女人漫不經心地一擊,斬斷了整條手臂。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殺了她!」毒蛇抱著傷口喊道。

    失血過多的布萊恩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他聽到周圍到處都是雜亂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以及……人體倒地時的悶響。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努力轉動眼珠,朝前望去——

    然後巡邏隊長看到了一副他難以理解的畫面。

    那名女子的身影如同幽靈,她漫步在眾人的包圍中,時隱時現。每一次出擊,都會洞穿敵人的要害。與其說是廝殺,倒不如說在舞蹈,他從未見過有人能把殺人的武器揮舞得如此具有韻律感,劍影上下翻飛,劃出一道道不可思議的軌跡。周圍的人在相較之下,不過是群笨拙的小丑。他們徒勞地反擊,再徒勞地倒下……最終,場中只剩下她一人傲然獨立。

    那也是布萊恩失去意識前所看到的最後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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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15 PM

第三十一章 「我們」的朋友

    羅蘭坐在辦公桌前發呆,他沒料到居然還真有人敢殺到城堡裡來,如果不是夜鶯及時發現,自己只怕已經慘遭毒手了。

    這次又是誰?三王姐,還是其他兄妹?要不要這麼急啊,五年的爭王令,現在才過去幾個月,羅蘭煩躁地拍著桌子,簡直豈有此理,還能不能讓自己好好過冬了?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首席騎士卡特.蘭尼斯推門而入,「殿下,死者身份都查明了,八具屍體中有七具是原巡邏隊成員,一人身份不明。另外還活著的兩人,一個被女巫……不,被派恩小姐治療後,仍未醒來。一個已押入地牢,正嚴密看守著。」

    巡邏隊?就知道這支由前領主養出來的隊伍靠不住,羅蘭咬牙切齒地想,十個人裡居然有八個叛變,不讓這夥人加入民兵隊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那個關起來的,你提醒手下盯緊點,別像上次那樣,又讓人家服毒自殺了!」

    「上次……那樣?」

    「咳,沒什麼,」羅蘭搖搖頭,看來凌晨被夜鶯叫起,連腦袋都迷糊了,「總之,我要從他口中知道一切,誰主使、誰聯繫、誰收買,這些都交給你去查。」

    「是,殿下,」卡特說完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單膝跪下,「這次讓刺客潛入城堡是我的失職,望殿下責罰。」

    「夠了,你當時不在城堡裡,這跟你無關。」

    「那麼……」卡特猶豫了下,「能否告訴我,當時到底是誰阻止了這場刺殺?我從現場看到,他們……」騎士嚥了口口水,「他們似乎都是被同一個人殺掉,而且毫無還手之力。」

    「這你都看得出來?」羅蘭好奇道。

    「如果勢均力敵,現場不會這麼幹淨,傷口也會各式各樣,」卡特低聲說,「所有人都倒在一間不大的倉庫裡,地上除了血和屍體外,幾乎沒有破壞一個擺放的物件,那些儲存醃肉的大箱子,上面連點劍痕都沒留下。也就是說,那人未借助任何掩護,就在一塊不大的空地中遊走。恕我直言,殿下,這簡直不可思議。」

    「原來如此,」羅蘭點點頭,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理論上再強的人被包圍後,都會陷入極度不利的局面——實戰中可不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看似是包圍,人仍然一個接一個地上。處於視野盲區的攻擊將尤為致命。所以以一對多,正確的對策是依靠地形和環境,讓自己始終正面迎敵。

    然而夜鶯並不是普通人。

    「不管如何,你先去做你該做的事吧。這個人暫時還不能露面,等時機成熟時,我會告訴你的。」

    儘管首席騎士對自己忠心可靠,也知道安娜和娜娜瓦是女巫,但羅蘭仍選擇隱瞞下夜鶯的存在。因為她和另兩位女巫不同,她不屬於自己這邊,留在小鎮的原因僅僅是為了安娜。她的背後是女巫共助會,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卡特一臉失落地告退了。

    羅蘭能理解他的想法,作為一名持劍之人,不斷練習著數百年間總結和積累下來的劍術,並引以為真理。但當看到無法理解的景象時,勢必會對自己產生懷疑——如果劍術能精妙到如此境界,那自己平日裡引以為傲的又算是什麼?

    「我以為您會叫我出來,」夜鶯顯出身形,她仍坐在辦公桌一角,翹著腿說。

    「我也這麼想。要不你乾脆在這裡定居下來吧,擔任我的暗衛,每個月兩枚金龍的薪酬,比安娜多一倍,要不要考慮下?」羅蘭又開始安利道,「房子帶花園,一星期休兩天,每年都有帶薪假——呃,就是邊休息邊拿酬金的意思。」

    令他意外的是,這次對方沒有斷然拒絕,而是笑了笑,不可置否道,「我可不能丟下我的夥伴不管。」

    「那就都叫過來,等冬天一過,邊陲鎮就要大興建設了,到時候多少人都容得下。而且……女巫也可以不受歧視的行走在街頭,沒人會視你們為邪惡者。」

    「等您做到這點再說吧,」夜鶯聳肩說。

    好罷,安利還得看產品,這種事情只能慢慢來。羅蘭轉換了個話題,「娜娜瓦已經安全送回去了吧?」

    「嗯哼,她可嚇得不輕。」

    王子嘆了口氣,自己被夜鶯叫醒時正是午夜,看到現場後差點沒吐出來。她簡單交代了下事情經過,羅蘭便吩咐她去把娜娜瓦偷偷帶出來。平時只給雞療傷過的小姑娘看到滿身是血的活人,立馬就暈了過去。總之一片雞飛狗跳後,她才滿臉眼淚地治好了巡邏隊長。

    為了不讓他家人察覺,夜鶯還要負責將她帶回去。

    當一切忙完時,天都快亮了。

    「你對這件事怎麼看?能推測出是我的哪位好哥哥或好姐姐做的嗎?」

    夜鶯搖了搖頭,「他們都是巡邏隊的人,唯一的例外者身上也沒有攜帶任何跟身份有關的證物,如果說是收買,任何人都可以辦到……但我覺得,這件事或許跟您的兄妹們沒有關係。」

    「為什麼?」

    「因為太不嚴謹了。一次多人行動,隊伍裡卻起了內訌。失敗後沒有立刻自殺,至少留下了兩名活口。而且當時,他們的表現毫不專業,簡直跟街頭混混一般。這不像您兄妹的作風,倒更像是一起外行人士的謀劃。我想就算我不在,這場刺殺也沒成功的可能性……別忘了安娜就睡在您樓下。」

    夜鶯端起羅蘭的杯子,毫不在意地喝了口水,接著說道,「不管如何,您的騎士已經前往地牢詢問口供了,我打賭他很快就會得到真相——比起您姐姐布下的棋子,那傢伙可是遜色太多了,之前還跪著求我別殺他呢。」

    「那名重傷的巡邏隊長……我似乎召見過。」

    「是嗎?」夜鶯偏過頭,「我倒覺得您得好好感謝下他,如果不是他一個人纏住了其他傢伙,我也不會那麼快發現地下室溜進了老鼠。雖然不大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對吧?」

    沒錯,羅蘭想,不過重點不在於他是朋友還是敵人,而是在於夜鶯說的那句話。

    ——「我們」的朋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16 PM

第三十二章 騎士

    布萊恩醒來時,首先映入眼中的是灰白色的天花板。

    窗外照入的陽光有些刺目,他稍稍閉眼,再睜開,眼前的場景依然沒有變化。

    不是場夢境,他想,我……還活著?他嘗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發現只能搖晃下手指,全身力氣彷彿被掏空了一般。

    接著他聽到有人喊了起來,「他醒了,快去通知殿下。」

    殿下?布萊恩覺得腦中像塞了團漿糊,思路比平時慢上許多。對了,自己是怎麼暈過去的?似乎是被毒蛇刺穿了胸口,很快就要死去,最後時刻一名如幽靈般的女子突然出現,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將敵人全部擊潰……

    很快有侍女伸手將他扶起,靠坐在床頭。另一人端來水盆,幫他清洗面部。布萊恩顯然沒經歷過如此周全貼身的服侍,加上身邊都是些年輕的侍女,這讓他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這份侷促沒有持續太久,當四王子走進房間時,所有人都彎下腰去。

    布萊恩更是感到心中一股火熱正在湧動,他有太多的話想問,張開口卻不知道該先說什麼好。倒是羅蘭點點頭,說道,「你的事蹟我已經知曉了,布萊恩,你是當之無愧的英雄。」

    「英雄」一詞一出口,布萊恩頓時覺得眼睛發酸,聲音都哽嚥了,「不……殿下,我的朋友才是真正的……」

    羅蘭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如同夜鶯預測的那樣,凶疤被拖到刑房後,還沒等典獄長動手便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來了。

    這支隊伍的幕後主使不是他的王兄王姐,而是長歌要塞的麋鹿家族。麋鹿伯爵聯繫上了希爾斯.梅德這個遠房親戚,也就是凶疤後,通過利誘和分化控制了大部分巡邏隊員。除此之外,他還派出一名好手替換進隊中充作保險,以防行動過程中出現意外。這幫人的目的,不是來刺殺自己,而是打算燒燬純糧,好讓自己乖乖滾回要塞去。

    此次陰謀造成了一名無辜者的死亡——灰狗。他試圖阻止凶疤一行人的犯罪企圖,被巡邏隊員用匕首刺死。那名毒蛇替換下的隊員則行蹤不明,大概是早上發現城堡沒有失火,凶疤也未按時回來後意識到計劃敗露,直接出逃了。

    待到布萊恩情緒穩定下來,羅蘭才說道,「你的朋友灰狗,他會得到一個合乎他身份的葬禮。他的家人也會被妥善安置,今後不用再為食物而擔憂。」

    「謝謝您,殿下,」布萊恩深深吸了口氣,「請問凶疤……他也死了嗎?」

    「目前還活著。」

    巡邏隊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寧願自己不獲救,也要拖對方一起下地獄。可如此一來這個希望已經變得渺茫……毫無疑問凶疤是有罪的,但貴族所犯的罪能用錢財贖減,只要他那位叔叔願意保他,凶疤就有很大可能不死。甚至,連監獄都不會進。

    羅蘭自然能猜到了他的想法,「希爾斯.梅德,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凶疤,他是長歌要塞麋鹿家族的一員。執掌家族的叫洛克金.梅德,為萊恩公爵分封的伯爵,也是他的遠房叔叔……」說到這裡他稍稍頓了下,「但這些都不會影響到最終判決,凶疤已經被判處絞刑,就在三天後執行。如果你身體能恢復的話,不妨去看看。」

    布萊恩猛地瞪大了眼睛,「但……但殿下,貴族是可以用金龍贖罪的,您這麼做不會觸怒——」

    羅蘭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貴族?可能對你們來說,他出身於麋鹿世家,地位和你們有雲泥之別。但事實上他既沒有爵位,也沒有封地,根本算不上貴族。第二,就算他是貴族,入侵王子行宮,妄圖焚燒存糧,不顧邊陲鎮二千餘人的死活,這三宗惡行加起來已是罪不可赦。」

    如果說提爾的死羅蘭心中還有些許猶豫外,凶疤則屬於完全不可原諒那類。如果他成功的話,自己在邊陲鎮的根基將毀於一旦,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這比直接刺殺自己還可惡得多。

    至於這一反應會不會惹怒長歌要塞,誰在乎?既然對方不願意好好跟自己做生意,選擇下狠手來坑害邊陲鎮,自己當然也不能退讓。這次事件同時給了羅蘭一個警告——這個世界的政治鬥爭不像自己過去所熟知的,大多集中在桌下較勁,而是更偏向於掀桌子的做法,原始得多也血腥得多。

