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總結
總算熬到最後一個客人也走了,盛三郎黑著臉罵出來:「真能吃啊,真能吃!」
「表哥莫急,我記得燒了八隻。」
開業大吉奔著好兆頭,她一共燒了八隻豬頭。
本想著開張第一日定價又高,就算有駱大都督給女兒找的托兒,最多賣掉四隻。
沒想到還有個開陽王……
盛三郎更心痛了:「才兩隻,還不夠我一個人吃的。」
連趙尚書那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都吃了兩隻燒豬頭,他怎麼夠吃!
石焱一聽不幹了:「盛公子,吃獨食可不行。」
「別吵啦,燒豬頭還堵不住你們的嘴。」紅豆端著一份切好的燒豬頭擺上桌。
蔻兒緊隨其後,端上第二份。
盛三郎雖恨不得撲上去,卻記得還有個表妹:「表妹,來吃啊。」
「你們吃。蔻兒,叫秀姑給我下一碗陽春麵,然後一起過來吃。」
蔻兒領命而去,不多時秀姑親自端著一碗陽春麵從後廚走出來。
女掌櫃用眼角餘光悄悄瞄了好幾下。
新東家這些人個個容貌出眾,唯獨這個大廚有點嚇人。
好在只在後廚,不影響生意的。
秀姑的模樣引起了女掌櫃側目,對其他人來說卻只有欣喜。
人齊了,就能開吃了。
盛三郎忙喊:「秀姑,快來吃燒豬頭。」
秀姑把陽春麵擺在駱笙手邊,沒有動。
「秀姑,掌櫃的,你們一起去吃吧。」
秀姑屈了屈膝,向盛三郎等人走去。
她想嘗一嘗這燒豬頭,是不是與郡主做出來的一個味道。
女掌櫃有些不好意思:「東家,這不合適——」
東家可是駱姑娘,在客人面前被她喊盛三的少年郎是駱姑娘的表哥,其實也是個貴公子。
她一個賣勞力的,怎麼好大大咧咧與貴人同吃同喝。
「在酒肆,不分這些。」
女掌櫃聽駱笙這麼說,這才走過去落座。
「開吃!」盛三郎一筷子夾向豬耳朵。
石焱不甘示弱,動作快若閃電把豬臉肉往嘴裡塞。
紅豆一個手肘把石焱拱開,搶佔了最佳位置。
蔻兒急得直喊:「哎呀,你們這麼沒規沒矩是不行的呀——」
紅豆把一筷子豬頭肉塞進了蔻兒嘴裡。
蔻兒眼神直了直,飛快把豬頭肉嚥下才說出後面的話:「燒豬頭這麼好吃,不搶是不行的呀!」
女掌櫃——女掌櫃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只知道吃。
駱笙看大家吃得熱鬧,不由彎了彎唇,挑起幾根麵條吃下。
麵條勁道入味,湯頭鮮美無邊,還是她在王府吃過的陽春麵的味道。
那時的她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在京城的一間小小酒肆,吃上這麼一碗陽春麵。
駱笙走到門邊,往外望去。
黑夜漫漫,萬家燈火,仲夏的月依然那般冷清。
秀姑回頭望了一眼立在門邊的素色背影,神色複雜。
飯桌上的動靜一下子大了起來。
石焱與盛三郎以筷當刀,正在搶最後一塊豬臉肉。
紅豆趁二人爭搶時把豬臉肉夾起,塞入嘴裡。
石焱與盛三郎登時痛心疾首,唉聲歎氣。
紅豆得意掃他們一眼。
哼,在她面前也敢搶食。
蔻兒根本沒動筷子搶,因為知道有紅豆在鐵定搶不過,只是自我安慰道:「明日還能吃到滷牛肉呢。」
石焱與盛三郎同樣得到了安慰,只覺蔻兒這般善解人意的小丫鬟太難得了。
女掌櫃忍不住問秀月:「大師傅,滷牛肉也像燒豬頭這麼好吃麼?」
蒼天啊,她吃到的是什麼燒豬頭啊。
早知道燒豬頭好吃成這樣,她還擔心什麼沒生意。
實在沒生意,她買一個吃!
或者,如果東家允許敞開肚皮吃,不給她工錢也行。
秀月下意識看了駱笙一眼,點頭:「也好吃。」
「也好吃是多好吃?」女掌櫃追問。
秀月想了想道:「與燒豬頭各有各的好吃。」
女掌櫃默默嚥了嚥口水,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在有間酒肆當一輩子掌櫃的!
統共只有兩桌客人,加上自己人吃的這桌,幾人齊齊動手,沒多久就把酒肆收拾得乾乾淨淨。
女掌櫃拿出賬本:「今日開張大吉,共收入一千零四十兩,除去食材與人力等開銷,純利至少一千兩以上……為了讓咱們酒肆生意更紅火,各位可以多提意見,看哪裡還有改進的地方。」
「我有意見。」盛三郎第一個開口。
眾人皆看向他。
「咱們酒肆不大,我覺得不需要太多人手,三火明日可以不用來幫忙了。」
搶豬頭的主力,必須打發走。
紅豆?紅豆是絕對主力沒錯,可他不敢啊。
石焱一聽就炸了:「我不走!」
見眾人都盯著他,小侍衛超常發揮出聰明才智:「咱們酒肆的酒菜這麼好吃,以後客人肯定少不了,人手哪裡多了?再說了,我不是個單純的店小二啊。」
「那你是什麼?」紅豆問。
石焱拍拍胸脯:「我其實是個偽裝成店小二的打手。你們想,咱們酒肆的酒菜這麼好吃,萬一有人買不到,或者買不起,要打劫怎麼辦?這店裡還有比我身手更好的嗎?」
眾人一聽,不由點頭。
有道理,打手不能少。
石焱一看大家點頭,悄悄鬆口氣。
嚇死他了。
「那我也提個意見。」
盛三郎心頭一緊。
石三火這小子莫非想報復?
