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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17 03:29 PM

第45章 抵京

  秀月在揉面,駱笙在炒臊子。

  揉面是很有講究的,然而只知道吃的眾人看不出來,吸引他們的還是炒臊子散發出來的香味。

  一口大鐵鍋架在火堆上,肥六瘦四的五花肉片炒出油後下蔥段、紅干椒等作料繼續翻炒,等到濃郁的香味散開再下辣椒面,那股混著辛辣的香氣就更濃郁了。

  見每一塊五花肉都包裹著一層紅艷艷的辣椒粉,盛三郎忍不住嚥口水:「表妹,看著挺辣啊。」

  駱笙往鍋裡烹入香醋繼續翻炒,口中道:「吃著好吃。」

  這麼實在的回答讓盛三郎無話可說,卻捨不得挪窩,就蹲在鍋邊眼巴巴看著。

  眼見駱笙加清水後蓋上鍋蓋,再看不到那一鍋紅艷艷油汪汪的五花肉片,盛三郎又忍不住問:「表妹,多久才能吃啊?」

  做菜時駱笙很有耐心,溫聲解釋道:「至少要熬兩刻鐘。」

  香氣從鍋蓋縫隙裊裊鑽出來,越來越能勾起人腹中饞蟲,等到駱笙把熬製好的臊子盛入一個深口陶罐中開始熬製酸湯,秀月那邊已經開始切麵條。

  盛三郎好奇心又起:「表妹,為什麼還要另外熬湯?」

  駱笙手上動作不停,反問道:「表哥知不知道臊子面要好吃有什麼講究?」

  盛三郎搖頭。

  他哪知道啊,他就知道只要是表妹做的就一定好吃。

  駱笙笑了笑:「想要把臊子面做得美味,臊子要汪,麵湯要稀,麵條要燙。這個麵湯可不能是煮麵的麵湯,需要重新熬酸湯才行。」

  盛三郎咂舌:「原來有這麼多講究。」

  駱笙垂眸把臊子油淋入湯中,淡淡道:「任何一樁事想做得好都要格外用心。」

  一直沒出聲的衛晗聞言看了駱笙一眼,而後視線悄悄下移,落在那鍋才熬好的酸湯上。

  感覺會很好吃的樣子。

  這時秀月已經把麵條煮好了,撈起後放入一個個青瓷海碗中,澆上臊子,淋入酸湯,一碗碗酸辣鮮香的臊子面就成了。

  「開飯啦。」紅豆歡快喊了一聲。

  衛晗面無表情盯著幾個海碗,心中默數:一,二,三……

  如果他沒數錯,少了兩碗。

  眼見盛三郎等人一擁而上,一人搶了一碗臊子面狼吞虎嚥,衛晗越發沉默了。

  石焱忍不住道:「駱姑娘,為何沒有我與王爺的啊?」

  「是麼?」駱笙一臉無辜看向紅豆。

  紅豆捧著海碗眼睛瞪得滾圓:「王爺護送我們姑娘進京不是用我們姑娘那柄鑲滿寶石的匕首換來的嗎,又不是我們姑娘僱傭的,怎麼還要管飯呀?」

  石焱被噎得啞口無言,不由看向衛晗。

  衛晗垂眸,一臉冷漠。

  這蠢材,難道要他出頭理論,就為了蹭人家一碗臊子面?

  但麵條還是要吃的,如果今天吃不到,回到京城就打發石焱去刷恭桶,以後再出門換石焱的兄弟來。

  石焱暗暗打了個哆嗦。

  不成,今日這碗臊子面一定要讓主子吃上,不然主子回頭就要打發他去刷恭桶了,到時候跟著主子出門的機會就會被他大哥石火、二哥石炎,四弟石燚中的一個頂上。

  強烈的危機感使得小侍衛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我們給錢!」

  「給錢?」紅豆一指手中大海碗,「你瞧瞧,面白薄筋光,油汪酸辣香,這麼好的臊子面是錢能買到的嗎?」

  石焱下意識看了一眼,口水又冒出來了,諂笑道:「我們多給錢。」

  紅豆把嘴巴塞得鼓鼓的,見自家姑娘沒有反對的意思,把麵條嚥下後撇嘴道:「那你說說一碗給多少錢?」

  石焱飛快盤算開了。

  一般來說一碗臊子面十五文,駱姑娘做的臊子面值錢,給一兩銀子不少了吧。

  石焱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兩?」紅豆皺眉,側頭請示駱笙的意思,「姑娘,您看——」

  駱笙微笑:「可以。秀姑,再煮兩碗麵。」

  石焱心肝都抖了。

  一百兩銀子一碗臊子面?這吃的是面嗎?吃的是銀錁子啊!

  主子會不會剮了他?

  石焱含淚看了衛晗一眼。

  衛晗依然一臉冷漠。

  心疼歸心疼,表現出來是不可能的。

  兩百兩銀子他有,可用來換兩碗麵條與傻子何異?罷了,領教了駱姑娘的心黑,以後準備些乾糧就是。

  石焱約莫領會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忍痛遞出兩張銀票。

  紅豆一手收錢一手遞碗,一臉的不捨:「也就是看在王爺的份上,不然一百兩銀子一碗是不能賣的,畢竟我們姑娘不差錢。」

  石焱手腕一抖,暗暗吸氣。

  要不是一碗臊子面花一百兩買的,且還餓著肚子,真想把大海碗扣在這丫頭片子的腦門上。

  實在是太氣人了!

  氣得肺疼的小侍衛端著海碗哧溜哧溜吃起來。

  真香!

  吃相優雅動作卻絕不慢的衛晗很快把一碗臊子面吃完,睨了石焱一眼。

  石焱正在舔空碗。

  嗚嗚嗚,這真的是臊子面嗎?實在太好吃了!他以為這麼大一碗麵能吃個半飽的,誰知道只塞了個牙縫。

  衛晗輕咳一聲。

  「主子?」

  衛晗語氣漠然:「再去買一碗。」

  最終情況是這樣的,盛三郎吃了六碗,衛晗吃了五碗,石焱吃了三碗。

  衛晗拿雪白的手帕拭了拭嘴角,頗有些遺憾。

  他還能再吃兩碗,然而已經賒賬了……

  都怪石焱這個飯桶吃了三碗!

  高冷的開陽王瞥了小侍衛一眼。

  石焱滿心委屈。

  他還能再吃五碗,可是主子在他想吃第四碗的時候臉色像是結了冰珠子,他只好餓肚子了。

  同樣吃了三大海碗麵條的紅豆神色睥睨掃視三人,心中冷哼:真是三個飯桶!還好到了京城就不用管飯了。

  許是追殺駱姑娘一方尚未發現派出的人失手,更有可能是開陽王的加入震懾了暗中歹人,之後幾日風平浪靜,一行人順利抵達京城。

  城門遙遙在望,衛晗勒住韁繩對著青帷馬車道:「駱姑娘,京城已到,我們就在此別過吧。」

  車窗簾微晃,露出少女沉靜的眉眼。

  「好。」駱笙言簡意賅,只說了一個字。

  紅豆擠過來把頭探出窗外,手中揚著一個賬本:「王爺,這幾日的伙食費您一共欠了三千五百兩,請盡快送到大都督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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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17 03:30 PM

第46章 回府

  「紅豆,不得胡鬧。」駱笙斂眉數落丫鬟一句,對衛晗露出個極淺淡的笑,「王爺什麼時候方便再送過去就好,不必著急。」

  衛晗冷著臉微微頷首:「知道了。後會有期。」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遠不要見到這位吸血的駱姑娘。

  可想到這幾日吃到的無上美味,衛晗內心深處又閃過一絲動搖。

  這個念頭有些危險!

  衛晗心頭一凜,抖動韁繩直奔城門口而去。

  他可不是為一口吃的折腰的人。

  直到進了城,石焱還一臉迷茫:「主子,咱們真的欠了駱姑娘三千五百兩銀子?」

  衛晗沉著臉看著侍衛,升起把人踹下馬的衝動。

  是咱們欠的嗎?明明是他欠的!

  石焱毫無危機意識,揉了一把臉道:「主子,情況有點不對啊。」

  「嗯?」

  「您想啊,一開始您得了駱姑娘的匕首,他們要三千兩銀子對不對?」

  「嗯。」

  「後來駱姑娘請您護送她進京,三千兩銀子就抵消了對不對?」

  「嗯。」

  「可現在京城也到了,咱們怎麼反而又欠了駱姑娘三千五百兩呢?」

  衛晗:「……」他不想說話,並只想把侍衛踹下馬。

  石焱還在盤算:「您一開始如果不用一個承諾抵債,那現在只欠駱姑娘三千兩哩,還省了送駱姑娘進京——」

  衛晗策馬與小侍衛擦肩而過,留下一句話:「回到王府記得去刷恭桶。」

  背上巨額債務的年輕王爺對駱笙的警惕更上一層。

  他真是小看了這個女孩子。

  剛開始一碗臊子面讓他大意了,誰知後面還有臘汁肉、葫蘆雞、糟溜黃魚卷、桃仁酥鴨……

  不知不覺,欠債已高達三千五百兩。

  望著尊貴非凡的開陽王府大門,衛晗生出劫後餘生之感。

  他該慶幸護送駱姑娘進京只用了數日,不然餘生大概就在還債中度過了。

  京城的街頭十分熱鬧,盛三郎左顧右看,瞧得目不暇接。

  紅豆從車廂裡鑽出來坐在盛三郎旁邊,眉眼間儘是喜色:「哎呀,大都督府要到了呢,大都督見到姑娘回來還不定多高興呢。」

  「大都督府在哪兒啊?」盛三郎問。

  紅豆一努嘴:「往前面走到第一個岔道口往北轉再往西轉個彎就到了呢。」

  盛三郎摸摸鼻子,決定默默趕車。

  小丫鬟顯然有些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們大都督府可熱鬧了,門前車馬跟流水似的就沒斷過,表公子一定沒見過。」

  盛三郎敷衍應了一聲:「是,沒見過。」

  熱不熱鬧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只關心在大都督府還能不能吃到表妹做的菜。

  想一想這幾日吃到的美味,盛三郎小聲問紅豆:「你們姑娘在府裡會下廚嗎?」

  紅豆小嘴一撇:「表公子在說笑嗎,這裡又不是金沙,更不是路上,這可是俊俏公子無數的京城呢,我們姑娘回了京哪有時間做菜呀。」

  盛三郎嘴角一抖。

  真是抱歉,他忘了表妹的真正喜好。

  紅豆瞥一眼少年愁苦的表情,不忘再補一刀:「再說了,表公子把我們姑娘送到府上不就要回去了,就算我們姑娘還會做菜,您也吃不著啊。」

  吃——不——著!

  盛三郎如遭雷擊。

  如果表妹從此不做菜就罷了,可要是做了菜卻吃不著——只要一想這種可能,盛三郎就覺萬箭穿心。

  不行,他要想辦法留下來,他不走!

  盛三郎堅定了信念,用力一甩鞭子。

  「到了!」紅豆歡呼一聲跳下馬車,轉身把駱笙扶下來。

  駱笙抬眸看了一眼駱府大門。

  朱漆大門緊緊閉攏,其上獅頭門環威武不凡,只是比起紅豆口中的門庭若市,冷清得有些不尋常。

  駱笙面上不動聲色,看向紅豆。

  紅豆也察覺出幾分不對勁,喃喃道:「怪了,怎麼沒人呢?」

  她說著走上前去,用力叩響門環。

  「誰呀?」一名門人探出頭來。

  「快開門,姑娘回來了!」紅豆中氣十足吼了一聲。

  門人以為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才如夢初醒,扯破喉嚨喊道:「姑娘回來啦,姑娘回來啦!」

  頃刻間,駱笙回來的消息就傳遍了大都督府,得到消息的人或是奔出來,或是躲起來,種種反應不一而足。

  駱笙舉步往內走,側頭問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我父親呢?」

  她沒有駱姑娘的記憶,但並不妨礙裝樣子。

  管事眼淚唰地流了出來:「姑娘,幸虧您回來了,不然——」

  「不然如何?」駱笙擰眉問。

  管事擦擦眼淚,神色悲慼:「大都督遇刺,已經昏迷快一個月了!」

  駱笙腳步一頓:「遇刺?」

  「是的,大都督傷勢很重,這些日子太醫署的御醫幾乎都來過了,可到現在大都督還沒有醒來。御醫說——」

  駱笙臉一沉:「一次把話說完。」

  這種時候,她沒耐心容忍別人的欲言又止。

  管事頭皮一麻,想起了姑娘的危害,不對,是厲害,再不敢囉嗦道:「御醫說大都督再不醒來,就熬不過去了……」

  「帶我去見我父親。」

  駱笙面色沉重,心情更沉重。

  駱大都督遇刺,她路上遇襲,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

  她以為以駱姑娘的身份回歸京城,想要解決的難題都是關乎王府的,沒想到駱府本身麻煩亦不小。

  當然,麻煩再大,該面對還是要面對的。

  駱笙被領入主院,看著廊下站著的一排女子生出幾分遲疑。

  紅豆說駱府共有四位姑娘,駱姑娘行三,可眼前這群女子除了三四個有了年紀的,其他瞧著都頗年輕,粗一看皆是婦人打扮。

  好在只遲疑了一瞬,其中一名女子就甩著手絹驚呼一聲:「天吶,姑娘怎麼回來了!」

  姑娘?