    「好好休息吧,你失血太多,就不要離開城堡了。巡邏隊的工作我已經安排其他人去執行,等到邪魔之月結束,我會為你舉行冊封禮。」

    「殿下,」聽到後一句話,布萊恩不敢置信地望向王子,「您的意思是……」

    「是的,你將成為我的騎士,布萊恩先生,」羅蘭笑著回答道。

    *******************

    「預備——刺!」

    凡納咬牙刺出手中的長木桿,用和上回同樣的力道,角度也大抵相同。

    這次他刺出的第一百槍。

    手臂傳來酸麻的感覺,凡納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儘管第五十槍時他就這麼想了,但一個星期訓練下來的條件反射仍讓他服從了命令。老實說,能撐到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全體——休息!」

    鐵斧喊出指令後,周圍頓時傳來一片吐氣聲,凡納也鬆了口氣,放下槍桿,徑直一屁股坐在地上。

    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所在的民兵隊並不是負責為衛兵或騎士跑腿的魚腩部隊,折騰了一個星期的古怪訓練後,他們的練習項目也逐漸變得像模像樣起來。比如現在,站在城牆上按獵人的口令刺出和收回長槍——儘管這些長槍是用木頭桿子代替的,但凡納很快能聯想到自己所承擔的作用。

    後勤隊絕不會做這樣的練習,這也意味著,他們會在城牆上與邪獸正面對抗。這種事光想一想就夠可怕的了,凡納原本打算偷偷溜走,但不知為何,看到身邊一同訓練的隊友,想到每天豐富的三餐和可觀的酬薪,他便遲遲下不定這個決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19 PM

第三十三章 火藥

    「都站起來,四王子殿下來了,」還沒休息到一刻鐘,鐵斧便拍手喊道。

    凡納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前的特別訓練讓他對服從命令產生了條件反射,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已經端起了木桿,擺出之前刺擊的預備動作。

    王子一行人走上城牆,從隊伍背後走過,凡納餘光注意到殿下在經過自己這個位置時放慢了腳步。

    羅蘭心裡嘆著氣,都說晚起毀上午,早起毀一天,這話果然是真理。剛處理完夜襲城堡的善後工作,又得趕來檢閱民兵隊最近訓練的成果。可憐自己一晚上沒睡,現在已是睏意連連。但他不能不來,現在隊伍已轉入臨戰訓練階段,作為最高指揮官,長期不露面會導致自己存在感下降,人心也會變得不穩。

    嗯……一般檢閱時該說些什麼?羅蘭思考了下,同志們好,同志們辛苦了?若下半截沒人接的話,這句口號喊出來會很尷尬,還是隨便拉個人聊聊家常,體現出自己禮賢下士,刷刷聲望好了。

    他這麼打算著,拍了拍一名看上去還算壯實的小夥子。

    「訓練辛苦了,覺得累不累?三餐吃得好不好?」

    根據以往看新聞得來的經驗,對方反應應該是激動地大聲回答「不累,很好!」結果他激動是激動,轉過身直接單膝跪了下去,把羅蘭嚇了大跳。

    凡納覺得自己被上天眷顧了,王子殿下居然用親切的口吻關懷他訓練累不累!平時別說王室了,就連普通的貴族都不願跟他們多說一句話。他下意識地模仿騎士向王子殿下行禮,也不管這套禮儀對他來說是否合適,心中只有一個聲音:以後回到老街,他凡納也能算得上一號人物了。

    被要求站起來後,凡納腦中仍是一片混亂,自己怎麼回答得都記不清了。

    最後當殿下問出對訓練有什麼意見或看法的,可以提出來時,凡納忽然清醒了不少——這可是個好機會!如果能讓殿下認為單靠民兵隊無法承擔守衛城牆的重任,自己是不是就不用整天擔心到底是跑還是留了?

    他在心中小心醞釀著措辭,「尊……尊敬的殿下,民兵隊目前人數實在太少。按現在訓練的列隊方式,等邪獸來襲時,大夥最多只能防守住城牆三分之一不到的範圍。您看……」

    就算王子再多招募幾批,訓練時間只怕也來不及了,凡納想。另外,這些人用的武器也是一大開支,邊陲鎮很難在兩個月時間內湊出三百人用的長槍,甚至一百支都十分勉強——所以他們現在仍拿著木桿來訓練。

    如果王子殿下能意識到這點,說不定就會從別的城鎮招募一批傭兵來作為防守主力。至少他們不需要訓練就能直接上戰場,同時自帶武器和防具,就是價格比較高。

    羅蘭思考了片刻,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光憑一支民兵隊來看守整道城牆的確不大現實。」

    凡納心中一喜,殿下的意思是……同意了自己的看法?

    但四王子接下來沒有說出他期待聽到的那句話,而是把鐵斧叫到身邊,「邪獸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不過是野獸的變種,它們並沒有思考的能力吧?」

    「是的殿下,普通種的邪獸仍和野獸無異,甚至連習性都基本相同……但是混合種,我見得不多,也不敢肯定。」

    「那就行了,雖然從赤水河到北坡山腳有近一千八百尺(六百米)長,我們可以誘使它們來進攻特定區域嘛。」

    「您是指設陷阱?」鐵斧問。

    「是一個陷阱,但並非像獵人常用的那種。普通的陷阱靠隱藏自身來捕獲獵物,而我打算反過來做,在遠離城牆的地方設置口袋型路障,比如圍欄、土坡、水溝,迫使這些沒腦子的邪獸自動繞行。連綿不斷的障礙會引導獵物前往指定地點,最終集中在我們準備好的防守區域,」羅蘭說到這兒望向鐵斧,「至於如何引誘這些怪物,我想沒人比你更擅長了。」

    鐵斧想了下,「引導它們倒是沒問題,狼種不愛碰水,野豬種畏光,其他邪獸也各有各的習性。但殿下,如此一來會導致所有邪獸都集中在這六百尺範圍內,是不是太危險了?」

    「如果只是依靠長槍弓箭,的確如此。」羅蘭胸有成足地說,「不過,現在我們有了新武器。」

    待到離開時,王子再次來到凡納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觀察力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凡……凡納,殿下。」

    「我會向我的首席騎士提議讓你擔任長槍隊隊副,凡納先生,好好幹。」

    *******************

    羅蘭在段燒房後院又新建了間平房,用於製作雪粉——也就是火藥。

    這間三百平米左右的屋子只有一個出入口,並執行著最嚴格的安保制度。門口守著兩名騎士,任何進入者都需要登記並且搜身,以防帶入引火物。室內禁止任何火源,因此只有在白天才會開工。為了防止夜鶯偷偷潛入,門框處還掛上了紗簾。

    「這就是您說的新武器?」被召喚過來的卡特用手指捏起一點黑色粉末,放到鼻子前嗅了嗅,「這不是雪粉嗎?」

    鐵斧或許不清楚,但卡特經常參加王室典禮,自然知道鳴禮桶中裝的就是這種東西。煉金工坊的得意之作,配方對外人來說是個機密,但王子想要的話,肯定能要得到。

    「是雪粉,但又不完全是,」羅蘭說,「煉金工坊最新改良產品,我把它稱為火藥。」

    火藥可謂是任何穿越者必備的種田神器了。材料來源廣泛,只要知道硫磺、木炭和硝石1比1.5比7.5的最佳配比,就能製作出來,完全沒有任何技術門檻。

    這個時代的雪粉,是木炭含量佔六成、硫磺和硝石佔兩成、其他稀奇古怪材料(如水銀、黃油、蜂蜜等)佔兩成的劣質產品,燃燒速度慢,釋放氣體少,完全發揮不出火藥應有的作用。但羅蘭知道,煉金師們也在不斷試驗其他配比,最多三十年,較為接近標準黑火藥配方配方配方配方配方的雪粉便會出現。

    而在歷史上,火藥被發明出來後很長一段時間才徹底淘汰冷兵器,就是因為配方原因,以及相應的武器製造工藝跟不上。

    不過很多人都忽略了,即使不依靠槍炮,火藥本身也是極為可怕的武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0 PM

第三十四章 試爆

    早在水泥段燒間搭建之初,羅蘭就訂下了後續幾個項目試驗用房的計劃,它們大多圍繞北坡礦區而建,可以有效集中起來看守——這種土磚牆木頂棚的平房施工速度極快,也不影響城牆的建設進度。

    從柳葉鎮大額採購的硝石都被運至附近的倉庫儲藏起來,待要用時,才由傭工研磨稱量,分批送入平房。木炭和硫磺也是如此,三種原材料的搬運和混合工作都由不同分組的人完成,這樣可以最大限度減少洩密的風險。

    羅蘭從製備好的黑火藥中稱出二十磅,緩緩倒在一張裁好的羊皮上。

    這些火藥都經過了浸泡、壓實、晾曬、槌碎、篩分等處理,已呈均勻大小的顆粒狀,燃燒性能極佳。為了防止碰撞火花導致意外發生,整個生產過程中沒有用到一件金屬器皿,大多都為陶瓷或原木製品。

    倒完火藥後,羅蘭將羊皮層層疊上,包裹至三層,再用繩子綁緊。

    「這樣就行了?」卡特問。眼前這東西也能被稱作武器?雖說是雪粉的改良品,可單憑聲音又能唬住誰?對付從沒上過戰場的農夫可能會起到作用,任何經過訓練的戰士和傭兵都不會將其放在眼裡。不過……首席騎士仔細考慮了下,殿下最近做的事情看似毫無道理可言,可大多效果驚人。如果說邪獸智商跟野獸差不多,或許這玩意會意外的有效?比如一聲暴鳴使它們受到驚嚇四散逃串,從而減少守城隊伍的壓力之類。

    羅蘭把包好的火藥往卡特懷裡一塞,再拿上袋用於引火的細磨火藥粉末,「差不多了,我們去城牆外,鐵斧應該已經準備好了。」

    離城牆以西大約二里,位於迷藏森林與絕境山脈之間的一塊空地便是他此次劃出的試爆區域。

    鐵斧和其他幾位獵戶已在此地等候多時,除了鐵斧本人外,大家都是當地人,也是箭術最好的那一批。聽到王子殿下有任務交給他們,立刻迫不及待地跟著鐵斧過來了。

    現在誰都知道,邊陲鎮的新領主對於僱傭酬金從不吝嗇。

    按羅蘭吩咐,他們在四周立起長木桿,繫上繩子,圍成近半裡的警戒圈。靠近城牆的方向則安排了騎士巡邏,防止有人意外靠近。

    羅蘭繞著警戒圈檢查了一遍,點點頭,「獵物都帶來了嗎?」

    「殿下,都在這裡,」鐵斧拖著個籠子走上前來,卡特注意到裡面裝著幾隻野雞和兔子。

    「很好,把它們放在離中心點五步、十步、十五步、三十步的距離上,每根木樁綁上一隻。」

    卡特暗自搖搖頭,上前提議道,「殿下,您選的這些動物恐怕測試不出效果,它們本身就膽小無比,稍有響動就四散而逃。就算能嚇住它們,也不一定能嚇走邪獸。」

    「嚇走邪獸?」羅蘭微微一怔,隨後反應過來,「我可沒打算嚇跑它們,儘管這玩意爆炸時的聲勢的確驚人。」

    他帶著首席騎士走到圈中央,放下火藥包,用匕首劃出一道小口,讓火藥漏出部分。接著掏出裝有火藥粉的皮袋,從破口處撒起,邊撒變向後退。

    今天是個無風的天氣,很適合這種原始的引爆方式。

    一直退出近百米,羅蘭才收起皮袋。

    「行了,就在這兒點火吧,」他反覆估算了下距離,確認無誤後,才對卡特說,「去把獵戶們都叫過來。」

    此刻羅蘭心裡也有些激動,之前已經做過小份量的閃燃測試,他對試驗結果並不擔心。他在意的是,這將是一個偉大的時刻,從今天起,熱武器就要正式登上舞台,而他將作為主導者被寫進歷史的里程碑。

    所有人集中後,羅蘭點燃了火藥粉。

    卡特趴在地上,望著迅速遠去的火星,心裡頗有些不以為然。

    這麼遠的距離,又沒放在青銅桶裡,雪粉的炸響聲能不能傳到這兒還是個問題,王子殿下居然讓所有人都趴在地上。不過既然四王子帶頭這麼做了,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冬天的地面寒意十足,隔著鏈甲也能感到蔓延上來的寒意。卡特挪了挪身子,準備將胸口側過來時,一聲驚天巨響突然響起——

    由於距離隔得太近,爆炸聲和震波幾乎同時達到,他感到自己的耳朵嗡地一下,世界陡然安靜下來。大地的震顫轉瞬即逝,他抬起頭,只見一朵黑雲緩緩騰起,接著碎石和泥巴像下雨般紛紛墜落。

    羅蘭受到的衝擊要比首席騎士小得多,連放鞭炮都會堵住耳朵的他在點燃火藥粉後立刻做好了防護準備。爆炸點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會騰出團巨大的火球。火光一閃即逝,大量泥渣被氣浪掀起,衝到約十米的空中。當塵埃落定,羅蘭唯一的感受便是:這聲音可比鞭炮響多了。

    至於鐵斧和另外幾名獵戶,已經嚇得目瞪口呆。他們中只有鐵斧知道此行是為了測試一種新武器,但沒想到該武器的聲勢竟是如此驚人。

    恐怕只有天罰的雷鳴才能與其相比!

    羅蘭站起身,帶著眾人回到爆炸點,地上是一個深半米的凹坑,離爆心最近的兔子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地上短短一截木樁。

    他逐一檢查其他動物,放置在十步和十五步的野雞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了,儘管看不到明顯外傷,但羅蘭知道它們死於爆炸時的震波。

    唯一的倖存者是三十步(約15米)外的灰兔,它薄薄的耳壁上滲出斑斑鮮血,見到有人靠近時也不再掙扎,彷彿剛剛那聲巨響奪走了它的靈魂。

    卡特嚥了口唾沫,嗡鳴聲不斷的耳朵逐漸恢復正常,此時他才明白王子殿下所說的「沒打算嚇跑它們」是什麼意思。這真是雪粉改良出來的嗎?煉金術師光憑這個成果,只怕要遠遠凌駕於占星家之上了。

    鐵斧望向羅蘭的眼神完全變了樣,「殿下,如果民兵隊能擁有這樣的武器,邊陲鎮將再也不懼怕到邪獸的威脅。不知道它能否大量製造?」

    羅蘭攤手道,「大概不行,待到邪魔之月來臨時,估計只夠做出二三十個。」主要關鍵在於硝石,這個時代制硝手段還十分原始,靠在人畜糞尿圈中倒入石灰混合物來收集析出的硝酸鉀結晶。除了煉金坊和上層貴族有需求外,幾乎沒有其他用途,因此這樣的提煉場也不多,全用來做炸藥的話很快便會消耗殆盡。

    作為殺手鐧,這種武器必須和火槍、弓弩搭配使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1 PM

第三十五章 歸宿

    夜鶯行走在「迷霧」中。

    從這裡看去,世界只剩下黑白二色。

    原本構成事物的線條不再明確,直線、折線、曲線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不清,猶如孩童筆下的塗鴉。

    這是種很難言喻的感覺,夜鶯也花了很長時間才熟悉如何分辨界限,只要運用得當,她就能不受凡物拘束,在迷霧中自由穿行。看似連成一片的牆體,只要稍微換個角度,便能看到現實世界中絕對不存在的入口。

    在迷霧裡,上和下,前和後也不再是固定的概念,它們會相互變換,甚至重疊在一起。比如她現在所做的,從守衛眼皮底下邁入城堡,順著那變幻莫測的線條,一步步憑空而上,穿過天花板,抵達安娜的房間。

    對她而言,這是一個完全自由的世界。

    只有身處「迷霧」之中,夜鶯才會真正放鬆下來,儘管它寂靜又孤獨,可她喜歡這種不受威脅的感覺。

    大多時候,這裡都是黑白的,但她偶爾也能看到其它顏色。

    例如眼前的安娜。

    女巫和普通人不同,她們是魔力的聚合體。夜鶯能看到這股力量的流動和消逝,它也是迷霧中唯一的色彩。

    她從未見過像安娜這麼飽滿又強烈的顏色——碧綠色的光澤在她身上湧動,中心處接近白熾,讓人幾乎無法直視。這令夜鶯十分迷惑,一般來說魔力的顏色和能力表現十分接近,她在共助會時見過不少擁有操作火焰能力的女巫,她們大多呈橙色或暗紅色,像一團跳動的火球,無論大小和光亮度都無法與安娜相比。

    如果這點還只是難以理解外,另一點便是不可思議了。

    如此龐大的魔力在她身上匯聚,她為什麼還活著?

    整個女巫共助會裡,夜鶯都找不到擁有這等魔力之人,哪怕是成年的女巫,比起來也相形見絀。如果等安娜成年的話……

    不,她沒有這個機會了,夜鶯嘆了口氣,魔力越強,反噬越強。她甚至不敢想像當邪魔噬體降臨時,安娜會面對多麼可怕的折磨。那種從內部向外撕裂的劇痛不會讓人失去意識,直到放棄抵抗,接受死亡的那一刻,都得反覆承受毫不間斷的痛苦。

    她走出迷霧,將低落的思緒暫時收起,打起精神道:「早上好,安娜。」

    安娜對對方這種不請自來,突然出現的行為已經習慣,她點點頭,沒有回答,而是繼續練習著操控火焰。

    夜鶯摸摸鼻子,走到女孩的床邊坐下。

    這樣的練習她已看過很多次,最開始安娜還會失手將自己的衣服點燃,在後花園的棚子裡,準備著滿滿一桶給她替換的衣服。到後來,她已能熟練的讓火焰在指尖跳動,連羅蘭都不再督促她練習,園子裡木棚拆掉改成了享受下午茶和曬太陽的地方。

    即使如此,安娜依然按照王子之前的吩咐,每天都會進行一至兩個時辰的練習——就在自己的房間裡。

    「我帶了魚餅來,吃嗎?」夜鶯從懷裡摸出個布包,攤開遞到對方面前。

    安娜嗅了嗅,點點頭。

    「去洗個手吧,」夜鶯笑道。還好,她並不是討厭自己,只是不善於交談罷了。說起來,她明明對娜娜瓦很在意,話同樣說得不多。事實上除了在羅蘭面前外,她幾乎很少說話。

    而對比之下,羅蘭的話就忒多了。他總有說不完的道理,連吃個飯都有許多條條框框——比如飯前要洗手,吃東西不要太快,掉在地上的不要撿起來吃等等……每一條他都能講出個長篇大論來。

    開始她是極不耐煩的,不過對方好歹是此地的主人,灰堡的四王子,既然吃他的住他的,那麼就勉為其難的聽下好了。到現在,她竟也慢慢習慣了這些規矩。不知為何,當與安娜、娜娜瓦、羅蘭、卡特等人一起爭搶洗手排隊順序時,她莫名地感到了一絲樂趣。

    安娜把手伸進盛滿井水的桶子裡搓了搓,再點起一團火烘乾,捏個魚餅坐回到桌前,小口小口啃了起來。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夜鶯沒話找話道,「那裡有很多姐妹們,她們會好好照顧你的。」

    「在這裡,你只能在城堡範圍內活動,不覺得悶嗎?」

    「絕境山脈雖然物資不多,可大家都是一家人,為了相同的目的聚集在一起。」

    「你的力量這麼強大,她們會很歡迎你的。」

    「這年冬天,我怕你撐不過去……」

    說到後面,夜鶯的聲音低了下去,或許已經來不及了,她想,就算回到營地,她現在這樣龐大的魔力,幾乎不可能熬過成年。自己所能做的,只剩下目視她的消亡。

    「加入女巫共助會之前,你曾住在哪兒?」

    夜鶯怔了怔,她很少會向自己提問題,「我……以前住在東邊的一座大城市,離王都不遠。」

    「過得開心嗎?」

    開心?不,那簡直是段不願去回想的日子,寄人籬下,被人輕視、嘲弄。當發現自己變為女巫後,更是像貓狗一樣看管起來,鎖鏈栓在脖子上,強迫自己為他們辦事。夜鶯搖搖頭,輕聲問,「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之前住在舊區,」安娜簡單地將自己的經歷講述了遍,「我的父親為了25枚金龍就將我賣給了教會,是殿下將我帶出牢籠。在這裡,我過得很開心。」

    「但你出不了這個城堡,除了羅蘭.溫布頓外,其他人依舊憎恨著女巫。」

    「我並不在意,而且,他說他會改變這一切,不是麼?」

    「那很困難,只要教會不倒,女巫就始終是邪惡者。」

    安娜沒有反駁,沉默的時間有些漫長,長到夜鶯以為她再也不會開口時,她忽然問道:「你在共助會過得開心,還是在這裡過得開心?」

    「你……你說什麼啊,」夜鶯被問得有些猝不及防,「當,當然是……」

    是共助會?說實話她對尋找聖山興趣不大,但那兒有她無法割捨的朋友。

    是邊陲鎮?若不是聽到有女巫陷入危險,她根本不會到這兒來!

    答案應該很明顯才對,但為何自己沒能第一時間說出口?

    這次安娜露出了笑容,夜鶯很少見到她笑,那雙眼睛像是倒映著晨曦的湖面,讓人莫名覺得安心——即使自己沒有身處「迷霧」中。「我聽羅蘭說,你們在北方群山中尋找聖山,如果聖山意味著安穩和歸宿,我想我已經找到了它。」

    這裡就是她的聖山,夜鶯意識到,儘管她的生命已所剩無幾,但她的靈魂將比大多數女巫都更早抵達彼岸。

    就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急促地奔跑聲,夜鶯仔細聽了聽,竟像是娜娜瓦的腳步。

    門被推開,衝進來的果然是娜娜瓦.派恩。

    她一臉哭相地撲進安娜懷裡,「怎……怎麼辦?安娜姐姐,我父親發現我是女巫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3 PM

第三十六章 談判

    羅蘭是從床上被夜鶯拖起來的。

    得知娜娜瓦.派恩的父親找上門後,他先是一驚,但很快意識到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想要讓小姑娘留下協助對抗邪魔之月,就必須找個理由讓派恩一家待在邊陲鎮過冬。

    原本這是件極為棘手的事情,四王子的風評和聲望在貴族中已跌至谷底,加之與要塞關係緊張,這些家業都在要塞東區的貴人們顯然不大可能留在小鎮。羅蘭從一開始也沒考慮過和貴族合作,他們或許擅長爭權奪利,卻不適合併肩作戰。

    他飛快穿好衣服,簡單洗漱了下,來到會客廳。

    被親衛帶到此處晾了許久的提古.派恩已是怒氣衝衝,見到王子,他立馬就站了起來,「殿下,我的女兒在哪裡?」

    這是羅蘭第一次見到娜娜瓦的父親。他身形粗壯,個子不高,臉上一圈絡腮鬍顯得粗獷無比,而那身束腰棉衣上裝,大口袋貼身皮褲的打扮更像是名獵戶,而非貴族。

    「她很好,派恩先生——」

    「為什麼您的衛兵會直接放她進去,卻把我攔在門外?」提古中氣十足地打斷道,「我需要一個解釋,殿下!請帶我的女兒出來見我!」

    這是什麼節奏?羅蘭愣了愣,他設想中的場景應該是對方知道了自己的女兒不幸墮落為女巫,要麼低聲下氣地求他隱瞞消息,要麼幹脆讓他來解決這個難題。但如此咄咄逼人,完全不按貴族禮節行事的派恩,他還真沒有料到。

    至於衛兵為什麼會放娜娜瓦進來,這完全是因為自己的交代。她三天兩頭就來找安娜玩,衛兵跟她都熟了。

    考慮片刻,羅蘭招來位侍女,讓她去把娜娜瓦帶過來。

    不管對方有多麼失禮,他仍是娜娜瓦的父親,還是先讓兩人見了面再談。如果他表現出一絲要將小姑娘交給教會或棄之不顧的意思,自己再採取措施也不遲。

    娜娜瓦是跟著安娜一起出來的。

    見到女兒的瞬間,提古.派恩眼中的不耐立刻消失了,他張開手,朝娜娜瓦喊道:「快到爸爸這裡來。」

    但小姑娘只是躲在安娜身後,露出半個腦袋,「您會把我賣給教會麼?」

    「咳……你在說什麼,傻孩子,教會又不收你這樣的笨蛋,快跟我回家。」

    這反應讓羅蘭有些摸不著頭腦,按夜鶯的說法,娜娜瓦是施展魔力時被她的父親看到了,驚慌失措地逃到城堡裡找安娜,她父親則一路殺氣騰騰地追趕至此。

    但現在看來,提古望向女兒的眼神中只有關心和溺愛,完全不像是常人對女巫的憎惡之情。

    是不是自己搞錯了什麼?