  駱笙抿唇,大概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了。

  她板著臉走過去,掃視眾女子盡量多記住幾張面孔,微抬下頦問道:「我父親在裡面?」

  其中最年長的女子開口道:「老爺在裡頭呢。姑娘,您怎麼回來了?」

  駱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逕直往內走去。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喊:「你站住!」

  駱笙轉身看向出聲的人,是個提著裙擺飛奔而來的藍裳少女。

  「有事?」駱笙問。

  藍裳少女眼中閃過一絲懼色,隨後鼓起勇氣質問:「你把父親害成這個樣子,居然還有臉去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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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17 03:31 PM

第47章 見過

  藍裳少女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模樣,結合其言行,駱笙推測應該是四姑娘駱玥。

  駱府統共四位姑娘,大姑娘駱櫻、二姑娘駱晴、四姑娘駱玥皆是庶女,只駱笙一人是嫡出。

  駱笙還未開口,紅豆就爆發出了大丫鬟的驚人氣勢,柳眉倒豎冷笑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們姑娘才出門幾日呀,居然就敢對我們姑娘橫眉豎眼了。四姑娘,你是要上天不成?」

  駱玥一張俏臉漲得通紅,迎著駱笙平靜的目光下意識想躲,最後又不甘示弱回瞪過去:「我不怕你,你以為還是以前嗎——」

  「四妹,別鬧了——」兩名少女匆匆奔來,一左一右拽住駱玥手臂。

  其中個子高挑的紫衣少女神色焦灼,對駱笙露出一個歉然的笑:「三妹,四妹見父親這個樣子心中難受,你不要與她計較。」

  另一名身姿纖弱的綠裙少女則對駱玥柔聲細氣道:「四妹,你向三妹賠個不是吧。」

  駱笙抿著唇,始終沒有說話。

  她對駱府一無所知,聽別人多說些才好。

  就比如眼下,駱櫻與駱晴看似對她客氣有禮,實則對四姑娘駱玥才是真心實意的維護。

  這也不奇怪,從紅豆那裡不難知道往日駱姑娘沒少在姐妹們面前作威作福。

  也因此,姐妹三人雖非同一位姨娘所出,卻擰成一股繩般團結友愛。

  「大姐,二姐,你們為何還在她面前低聲下氣?」駱玥指著駱笙,情緒頗為激動。

  也許是長久壓迫之下的爆發使人有了破罐子破摔的狠勁,駱櫻與駱晴根本拽不走情緒失控的駱玥,只能膽戰心驚聽著她對駱笙滔滔不絕的痛斥。

  「你以為你還是可以無法無天的天之驕女?快醒醒吧,父親若是沒了,你就與我們一樣什麼都不是。不止如此,以往曾被你欺負過的人定會來找你算賬,把你踩成一灘爛泥,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連累駱府跟著倒霉……」

  駱笙一步步走到駱玥面前,抬起了手。

  駱玥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而後為自己條件反射的膽怯氣紅了臉。

  駱櫻已經伸手去擋:「三妹,你消消火——」

  駱笙抬起的手下移拍了拍駱櫻手臂,任其怔愣之際指向駱玥衣襟,淡淡道:「把衣帶繫好再說話。」

  駱玥猛然低頭,才發現一處衣帶散開了。

  她這才想起來在房裡時乍然聽到駱笙回來了大驚失色,隨手抓起搭在屏風上的外衫匆匆穿上就跑出來了。

  這衣帶許是在奔跑的途中散開了,也可能是壓根忘了系……

  眾目睽睽之下,駱玥羞得耳根通紅,怒斥駱笙的氣勢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場面因為駱笙輕飄飄一句話一下子安靜了。

  駱笙等著駱玥慌亂整理好衣衫,才不疾不徐道:「現在能否說一說父親遇刺躺在床上,為何與我有關了嗎?」

  眼見駱玥眉毛一挑又要發怒,駱笙蹙眉:「罵人能解決問題的話,還輪得到你來罵?」

  一句話把駱玥噎得忘了要罵什麼。

  駱笙看向紫衣少女:「既然四妹這麼不理智,就請大姐說說吧。」

  駱玥惱得睜大了雙眸。

  她不理智?見到個俊俏男子就忍不住調戲一下的駱笙哪來的臉說這種話?

  而駱櫻與駱晴對視一眼,心頭皆生出古怪來。

  三妹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大姐?」

  駱櫻回神,對駱笙勉強笑笑:「三妹還記得司公子嗎?」

  駱笙平靜點頭:「嗯。」

  她當然記得,所謂司公子,就是駱姑娘當街搶回來的面首。

  駱櫻眼中帶了恨意,語氣不自覺冷下來:「刺傷父親的人就是他!」

  駱笙默了默。

  她單知道一個喜歡養面首的姑娘能惹麻煩,卻沒想到能惹這麼大的麻煩!

  當然,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指責駱姑娘,唯獨她不能。

  這具身子是駱姑娘的,僅憑此點,她就還不上這份情。

  沉默了一會兒,駱笙轉身:「我先去看看父親。」

  駱玥對著駱笙背影咬唇:「大姐,二姐,你們看,她也知道沒臉說了——」

  「好了,四妹,你少說兩句。三妹都進去看父親了,咱們也去吧。」駱櫻拍了拍駱玥手臂,拉著她往內走去。

  廊下站著的一排姨娘紛紛讓開,任由駱笙推門而入。

  等到駱櫻等人也走了進去,一群姨娘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盛三郎身上。

  盛三郎何曾見過大家閨秀出遠門回來先迎接另一位大家閨秀一頓大罵的場面,以至於現在還沒回過神,本該跟著駱笙一同進去看看姑父都給忘記了。

  忘了正事的少年頂著一群婦人的打量只覺壓力如山,下意識露出個赧然的笑容。

  這個笑一下子打破了姨娘們的沉默。

  「天,這是姑娘帶回來的面首?」

  「不能夠吧,姑娘不是被老爺送去了外祖家嘛,我聽說金沙盛家是書香門第,能坐視姑娘養面首?」

  一位穿丁香色褙子的姨娘甩了甩手絹,以道破天機的語氣道:「怎麼不能夠呢,咱們老爺都管不了姑娘養面首,盛家能管得了?」

  眾姨娘想了想,齊齊點頭:「六妹(六姐),你說得有道理呀!」

  盛三郎耳力好,且就算耳力一般,一群婦人這麼議論也不可能聽不到。

  帶回來的面首?這難道說的是他?

  看一眼毫無存在感的秀月,盛三郎覺得自己沒領會錯。

  這說的鐵定是他啊,總不能是秀姑!

  還有道理,有道理個屁!

  事關名節,盛三郎無法沉默下去了,重重咳嗽一聲止住了婦人們的議論。

  「我是駱笙的三表哥。各位請讓一讓,我進去看看姑父。」

  眾姨娘默默讓開路,眼見盛三郎進了門,彼此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一位姨娘壓低聲音道:「沒想到姑娘連表哥都能無名無分帶回家……」

  把這話一字不落聽入耳中的盛三郎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他就是為了一口吃的送表妹進京,沒想過把清白都搭上啊——至少不能無名無分吧!

  比起屋外的鬧騰,屋內則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靜。

  駱笙直直盯著床榻上躺著的中年男子,心中發冷。

  這張臉,她見過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17 03:31 PM

第48章 多大點事

  她雖只見過一次,哪怕歲月又在這張臉上雕琢了十二載,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個令人絕望的晚上,她摔倒在家門前,抬頭看到的就是這張臉。

  原來駱姑娘的父親就是圍殺鎮南王府的領頭人。

  這一刻,駱笙只覺老天給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床榻上的中年男子昏睡著,面色慘白,眉頭緊鎖,沒有那一晚的冷酷,只有病人的無助。

  因兼任錦麟衛指揮使而令人聞風喪膽的駱大都督,是駱姑娘的父親,也是她的仇人。

  而她卻成了駱姑娘。

  駱笙知道上天要讓一個人經歷苦難會毫不留情,卻沒想到事實永遠比預想殘酷得多。

  一滴淚從她眼角悄然滾落。

  走進來的姐妹三人見駱笙哭了,不由面面相覷。

  當了十幾年的姐妹,她們幾乎沒有見過駱笙哭,甚至連駱笙得罪了開陽王被父親送走時都沒有哭,只是張牙舞爪著大吵大鬧。

  從來只有駱笙讓別人哭的份,今日她見到躺在病榻上的父親居然哭了?

  因著這份詫異,姐妹三人誰都沒有開口。

  一時間屋內更安靜了,直到盛三郎黑著臉走進來。

  駱櫻三人聽到腳步聲齊齊看過去。

  盛三郎腳步微緩,唯恐這三個女孩子如外頭那群婦人一般胡亂猜測,搶先道:「我是盛家三郎,駱笙的三表哥。」

  姐妹三人齊齊福了福身子:「見過表哥。」

  她們是庶女,駱笙的表哥自然是她們的表哥。

  盛三郎忙還了一禮,道:「我看看姑父。」

  少年一點不習慣被幾個女孩子圍繞,箭步走到駱笙身邊才放鬆下來。

  「姑父看起來——」盛三郎看著面色蒼白的駱大都督想說兩句,猛然看到了駱笙眼角的淚,一下子轉移了注意力,「表妹,你哭了啊。」

  當著幾個可以算得上陌生人的面哭泣,以清陽郡主的驕傲來說是不允許的,無聲掉淚已是極限。

  駱笙平復了一下情緒,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盛三郎有些慌:「表妹,你別著急啊,姑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起來的。」

  「吉人自有天相?」駱笙捏著雪白的手帕,微微蹙眉。

  駱大都督遇刺性命垂危,比起吉人自有天相,她其實更想說善惡終有報。

  「是呀,表妹,姑父一定會好的,就是為了你與表弟也會好起來啊。」盛三郎笨拙說著安慰人的話。

  駱笙徹底恢復了理智。

  是啊,駱大都督必須要好起來。

  駱家不是什麼百年望族,也沒有出類拔萃的族中子弟,可以說駱家的興盛全賴駱大都督一人。

  駱大都督是權臣,靠一人之力撐起了駱家一片天。

  更別提駱大都督在錦麟衛指揮使這個位子上得罪了多少人,這棵參天大樹一倒,包括她在內的四位姑娘與還是個半大孩子的駱辰會有什麼遭遇,不難想像。

  當今皇上對駱大都督恩寵不假,可人一走這點恩寵能維持多久?

  縱觀史書,多少深受帝寵的臣子才閉上眼就遭到鋪天蓋地的彈劾,屍骨未寒就背上了無數罪名。

  這些臣子的家眷能回到老家安穩度日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更多的是遭遇抄家之禍,淪落為奴為妓。

  駱笙望著安安靜靜躺在床榻上的中年男子,嘴角微勾掛著難以察覺的嘲弄。

  真是諷刺啊,面對雙手沾滿鎮南王府鮮血的人,她首先要做的事是想辦法讓他醒過來,活下去。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男子匆匆而入。

  「三妹妹,真的是你!」男子快步走到駱笙面前,依然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駱笙看向他,淡淡道:「叫我駱笙,或者三姑娘。」

  她聽紅豆說起過,駱大都督有五個義子,也不知眼前男子是哪一個。

  不過無論是哪一個,「三妹妹」這種稱呼實在忍不得。

  男子一滯,生硬改了口:「三……姑娘,你不是在金沙嗎,怎麼會回來了?」

  這時四姑娘駱玥插了一句:「五哥,那邊不是你管著嗎,三姐回來你不知道?」

  駱笙一聽輕輕動了動眉梢。

  原來眼前男子是駱大都督的第五位義子雲動。

  被駱玥這麼一問,雲動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低罵了一聲:「那些混賬東西!」

  罵過之後,雲動再問一遍:「三姑娘為何回京了?」

  算一下普通車馬趕路的時間,駱笙動身時義父已經昏迷多日了。

  這時盛三郎也琢磨過來。

  不對呀,表妹不是接到了姑父的信才進京的,可算算時間姑父那時正昏迷,怎麼寫信呢?