    羅蘭猶豫了下,決定把事情敞開來說,「派恩先生,你的女兒是名女巫,想必你也知道了。」

    「您說什麼殿下,我聽不懂,」提古跺跺腳,走上前想抓住娜娜瓦的手,卻被安娜側身擋了下來。

    「父親,我已經變成女巫了……對不起,」娜娜瓦低聲說。

    提古終於有些著急了,「別胡說!什麼女巫,又是卡爾那傢伙教的吧,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去學院了,教會那一套說辭都是狗屁!」

    聽到這裡,羅蘭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麼,大概對方替娜娜瓦百般掩飾的舉動,是因為誤會了自己?

    所以在沒有見到女兒之前,他才會如此焦躁不安。

    「安娜,」他朝女巫眨了眨眼睛,後者點點頭,面對繞過自己試圖拉走娜娜瓦的提古,伸出右手。火焰從掌心噴湧而出,貼著他的頭頂竄過。

    提古瞪大了眼睛,慌張後退幾步,娜娜瓦也驚慌地抱住了安娜的手臂,「安娜姐姐,不要!」

    「殿下,這是——!」

    「如你所見,她也是一名女巫,跟你的女兒一樣,」羅蘭攤開手道,「娜娜瓦能自由出入城堡的原因也並非像你想的那樣,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了?」

    提古這時才像從夢中驚醒般,「啊」了兩聲,「殿下,我……」

    「坐下來說,」羅蘭指了指桌子,「先喝杯茶。」

    果然如此,他心裡嘆了口氣,我的名聲就如此差勁,差到連小孩子都不放過麼。對方一開始那番無禮表現羅蘭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一個關心女兒的父親,看到女兒跑進領主的城堡,而守門的衛兵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這意味著啥?

    如果當事人是自己,只怕空手拆城堡的心都有了。

    至於後面一直否認女兒是女巫,意圖就更明顯不過了——提古擔心王子用「娜娜瓦已經墮落,需要被淨化」的說辭要挾他,而他本人,則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寶貝女兒是不是女巫。

    提古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咕隆一口喝乾,抹了抹嘴巴,神情有些尷尬,「抱歉,是我失禮了。請問您是何時知道我女兒成為了呃……女巫的?」

    「入冬之前。第一個發現她覺醒的並不是我,而是她的老師卡爾.梵伯特。由於和安娜是朋友的關係,他將娜娜瓦寄託給我,希望我能給予她保護,」羅蘭細細解釋道,「而這一個半月裡,她有空就會來城堡練習她的能力。順便一提,你女兒的能力是治癒。」

    「是這樣嗎……」提古撓撓腦袋,「我說那隻貓怎麼就突然能跑能跳了。」

    「貓?」

    「咳咳,其實也沒什麼。我回家時看到這孩子正抱著一隻被馬車撞到的貓坐在門口,我還打算從背後過去嚇她一下,沒想到她看到我就跑了,那隻貓也一樣,明明被撞斷了腿來著,」他望了娜娜瓦和安娜一眼,「你們是朋友?」

    安娜還沒表態,娜娜瓦的頭已經飛快點了起來。

    提古的表情柔和了幾分。

    羅蘭見狀問道:「你看起來並不認為女巫是被魔鬼引誘的邪惡者。」

    「我的女兒當然不是什麼邪惡者!」他斬釘截鐵地道,「不管她變成了什麼,這點毫無疑問!」

    簡直和安娜的父親判若兩人,羅蘭不禁感慨,他現在有些理解為什麼娜娜瓦總是無憂無慮,臉上常掛著笑容了。這樣的家庭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如同溫暖的搖籃。

    「我也不這麼認為,派恩先生,」王子直截了當地說,「你女兒的能力對於傷者來說意義非凡。我希望她能留在邊陲鎮,協助我一起對抗邪魔之月。」

    提古猶豫了下,「殿下,請恕我拒絕,當邪魔之月降臨,這裡將變得十分危險,我不能把她留在小鎮。」

    提古.派恩的分封領地不屬於邊陲鎮所轄區域,因此哪怕自己是王子,也無法直接命令他。不過只要願意坐下來談,羅蘭想,就不怕說服不了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4 PM

第三十七章 家族史

    「危險是相對的,派恩先生,而且危險也意味著機遇,」四王子腦中翻閱著大臣助理蒐集來的相關資料,「聽說你的爵位繼承自你的父親?他曾是一名騎士,後來因為作戰有功,被授予了男爵爵位和封地。」

    「正是如此,」提古點頭說。

    「那場戰鬥,是一場為無辜者挺身而出的榮譽之戰,時間也是在邪魔之月。一小部分邪獸意外地通過赤水河穿越了要塞防線,進入西境腹地。當時你的父親正在該地巡邏,遇到殘餘邪獸時,他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選擇先行避讓,通知援軍後再進行圍剿。因為他身後就是毫不設防的城鎮——儘管那座城鎮和他毫無關係,」羅蘭一邊陳述,一邊注意對方的神情,「後來的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的父親召集起城鎮的民兵,帶著自己的侍從,正面與邪獸作戰並獲得了勝利。」

    「是的,」他語氣有些激動起來,顯然對這段家族史充滿嚮往,「其中一隻體形巨大,像鹿又像牛,或者說是兩者揉捏在一起的怪物。它的腿比我父親軀幹都要粗,奔跑起來地面都在顫抖。如果是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擊敗這樣的怪物。」

    「但他卻做到了。我的父親站在一條淺溝附近,將暴怒的巨獸引誘過來。趁它加速衝撞的瞬間,他臥倒在淺溝中,支起寬刃劍,劍柄斜撐在溝底一塊石頭上。那頭看似無可匹敵的蠢貨就這麼徑直撞在了劍尖上,整個肚子被劃開了條口子,流出來的腸子和黑血都快把我父親淹沒了。我家壁爐上至今還掛著那次戰鬥的戰利品,一根巨大的邪獸角。」

    羅蘭喝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值得欽佩的戰鬥。他遵循了騎士的信仰,憐憫和英勇。後來給予他爵位和封地的是喬伊.科爾,當時還是長歌要塞的一名伯爵,二十五年前被我父親溫布頓三世晉陞為公爵,兼任南疆守護,所轄領地遍及整個南境。遺憾的是,靠山獨立出去後,仍留在要塞以東的老佩恩便成了要塞公爵眼中的刺。」

    「殿下您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提古有些無奈地吐了口氣,「要塞公爵和喬伊大人一直就不合,喬伊.科爾也不是要塞公爵分封的伯爵,他的血脈可追溯至王室分支,無論是家族還是血統,都不比萊恩大人差。」

    這就是政治,羅蘭心道,溫布頓三世所玩弄的制衡把戲。

    為了弄明白這段錯綜複雜的關係,他可是把大臣助理叫來給自己講解了一整天。

    貴族間的分封和管轄是極為混亂的,理論上來說,上級貴族有權對領地內下級貴族發佈命令,實際操作起來卻複雜得多,喬伊.科爾和萊恩公爵就是例子。作為國王直接分封的伯爵,領地雖然在西境,卻有著不下於萊恩公爵的威望和聲勢。

    當喬伊成為南境公爵後,自然也會有新的釘子被安排進他的領地,這是灰堡王室維持執政穩定的慣用手段。

    「所以當你繼承這塊領地後,商貿和農產都日漸凋零,家業也一日不如一日,」羅蘭緩緩說,「現在,有一個新的機會擺在你面前。」

    「新的……機會?」

    「想必你聽說過兩年前的饑荒,要塞以交易礦石不足為由,扣發了下一個月的食物。而今年,我們面臨同樣的困境。北坡礦洞的意外坍塌讓邊陲鎮人民無路可退,我們必須在新建的城牆後擋住邪獸。這場戰鬥可能不會一帆風順,不過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危險同時意味著機會。」

    「……」提古已經明白了王子的意思,他皺著眉頭,沒有立刻回答。

    「說起來,你並不像一名通常意義上的貴族,」羅蘭笑了笑,「沒有人會穿成這樣外出,而且你的手上,都是硬皮繭子。派恩先生,你並沒有放下你父親的傳承吧?身為騎士所擅長的戰鬥技巧。」

    他當然沒有放下,羅蘭想,否則就不會整天往迷藏森林裡跑了。根據巴羅夫提供的情報,他在邊陲鎮的這段日子裡,一週至少有三天花在迷藏森林裡。而且每次前往都是裝備齊全,由於養不起侍從,他就直接從鎮裡僱傭獵戶做幫手。有的人天性喜好戰鬥,提古.派恩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如果你願意留在邊陲鎮,我可以給你機會,讓你重拾你父親的榮光,像他那樣,靠劍和勇氣去攥取榮譽。功績出色的話,我將在邊陲鎮東邊劃出一塊土地用於賞賜你,一塊適合子爵身份的土地。」

    這種情況雖然不多見,但承諾是有效的。作為已經成年的王子,法理上他可以冊封子爵、男爵及騎士,只不過很少會對別人家的手下封賞罷了。一來是挖牆腳有失貴族風度,二來是萬一對方拒絕就比較尷尬了。可羅蘭不在乎風度,他只想要娜娜瓦這個移動治療站,至於拒絕他也不太擔心,喬伊成為南境守護後沒順手把他父親攜過去,就證明前者已經放棄了派恩家。

    提古終於鬆了口,「那……殿下,我能否將娜娜瓦送回長歌要塞?從未有人在這裡抵擋過邪獸,萬一失敗的話,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葬身於此。」

    「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派恩先生,危險是相對的。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娜娜瓦在長歌要塞被人發現是女巫,會有什麼後果?那裡可不像邊陲鎮,教會已在城中紮根已久,到處都有他們的信徒和眼線。一旦暴露,就算我也救不了她。」

    羅蘭停頓片刻,補充道:「邊陲鎮不會失守,當邪魔之月來臨,我會在城牆上與領民並肩戰鬥。我們的對手不過是一群變異了的野獸,不是刀槍不入的魔鬼。你的父親曾在毫無遮掩的空地上擊敗了它們,更何況我們還有道難以踰越的城牆。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發生了意外,我會讓娜娜瓦先行離開,」他頓了頓,「還有安娜。我會在碼頭留下一艘小船,我承諾,她們將會安然無恙。」

    「既然如此……我相信您,殿下,」提古.佩恩站起身,單膝著地,挺胸收腹,向王子致以標準的騎士禮,「我願意為您而戰。」

    ……

    當提古和娜娜瓦離開後,安娜給了羅蘭一個白眼。

    「你在做夢麼?」她說,「我哪兒也不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6 PM

第三十八章 熱兵器時代

    鐵斧知道自己被監管起來了。

    那天參與試爆的獵戶都被集中遷進了城堡附近的一棟兩層小樓裡。透過窗戶向外望去,能看到一圈石砌圍牆,出入口有衛兵把守。

    他對此絲毫不以為意,甚至覺得殿下只派出兩名親衛充當看守,實在有失謹慎。

    直到現在鐵斧腦中仍留著那天試爆時的轟鳴——從來沒有武器可以給他帶來如此強烈的震撼。在極南之地,他見過地底噴發的橙火,可以持續燃燒數十年;也在無盡海角見過遮天蔽日的狂風和巨浪……然而天威不可測,那都是大地之母或海神的意志,是神明用於懲戒萬物生靈的鐵鞭。

    可王子殿下卻以個人之力,竊取了三神的權柄,獲得了天罰般的力量——儘管與真正的天父雷霆相比還相差甚遠,但那已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境界。

    如果在鐵砂城,參與者還有用處的話,一般會被割掉舌頭。當然這不是最保險的做法,只有死人才會永守秘密。至於外族人?他們看一眼都是褻瀆,永遠不可能有外族人加入到莫金族的核心階層來。

    王子知道他有一半異族血統,依然允許他親眼目睹天罰之火,還打算讓他來負責組建獵戶隊。這種信任使得鐵斧心中熱血翻湧。

    在鐵砂城,他經歷過無數次背叛和陷害,逃到灰堡南境,沙民和大陸之民各佔一半的血統亦讓他受盡歧視,最終他心灰意冷地來到邊陲鎮,打算依靠打獵渡過餘生,沒想到卻在這裡受到了王子殿下的青睞。

    他毫不懷疑,憑藉這種新武器,贏得爭王令的必然是羅蘭.溫布頓殿下。

    想到能有為未來國王效命的機會,鐵斧心中便激動不已。

    「所有人,樓下集合!」

    鐵斧聽到聲音,探頭望去,發現來人是四王子的首席騎士,卡特.蘭尼斯。

    他第一時間整理好著裝,快步下樓,走到卡特面前立正站好。民兵隊的訓練他也參加過,知道殿下喜好紀律嚴明,整齊劃一的部隊。其他獵戶則慢了許多,六個人花了約半刻鐘才排好隊伍。

    「老地方,跟我走吧,」卡特倒不怎麼在意,帶著一夥人出了門,直奔城牆外。

    依然是上次試爆的地點,只是這回沒再拉起警戒線。

    現場除了羅蘭外,還有四名騎士——他們都是卡特的手下。鐵斧注意到,王子殿下邊擺弄著手中一根造型奇特的金屬長棍,邊跟騎士講解著什麼。

    見到鐵斧一行人,羅蘭迎上前來,「怎麼樣,新的地方住得還習慣嗎?」

    「多謝殿下關心,」眾人躬身行禮,紛紛表示新居所十分舒適。

    事實上新搬的住所要比之前的老房子好上很多,鐵斧想,至少不會漏風漏雨,屋頂也不是透光的稻草鋪蓋而成,而是整整齊齊的瓦片。

    「這樣就好,」羅蘭點點頭,「目前的安排是出於安全考慮,待到邪魔之月結束,你們就能搬回去住了。另外,第一個月的薪金我已發放到你們家人手中,同時每週末你們也能和他們見上一次面。當然,是在衛兵的陪同下。」

    「感謝您的仁慈,殿下。」獵戶們興高采烈地說道。

    這倒真讓鐵斧有些意外了,拋開沙民的鐵律不說,就連灰堡軍隊的管理也不應如此鬆懈。難道說,這是因為殿下個人的寬容?他隱隱有些擔心,想要爭奪王位,就必須冷酷無情——這一點,他在鐵砂城看得太多太多。

    不過當四王子說接下來要測試一款基於火藥開發的新武器時,鐵斧立刻把這些擔憂拋到了腦後。他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王子將兩根異形鐵棍拿到眾人面前。

    「這玩意叫「火槍」,」羅蘭說,「接下來,我告訴你們該如何使用它。」

    ……

    鐵斧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完全摸熟了新武器的用法。

    將能引來天罰之火的黑色粉末——也就是火藥倒入槍管,塞入一顆鉛丸,用通條直捅到底,再於後部藥池處倒入火藥,瞄準目標,扣動扳機。

    雖然他認為自己對殺戮一向有天分,無論劍、刀、錘、斧、矛都能熟練使用,但那也是經過了長年累月的訓練和實戰才掌握的技巧。半個時辰內掌握一件武器,這個速度恐怕只有手弩可以與之相比。

    另一把火槍則交到了卡特手中。

    首席騎士對這款新奇的武器同樣充滿興趣,拿起來便不願放下。

    模擬操作幾輪後,羅蘭便讓兩人實彈試射看看效果。靶子早已準備好,一件用木棍撐起來的半身板甲,被另兩名騎士立在三十尺(約10米)左右的距離上。

    鐵斧和卡特按王子口述的射擊方法,舉平瞄準,扣下扳機。

    第一次開火時的巨響讓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鐵斧也不例外,但很快眾人的臉上便只剩下驚訝。

    作為靶子的半身板甲上,出現了一個小孔。鉛丸乾淨利落地穿透了板甲前胸最厚的部位。

    射擊之前,鐵斧曾仔細觀察過這件鎧甲,它顯然不是什麼手工作坊打造出來的低劣貨,領口處鍛錘和鐵砧的標記證明這是一件來自灰堡鐵匠會的制式盔甲,前緣最厚處約半指,足以在近距離抵禦手弩的直射。想要對付這種鐵罐頭,重型弩弓、戰錘或長戟才是明智的選擇。

    如此比較下來,同樣易於操作的火槍至少在威力上,遠遠勝過手弩。而它的裝填速度和手弩相當,精準度的話……三十尺的靶子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殿下,這東西的產量……」卡特開口問道。

    「目前就這兩支,等到邪魔之月時,最多再生產兩支出來。」

    鐵斧看到卡特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大致能猜到對方的想法,如果這種武器易於製造的話,只需簡單訓練幾天,就能培養出一大批握著火槍上陣的速成「戰士」。他們不限年齡,不限職業,甚至不限性別——即使是弱不禁風的女人,也能對騎士造成巨大威脅。

    儘管比不上天罰之火帶給他的震撼,但它依然是件不錯的武器,鐵斧想,巨大的威力使得自己可以在城牆上輕鬆擊殺一些皮實肉厚的大型邪獸。如果當年面對混合種時,自己擁有一把火槍的話,結局說不定就不會如此狼狽。

    而現場只有羅蘭清楚,這種武器真正的意義。

    他親手揭開了熱兵器戰爭的序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8 PM

第三十九章 挽冬

    羅蘭站在城牆上,遙望北方。這一個月以來,他重複著城堡、礦區、城牆三點一線的循環,檢查每個可能被遺忘的細節。

    民兵隊的刺擊動作日漸嫻熟,他們在卡特反覆地操練下,已能穩住槍桿,直到負責觀察的獵人喊出攻擊口號時,才送出長槍。

    站在他們身後的是獵戶隊,凡留在邊陲鎮,且善於用弓和弩的獵人都被編入了這支隊伍。這些經驗豐富的捕獵者是殺傷邪獸的主力,在十二尺高的城牆上向牆角射擊,幾乎沒有射失的可能。

    最後則是由鐵斧、卡特及另外二名精銳獵人組成的補刀隊。鐵匠鋪打造零件、安娜熔接組裝的四支前裝燧發槍已交付使用,只有在遇見弓弩都無法穿透外皮的棘手怪物或混合種邪獸時才由補刀隊擊殺。他們的位置十分自由,在這段長約兩百米的距離上遊走,哪兒有需要就出現在哪裡。

    至於炸藥包,則存放在城牆下一間看守嚴密的倉庫裡。需要救場時,再單獨運上城牆——畢竟這玩意一出事,對自己造成的破壞可能比邪獸還要大,邪獸的牙齒咬不壞水泥毛石,但炸藥卻能把整段城牆送上天。

    至今為止,羅蘭已組織過兩次實戰演練,包括炸藥包的使用。也多虧這兩次演練,才避免了正式防守戰時民兵們被炸藥轟鳴巨響嚇到扔掉武器的尷尬。而另一個好處便是,當大家發現王子手中還掌握著如此威力驚人的武器後,隊伍的士氣頓時高漲起來。

    「殿下,」巴羅夫緊了緊衣領,「礦石交易的收入已花去大半,如果邪魔之月真像占星家說的那麼漫長,我估計撐不到冬天結束。」

    「那就把我金庫裡的全填進去,」羅蘭毫不猶豫地說,「另外與柳葉鎮的交易也不要停下來。蒸汽初號機已運送至礦洞,坍塌碎石清理工作也基本完成,整個冬天我們還是能獲得一點產量的。特別是寶石原石,不用再強調價格,能盡快出手就趕緊賣掉。多儲存點糧食和肉乾總是對的。」

    巴羅夫點點頭,「我會去辦的,殿下。只是……」

    看到大臣助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羅蘭當然明白他想說什麼,「放心,我安排了一條小船,若真到局勢全線潰敗之時,我會離開小鎮。」

    「那我就放心了,」巴羅夫鬆了口氣。

    羅蘭朝他笑了笑,「你去忙你的吧,我一個人再看看。」

    待巴羅夫離開,王子慢慢登上望樓。這是城牆中央的最高點,從此處可以俯瞰前方廣闊的叢林和連綿起伏的群山。寒風呼嘯著撲面而來,但他毫不在意。只有在這空曠的高台上,他面臨大戰時的緊張心情才會平靜下來。

    「你在騙他,」身邊有人說道,「你根本就沒打算離開。」

    「人生已是如此艱難,有些事還是不要拆穿的好。」

    「聽不懂你在胡說些什麼,如果王子的身份都算艱難,那我們又算什麼?」夜鶯現出身形,「即使當不成國王,只要活過爭王令的這五年,你也是一方之主。比起擔心這個,你還是多陪下安娜比較好,只怕……她沒多少時間了。」

    羅蘭沉默了片刻,「我不覺得她活不過邪魔之月。」

    「為何?」

    「她說不會輸給邪魔噬體,」他頓了頓,「我相信她。」

    「你居然會相信一名女巫,」夜鶯搖搖頭,「我們可是被魔鬼詛咒的人。」

    「是麼?我也相信你啊。」

    「……」

    *******************

    布萊恩穿著便裝,站在灰狗的墓碑前。

    他輕輕撫摸過嶄新的石碑,純白色的碑面上刻著一行字:「無名卻長存人心。為邊陲鎮犧牲的英雄。」

    「灰狗。」

    「我實現了夢想,待到邪魔之月結束,四王子殿下便會為我舉辦冊封禮。」

    「但我不想坐在病床上等待。」

    「我的傷口已經痊癒,城牆上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邪魔之月就快到了,邪獸或許很可怕,但它們會一頭撞在大家齊心協力建立起來的防線上,無法再向前一步。」