  看著少女沉靜的眉眼,盛三郎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猜測:那封信該不會是表妹假冒的吧?

  不可能,拿著一封偽造的信哪有這麼沉得住氣的。

  再說了,祖母見過姑父的字跡啊,總不會認錯了。

  這個事情就有些離奇了啊——盛三郎撓撓頭,一時有些捋不清了。

  「五哥不是也在這裡?」駱笙反問。

  雲動微微皺眉。

  他有一雙很濃的眉,眉峰如劍,臉如刀削,給人一種不苟言笑的冷酷感,可對駱笙說話的語氣卻算得上溫和:「接到義父遇刺昏迷的消息,我就從金陵府趕來了。」

  聽了雲動的話,駱笙心念急轉。

  正如她之前推測的那樣,金陵府那邊必然有關注駱姑娘姐弟的錦麟衛,就算沒有時刻緊盯,她動身這麼久了也該有消息傳到作為駐紮金陵府的錦麟衛領頭人,也就是眼前男子耳中了。

  可雲動卻表現出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如果他沒有扯謊,那在錦麟衛內部傳遞消息上就出了問題,而這些與她遇到追殺恐怕脫不開關係。

  當然,也不排除雲動故作不知的可能,要是這樣此人問題就大了。

  「我知道了!」駱玥反應過來,「三姐,你是私自回來的!」

  眾人齊刷刷看向駱笙,包括盛三郎在內。

  表妹難道真的是偽造了姑父的信私自跑回來的?

  在眾人注視下,駱笙微抬下巴,語氣冷淡:「我回來的事只需要向父親交代,莫非還需要向別人解釋?」

  不過就是偽造了封信回京,多大點事,一個個像抓到她把柄的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17 03:32 PM

第49章 我不一樣

  一聽駱笙算是默認的話,駱玥柳眉一豎:「你果然是私自回來的!」

  駱笙揚眉:「然後呢,你打算代表父親打死我?」

  一句話把駱玥堵個半死。

  她當然沒有這個膽子。

  作為府中唯一的嫡出姑娘,又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駱笙的地位根本無法撼動。

  可以說駱笙一回來,整個駱府就是她說了算。

  駱玥想著這些憋屈無比,咬著牙擠出半句話:「要是父親醒了——」

  駱笙看著駱玥似笑非笑:「父親醒來不是天大的好事麼。」

  「你——」駱玥再次被堵得無話可說,指著駱笙嘴唇發抖。

  駱笙變了!

  以往駱笙是不講道理的,她們要是惹怒了她,抽出鞭子就打人。

  可這樣也讓駱笙成了府中除了她那些狗奴才之外人人避之不及的人。

  現在駱笙居然會耍嘴皮子了,還不是與她們經常接觸的那些貴女一般綿裡藏針耍嘴皮子,而是很凶地耍嘴皮子!

  這可比綿裡藏針耍嘴皮子難應付多了。

  她爭不過太憋屈,爭過了說不定對方就不耍嘴皮子,只剩下很凶了。

  見駱玥啞口無言,駱笙平靜問道:「誰教你的指著我鼻子說話?你姨娘嗎?」

  駱玥臉色陡然變得慘白,眼底慌亂再也掩不住:「和我姨娘沒有任何關係,你,你不要遷怒別人!」

  駱笙提到駱玥的生母,真的把小姑娘嚇住了。

  眼下父親昏迷著,駱笙若是拿她生母開刀,大姐與二姐是攔不住的,至於幾位義兄——駱玥想到幾位義兄,心中苦笑。

  她雖年紀小,卻也明白幾位義兄定然會幫著駱笙,誰讓駱笙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呢。

  至少在父親留下的權力落到某位義兄手中之前,幾位義兄都會對父親最疼愛的女兒客客氣氣。

  駱玥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駱大都督,眼中滿是痛苦無助。

  要是父親醒過來就好了,父親發現駱笙私自回京定然會很生氣,到時候自有駱笙好看!

  見把小姑娘嚇得差不多了,駱笙淡淡道:「我只是希望四妹時刻牢記,你一言一行若是沒有規矩分寸就會牽連你姨娘,畢竟你是在姨娘身邊養大的。」

  駱玥緊緊抿唇,忍下想反駁的話。

  駱笙居然說她沒有規矩,那駱笙的規矩呢?養面首、調戲男人就是駱笙的規矩嗎?

  就連盛三郎都忍不住暗想:咦,表妹好像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很難服眾的。

  駱笙彷彿猜到眾人所想,微勾唇角:「怎麼,不服氣?覺得我才是最沒規矩的?」

  眾人用沉默表示著贊同。

  並不敢說話,駱笙現在嘴皮子利落還凶。

  這樣的沉默中,駱笙視線從駱晴姐妹三人面上逐一掃過,淡淡道:「我和你們不一樣,畢竟我沒有娘。」

  眾人繼續沉默著。

  太有道理,無話可說。

  盛三郎看向駱笙的目光帶了同情與歉然。

  他剛剛居然還覺得表妹做得不對,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表妹自幼沒了母親多可憐,能長成現在這樣漂亮還有一手好廚藝很不容易了,怎麼好意思要求更多呢?

  駱笙見鎮住了場子,決定轉到正事上:「再者說,比起指著我大吵大鬧,讓父親醒來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駱玥咬唇嘀咕一句:「說得輕巧,那麼多御醫都看過了,父親要是能醒來還會等到現在?」

  這一聲她說得極輕,顯然暫時是不敢與駱笙針尖對麥芒了。

  駱笙是個很厚道的人,見小姑娘低了頭就不準備計較了,肅容問雲動:「所有御醫都沒辦法?」

  雲動神色凝重點頭。

  這時門口傳來動靜,一前一後進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面貌俊秀的年輕男子,稍微落後一些的是位白髮老者,手中提著藥箱。

  「義父如何了?」年輕男子說過話似乎才發現駱笙,腳步一頓露出詫異神色,「三妹妹,你怎麼在這裡?」

  「叫我駱笙或三姑娘。」駱笙沒準備回答來人的問題。

  一旁雲動開了口:「三姑娘趕回來看義父,是我忘了與大哥說。」

  這下子駱笙知道來人身份了,是駱大都督收的第一個義子平栗。

  比起駐守各地的幾位義子,平栗一直留在京城聽候駱大都督差遣,足見駱大都督對他的看重。

  平栗顯然是個會說話的人,聞言歎口氣:「怪不了五弟,義父一倒下全都亂了……王太醫,請給我義父看診吧。」

  王太醫走上前去檢查一番,平栗與雲動齊聲問道:「怎樣?」

  王太醫摸著鬍子搖了搖頭:「大都督依然不見醒來的跡象,這樣下去恐怕撐不了兩日了……」

  屋內陷入了沉默。

  「我送王太醫出去。」平栗開了口。

  「等一下。」

  眾人看向出聲之人。

  駱笙走到王太醫面前,平靜問道:「太醫可否告知,我父親一直醒不過來是什麼原因?」

  這一點眾太醫早就討論過,王太醫拱了拱手道:「可能是大都督當時受傷太重,身體陷入了一種特殊的昏迷狀態來保護自己。不過這只是我等的猜測,畢竟很多病症太過複雜離奇……」

  「也就是說,我父親目前的情況無藥可治,無人可醫?」駱笙的心情微沉。

  如果無法挽救駱大都督,讓她失去了大都督之女的尊貴身份,她當然不會放棄為鎮南王府復仇的念頭,只是必然會走上一條更加艱苦卓絕的路。

  最壞的情況,一旦失去父親庇佑的駱姑娘淪為被販賣的奴婢,她還要想辦法金蟬脫殼,暫時逃離京城這個漩渦。

  這樣的一條彎路,是她萬般不願遇到的。

  這時候,駱笙陡然想到一個人:李神醫一定能救駱大都督!

  可隨後她就在心底歎了口氣。

  當年李神醫就年紀很大了,十二年後的現在說不定都不在了。就算還在,又如何知道他老人家在何處隱居?以駱大都督的狀況肯定等不了的。

  誰知王太醫聽了駱笙的話後尚未開口,平栗就輕咳一聲道:「要說世上能救義父的人其實有一位,就是住在京郊的李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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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17 03:33 PM

第50章 神醫

  駱笙眸光一亮:「李神醫?可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那位李神醫?」

  駱玥忍不住輕哼:「連李神醫都不知道是哪個,還要問這麼多——」

  駱笙猛地看向她,神色嚴厲:「大人說話,莫要插嘴!」

  駱玥不服氣嘟囔:「你才比我大一歲——」

  「我及笄了,而你還未成人。」駱笙語氣冷淡,卻一矢中的。

  駱玥登時無話可說,眼中浮現出絕望來。

  不是她的錯覺,駱笙真的變了,變得嘴皮子又利落又凶。

  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駱笙不再理會駱玥,看向平栗。

  平栗頷首:「正是那位李神醫。」

  就連王太醫都忍不住道:「這世上除了李神醫,誰還能當神醫之名?」

  駱笙唇畔緩緩綻出微笑。

  是啊,這世上除了李神醫,誰還能當神醫之名?

  十二年前如此,十二年後亦如是。

  而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李神醫居然就住在京郊,這是不是上天難得對她生出的一絲憐憫,讓她以後的路不用走得那麼艱難?

  駱笙微笑著問平栗:「既然如此,為何不請李神醫救我父親?」

  此話一出,屋內突然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駱笙玲瓏心肝,立刻意識到其中蹊蹺。

  是她聽聞李神醫尚在人世太過激動,竟忽略了這麼明顯的事實:如果能把李神醫請來給駱大都督診治,又何須等到現在?

  駱笙這般想著,面上卻不露聲色:「大哥怎麼不說話?」

  平栗微抿薄唇,一時沒有開口。

  二姑娘駱晴溫柔的聲音響起:「三妹去了金沙不知道,這位年初才來到京城的李神醫十分難以親近,每日最多只給三人診治。而神醫選擇病人是有條件的,需要對方拿出令他感興趣的東西。若是拿不出來,無論對方是什麼身份都不會理會……」

  駱笙靜靜聽著,對駱晴與平栗的關係有了一些認知。

  這位二姑娘給她的感覺溫柔少言,卻在平栗覺得為難時出聲解圍,可見二人關係親厚,或是駱晴單方面對平栗不錯。

  當然,這與她沒什麼關係,只是她沒有駱姑娘的記憶,需要理清一些狀況。

  「什麼東西能令李神醫感興趣?」

  駱晴苦笑:「沒有人能摸透李神醫究竟對什麼感興趣。李神醫曾收下寧國公府送來的兩株紅珊瑚替寧國公老夫人診治,也曾收下一名殺豬匠送來的豬崽,可還有人送來更值錢的物件卻被拒之門外。李神醫的喜好根本無跡可尋。」

  駱笙皺眉:「我們偌大的大都督府就沒有一件能令李神醫感興趣之物?還是說義兄們沒有多嘗試?」

  「三妹,你誤會了,並非義兄們不上心,是……是李神醫放言,無論咱們府上送什麼東西過去,他都不會給父親醫治。」

  駱笙神色微訝:「這是為何?」

  駱晴搖頭:「不知道。」

  豈止駱府不知道,現在京城上下都在好奇駱大都督何時得罪了神仙般的李神醫。

  駱笙沉默片刻,再次看向平栗:「我父親乃一品大都督,領太子太保銜,掌管錦麟衛,李神醫不懼麼?」

  眾人不由抽動嘴角。

  駱笙根本沒有變,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還是拿權勢壓人。

  平栗等人還在沉默,王太醫卻好似被侮辱了般整個人激動起來,對上一拱手道:「李神醫有先皇御賜金牌,就連皇上都對他老人家客客氣氣,不曾勉強分毫,這樣的神仙人物有何可懼?」

  老太醫氣鼓鼓瞪著駱笙,就如看著一塊愚不可及的頑石。

  居然想拿權勢威脅李神醫,這個駱姑娘果然就如駱府的門第一樣膚淺、無知、可笑!

  對於老太醫的出離憤怒,駱笙很是理解。

  十二年前李神醫就是杏林中神仙般的存在,被天下醫者奉為祖師爺,而今聲譽更隆。

  「也就是說,只要李神醫不願意,就毫無辦法了?」

  平栗苦笑:「是這樣。我與你幾位義兄都去拜訪過李神醫,卻被拒之門外。」

  「那我去試試吧。」

  駱笙平靜說出這話,眾人聽了臉色登時五彩紛呈。

  「三妹妹——」迎上少女黑湛湛的眸子,平栗忙改了口,「三姑娘,你還是多陪著義父吧,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駱笙臉色一正:「大哥還有別的辦法可想?」

  平栗嘴唇翕動,突然發現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這個義妹太難纏,他要是說還有辦法,說不定就要指責他對義父不夠盡心,這個指控他可背不起。

  何況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別的辦法卻攔著我——」少女斂眉,點漆般的黑眸透著銳利,「那就是大哥看不起我,認為我做不到?」

  平栗一臉無奈:「三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駱晴忍不住勸道:「三妹,大哥是好意——」

  「二姐覺得義兄攔著我救父親是好意?」駱笙平靜反問。

  那一場追殺,恐怕就是錦麟衛內部的人搞鬼,她不會傻到誰說話和氣就把誰當成好人。

  五位義兄,在場的平栗與雲動,還有不在場的三位,她一個都信不過。

  而這時候,駱晴的舉動在駱笙看來就是扯後腿了。

  「三姐,你這是強詞奪理!」駱玥見駱晴受挫,忍不住幫腔。

  駱笙目光凌厲一掃姐妹三人:「那你們呢,可去請過李神醫?」

  駱晴滿眼詫異:「有義兄們出面——」

  駱笙毫不客氣打斷駱晴的話:「義兄是義兄,我們是我們。別忘了,我們才是父親的親生女兒。」

  這話很尖銳,更顯得這位飛揚跋扈的駱姑娘從金沙歸來後還是那麼咄咄逼人。

  而駱笙並不在乎旁人如何看。

  她慶幸駱姑娘活得這麼肆意,讓她不必束手束腳做一些事。

  她若變得通情達理,那才是犯傻。

  「明日我會去請李神醫醫治父親。你們要不要同去,今日好好想清楚。」駱笙說完這話,舉步往門口走去。

  她走過呆若木雞的駱櫻姐妹,走過呆若木雞的兩位義兄,再走過呆若木雞的王太醫,經過同樣呆若木雞的盛三郎時伸手一拉。

  她這時才有了少女的柔軟:「表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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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29 PM

第51章 笑話

  盛三郎恍恍惚惚被駱笙拽出門,迎頭瞧見廊下站著的一排婦人,一個激靈嚇醒了。

  「表妹——」

  駱笙對盛三郎安撫笑笑,看向那群婦人:「大姨娘——」

  年紀最長的婦人忙站了出來:「姑娘有事?」

  駱笙這才有閒暇仔細打量大姨娘一眼。

  婦人保養得當,看著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實際年齡應該會大上一些,規規矩矩梳著一個光滑的發纂兒。

  瞧著不像愛鬧麼蛾子的。

  「給表公子和他帶來的護衛安排一下住處。」說到這,駱笙把秀月叫上前來,「這是秀姑,我從南邊帶回來的,以後在我院子裡當差,月錢照著紅豆來。」

  紅豆胸口彷彿中了一箭。

  居然與秀姑平起平坐了,太沒臉了!

  然而這是姑娘安排的,不高興也得忍著。

  小丫鬟悄悄剜了秀月一眼,心道大意了,虧她當時為了隨時有美味的豆腐腦吃還美滋滋,誰知是引狼入室。

  「姑娘放心,我這就安排。」大姨娘忙應下來。

  多年的經驗讓她明白,姑娘說啥就是啥,姑娘想要啥就給啥,這樣才有安生日子過。

  駱笙微微頷首算是對大姨娘的回應,舉步往外走去。

  一道身影飛撲而來:「姑娘,您可回來了!」

  駱笙下意識避開,看著來人撲到了紅豆身上。

  紅豆一臉嫌棄把人扒拉開,揉著胳膊嗔道:「蔻兒,你是要撞死我呀!」

  原來是駱姑娘的另一個大丫鬟蔻兒。

  蔻兒瞧著與紅豆年紀彷彿,生了一張白淨瓜子臉,此刻雙目含淚望著駱笙,頗有幾分柔弱之美。

  駱笙想到紅豆每次提到蔻兒時都嘴一撇來上這麼一句:姑娘不要惦著那個煩人精啦,有婢子還不夠嗎?

  如今總算見到人,卻不知其秉性如何。

  對於不能認同的人,駱笙不準備留在身邊添麻煩,至少不能近身伺候。

  「先回房。」駱笙不認路,不過有紅豆與蔻兒在,自是不用擔心此點。

  回院子的路上蔻兒就沒停過嘴。

  「姑娘,您回來怎麼不派人送個信,婢子好去城外迎您啊。這樣不行的呀,遇到不開眼的衝撞了您如何是好?」

  「是,婢子知道那些不開眼的都打不過您,可您總是親自上是不行的呀,誰家大家閨秀都不會親自上的呀,不是還有紅豆和婢子麼……」

  「嚶嚶嚶,姑娘瘦了。婢子就說去金沙不帶婢子是不行的呀,紅豆頂什麼用啊——」

  紅豆終於忍無可忍爆發:「蔻兒,你給我住嘴!」

  半路殺出來個秀姑已經讓她大丫鬟的地位岌岌可危,蔻兒這小蹄子居然還落井下石。

  蔻兒眨眨眼,顯然不懼紅豆的怒火:「紅豆,你出門時我就叮囑過,到了姑娘外祖家可要收斂脾氣。人家盛家是書香門第,你這樣是不行的呀,會給姑娘丟人的……」

  「不行的呀,不行的呀,我看今天不打你一頓才是不行的呀!」紅豆掄起拳頭衝了過去。

  眼看兩個丫鬟鬧成一團,默默跟在駱笙身後的秀月已是目瞪口呆。

  她以為紅豆這樣的丫鬟已經很少見了,沒想到還有一個蔻兒……

  秀月悄悄看了駱笙一眼,心情複雜:從這一點看,駱姑娘和她們郡主一點都不像。

  想一想疏風、朝花還有絳雪,哪一個不是出類拔萃有大本事的人,就算愚鈍如她也有一手過得去的廚藝。

  再看駱姑娘的大丫鬟——望著兩個小丫鬟鮮活朝氣的面龐,秀月眼神暗了暗。

  普普通通又如何,能開開心心活著就好,絳雪她們卻不在了。

  三月的駱府庭園正是繁花熱鬧時,兩個小丫鬟嘰嘰喳喳更熱鬧,駱笙行走在這熱鬧中,嘴角不自覺翹起。

  能有這樣的局面已經很好,她相信一切會越來越好。

  陽光甚好,路旁一叢牡丹花正如火如荼盛放,駱笙提著裙擺往掩映在花木間的一處院落緩緩走去。

  駱大都督其他三位義子聽聞駱笙回來的消息陸續趕過來,沒出意外在駱笙這裡吃了閉門羹。

  以往義父的這位掌上明珠也是不把他們這些義兄放在眼裡的。

  「大哥,三妹妹真的說明日要去請李神醫?」一名穿藍色直裰的年輕男子走在平栗身側問道。

  平栗看了年輕男子一眼,好心提醒:「四弟,你以後最好不要叫她三妹妹,還是叫三姑娘吧。」

  年輕男子不由皺眉:「這又是什麼說法?」

  「她不喜歡。」

  年輕男子動了動唇欲要說什麼,最後把話嚥了下去,笑道:「多謝大哥提醒。不過三姑娘要去找李神醫,大哥怎麼沒有攔?」

  「攔?」平栗似乎聽到了十分好笑的話,「四弟,你是不是忘了三姑娘是誰?她是義父的掌上明珠,我如何攔?」

  「可義父命在旦夕——」

  平栗淡淡打斷了年輕男子的話:「正是如此,我們才更該照顧好三姑娘。」

  年輕男子沉默了片刻,微微點頭:「大哥說的是,三姑娘想做什麼就由她去。」

  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丫頭罷了,他們攔著說不定還要出麻煩。

  還是大哥想得通透。

  駱笙回京帶來的震動不只大都督府。

  給駱大都督看診過的王太醫回到太醫署把藥箱往桌子上一放,氣得鬍子直抖:「豈有此理,真是狂妄無知!」

  「王兄怎麼氣成這樣?」一位同僚問。

  王太醫吹著鬍子不說話。

  眾同僚更好奇了。

  「王兄是從大都督府回來的吧,莫非大都督府的人為難你了?」

  駱大都督重傷昏迷受到京城上下關注,對眾太醫來說就更加密切相關。

  在場這些太醫就沒有沒去過大都督府的。

  想一想駱大都督傷情毫無起色,王太醫運氣不佳在大都督府吃掛落就不奇怪了。

  「駱大都督的嫡女回京了。」

  眾太醫大驚:「什麼,就是當街敢調戲開陽王的那位駱姑娘?」

  他們中大部分人沒見過這位駱姑娘,可沒聽過的就沒有了。

  王太醫含怒點頭:「就是那位駱姑娘!此女竟然放言要去請李神醫,想以權勢壓人!」

  「拿權勢逼迫李神醫?荒唐!」一名太醫大怒。

  另一名太醫同樣怒容滿面:「可笑!」

  「無恥!」眾太醫皆火冒三丈。

  隨著太醫們放衙,駱姑娘要以權勢逼迫李神醫救治父親的笑話很快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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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0 PM

第52章 不慌

  「駱姑娘明日要去逼李神醫給駱大都督診治?」

  「嘖嘖,攤上這樣不省心的女兒真是造孽。」

  「這位駱姑娘恐怕放肆不了多久了。」

  「這倒是,這些年來這丫頭沒做過好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呢。」

  類似的議論不知在多少府邸被人提起,京城上下對駱大都督的關注隨著駱笙的回來輕而易舉轉移到她身上。

  安國公府後花園的涼亭中,一名鵝蛋臉的少女冷笑連連:「不愧是駱姑娘,總是能做出令人矚目的大事。」

  駱府有四位姑娘,可提到駱姑娘,都知道是指駱笙。

  相對而坐的少女笑了笑,語氣冷漠:「都是丟人的事,咱們瞧瞧熱鬧就好。」

  鵝蛋臉少女端起茶盞,目光投向亭外一叢鮮花:「我明日也去請李神醫。」

  另一名少女面露驚訝:「是為國公夫人的病麼?你不是說前兩日你大哥已經去請過了?」

  原來鵝蛋臉的少女正是安國公府的姑娘,閨名含霜。

  另一名少女出身就更高貴了,乃是平南王府的小郡主衛雯。

  提到平南王府,京城幾乎無人不知。

  這平南王府可了不得。

  大周歷來的規矩,王爺成年後要離京就藩,等閒不得再進京。而平南王世子七年前過繼到皇上膝下成了太子,皇恩浩蕩之下平南王府的人搬回了京城,得享天子腳下的太平繁盛。

  到現在能住在京城的王爺除了平南王一家,就只有剛及冠尚未搬去封地的開陽王。

  這樣一來,皇上的侄女雖不少,卻只有衛雯在京城,更別提還有太子那層關係在。

  朱含霜面露慍色:「李神醫沒有見我大哥。既然駱笙能去請李神醫,那我也可以為母親去請。」

  正好看看駱笙如何丟人。

  衛雯顯然知道朱含霜與駱笙結仇的原因,笑著揶揄道:「含霜,你還為著我小王叔的事生氣呢?」

  能被衛雯稱一聲小王叔的自然是開陽王。

  朱含霜臉一紅,啐道:「郡主不要亂說。」

  衛雯斜睨著朱含霜,面上揶揄之色更甚:「咱們是什麼交情,你對我還要瞞著。不過我還是挺愁的——」

  「愁什麼?」朱含霜下意識問。

  衛雯歎口氣:「咱們明明是手帕交,你要是如願了,我以後豈不是要叫你嬸嬸了。」

  那位王叔比父王與皇伯父年紀小太多,將來的王妃說不准就是平日與她姐妹相稱之人,想想還有些尷尬。

  朱含霜面上兩團紅雲更濃,嗔道:「郡主,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涼亭中似乎因為提到了女兒心事,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

  翌日是個好天氣,正適合出門瞧熱鬧。

  李神醫居住之所,守門的童子一大早推開門就嚇得縮了回去。

  怎麼回事,外頭黑壓壓怎麼這麼多人?