    「我將連你的份一起,為守衛這個小鎮,揮舞長劍。」

    「這一切並沒有完結。」

    「陷害你的人還活著……可他不會一直活下去,這是殿下對我的承諾。」

    「下一次再會時,我會帶來好消息。」

    布萊恩彎下腰,將一束捧花放在墓碑前。

    「那麼再見了,我的朋友。」

    *******************

    「安娜姐姐,你不怕嗎?」娜娜瓦趴在床上翹著小腿問。

    「怕什麼?」

    「邪魔噬體啊。夜鶯說是冬天吧,我是秋天才成為女巫的,今年是第一次……」

    「第一次啊,」安娜想了想,「會很痛,有時候你甚至恨不得立刻死去。」

    「啊!」娜娜瓦驚呼一聲,又立刻摀住自己的嘴巴。

    「但你會活下來,就像我一樣。」

    「我不知道……」娜娜瓦低聲說,「我可不像你那樣堅強。」

    「我並沒有多麼堅強,」安娜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與羅蘭見面時的場景。就在那昏暗陰冷的地牢中,他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輕聲說要聘用自己——直到現在,她仍覺得不可思議,「你也會遇到一些讓你想要活下去的事物,哪怕是掙紮著活下去。」

    「比如……?」

    「比如沾滿醬汁的肉排,」她嘆了口氣,「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嗯?」

    望著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娜娜瓦,安娜用手擦了擦臉,「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不……,」後者搖頭道,「我只是有些意外,你以前從來不會跟我說這麼多話……安娜姐姐,剛才你閉上眼睛思考的模樣,好漂亮。」

    安娜翻了個白眼,跳下床,走到窗邊。

    娜娜瓦跟了上來,「你在看什麼,迷藏森林嗎?」

    「森林在西邊,」安娜沒好氣道,「這兒只能看到赤水河。」

    「安娜姐姐,快看!」女孩指著天上。

    安娜怔了怔,隨後推開窗,一股寒風夾雜著點點雪花湧入室內。

    她伸出手,捏住那朵晶瑩剔透的雪花,一陣涼意從指間傳來。

    「下雪了。」

    *******************

    「……」

    漫長的沉默過後,夜鶯才開口道:「你居然沒有說謊。」

    「當然,」羅蘭笑道,「我本來就很少說慌。」

    夜鶯沒有再說話,她偏過頭去,眼中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忽然間,她感到頸脖處一涼,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城牆上空已飄起了雪花。灰濛濛的天空中彷彿多了無數隻潔白的精靈,它們乘著北風起舞,伴隨著民兵隊訓練的口號聲,四處飛揚。

    ……邪魔之月開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29 PM

第四十章 家書

    柴火堆熊熊燃燒,但戈隆.溫布頓感受不到多少熱度。

    雖然這已經是牛皮縫合而成的大帳篷,底部一圈也用土壓得嚴嚴實實,理應沒什麼漏風的地方,可他仍覺得渾身冰涼,特別是腳趾,凍得都快失去知覺了。

    「這該死的地方,撒個尿都能結冰,」他吐了口口水,站起身,雙手扣住桌子兩邊,用力一抬,手背上頓時青筋暴起,一張六尺見方的實木方桌生生離開了地面。

    把桌子往火坑邊一放,戈隆才感覺舒服了不少。他脫下鞋子,將腳板撂到火堆上烘烤,手中攤開張紙卷,繼續寫未完的信。

    「致親愛的莉芙亞。」

    「我到赫爾梅斯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當然,教會那幫傢伙更喜歡稱這裡為新聖城。如果不是邪月公約,我簡直一刻都不想待在這裡,只想回到你的小屋,和你共享溫暖的床被。」

    「托公約的福,監視教會一舉一動的軍隊卻成了支援他們的盟友,這真是一種諷刺,不是嗎?說起教會,我不得不承認,他們所做的一切確實驚人。我記得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還是二十年前,赫爾梅斯除了山和石頭外什麼都沒有。教會建立的城鎮都在山腳下。但現在,他們不單開闢出了可供馬車上山的路,還在山頂建立起了規模龐大的要塞城市。」

    「如果是夏季的話,你真該和我一起來看看,他們口中的新聖城比灰堡還要雄偉。還記得灰堡王都的劇院嗎?我和你曾去那兒觀賞過王子復仇記,你感嘆劇院的造型多麼巧妙,內部竟能如此寬敞。」

    「但你若是看到新聖城的演武場,就會發現,灰堡劇院根本算不了什麼。說它是一棟建築,我倒覺得它更像是件精妙絕倫的藝術品。足足五個劇院那麼大的空間,卻沒有一根石柱支撐。外牆伸出八根像巨獸骨頭一樣的東西,彎曲的獸骨間連著許多分支和麻繩,將屋頂整個懸吊在空中,就像吊桿一樣。他們是怎麼想出來的?」

    「還有那些骨頭,如果從邪獸身上剝下來的話,我敢打賭,那傢伙肯定超過了一百尺。大概也只有在赫爾梅斯才能遇上這樣的怪物了。但是親愛的,請不用擔心,就算邪獸再龐大,也不過是地獄魔鬼的爪牙。在神罰之石面前,任何邪惡都逃脫不了神的制裁,無論是邪獸、女巫、還是魔鬼本身,下場都只有灰飛煙滅。」

    寫到這兒,戈隆.溫布頓放下筆,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說來奇怪,握著十五磅的雙手劍能揮上一整天,而抓著筆才寫了這麼點字就覺得累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果然還是適合幹些粗人的活。

    「說起邪獸,我突然想起來,我的四弟被分到邊陲鎮那種窮地方,只怕已經夾著尾巴逃進長歌要塞了——儘管那兒的邪獸根本無法與赫爾梅斯防線的相比。這不能怪他,就算我到了那種地方,也只有避難的份。由此可以看到我的父親是多麼不公,只因為二弟從小就表現得格外聰明,就決定讓他繼承王位?父親都忘了自己不是靠聰明贏下灰堡王座的。自從母親去世後,我就越來越難摸清他的想法了。」

    接下來的內容讓戈隆猶豫了,他不知道該不該把真實打算告訴莉芙亞,停頓片刻後,他還是決定寫下去。如果計劃順利的話,這封信送到之時,他應該已經抵達灰堡王宮。

    「親愛的,昂學士說得沒錯,如果我什麼都不做,王位最終肯定不會屬於我。他已從星象中觀察到了這一點。「天啟星正離熾日遠去,最多還有四個月便會完全離開熾日的軌道。」學士這麼告訴我,顯然,剩下的時間已不多,我不能再這樣空等下去了。」

    「今天的大戰過後,我將悄悄返回王都,帶著我忠誠的戰士。寒風嶺論富饒程度遠遠比不上金穗城,但這裡唯獨不缺勇猛的武者。只要拋出一些錢幣和允諾,他們就會像餓狼一樣撲向我的目標。當然,我並不想那麼做。我只是想親自問一問父親,為什麼要發出爭王令這樣兒戲的旨意,到底是什麼讓他忘記了,我才是具有第一繼承權的人。」

    「昂學士已經為我安排好了一切,莉芙亞,我的愛人,再多等一段時間。等我成為國王之日,就是迎娶你為王后之時。如果我不幸失敗……你就不要再回到王都,在寒風嶺好好生活下去。」

    「愛你的,戈隆。」

    他小心翼翼地將信折好放入信封,再用蠟油封口。檢查數遍後,他敲了敲桌子,帳篷外很快走進一名親兵。

    「將這封信,送到寒風嶺的玫瑰手裡。你不必日夜兼程,也不用騎馬,打扮成普通旅人,搭乘往返於兩地的商貿車隊過去吧。只有一點你要記住,這封信必須親手送到。」

    「是,王子殿下!」

    「很好,你去吧。」戈隆揮走親衛後,乾脆坐到了桌上,兩隻腳一齊懸在火坑上。

    這樣一來,自己便沒有退路了。

    他閉上眼睛,回想起兒時的情景。那時候自己帶著二弟三妹,在王城花園裡玩捉迷藏,三妹摔倒了兩人硬是要陪著她摔一次才作罷。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三人漸漸變得像現在這樣陌生了?

    戈隆搖搖頭,將紛雜的思緒拋開,多愁善感不適合自己,他想,這些迷惘終究會有一個答案——在自己坐上王座之後。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了沉悶的號角聲。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來了!他從桌上一躍而下,套上鞋子。走出帳篷,整個營地已經動了起來。奔跑的士兵和旗幟匯成一道道激流,向預設的戰場彙集。遠處的群山中傳來渾濁的回音,延綿不斷。

    號角長鳴,邪獸來襲。

    「跟我來!」他騎上親衛牽來的戰馬,向城牆頂端小跑而去。

    只有親身站在聖城城牆之上,才能感受到它的宏偉——它像是一道不可踰越的天塹,橫立在絕境山脈的斷口處。頂部平整而寬闊,可供數十人並排通行。它的前方是冰川構成的峭壁,後方則是平坦的高原地勢。

    這便是教會拚命都要把新聖城建在山頂上的原因。

    利用這段地勢差,他們構築了一道幾乎不可能突破的防線。

    而戈隆.溫布頓要看得更長遠。能把如此多的石料和木材從山腳運送至山頂,短短二十年內就在赫爾梅斯上建立一座城池,教會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令人咋舌。

    不過就算再怎麼厭惡這幫神棍,有一點戈隆必須得承認,如果不支持他們守住赫爾梅斯,大陸上所有國家都會面臨一場浩劫。這也是邪月公約簽訂的基礎。

    在邪魔之月降臨時,接壤赫爾梅斯的四大王國必須派遣軍隊支援教會,與教會的審判軍共同作戰。

    城頭四桿旗幟迎風而立,蛇身權杖的「晨曦」、刀盾交叉的「狼心」、冰山薔薇的「永冬」——

    以及高塔長槍的「灰堡」。

    望著遠處天空出現的黑點,戈隆.溫布頓握緊了大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30 PM

第四十一章 邪獸初現

    就如布萊恩所說的那樣,邊陲鎮一旦下雪,便不會停歇。

    一晚上時間,小鎮已裹上了一層白紗。到清晨時,雪勢減弱,天空中偶爾才會落下幾片零碎的雪花,但天色仍是灰濛濛的。想到將有數月見不到太陽,羅蘭便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簡直不合常理,他想,雖然在女巫具有魔力的世界尋找常理本身就很怪異,但邪獸是怎麼影響到天象的?只可惜他沒有氣象衛星來告訴自己,現在世界的云圖具體分佈情況。

    走在前往西境城牆的路上,卡特不禁感嘆道:「鎮子裡冷清了不少,還是有一幫傢伙跟著貴族撤離了。」

    「這樣也好,至少他們不會拖後腿,」羅蘭哈出口白氣,「我已經安排巴羅夫在這個冬天進行一次人口普查了。」

    「那是什麼?」

    「就是挨家挨戶上門做統計,留下來的有多少人,一戶幾口都叫什麼名字,從事什麼職業,然後登記下來,」羅蘭解釋道,「這樣一來,無論是戰時調配人力資源,還是戰後發放撫卹,都能快速有效地實施。」

    「呃……人力資源?」卡特眨了眨眼睛,隨後笑了,「殿下,您跟以前真的不太一樣了。」

    「哦?」

    「以前的您,雖然也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但,終究是些與王子身份不符的事。而現在……」卡特停頓片刻,似乎在考慮用詞,「無論是您定的那些古怪訓練條例,還是從煉金工坊搬來的新奇試驗品,結果都出奇的有效。或許這就是我祖父所說的,超凡者之所以不凡,是因為總能看到普通人忽略的地方。我有種感覺,說不定您真的能成為下一任國王。」

    「……是麼,」羅蘭忽然心頭湧起一股暖流,還有什麼比奮鬥後被手下認同更具有成就感的事嗎?一時間他感到手腳都充滿了力氣,灰暗的天空也沒那麼令人厭煩了。

    走上城牆,民兵隊正在清理過道上的積雪,見到王子出現,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應該教他們行軍禮的,羅蘭想,「昨晚情況怎麼樣?」

    「沒有發現邪獸的蹤跡,」回答他的是鐵斧,「殿下,按以往的經驗來看,在第一場雪後,我們還有一段較為平穩的時期。這段時期內邪獸數量不多,而異化的也大多是一些弱小的動物。」