  平日裡是有不少來求醫的人,以至於門前那片荒涼地不知何時搭起了茶棚,甚至還有支攤子賣吃食的,可也沒有今日這麼多人啊。

  畢竟神醫輕易不見人,一日最多給三人看診。

  守門童子懷著疑惑往外瞄了一眼。

  沒看錯,茶棚都坐滿了,還有許多自帶小馬扎的。

  不提守門童子的一頭霧水,等在外頭的人漸漸不耐煩了,頻頻轉頭張望。

  不是說駱大都督之女今日會來逼迫李神醫,怎麼還不見來?

  一群人正嘀咕著,就見一輛香車緩緩駛來。

  「是不是來了?」人們精神一振。

  馬車停下,由侍女扶著走出一位藍衣少女。

  少女柳葉眉、鵝蛋臉,生得十分美貌。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少女身份:「原來是安國公府的二姑娘。」

  朱含霜走到近前,侍女上前找門童討要號牌。

  這也是李神醫定下的規矩,每日發放一定數量的號牌,持有號牌的人才有資格呈上帶來之物。

  拿到號牌的朱含霜環視一眼沒有瞧見駱笙,抿了抿唇靜靜等候。

  馬蹄聲傳來,眾人聞聲望去,不由一陣騷動。

  「居然是開陽王!」

  朱含霜更是下意識捏緊手中帕子,無數疑問冒出來。

  開陽王什麼時候回京的?為何會來找李神醫?莫非他身體不適?

  隨著那一身緋衣的年輕男子翻身下馬越走越近,朱含霜又是緊張又是激動。

  沒想到今日會與他偶遇——

  衛晗看到李神醫住所門前的熱鬧,微微皺眉。

  竟有這麼多人麼?

  他一時生出退意,可想一想隨著神醫名聲越傳越廣,來求醫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這才打消念頭。

  拿到號牌後,衛晗隨意走到一處等候,附近之人皆起身見禮。

  「同為求醫之人,諸位不必多禮。」衛晗淡淡說了一句,垂眸不再多言。

  眾人皆知開陽王不喜與人攀談,自是不敢多加打擾。

  一時間場面變得安靜,直到一輛青帷馬車由遠及近緩緩駛來。

  衛晗明顯感覺到氣氛變了。

  如果說先前的安靜可能是因他冷場的安靜,現在的安靜則像是屏息等待著什麼發生。

  他看向那輛停下來的馬車。

  車簾掀起,隨行的丫鬟扶下來一位少女,緊接著又扶下來一位少女……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四位少女全都下了馬車。

  看清那個素衣少女的瞬間,衛晗捏著茶盅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竟然是駱姑娘!

  而眾人在確定了四位少女中有駱姑娘後,齊刷刷看向衛晗。

  他們本想著瞧瞧駱姑娘逼迫神醫受挫丟臉的熱鬧,卻沒想到還能撞見駱姑娘與開陽王相遇!

  要知道數月前駱姑娘在大街上把開陽王腰帶扯掉了呢,駱大都督為了平息開陽王怒火把女兒送出了京城。

  如今這應該是二人在那之後的第一次相遇吧,也不知開陽王面對扯掉自己腰帶的女子如何反應?

  想著這些,眾人八卦之火登時沸騰。

  衛晗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心情卻有些微妙。

  昨日他回到王府稍微收拾一番就進宮了,今日一早便來了這裡求醫,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欠駱姑娘的三千五百兩銀子還沒還!

  然而就這麼起身走了,落在旁人眼裡又不知會生出什麼閒話來。

  不慌,駱姑娘來此處定然是為了求醫,大庭廣眾之下不可能找他討債。

  衛晗這般想著,一顆心安穩下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1 PM

第53章 欠下的債總要還

  眾人的灼灼目光令駱櫻姐妹三人有些不適。

  雖然同為大都督之女,可作天作地的事早被駱笙一個人幹完了,她們都是老實人。

  比起姐妹們的侷促,駱笙坦然自若走過去,吩咐紅豆向守門童子討要號牌。

  紅豆未語先笑:「小哥,給我一個號牌。」

  她得笑得甜一點兒,不能誤了姑娘的大事。這是蔻兒跟她嘮叨的,她覺得有那麼一點道理。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大眼雪膚,笑起來格外甜。

  守門童子下意識彎起唇角:「你們是?」

  「我們是駱大都督府上的,今日為了請神醫給大都督診治,四位姑娘都來了呢。」紅豆快言快語道。

  守門童子登時板起了臉,語氣冷淡:「實在抱歉,今日的號牌已經發完了。」

  「發完了?」紅豆聲音一下子飆了上去,一臉不可置信,「這才什麼時候啊,就發完了?」

  守門童子一指茶棚:「今日人多。」

  把茶棚佔滿的眾人默不作聲,發亮的眼神卻暴露了他們瞧熱鬧的心態。

  大都督府的人果然又被李神醫拒絕了,這一次更慘,連號牌都沒拿到。

  今日李神醫門外人多沒錯,可大部分純粹是瞧熱鬧,並沒有領號牌。

  這點節操他們還是有的,不能為了看熱鬧耽誤了真正需要神醫看診的人。

  「對不住了,明日請趕早。」守門童子沉著臉示意紅豆可以離開了。

  「明日?」紅豆柳眉豎了起來,早把蔻兒的叮囑拋到了九霄雲外,「我們大都督的病情可不能再耽擱了,怎麼能等到明日呢?」

  「那沒辦法,手中有號牌的人才有資格進門,這是神醫定下的規矩。」守門童子不耐煩道。

  他當然知道駱大都督的情況不能再耽誤了,可那又如何?

  他可記得清楚,之前駱大都督幾個義子上門求醫,神醫臉色多麼難看。

  神醫是不會給駱大都督治病的,他要是放人進去,豈不是給神醫添堵?

  「我看你就是故意為難我們——」

  「紅豆。」駱笙淡淡喊了一句。

  紅豆嚥下了罵人的話,深吸一口氣。

  冷靜,姑娘說過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沒必要用拳頭。

  小丫鬟拽下荷包塞入守門童子手中,忍著怒火笑道:「小哥通融一下吧,我們大都督實在等不得了——」

  守門童子火燒般推開紅豆的手,一臉正氣:「大姐兒這是做什麼?怎麼能用阿堵物侮辱神醫定的規矩!」

  銀錢雖好,可也要看與什麼比。

  作為給神醫守門的童子,他沾沾神醫的仙氣說不定能活一兩百歲呢,可不能被黃白之物迷惑毀了長壽之路。

  做工精美的錢袋子掉到了地上,發出啪嗒一聲響,讓紅豆瞬間氣紅了臉。

  看熱鬧的人面上忍不住露出鄙夷。

  果然是大都督府的人,除了拿銀錢砸人就不會別的了,可惜遇到了軟硬不吃的神醫。

  紅豆一手叉腰,凶相畢露:「你這門童,不要給臉不要臉——」

  一聲嗤笑響起:「也不知是誰給臉不要臉。」

  駱櫻三人只覺臉上火辣辣難堪,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耳光。

  「三姐,你那丫鬟丟不丟人呀!」駱玥氣得跺腳。

  駱笙說要來請李神醫,為了父親她們都來了,卻沒想到駱笙只會縱著丫鬟丟人現眼,毫無長進。

  「四妹,不要這麼說。」駱櫻輕輕拍了拍駱玥。

  她也覺得難堪,可就算對三妹再有怨言也是關上門自家的事,在外頭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確定了守門童子就是故意為難,駱笙示意紅豆退回來,平靜看向出聲之人。

  朱含霜毫不示弱與駱笙對視,滿眼鄙夷。

  她真是高看了駱笙,還以為被趕出京城再回來長了什麼本事呢。

  果然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只會給家族丟人。

  面對駱笙投來的平靜目光,朱含霜半點不懼。

  如果說以前顧忌駱笙父親的權勢還要收斂些性子,現在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駱大都督已經是半個死人,說不定都撐不過今日。等到駱大都督一死,以其錦麟衛指揮使的身份得罪過那麼多人,駱府上下能有好下場才怪。

  到那時,她說不定能買下駱笙當個婢女呢。嗯,就賜名叫綠豆吧,與眼前這個叫紅豆的丫鬟湊成一對。

  這樣一想,朱含霜嘴角笑意更深。

  駱笙冷淡收回視線,問紅豆:「她是誰?」

  她問得光明正大,聽在朱含霜耳裡卻是奇恥大辱。

  她好歹是與駱笙較過勁的,當著這麼多人尤其是開陽王的面,駱笙居然裝作不認識她?

  這哪裡是說不認識她,這分明是告訴所有人,駱姑娘根本沒把安國公府的二姑娘看在眼裡!

  「姑娘您忘啦,她是安國公府二姑娘啊,姓朱。」紅豆脆生生回道。

  「噗嗤。」笑聲登時此起彼伏。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小丫鬟埋汰人家一句安國公府二姑娘就罷了,還要提醒駱姑娘人家姓什麼,把自家姑娘的目中無人展露得淋漓盡致。

  「呃,原來是朱二姑娘。」駱笙恍然,而後點漆般的眸子浮現疑惑,「我得罪過朱姑娘?」

  朱含霜眼角餘光飛快掃了那個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的緋衣男子一眼,壓下惱火笑了笑:「怎麼會。駱姑娘心無城府,就算得罪了誰,也無人會怪罪。」

  不是不會怪罪,而是不敢怪罪。

  眾人對此心知肚明。

  「那我到底有沒有得罪過朱姑娘?」駱笙追問。

  朱含霜嘴角笑意發僵:「自是沒有——」

  駱笙怎麼還抓著這點不放了?以前這蠢貨動不動翻臉抽鞭子,也沒讓人覺得這麼難應付。

  駱笙臉色一冷:「既然如此,那你剛才廢什麼話?是見我與姐妹被拒之門外,幸災樂禍麼?」

  此話一出,朱含霜俏臉漲得通紅,下意識往衛晗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駱笙這個賤人居然指責她的品性,讓她在開陽王面前如此灰頭土臉!

  駱笙順著朱含霜的視線望過去,眉梢微揚。

  想起來了,她剛剛坐著馬車往這邊趕,聽到馬蹄聲隨意往車窗外看了看,正見到開陽王策馬經過。

  駱笙果斷拋棄被擠兌得啞口無言的朱含霜,微笑著提著裙角向衛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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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2 PM

第54章 急人所急

  近了,更近了。

  隨著那個眉眼鎮定的素衣少女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彷彿踩在衛晗心尖上,令他不得不繃緊心弦高度警惕。

  他什麼話都沒說,駱姑娘為何又奔著他來了?

  是,他是還欠三千五百兩銀子沒還,可這姑娘催債是不是急了點?

  直到素衣少女在面前站定,面上維持著鎮定的衛晗才放棄了最後一絲僥倖。

  確實是奔著他來的!

  衛晗已經能察覺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變得熱烈非常,不難想像在場之人此刻沸騰的心情,更不難想像駱姑娘張口向他討債後,他的丟人程度。

  衛晗不是在意旁人看法的人,可再看淡這些,堂堂親王被一個小姑娘——一個調戲過他的小姑娘當眾討債,還是有些撐不住。

  此刻唯一慶幸的就是出門時他順手往荷包裡塞了一萬兩銀票,不然想想被討債還沒錢還——衛晗心頭一凜,險些維持不住偽裝出來的雲淡風輕。

  駱玥終於從呆愣中醒過神,望著駱笙的背影聲音都在發顫:「她,她想幹什麼呀?」

  今日是來替父親求醫的,無論成與不成,即便被守門童子拒之門外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也認了,可駱笙在幹嘛?

  她這是老毛病又犯了,一見到生得俊俏的男子就把父親拋到九霄雲外,跑去調戲人家了!

  調戲的還是開陽王!

  駱櫻與駱晴顯然也是這麼想,臉色慘白如雪。

  「我去攔著她!」駱玥一跺腳。

  駱櫻與駱晴把她拽住,壓低聲音勸:「四妹,不能衝動,你衝過去與三妹在開陽王面前爭執,只會更丟人……」

  駱玥閉了閉眼,咬唇慘笑:「就知道不該對她有一絲期待!」

  駱櫻與駱晴默然。

  事已至此,後悔無用。

  再者說,即便重來一次,她們還是會陪著駱笙一道來求醫,躺在床榻上性命垂危的人是她們的父親啊。

  之前有義兄們出面,她們從沒想過還能親自來請神醫,直到駱笙提起。

  是啊,她們是父親的女兒,自然是能來的,而不是什麼事都由義兄們安排。

  只是她們因為駱府的大難慌了神,對一個本不該抱著期待的人生了期待。

  姐妹三人皆心口冰涼,絕望望著那道已經在緋衣男子面前站定的素色身影。

  「王爺,又見面了。」駱笙對著衛晗福了福身子。

  她的聲音沒有尋常女孩子那般甜美,卻乾淨如潺潺清泉,帶著令人舒適的冷然。

  衛晗面無表情對駱笙頷首:「是,又見面了。」

  二人這簡簡單單的對話聽得眾人一臉古怪。

  駱姑娘真是個人才,調戲過開陽王后居然若無其事跑來和人家打招呼。

  等等,更不對勁的是開陽王啊,居然理會駱姑娘。

  這時候,恐怕只有站在衛晗身側的小侍衛最理解主子的心情了。

  這些愚蠢的人,以為他們主子面對的是調戲過他的姑娘嗎?不,是欠了三千五百兩銀子的債主啊!

  「王爺今日是來求醫嗎?」駱笙問。

  衛晗遲疑了一下,點頭:「是。」

  駱笙再問:「十分緊急嗎?」

  「談不上十分緊急。」衛晗說出這話,就見面前少女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駱笙優雅屈了屈膝:「我父親危在旦夕,已經耽誤不得。王爺若不是十分緊急,不知可否把號牌相讓?」

  開陽王今日出現在此處必然是為了求醫,以她與此人短短幾日接觸來看,對方不是個無聊人,要是沒有拿到號牌定然早就離去了。

  以號牌抵債,想來對方會願意的。

  若是不願——駱笙微微擰眉。

  若是不願她自然要對方還債啦,想必在場這麼多人,拿三千五百兩銀子買一個號牌還是不難的。

  威脅?這怎麼是威脅呢,債主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駱笙這話一出,眾人忍不住伸手掏耳朵。

  「是不是聽錯了,駱姑娘說什麼來著?」

  「駱姑娘請開陽王把號牌讓出來。」

  「那就是沒聽錯啊。嘶——駱姑娘莫不是瘋了?」

  朱含霜死死盯著駱笙,眼睛幾乎冒出火來。

  駱笙哪來的臉,居然找開陽王要號牌?

  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仗著調戲過開陽王?

  這個恬不知恥的賤人,以為開陽王是那些畏懼駱大都督權勢之人嗎?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好。」衛晗吐出一個字,把號牌遞了過去。

  他此刻甚至有些慶幸。

  比起當眾被討債,只是把號牌讓出去顯然不算什麼。

  這個「好」字落在朱含霜耳中,好似被人迎頭打了一棍,整個人都懵了。

  她是不是聽錯了?

  眾人的反應比朱含霜強不到哪裡去,一時都忘了出聲。

  駱笙握著號牌,對衛晗盈盈施禮:「多謝王爺相讓。」

  她旋即壓低了聲音,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之前所欠,就此一筆勾銷。」

  沒待衛晗回應,駱笙緊緊握著號牌向駱櫻姐妹三人走去。

  駱櫻姐妹受到的衝擊比看熱鬧的人還大。

  駱笙真的拿到了開陽王的號牌!

  「都愣著做什麼,過去等著吧。」駱笙走到姐妹三人面前,語氣依然波瀾不驚。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駱玥喃喃問。

  「做到什麼?」駱笙微一琢磨才反應過來,揚起手中號牌笑了笑,「你說號牌麼?王爺宅心仁厚,急人所急。」

  眾人聽得直翻白眼。

  這種騙人的鬼話誰信啊!

  有問題,開陽王與駱姑娘之間一定有問題!

  衛晗起身,一臉正氣吩咐侍衛:「走。」

  駱姑娘說得對,他就是這麼宅心仁厚、急人所急的人。

  石焱快步跟上,忍不住回頭深深望了駱笙一眼。

  說真的,他現在誰都不服,就服駱姑娘,主子碰上駱姑娘就沒有一次不吃虧。

  不過駱姑娘做的菜真好吃……

  小侍衛帶著無限的懷念匆匆跟上了策馬遠去的主子。

  衛晗一走,眾人注意力重新回到駱笙身上。

  駱笙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令場面一時陷入了古怪的沉默,直到守門童子請拿到號牌的人進門,輪到駱笙姐妹時被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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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3 PM

第55章 姑娘請進

  守門童子冷著臉伸手一攔:「幾位姑娘止步。」

  駱笙語氣平靜,不帶絲毫煙火氣:「這是何意?」

  守門童子指了指她手中號牌,嘴角噙著嘲諷的笑:「剛剛我看到了,姑娘手中號牌是找別人要的。」

  「所以呢?」

  「所以幾位姑娘不能進,這號牌不是從我手中拿到的。」守門童子板著臉道。

  駱玥怒目而視守門童子:「你這是欺負人!」

  十四五歲的少女,聲音甜美清脆,哪怕發脾氣也嚇不到人。

  守門童子絲毫不懼噎了回去:「我一個守門人哪敢欺負姑娘,只是按著神醫的規矩辦事罷了,姑娘可別為難我一個守門的。」

  「你——」駱玥氣得七竅生煙,抖著唇不知如何反駁。

  這麼多人看著,她再理論下去只會顯得大都督府仗勢欺人。

  小姑娘已經聽到了背後人群中響起的嗤笑,一時忍不住淚珠在眼眶打轉。

  「站到我後邊去。」一道冷清清的聲音響起。

  駱玥側頭,看到的是一張籠著寒霜的面龐。

  「三姐——」駱玥下意識喊了一句,這聲「三姐」竟叫得格外順暢。

  駱笙沒急著與守門童子爭辯,皺眉點了駱玥一句:「嘴笨就少說話。」

  駱玥臉漲得通紅,這一次卻沒頂嘴,甚至當看到駱笙目光投向守門童子後,莫名升起一絲期待。

  駱笙從金沙回來後變得嘴皮子又利落又凶,這討人厭的守門童子一定不是對手!

  守門童子被駱笙平靜如水的目光鎖住,登時警惕起來:「幾位姑娘請回吧,莫要耽誤了其他人求醫。」

  這個姑娘可比剛才的姑娘大膽多了,敢找開陽王討要號牌。

  守門童子年紀雖不大,分辨誰是刺頭卻機靈得很,畢竟神醫的門不好守,這些日子形形色色不知見了多少人。

  駱笙神色平靜打量著守門童子,直到對方眼神開始躲閃,這才開口:「你剛剛看到我手中號牌是找別人要的?」

  「姑娘是找開陽王討要的,在場之人皆可作證。」守門童子以為駱笙要否認從衛晗手中討要號牌的事實,眼中帶了輕蔑。

  這個姑娘雖然大膽,卻不聰明,眾目睽睽之下才做過的事居然想否認,這就是傻大膽吧。

  「不錯,我可以當這個證人。」朱含霜冷冷道。

  她本不該出這個頭,可駱笙竟然當著她的面往開陽王身上貼,實在讓人忍無可忍。

  她不是落井下石,而是為民除害!

  朱含霜這般一想,不由挺直了身子。

  駱笙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對表現得不畏權貴的守門童子揚了揚唇角:「神醫真的定下了規矩,每日發放的三十個號牌是專人專號,不得轉贈?」

  守門童子注意力全放在「專人專號」這四個字上,遲疑了一下點頭:「不錯!」

  他咬死這麼說,對方能奈何?

  反正有一點可以肯定,神醫厭惡駱大都督府的人。

  連皇上都對神醫客客氣氣,他只要背靠神醫,就什麼都不怕。

  「確定?」

  「自是確定。」守門童子露出不耐煩之色。

  駱笙揚了揚手中號牌:「那請你說說,你給開陽王的號牌是多少號?」

  守門童子臉色一變,當下支吾起來。

  他當時只是隨手拿起號牌發放,哪留意到發給開陽王的號牌是多少號。

  畢竟專人專號的說法是他搪塞駱府的,而不是真的如此。

  「不記得發給開陽王的號牌是幾號,那這位朱姑娘的呢?」

  「是——」守門童子急得額頭冒汗。

  朱含霜飛快瞄了一眼號牌,接口道:「是十八號。」

  守門童子鬆了口氣:「對,是十八號!」

  「你明明不知道——」駱玥又忍不住插話。

  這一次沒用駱笙說什麼,駱晴就攔住了她,小聲道:「四妹,咱們聽三妹的。」

  沒辦法,這種與人吵架的事她們都不擅長。

  駱笙彷彿絲毫不在乎這種再明顯不過的作弊行為,慢悠悠道:「這麼說,開陽王的號牌就是——」

  「十九號!」守門童子脫口而出。

  他記得清楚,朱姑娘與開陽王是前後腳到的,既然朱姑娘的號牌是十八號,那開陽王的號牌一定是十九號。

  駱笙撫掌:「答對了。」

  守門童子一時茫然了。

  怎麼駱姑娘和他是一夥的了?

  守門童子正納悶著,就見神色淡淡的少女突然抽出纏在腰間的長鞭往地上一抽。

  那響亮的鞭子抽地的聲音令人登時精神一振,無論是純粹看熱鬧的還是拿了號牌往裡走的人都不動了。

  守門童子白著臉,色厲內荏質問:「在神醫面前,姑娘還想打人不成?」

  駱笙面罩寒霜質問:「神醫一日發放三十個號牌,而今日駱府馬車只比開陽王落後一步,那我就要問問了,既然發給開陽王的號牌是十九號,為何到了我們卻沒號牌了?是不是你這個守門人故意刁難我們?」

  守門童子急忙辯解:「我沒有——」

  「沒有?那你為何扣下剩餘號牌不發給我們,甚至扯出不得轉贈的借口?如果真是專人專號,你連誰拿到多少號都記不住,又如何做到專人專號?」

  少女說話又快,條理又分明,守門童子當即被問得頭大如斗,欲辯無詞。

  駱笙手握長鞭上前一步,語氣更加冷厲:「你且說說,到底是神醫定的規矩能朝令夕改,還是你有意為難?」

  守門童子面色大變:「神醫定下的規矩當然不能改!」

  來求醫之人大多非富即貴,讓這樣一群人守規矩一開始也是經歷了風波的,而今好不容易人人自覺遵守,豈能傳出可以隨便改的風聲。

  要是那樣,規矩也就算不上規矩了。

  被神醫知道他壞了定好的規矩,定會把他掃地出門!