    羅蘭點點頭,「那就繼續保持警戒吧。」

    城牆後方的區域已經改造成了兵營,沒有吹響警戒號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在營地休息,節約體力。警戒實施輪換制度,考慮到冬天氣溫較低,每組隊伍僅進行兩個時辰的巡邏警戒便更換一輪。

    這些措施都是羅蘭一條條定下來的。他曾詢問過布萊恩,得知長歌要塞在抵禦邪獸根本沒有方案可言。最倒霉的新兵會被派去監視邪獸動向,在城牆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因此偷懶、逃跑現象時有發生,一個冬天下來,因為失職或違反軍令被吊死的人都多達二三十個。

    至於發現邪獸蹤跡後,那更是一團糟,既沒有劃分防禦區段,也不會指定責任到人。聯想到這個時代的戰爭水平,羅蘭也就瞭然了。極端講究個人勇武,強調榮譽和劫獲,連騎士都會發生熱血上頭就自個衝鋒的年代,還是不要要求太高的好。

    沿著城牆巡視一遍,目前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但羅蘭卻發現了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引導路障。

    這些障礙物目前仍很清晰的將邪獸引致城牆中端,但若是布萊恩所說無誤的話,兩到三個月的積雪總會把障礙全部填平。到那時,六百米的防線上任何一點都可能會成為邪獸的行進路線,他的人手根本無暇顧及如此大的範圍。

    派人下去清理積雪也不大可能,幾隻敏捷的狼種邪獸就足以讓隊伍損失慘重。

    或許還是得依靠女巫的力量。

    比如讓夜鶯帶著安娜潛行出城,點起大火融化積雪,再潛行回來——就像她從派恩家偷帶娜娜瓦那樣。

    就在這時,位於城牆左側的觀察哨叫了起來。

    「快看前面!」

    羅蘭和卡特朝他所指的位置看去,一團小小的黑影從雪地中爬了出來,緩緩向城牆挪動。

    「殿下,您說要不要……」負責該段防禦的獵人轉過頭問。

    「按之前的演練,你應該自行判斷是否吹響號角,」羅蘭說,「而且在這一點上,你比我更有經驗。」

    他猶豫了下,最終只是拉上弩弦,站在城牆邊繼續觀察。

    羅蘭滿意地點點頭,就目前來看,城牆上的秩序還維持得不錯。就是不知道當大量邪獸進攻邊陲鎮時,他們還能不能按演練的步驟迅速組織起防禦。

    黑影逐漸走進,大概離城牆還有五十米時,羅蘭已能看清邪獸的外貌。

    大概是隻狐狸變種?

    它的毛皮呈灰黑色,眼睛通紅,喘著白氣來到城牆邊。

    「這傢伙看樣子才被侵蝕沒多久,威脅不大,」鐵斧邊說邊開弓瞄準。

    「你說它們都是被地獄的氣息感染,並且向西驅逐至此?」

    「不單是向西,」卡特湊過來道,「地獄之門在蠻荒地打開時,沒有絕境山脈阻擋的地方,都會受到邪獸的襲擊,特別是北方的大豁口。延綿至此的絕境山脈就像被截斷了一般,豁口長達十餘里,也是邪獸進攻的主要方向。」

    這只狂躁的怪物在城牆下徘徊了片刻,揚起頭,咧嘴朝牆上的眾人發出低吼,正待縱身一躍時,鐵斧鬆開弓弦,一支利箭準確地穿透了它的頸脖,將它牢牢釘在地上。

    羅蘭注意到它流出來的血是黑色的。

    為什麼同樣受邪魔之力侵蝕,女巫覺醒後能保存神志,而野獸卻會變得狂亂,同時身體產生異變?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絕境山脈背後看一看,他想。在王子的記憶裡,那裡屬於人類無法踏足的禁地,是地獄之門開啟的地方。不過由於誰都沒有去過,這些大多從古老書籍裡推測出來的傳言也根本無從驗證,可信度存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31 PM

第四十二章 工傷事故

    「如果被邪獸咬到會怎麼樣?」羅蘭問,「會變得跟它們一樣嗎?」

    希望不要是異界版的生化危機才好,他想,現在的科技水平可沒辦法提取病毒抗原。

    「當然不會,」鐵斧一臉「你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的表情,「被咬到的話只會變成一具屍體。」

    「那它們的肉呢,能吃嗎?」

    卡特驚呼一聲:「殿下!這種邪祟之物怎麼可以吃,它們都是被地獄氣息污染過的啊!」

    羅蘭望向鐵斧,後者點頭道,「您的騎士說得沒錯,我曾割下過邪獸的肉喂獵狗,結果獵狗吃下肉後很快就死了。」

    「是嗎?真是太可惜了,」羅蘭嘆了口氣,這個時代食物來源十分匱乏,如果邪獸能吃的話,冬天簡直是個豐收之月。想想看,整個森林的動物都向發了瘋一般往邊陲鎮跑,連獵捕工具都省了。

    巡視完城牆,他決定去探望一下娜娜瓦。

    如今,離城牆最近的一戶貴族住宅已被羅蘭徵用為戰地醫院使用,當然,對外宣稱的說法是醫療院。為了以防萬一,這兒已是小鎮除了城牆外守衛最嚴密的地方。

    此處的屋主在返回長歌要塞時帶走了所有能帶走的財產,加上邊陲鎮本身就屬於隨時可以放棄的地方,因此這間住宅雖大,但壁畫、地毯、瓷器之類的裝飾物一個也沒。若非打掃得還算乾淨,簡直像間被空置已久的無主之所。

    羅蘭把首層的木質隔牆全部打穿,除了走道和門廳外,使其它所有房間連成一個整體,再擺上十張床,一個簡易的醫院便算成型了。沒有護士,也沒有醫生,甚至連這十張床都不大可能會全部用到——娜娜瓦的治療並不需要臥床調養,而是立馬見效的。

    白天她便在這間醫院二樓待命,安娜沒事時也會過來陪她。提古.派恩和布萊恩則負責駐守一樓,門外還安排了兩名親衛看守,可謂萬無一失。

    但羅蘭沒料到的是,戰地醫院接收的第一位傷者,不是來自保衛城牆的民兵隊,而是北坡礦山的工人。

    *******************

    釘子覺得自己手都在發抖。

    聽到背後鐵頭已變得嘶啞的慘叫聲,他再次加快腳步,甚至恨不得自己能飛起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疏忽,他想,真該死,當時怎麼就忘了騎士大人的叮囑。

    早知道自己就不應該接下操作大傢伙這活!

    自從礦洞門口裝了這台黑漆漆的大傢伙以後,礦工們的工作就輕鬆了許多。

    原本最累的活兒是將挖出的礦石運出礦洞,當礦籃裝滿石頭後,需要三到四人才能拖動。一般是兩人在後面推,剩下的在前面拉。原本凹凸不平的坑道地面經過長年開採,已被礦籃磨得平平整整,礦籃底部的鐵片墊也需要經常更換。

    一星期前首席騎士大人指揮鐵頭和他的手下將大堆造型奇特的金屬零件運上山來,折騰了幾天組裝成一台爐子。釘子萬萬沒料到,這台爐子生火後竟然能自己動起來,不僅能動,而且力大無窮。

    騎士大人說這是王子殿下的發明,似乎是叫蒸汽機來著。

    只要將麻繩拴緊礦籃,再點燃爐火,這台大傢伙就會嗚嗚地叫著,轉動絞盤,將礦籃飛快地拽出礦洞。

    簡直不可思議!

    騎士大人演示過幾次後,便要鐵頭選一個人出來,負責蒸汽機地操作。釘子被選中時,心裡還高興了老半天。想想看,只要守在這台機器前,他就再也不用下礦去挖石頭或者推籃子了。上次那場意外坍塌可把他嚇得不輕。

    於是騎士大人叮囑的那些,釘子都牢牢記在心裡。

    說起來並不難,需要大傢伙工作時,只要將這個漆成綠色的拉桿抬起,再壓緊紅色的拉桿即可。騎士大人說,綠拉桿聯動進氣閥門,紅拉桿聯動排氣閥門,這樣蒸汽就會通過管道進入氣缸裡。礦籃被拉上來後,想讓機器停止則反過來操作,抬起紅拉桿,壓緊綠拉桿,蒸汽便會從鍋爐側邊這根管子裡排出。每循環一次,都要補充滿爐子裡的水——儘管不明白閥門、氣缸是什麼意思,但釘子都一一應承下來。

    不過騎士大人強調兩條務必要注意,一是順序不能錯,啟動時必須先綠後紅,關閉時必須先紅後綠,弄錯的話,可能導致機器毀壞。第二是排氣時一定要先清散周圍的礦工,並且不斷大喊提醒,直到紅拉桿完全被抬起。

    第一個要點釘子背的滾瓜爛熟,閉著眼睛都不會弄錯,可壞就壞在第二點上。

    今天照例關閉機器時,周圍已無旁人。他覺得一個人空喊警告看起來有點像傻子,便悶頭去扳紅色拉桿。拉桿卡得有點緊,他咬牙費了老半天力氣,才將它拉動。

    沒想到拉起的瞬間,鐵頭竟出現在爐子前方——釘子發誓根本沒看到礦頭是從哪兒竄出來的,機器發出的巨大轟鳴也掩蓋了他的腳步聲。白色的蒸汽尖嘯著從排氣口噴出,徑直衝在了鐵頭臉上!

    當場釘子就嚇愣了,只見鐵頭頓時仰倒在地,捂著臉滾來滾去,嘴裡發出淒厲的慘叫——那聲音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很快就有其他礦工圍了過來,按住翻滾的鐵頭,強行揭開他的手。只見對方臉上已是一片模糊,血水從熟透的爛肉中滲出,眼睛變成了白色的珠子。在場的人都意識到,鐵頭沒救了。

    回過神來的釘子眼淚脫眶而出,鐵頭一直都很照顧他,看他年紀小,分配給他的活總比其他人少一分,但工錢從未少給過。現在卻是因為他的疏忽導致了這場意外。

    悲痛焦急之間,釘子忽然想起了騎士大人說的,如果礦區有人不慎受傷,可以把傷者帶到城牆附近,那裡有間新開的醫療院。

    儘管他心裡知道,這樣嚴重的傷勢是治不好的,傷口面積太大,草藥也起不到作用,只會不停地腐爛下去,接著全身高熱,很快便會陷入昏迷。但他仍然背起鐵頭,不顧周圍人的詫異,咬緊牙關向山腳跑去。

    如果他什麼都不做,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鐵頭死去,只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32 PM

第四十三章 堅強

    「安娜姐姐呢?」

    娜娜瓦聽到樓梯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忙跑到門口探頭望去,卻失望地發現來的人是王子殿下。

    「她還在工作呢,大概晚點會過來吧。」

    「工作?」娜娜瓦最近常從王子口中聽到這個詞,「您是指燒那些灰色的泥粉嗎?」

    「目前來說,是這樣。」

    娜娜瓦噘著嘴回到桌子邊,我也有工作,她想,守在這裡,治療那些為保衛小鎮而受傷的人。

    「怎麼,安娜不在,覺得無聊了?」羅蘭笑了笑,抽出把椅子坐到壁爐邊。

    「嗯,」娜娜瓦撐著自己的下巴,老老實實應道。她並非不想治療那些受傷的人,只是……只是,太可怕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治療布萊恩時的情景,那人渾身像被血浸泡過一般,紅褐色的血塊凝固在胸口,嘴巴像脫水的魚兒,一張一合向外吐出紅白相間的血沫。然後……自己就暈倒了。

    真是丟臉透頂。

    娜娜瓦抬起頭,偷偷望了羅蘭一眼,發現他已經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看來王子也累了,她想,建造城牆,訓練士兵,保護這個鎮子不受邪獸侵襲,這些也是他的工作吧。

    當他拜託自己來這兒時,她雖然猶豫了許久,但終究沒有拒絕。

    「你也會遇到一些讓你想要活下去的事物,哪怕是掙紮著活下去。」——娜娜瓦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不過閉上眼睛時,她腦中便會浮現出安娜的模樣——那雙湛藍色的眼睛宛如湖水,緩緩將她包圍,這也是她答應羅蘭的原因。

    她想變得像安娜姐姐一樣堅強。

    樓下忽然再次響起腳步聲,娜娜瓦從椅子上跳下,想要去看看這回是不是安娜回來了時,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攔了下來。

    「稍等,不止一個人。」

    娜娜瓦拍了拍胸口,不滿道,「你嚇到我了,夜鶯姐。」

    門很快被推開,是負責駐守一層的布萊恩,「派恩小姐,請您下來一趟,有人被燙傷了。」

    這是,要工作了吧?