  守門童子一下子慌了神。

  駱笙如尋常閨秀甩手絹那樣甩了甩鞭子,淡淡道:「我與姐妹們一片孝心,誠心為父求醫。既然神醫定下的規矩不會變,那請你當著大家的面說一說,到底是什麼規矩?」

  守門童子面色灰敗,嘴唇顫抖,最後彎腰低頭側開身:「是小人一時犯糊塗,幾位姑娘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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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3 PM

第56章 拒見

  駱笙下巴微抬,淡淡嗯了一聲,神態矜持又冷淡,施施然踏入了神醫家的大門。

  直到這一刻,駱櫻姐妹三人還像在做夢。

  「她,她真的做到了?」駱玥望著駱笙背影喃喃。

  駱晴微微紅了眼眶,用力點頭:「是,三妹做到了。」

  她們是大都督府的姑娘,平日裡尊貴又體面,何曾想過有一日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小守門童子刁難。

  而使她們擺脫難堪的是駱笙,是她們認為飛揚跋扈只會闖禍的駱笙。

  這一刻,駱晴心情十分複雜。

  駱笙回頭掃了一眼,微微斂眉:「你們還傻站著幹什麼?」

  駱櫻姐妹三人忙提著裙擺追上去,沒有因為駱笙的話產生絲毫不悅,甚至對著那張冷若冰霜的臉露出了微笑。

  這個時候駱笙可沒有閒心關注姐妹們的心理變化,步入院門後就四下掃量一眼。

  青石板鋪就的路直達屋門口,一棵大槐樹枝葉繁茂遮蔽了大半個院子,牆角爬滿了忍冬花,金銀相間分外絢爛。

  駱笙垂眸靜靜等候。

  如果不出意外,她很快就能見到李神醫了,曾為了口吃的鬧著收她為徒卻慘遭無情拒絕的那個老人。

  駱笙甚至說不清李神醫有多大年紀,十多年前她見到的就是一位白髮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者,也不知過了這麼多年,李神醫變化大不大。

  守門童子開始叫人進去。

  拿到寫著一號牌的求醫者隨守門童子邁上台階,留在院中的人緊張起來。

  神醫一日最多只收治三人,別人有了機會,輪到自己就希望渺茫了。

  第一個人進去沒多久就走了出來,看臉色就知道結果不妙。

  那人也不多說,更沒有留下看熱鬧的心思,默默向院門口走去。

  都知道神醫難求,如果不是親人患了尋常大夫束手無策的病症,誰又會抱著一絲希望跑到這裡來呢。

  院中的人望著那人沮喪的背影,有些慶幸,又有些同情。

  很快這些人就顧不上同情了,隨著一個個人由守門童子領著進去再出來,全都體會到了同樣的心情。

  直到第十五號,那人才換了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走出來。

  「多謝了!」那人對著守門童子連連道謝。

  守門童子翹著嘴角,口中還算客氣:「是您帶來的東西入了神醫的眼,小人可不敢當謝。」

  那人把一個荷包塞入守門童子手中,神色激動向院門口走去。

  那些被拒絕卻不甘心離開以及尚未輪到的人呼啦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問道:「神醫答應了?」

  那人得意點頭:「不錯,神醫問過我父親的病症,答應兩日內就去看診。」

  「真是恭喜了。」眾人紛紛道喜,至於有多少真心就只有天知道了。

  之後再進去的人顯然運氣不佳,包括為母求醫的安國公府二姑娘朱含霜。

  「駱姑娘,可以進去了。」守門童子心中對駱笙雖怨恨,嘗到了厲害卻不敢再鬧麼蛾子。

  駱笙對此表示滿意,微微頷首。

  見駱櫻幾人要跟著一起進去,守門童子忙道:「駱姑娘一個人進去就夠了,神醫不喜人多。」

  駱櫻幾人不由看向駱笙。

  「既如此,你們就在院中等我吧。」

  「三妹,你……可有把握?」駱櫻低聲問。

  駱笙微牽唇角:「大姐這話我無法回答,這世上哪有絕對的事。」

  駱櫻臉一紅,赧然道:「是我失言了。」

  她是長姐,駱府遇到危機本該照顧好妹妹們,可如今卻要靠三妹出面,她這麼問給三妹增加壓力實在不該……

  「不過我會盡力而為。」駱笙說罷往前走去,與立在石階下的朱含霜擦肩而過。

  一聲冷哼響起:「某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神醫可是放過話,就算大都督府的人帶來稀世珍寶也不會給駱大都督醫治,我勸某人莫要自取其辱了。」

  駱笙連個眼神都欠奉,聲音微揚喊了一聲紅豆。

  「婢子在!」紅豆脆生生應道。

  「照顧好三位姑娘,若有不開眼的欺負到三位姑娘頭上,打了再說。」駱笙說完,踏上了石階。

  紅豆虎著臉看向朱含霜,眼神挑釁。

  朱含霜用力攥了攥拳,氣得渾身顫抖。

  駱笙這個賤人,竟完全不把安國公府放在眼裡!

  若是以前就罷了,眼下駱大都督都要嚥氣了,駱笙哪來的底氣縱容一個婢女對她挑釁?

  偏偏她可以與駱笙針鋒相對,對駱笙丫鬟的放肆只能視而不見。

  她還要臉,總不能當眾與一個賤婢撕扯。

  想一想堂堂安國公府二姑娘與一個婢女對打,不,或許是單方面毆打的場面,朱含霜就不寒而慄。

  眼見駱笙進去,那些求醫失敗的人都不走了。

  好奇與瞧熱鬧永遠是大部人的天性。

  「駱姑娘,可以把你帶來的東西呈給神醫了。」守門童子抱著看笑話的心思提醒。

  伶牙俐齒把他一個小小守門人為難住又如何,神醫一聽是駱府的人定然會轟出去。

  駱笙彷彿沒有聽到守門童子的提醒,望著那扇繡有神農嘗百草的屏風出神。

  她知道那個老人就在屏風後。

  「是駱大都督府的人?」屏風後,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

  駱笙壓下心頭激動,朗聲道:「我是駱大都督之女,今日特來替父求醫。」

  她話音才落,隔著屏風就傳來李神醫不耐煩的聲音:「回去吧。茯苓,叫下一個人進來。」

  「駱姑娘,神醫請你出去。」守門童子微笑著對駱笙做出請的手勢。

  駱笙神色間沒有絲毫被無情拒絕的惱怒與挫敗:「神醫還沒見過我帶來的東西。」

  那個聲音更加不耐煩:「不必看,出去!」

  「駱姑娘,你還是快出去吧,要是每個求醫者都像你這般糾纏,神醫就不用做別的了。」守門童子笑著道。

  這笑不是客氣,而是諷刺。

  駱笙盯著屏風微微皺眉。

  記憶中,神醫不是這般不近人情的人。

  不過她旋即恍然:那時候她是清陽郡主,現在她是駱姑娘了。

  沉默了一瞬,駱笙再次開口:「可我手中這枚養元丹本就是神醫所給,神醫為何當做不認識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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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4 PM

第57章 神醫出診

  一陣腳步聲響起,旋即從屏風後走出一位老者。

  駱笙顫了顫睫毛。

  與十幾年前相比,李神醫幾乎沒有變化,還是一頭不摻雜色的銀髮,一雙比年輕人還有神的眼睛。

  歲月似乎忘了光顧這位老人,而這樣的不變帶給駱笙的親切不言而喻。

  可對李神醫來說就不同了,他沉著臉盯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小姑娘,語氣嚴厲:「養元丹呢?」

  駱笙遞過去一個小小的盒子。

  李神醫把盒子打開,看到裡面放著的藥丸眼神一縮,隨即放到鼻端嗅了嗅。

  再然後,李神醫臉色就更難看了。

  「這藥丸是哪裡來的?」

  駱笙眨眨眼,一雙明眸露出愕然:「你不是神醫!」

  「什麼意思?」李神醫沉著臉喝問。

  駱笙彷彿沒有察覺對方處在暴怒的邊緣,自顧道:「養元丹是神醫給我的呀,可你不是神醫……」

  李神醫反應了過來。

  這小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冒充他。

  李神醫可不是那種修身養性的人,相反,老頭兒脾氣爆得很,直接就把裝有養元丹的小盒子往桌案上重重一拍,吼道:「給老夫說清楚,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給你的養元丹!」

  留在院中瞧熱鬧的眾人隱隱聽到了吼聲,不由交換了一下眼色。

  神醫這是發火了?

  果然傳聞不假,駱大都督得罪過李神醫,所以李神醫才放出那樣的話來。

  等在院中的駱櫻姐妹面色微變。

  駱玥咬了咬唇,不安道:「大姐、二姐,神醫是不是對三姐發脾氣了?」

  駱晴愁眉不展:「好像是。」

  駱櫻歎道:「這也怪不得三妹,請不到神醫本就在意料之中。四妹,尤其是你,等會兒三妹出來莫要抱怨。」

  「我知道。可你們就不擔心麼,三姐萬一把神醫打了怎麼辦?」

  駱櫻與駱晴當即凌亂了。

  四妹為何提醒她們!

  比起心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姐妹三人,直面神醫怒火的駱笙就淡定多了。

  「這麼說,給我養元丹的是假神醫?」

  若非面前是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小姑娘,李神醫一拳就捶過去了,吹著鬍子道:「當然是假的!」

  「哦。」駱笙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李神醫撫了撫胸口。

  這小姑娘可要氣死他了,哦一聲是什麼意思啊?知道有人冒充他,都不帶驚訝的?

  駱笙指了指養元丹:「這藥也是假的嗎?」

  李神醫登時沉默了。

  人是假的,藥卻是真的!

  而這正是令他失態的原因。

  養元丹是他專為鎮南王妃研製的藥丸,從未流傳出去,為何會有人配製?

  「藥不是假的。」李神醫忍著惱火如實道。

  作為一名醫者,在這方面他不能也不屑扯謊。

  駱笙露出個微笑:「那就好。」

  李神醫目光灼灼盯著駱笙:「小姑娘,現在你能說說從何處得到的養元丹麼?」

  駱笙抿了抿唇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那麼您對我帶來的此物是否感興趣呢?」

  李神醫是個有時候不大講道理,有時候又有點清高的人,駱笙篤定他在這個問題上不會違心給出答案。

  這也是她以駱姑娘的身份前來求醫的底氣。

  李神醫沉默了足足半盞茶的工夫,微微點頭:「老夫確實感興趣。」

  他感興趣的是誰配製出了養元丹,不過這可以算是一件事。

  駱笙彎了彎唇角。

  李神醫果然沒有變,他感興趣就是感興趣,不會因為她是駱大都督的女兒故意否認。

  「那……您可以為我父親看診嗎?」

  李神醫憋著氣看著問出這話的少女。

  小姑娘最多不過十五六歲,眉眼間有著這個年齡罕有的鎮定。

  這讓他莫名想到了另一個小姑娘。

  李神醫在心中歎口氣,不情不願點了個頭。

  他可是一個有原則的神醫。

  「現在你可以告訴老夫,是怎麼得來的養元丹吧?」

  「當然。」駱笙痛快點頭,「前些日子我在南邊因為身體不適請了一位大夫問診,這養元丹就是那位大夫給的,說能調理身子骨……」

  「那名大夫姓甚名誰?」

  「當地人皆叫他李神醫,不知道名字。」

  李神醫面沉似水:「小姑娘在何處遇到的這位李神醫?」

  「南陽城。」駱笙一字字道。

  李神醫陡然變了臉色,脫口而出:「胡說!」

  駱笙眨眨眼,露出幾分委屈:「神醫為何這麼說?」

  李神醫一想到有人敢打著他的名號行事,簡直要氣炸了,怒不可遏道:「老夫就在京城,這世上何來另一個李神醫?」

  「那——我遇到的李神醫是假冒的?」

  「當然是假冒的!」李神醫忿忿說著,心中疑惑加深。

  有一個能配製出養元丹的醫者在南陽城打著他的名號行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駱笙露出慶幸神色:「幸虧今日見到了您,不然我至今還以為您就是我在南陽城遇到的那位神醫。」

  比起不屑扯謊的李神醫,她就不一樣了。

  她臉皮厚。

  李神醫看著駱笙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他心裡對駱大都督府的人煩著呢,怎麼聽這小姑娘一說,還要慶幸今日見了這一面。

  總覺得這小姑娘得了便宜賣乖,又尋不到證據。

  李神醫認真思索著。

  駱笙微微一笑:「我後面已經沒有求醫者,既然神醫對我帶來的東西感興趣,而我父親的病情耽誤不得,能不能請您這就隨我去駱府?」

  李神醫板著臉點了點頭。

  他定的規矩,捏著鼻子也得認了。

  駱笙對李神醫施了一禮:「那就多謝了。」

  李神醫打量著難掩喜色的少女,忽然問了一句:「你就肯定老夫能治好你父親?」

  駱笙直起身來,平靜道:「我不能肯定您一定能治好我父親,但我能肯定若是這世上只有一人能治好我父親,那這個人一定是您。」

  李神醫本來沉下來的臉因為聽到駱笙後半句話稍緩,摸著鬍子冷哼:「小兒無知,老夫當然能治好你父親!」

  駱笙嘴角抽動,一時無話可說。

  老頭兒多大年紀了,還是這麼爭強好勝。

  「還杵著幹什麼?」李神醫拿上藥箱,往門口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6 PM

第58章 還錢

  對於等候在院中的人來說,駱笙進去的時間有些久了。

  駱姑娘該不會真把神醫打了吧?

  眾人不約而同想。

  至於駱姑娘帶來之物引起了神醫興趣從而出來晚了這種可能,不存在的。

  駱櫻姐妹三人的不安更深了。

  駱玥盯著緊閉的屋門一咬牙:「大姐,二姐,我進去瞧瞧!」

  她們總不能一直傻等著,萬一駱笙真把神醫給打了,好歹有個人去給義兄們報信。

  想一想臨出門時幾位義兄要送她們過來卻被駱笙乾脆拒絕,駱玥就後悔不迭。

  這一次駱櫻與駱晴沒有攔著駱玥,算是默認了她的決定。

  駱玥鼓了鼓勇氣,剛邁出一步就頓住了身子。

  一名白髮老者從屋門口走了出來,駱笙緊隨其後。

  人群一陣騷動:「神醫出來了!」

  李神醫對這樣的情景早已司空見慣,面無表情往院門處走去。

  跟在他身側的少女同樣面無表情。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這……是什麼情況?