    娜娜瓦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她走下樓,兩名守衛正忙著將一個不停慘呼的人抬上床,旁邊還站著個小個子,臉上滿是焦急。布萊恩走上前,利索地將傷患手腳綁在床邊,守衛隨後架起小個子走出房間,還順手拉上了充作隔斷用的布簾。

    「發生了什麼事?」羅蘭揉著眼睛走下樓問道。

    「殿下,北坡礦洞送來了名重傷者,看樣子像被什麼燙傷的。」

    王子走過去瞄了眼,「是蒸汽燙傷,初號機不會出問題了吧?送他來的人呢?」

    「在門廳,」布萊恩指了指大門方向。

    「我去問下情況,這裡就交給你們了,」說罷羅蘭向出口走去。

    娜娜瓦慢慢蹭到那人旁邊,用餘光瞄去。只見他臉上的五官都糊成一團,原本應該是紅色的皮膚變成脫水後的慘白色,一縷縷像破布般掛在臉上。脖子上全是碗大的泡,其中有些已經破了,滲出的粘液伴著血絲將枕頭浸濕了一片。在搖曳不定的爐火映照下,他的模樣簡直比夢魘裡的魔鬼還要可怕。

    她倒退兩步,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父親正在關心地看著自己。

    「你還好吧?」

    娜娜瓦點點頭,想著羅蘭告訴過她的話——「就當是治療小動物一樣治療傷員好了」,重新走到床邊,伸出雙手。

    不可思議的感覺從她體內湧現,一點點匯聚在她掌心。她看到一縷發出淺綠色螢光的液體從掌中流淌而出,滴落在傷者的臉上。儘管這道螢光是如此明顯,但旁人都對它視而不見。接著傷口發生了變化,被燙壞的皮膚不斷脫落,新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

    傷者的痛苦呻吟逐漸停息,呼吸變得平穩,像是陷入了沉睡。

    娜娜瓦吐了口氣,自己這次的表現比起上次,應該進步了不少吧?

    「天哪,這就是殿下所說的治癒能力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提古.派恩驚嘆道,「乖女兒,你真是太厲害了!」

    「簡直是神明的力量,」布萊恩同樣感慨不已,「我受傷時也是娜娜瓦小姐施以的援手吧,真是太感謝您了。」

    啊,這笨蛋,娜娜瓦捂著臉,他就不知道那天是夜鶯姐把自己偷帶出來的嗎?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提古奇怪道,「我怎麼不知道?」

    「咳……她的力量跟神明毫無關係,它只屬於女巫自己,」羅蘭掀開簾子回到室內,咳嗽兩聲岔開話題,「送來的人傷勢現在如何了?」

    「基本痊癒,」布萊恩興奮地說,「就像完全沒有受過傷一樣!殿下,有了娜娜瓦小姐的幫助,在邪魔之月的戰鬥中,大家都有機會活下來!」

    「只要不當場死亡,保住性命問題不大,」王子點點頭,示意布萊恩將那人叫醒,「你叫鐵頭對吧?」

    被稱為鐵頭的人坐起來後一臉迷茫,「我……這是在做夢嗎?」

    「並不是,」羅蘭說,「你還活著。」

    「您是……!我曾在廣場上見過您!」那人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從床上翻下,跪倒在地,「四王子殿下,是您救了我嗎?」

    「是這位派恩家的大小姐救了你,她是一名擁有治療能力的女巫。」

    娜娜瓦心中一緊,這麼直接地說出自己是女巫好嗎?果然,對方望向自己的眼神起了變化,「女……巫?殿下,她們不是魔鬼……」

    「你胡說些什麼!」提古站了出來,不滿地嚷嚷道,「我女兒跟魔鬼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可是救了你一命的人。難道你認為魔鬼會對你伸出援手嗎?」

    「不,不!請原諒我的失禮,」鐵頭立刻將頭深深低下去,「感謝您救了我一命,派恩小姐。」

    娜娜瓦忽然覺得莫名難受,她很想立刻衝出這間屋子,但有個聲音在心中反覆提醒她,「要堅強」。

    待鐵頭被送走後,提古擔憂地問,「這樣真的好麼,殿下?如此一來,我的女兒恐怕沒法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往好的方面想想,派恩先生,」王子安慰道,「只有趁這個時期打破僵局,娜娜瓦今後才可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否則,隨著年齡增長,她終有一天會暴露,到那時恐怕就只能過與世隔絕的日子了。」

    真正的……自由麼?娜娜瓦不知道,她覺得現在也很自由,不過殿下所說的能實現的話,安娜姐姐也能像自己一樣走出城堡,重返卡爾老師的學院了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6-5-29 10:33 PM

第四十四章 隱藏的答案

    羅蘭回到城堡時天色已晚,外面的雪又下大了。

    他走進臥室,脫下外套,抖落領口處的積雪,將其掛在壁爐邊的衣架上。

    「殿下,您不覺得這件事做得太急了嗎?」

    夜鶯在王子面前顯出身形。

    「娜娜瓦麼?」羅蘭給自己和對方倒了杯酒,儘管這麥酒比起後世的啤酒要苦澀得多,但他已漸漸習慣了這種味道。

    夜鶯接過杯子,捧在手中卻沒有喝——她在等待王子的回答。

    「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時期了,」羅蘭將酒一飲而盡,再次給自己滿上,「想要在邪魔之月發揮出娜娜瓦的能力,就不可能再隱瞞女巫的身份。能瞬間醫治足以致命的傷勢,絕不是普通草藥或放血療法能做到的,這點所有人都能想得到。」

    「托這座落於西境邊界之外,本身可有可無的小鎮的福,教會對此地影響十分有限——我要是他們,也不會願意把金龍揮霍在這個隨時就能被放棄的地方,」羅蘭繼續說道,「鎮裡連個小教堂都沒有,傳教士隨貴族一道早早返回了長歌要塞。此時的邊陲鎮你覺得像什麼?一座和外界斷絕了聯繫的孤島。」

    「……這是您早就計劃好的?」夜鶯問。

    羅蘭點點頭,「漫天大雪會掩埋通往長歌要塞的道路,而碼頭的船運掌控在我手中。我們至少有三個月時間,來扭轉「女巫是邪惡者」的觀點。如果只是宣傳的話,效果極為有限,必須要依靠近距離的接觸,才能快速消除這層誤會。」

    這就是他為什麼無論如何都想留下娜娜瓦的原因。他想要打造一個異界版的南丁格爾。

    這名傳奇護士因為盡心盡力照看傷員,使得傷員死亡率從42%驟降至2%,從而被戰士們封為提燈女神,連帶著將整個護士職業的聲望都提升到了崇拜。

    而娜娜瓦的能力更加神奇,通過魔力來治癒創傷,只要不是當場死亡的,都能撿回一條性命。這對於民兵隊的士氣提升恐怕比任何武器都有效。

    同時多虧她的父親是名沒落貴族,平日裡就常跟獵戶和農夫打交道,對待平民的態度十分平和,甚至還允許娜娜瓦去卡爾老師開辦的學院學習。換做其他貴族,哪怕是爵位最低的男爵,都不會樂意自己的女兒和這群人扯上關係——在他們眼中,這些人都是所謂的賤民。

    「這些……真的能做到嗎?」即使是夜鶯,在面對教會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也顯得格外無力。

    「不走出這一步,永遠不知道答案。」

    羅蘭沒指望整個鎮裡的人都能因此改變看法,但至少他組建的這支新生隊伍要牢牢抓在手裡,以後再依靠這些來自於人民內部的種子去將自己的思想推廣開來。

    三個月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夜鶯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為什麼您要為女巫做到這一步?」

    為瞭解放生產力,為了使自己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在未來的爭王令中有著一席之地——當然,這些答案並不適合在此時說出。羅蘭雖然身為機械狗,但各種GALGAME也玩了不少,算得上是身經百戰,見得多了。兩世二十多年的經歷都在提醒他,此時自己正面臨一個關鍵問題的回答。

    他斟酌了下用詞,慢慢說道,「我不早就告訴過你了嗎,邊陲鎮不計較出身。我希望有一天,即使是女巫,在我的領地上也能像自由人一樣生活。」

    這一回夜鶯沉默的時間很長,房間裡只剩下炭火燃燒的劈啪聲。她的側臉在明滅不定地火光映照下,猶如一副絕美的畫面。

    當她再次開口時,羅蘭產生了時間重新恢復流動的錯覺,「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她的聲音遙遠而輕柔,「請原諒我之前對您說謊了……共助會的姐妹們顛沛流離了太久,她們沒有太多奢望,只求有塊安身之地便能心滿意足,哪怕是在這座城堡裡。」

    「那跟牢籠又有什麼區別,」羅蘭搖搖頭,隨後突然像是明白過來,瞪大眼睛望向夜鶯,「等等……你是說,你願意帶她們過來了?」

    夜鶯嘆了口氣,避開王子的視線,「這麼一來,您將與教會為敵。」

    「他們的手已經伸得太長,」羅蘭不以為意道,「君權神授的口號一出,教會與大陸各國發生衝突是遲早的事。至於邊陲鎮,只要平穩渡過這三個月,他們能做的也就不多了。這兒跟教會老窩相隔千里,主教帶著大隊審判軍橫穿整個灰堡來討伐我麼?我的父親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是對王室威嚴的嚴重挑釁。」

    「……」

    當夜鶯行禮離開後,羅蘭躺倒在床上,長出了一口氣。

    有些話他並未說全,教會遠在千里,按照這個世界的消息傳播速度,反應過來恐怕也是春末之後。加上路途遙遠和自己貴為王子的身份,對方最大可能性是派出使節團前來查明情況。

    如此一來一回只怕要小半年。等到那時自己應該已有了和他們決裂的實力。

    因此,最大的隱患不在於教會,而在於女巫本身。

    這一點只有羅蘭才能看到。

    儘管現在女巫處於劣勢,但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女巫並不依賴血脈傳承,而是毫無規律可循的隨機覺醒,這就意味著女巫不可能被趕盡殺絕,她們只會越來越多。

    教會依靠神罰之石尚能保持對女巫的優勢,可這種優勢只能用於抵消魔力。就目前來看,女巫覺醒不僅賦予了她們多種多樣的能力,就連身體素質、思維反應、甚至外貌都已有了超過普通人的趨勢。

    她們從本質上來說,已算得上是「新人類」。

    越是殘酷壓迫,反抗就越激烈。當一場純粹由女巫引導的暴動掀起時,會對灰堡造成多大的破壞?因教會而孕育的仇恨,一旦控制不住,便很有可能轉變為對王國全體子民無差別的憎恨。

    羅蘭不希望看到那樣的情況發生。

    因此他需要從邊陲鎮開始,構架起一個能容納兩者的結構,並將其推廣到整個灰堡,甚至大陸王國。

    一個女巫和普通人能兼容並存的世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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