  駱笙沒有為陌生人解惑的興趣,經過駱櫻姐妹三人時開口道:「回府吧。」

  「回府?」駱玥呆呆重複著這兩個字。

  紅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四姑娘,你是不是傻啦,我們姑娘叫你回府呢,沒看神醫都跟著走了?」

  眾人倒抽了口冷氣。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駱姑娘請動了神醫?

  駱玥一把拽住了駱笙:「三姐,神醫答應給父親看診了?」

  駱笙看一眼面色不佳的李神醫,淡淡道:「神醫答應了,但你們再耽誤時間,說不定就要反悔了。」

  「我們回府!」駱玥激動得紅了眼眶。

  駱櫻與駱晴同樣激動難掩,往院門口走的短短幾步路彷彿踩在棉花上。

  三妹竟然真的請動了李神醫,好似做夢一樣。

  如墜夢中的還有留在院中看熱鬧的人。

  眼看駱家姐妹全都隨著李神醫走出了院門,朱含霜如夢初醒,提著裙擺快步追了出去。

  「神醫請留步!」

  走出院門的李神醫腳步微頓,看向追上來的藍衣少女。

  朱含霜對著李神醫施了一禮:「神醫是要出診麼?」

  「小姑娘有事?」

  朱含霜暗暗吸了口氣,再問:「不知神醫去哪家府上?」

  雖然李神醫是與駱笙一道出來的,可她還是無法相信駱笙請動了神醫。

  「去這個小姑娘府上。」李神醫指了指駱笙。

  朱含霜一雙眸子猛地睜大:「您,您說過不給駱大都督診治的……」

  李神醫有些不耐煩了,冷冷道:「駱姑娘拿出了令老夫感興趣的東西。」

  這個小姑娘剛剛進去過,好像是什麼安國公府上的。真是一點不懂事,以為他樂意去駱府出診?

  他穩穩坐在屏風後,結果被姓駱的小丫頭拿養元丹當餌給勾了出來,最後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以為他看不出來是餌麼?

  好吧,一開始聽到養元丹確實沒顧得想太多,後來反應過來已經晚了。所以才憋氣啊,偏偏這個小姑娘還跑過來提醒他!

  李神醫當即對朱含霜印象極差,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朱含霜張張嘴,滿腔火氣卻不敢發作,只能死死咬唇看著李神醫走向停靠在不遠處的馬車。

  守在茶棚看熱鬧的人直到親眼瞧著李神醫上了駱府馬車離去,這才相信神醫真的被駱姑娘請動了。

  眾人登時熱火朝天議論起來。

  「不對啊,神醫明明說過無論駱府帶什麼東西過來都不會給駱大都督診治。」

  「那只能說明駱姑娘帶來之物非同一般,讓神醫實在無法捨棄。」

  「駱姑娘到底帶來了什麼?要是能摸清神醫喜好,以後就不愁請神醫出診了。」

  「那誰知道呢,除非去問駱姑娘。」

  「問駱姑娘?還是算了。」惹不起。

  「嘶——我才發現駱姑娘深不可測啊。」

  「怎麼說?」

  「你們忘了,剛剛駱姑娘找開陽王討要號牌,開陽王連猶豫都沒有就給她了。」

  一人輕咳一聲,放低聲音道:「這個可能不是深不可測,純粹是臉皮厚……」

  先前說這話的人冷笑:「那你厚著臉皮去找開陽王討要號牌試試,看開陽王給不給。」

  一想那位不苟言笑的年輕王爺,眾人心頭一凜。

  駱姑娘確實深不可測!

  駱笙等人才離開不久,就有人把消息報到了駱府。

  「什麼,三姑娘真的請動了神醫?」一貫穩重的平栗險些把茶杯脫手。

  齊四在義子中行四,吃驚比平栗更甚:「會不會弄錯了?」

  雲動開了口:「四哥這話好笑,錦麟衛的人要是連這個都能搞錯,與酒囊飯袋有什麼區別?」

  齊四笑笑:「三姑娘突然從金沙跑回了京城,五弟不是就什麼都不知道麼?」

  這話算是戳到了雲動的痛處。

  他因為義父遇刺匆匆趕回京城,沒想到金陵府那邊卻出了岔子,到現在才接到傳信說發現了負責留意駱辰動靜的錦麟衛屍體。

  「四弟、五弟不要說了,我們出去迎吧。」平栗率先起身。

  兄弟五人站在大門口靜靜等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看到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來。

  行在前頭的青帷馬車先停下,駱笙姐妹陸續下了馬車。

  駱笙徑直走向後邊馬車,等李神醫出來後微微屈膝:「神醫請吧。」

  李神醫板著臉點了點頭,無視平栗等人踏入了駱府大門。

  駱府上下登時因為姑娘請來了神醫而沸騰。

  比之駱府此刻的轟動,開陽王府一片沉靜。

  衛晗坐在院中樹下喝了半盞茶,喊道:「石焱。」

  石焱立刻上前:「主子有事?」

  「取三千五百兩銀票送到大都督府上。」

  「主子?」石焱一臉驚訝。

  「怎麼?」衛晗擰眉,不知道這麼一個簡單的吩咐為何能引人驚訝。

  石焱眨眨眼:「駱姑娘的意思,您欠的債拿號牌抵了吧?」

  「去送。」衛晗臉色極冷。

  女子太過善變,回頭駱姑娘不認了怎麼辦?

  他又不差這個錢,沒必要被一個小姑娘拿捏著。

  「是。」石焱露出肉疼的神色。

  「等一等。」

  「主子還有何吩咐?」

  「換你弟弟石燚去,你去刷恭桶。」

  石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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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7-29 10:36 PM

第59章 甦醒

  沒過多久,一名與石焱樣貌幾乎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揣著銀票離開了王府,騎馬直奔大都督府而去。

  駱府此刻正熱鬧著。

  李神醫進了駱大都督的屋門就把包括駱笙在內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已經在裡面呆了有一陣子了。

  廊蕪下站了一排姨娘,院子裡站了一排義子,個個神色緊張。

  「神醫怎麼還不出來呢?」一名穿丁香色褙子的婦人探頭往裡面看,當然看到的只有門板上的雕花。

  一位氣質端莊的婦人蹙眉道:「老爺情況這麼嚴重,神醫肯定不會很快出來,六妹不要著急。」

  六姨娘左右瞄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三姐,你說神醫會不會拿針扎咱們老爺呀?」

  「什麼?」三姨娘一怔。

  六姨娘絞著手帕,一臉擔憂:「你想呀,神醫根本不想給咱們老爺治病,卻屈服於姑娘的淫威出診了,現在沒人盯著,萬一——」

  「六妹,休要胡說!」大姨娘不知何時站到六姨娘身後,聽六姨娘越說越不像樣,冷著臉呵斥。

  六姨娘甩了甩帕子:「大姐,我這不是擔心麼。」

  「你若擔心,不如去問姑娘。」

  六姨娘嚇得連手絹都不甩了,登時成了鋸嘴葫蘆。

  借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去問姑娘啊,姑娘八歲的時候就罰她跪過算盤了。

  相比在場之人的忐忑,駱笙就鎮定多了,靜靜坐在院中樹下喝茶。

  「表妹別擔心,神醫妙手回春,一定會把姑父治好的。」盛三郎在一旁勸。

  駱笙微微點頭:「我不擔心。」

  她已經盡力而為,剩下的就交給運氣了,畢竟李神醫不是真的神仙,閻王殿要是非收下駱大都督,那也無可奈何。

  當然,倘若李神醫出來宣告駱大都督不治,她就藉著送李神醫出門的機會直接走人,以免駱大都督這棵大樹一倒面對難料的命運。

  駱笙不著痕跡掃過院中眾人,垂下了眼眸。

  說她涼薄也好,無情也罷,如果駱大都督救不回來,她確實無力負擔這些人的命運,最多找機會幫襯一下遠在金沙的駱辰。

  想一想那個嘴硬心軟的少年,駱笙心頭難得生出幾分柔軟。

  整個駱府的主子都守在駱大都督這裡,門人聽到石燚自報家門愣了許久才把人請進來,飛快往裡邊傳信。

  「開陽王府的人?」紅豆接到信兒懷著疑惑趕了過去。

  「這是王爺命卑職送來的。」石燚規規矩矩遞過去一個小小的木匣。

  紅豆伸手把木匣接過,打開一看不由咦了一聲:「姑娘不是說抵了麼?」

  石燚並不知道紅豆所言何意,只道:「王爺讓送來的,請駱姑娘收下。」

  「收下就收下,我們姑娘雖然不差錢,但也不會嫌棄呀。」紅豆嘴角翹起來,見石燚還是板著一張臉,不由翻翻白眼,「怎麼,你們主子都不心疼,你心疼?」

  石燚怔了怔。

  這丫鬟是不是太自來熟了些?

  石燚素來少言,雖覺駱姑娘身邊的丫鬟有些古怪還是沒有多說,抱拳道:「告辭。」

  紅豆更納悶了,嘀咕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送的又不是你的錢,你甩什麼臉子?」

  石燚動了動眉梢,很想告訴小丫鬟「皇上不急太監急」不是這麼用的,最後還是作罷,拱了拱手轉身往外走。

  「這飯桶有些奇怪——」紅豆喃喃。

  石燚腳步一頓轉過身來,面無表情道:「抱歉,我與大姐兒不認識,大姐兒說的飯桶應該是我三哥。」

  別的也就罷了,「飯桶」這個名聲他可不為兄長背。

  被一個小丫鬟叫飯桶,三哥可真是了不起。是王府的飯不香,還是月俸太少去不起館子?

  直到石燚離去,紅豆才回神。

  「三哥?」紅豆撇撇嘴。

  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這才過了多久,就不承認把大海碗舔得能當鏡子照了。

  回到院中,紅豆快步走到駱笙身邊,小聲道:「姑娘,開陽王給您送了銀子來。」

  駱笙揚了揚眉梢。

  這是被她討要號牌的舉動嚇到了,免去的債也要還上?

  還真是謹慎。

  「收好吧。」駱笙不以為意吩咐一句。

  平栗往駱笙這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他隱隱聽到了「開陽王」三個字,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

  這時房門突然推開,李神醫走了出來。

  廊蕪下那群姨娘瞬間湧上去,七嘴八舌問道:「神醫,我們老爺怎麼樣啦?」

  被一群婦人圍住,李神醫臉色瞬間發黑。

  一聲輕咳響起,姨娘們登時神色一凜退回原處,動作之迅速令人歎為觀止。

  駱笙走了過來:「神醫,不知我父親現在情況如何?」

  算下來,李神醫在裡面已經呆了一個多時辰。

  「一個時辰內可以醒來。」李神醫淡淡道。

  「真的?」數道聲音一同響起。

  李神醫懶得理會閒雜人等,板著臉往門口走。

  平栗對李神醫抱拳:「還請神醫留步。」

  「讓老夫留步做什麼?」

  「義父傷勢頗重,神醫可否等義父醒來再離開?」

  李神醫皺眉:「你不相信老夫說的話?」

  平栗忙道:「小子豈敢質疑神醫。只是義父傷勢頗重,醒來後仍需精心調理——」

  李神醫不耐煩打斷他的話:「剩下的事哪個大夫都能幹。」

  說到這,李神醫掃量眾人一眼,最後落在駱笙面上,警告道:「只此一次,以後駱府的人不要登老夫的門。」

  駱笙面上沒有絲毫不悅,對李神醫盈盈施禮:「神醫慢走。」

  李神醫冷哼一聲,頭也不回走了。

  「這老頭兒真是——」

  「紅豆,不許無禮。」駱笙斥了紅豆一句,舉步往屋內走去。

  眨眼間屋子裡擠滿了人,焦灼不安等著駱大都督甦醒。

  時間一點點過去,躺在床榻上的中年男子終於睜開了眼睛。

  「您醒了。」駱笙率先開口。

  在她開口後,駱櫻三人齊齊出聲:「父親。」

  「義父,您覺得如何?」平栗等人一臉關切。

  眾姨娘:「嚶嚶嚶,老爺可算醒了。」

  駱大都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因為昏迷太久腦子還是迷糊的,之後看到了年輕俊朗的盛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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