石焱往門口瞄了瞄,聲音放低:「我覺得每桌的下酒菜得限量。就比如今日的燒豬頭,不能想吃幾隻就幾隻吧?要是來個飯桶都吃了,讓別的桌的客人怎麼辦?」
以他對主子的瞭解,以後主子恐怕天天來。
在主子面前他敢吱聲嗎?必須要有酒肆規矩約束才行。
眾人猛點頭。
這個建議好,下酒菜都讓飯桶們吃了,他們吃什麼?
「我也有意見。」紅豆揚了揚手。
小丫鬟神色嚴肅:「概不賒賬。」
女掌櫃一聽就搖頭:「這個恐怕不行。咱們酒肆定價有點高,一般客人出來吃飯不會帶那麼多銀錢。」
駱笙開口:「能證明是哪家府上的就記賬,回頭去他府上收,其他概不賒賬。」
一番總結後,有間酒肆落了鎖,開張頭一日便算過去了。
而回家後的趙尚書洗漱過後歇在夫人身邊,卻突然被夫人揪住了鬍子。
「老爺,我怎麼聞著你這鬍子這麼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第121章 兩個任務
趙尚書暗道一聲糟糕。
他明明仔細把鬍子洗了好幾遍,怎麼還有香味呢?
老尚書面上不動聲色:「夫人許是聞錯了,鬍子怎麼會香呢?」
「對啊,鬍子怎麼會香呢?」尚書夫人湊近了,眉一挑,「老爺下館子了?」
趙尚書忙道:「有人請客!」
「有沒有人請客不打緊,老爺說說這館子在哪條街上,叫個什麼名兒?」
這也太香了,可見那館子的飯菜錯不了。
「就在青杏街上,叫有間酒肆。」
「有間酒肆?」
趙尚書點頭:「名字雖直白了點兒,酒菜是真好吃。對了,這酒肆是駱大都督的掌上明珠開的。」
「那個駱姑娘?」尚書夫人音量陡然拔高。
趙尚書忙安撫:「夫人你看我這鬍子都一大把了,不怕駱姑娘。」
尚書夫人瞅一瞅自家糟老頭子,點頭。
說得也是。
不過她本來是想去嘗嘗,既然酒肆是駱姑娘開的,就算了。
「睡吧。」尚書夫人歇了心思,重新躺好。
可香味依然往鼻端鑽。
尚書夫人睜開眼,拍了拍枕邊人。
「又怎麼了?」趙尚書歎口氣。
酒足飯飽,還讓不讓人好好睡一覺了。
「老爺要是再去,帶些吃食回家。」
她不想去,但能讓老爺帶回來嘗嘗啊。
趙尚書內心一陣激動。
這是走運了嗎?他都做好花私房錢的準備了,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夫人若是想吃,那我明日再去一趟就是。」趙尚書輕咳一聲,「就是酒菜價錢有點貴——」
「貴有貴的道理。老爺明日多帶些銀錢去。」
「行。」趙尚書中氣十足應下。
翌日。
駱大都督問下人:「姑娘出門了嗎?」
「姑娘在演武場。」
駱大都督一想也是。
笙兒那間酒肆據說只做晚市,自然不用太早出門。
駱大都督抬腳去了演武場。
駱笙正在練習射箭。
一張弓,一支箭。
當她不知第多少次彎弓射箭後,自然而然就投入了全部心神。
羽箭正中靶心。
「好箭法!」駱大都督撫掌。
駱笙猛轉身,拉滿弓弦正對準駱大都督。
駱大都督一愣,隨後笑著走過來,十分自然揉了揉駱笙的發:「笙兒,你練射箭練糊塗了。」
駱笙握著彎弓的手微不可察顫了顫,把弓箭收起。
「父親突然撫掌,嚇我一跳。」
駱大都督笑起來:「在府中笙兒還擔心有歹人?」
駱笙語氣平靜:「進京路上遇到過劫匪,之後就總忍不住緊張。」
駱大都督一聽很是心疼,寬慰道:「笙兒放心,為父已經派你五哥前去剿匪,前幾日你五哥回來覆命,說沿途匪患已經解決。」
駱笙心中產生一絲動容。
這絲動容不是為她,而是為駱姑娘。
駱姑娘有一位疼她入骨的父親。
既然如此——
她想了想,從荷包中取出一物放入駱大都督手心:「父親可見過此物?」
駱大都督定睛一看,是一枚長不過三寸的桃木斧。
「父親見過麼?」
駱大都督搖頭:「這類掛件很尋常,要說特殊,就要看桃木斧上的花紋是否有特殊含義。」
「這麼說,父親也沒留意過有誰佩戴此物?」
「笙兒為何問這個?」
駱笙把弓箭交給紅豆,沉聲道:「進京的路上,女兒不只遇到了劫匪,還遇到了一場追殺。」
「什麼?」駱大都督臉色大變,再次看向手中桃木斧,「那這是——」
「是從追殺我的人身上搜到的。」
駱大都督臉色十分難看:「你回來後怎麼沒對父親說!」
駱笙垂眸:「女兒才回府就聽說父親遇刺重傷,危在旦夕,聯想到路上的遭遇,不敢亂說一個字,只盼著父親趕緊好起來。」
「那為父好了怎麼也沒聽你說?」
普通劫匪與追殺,這又不一樣了。
駱笙抬眼看著駱大都督,神色赧然:「後來父親好了,我……就給忘了,剛剛才想起來。」
她不是沒想過借助駱大都督的力量查清楚追殺駱姑娘的人,只是她醒來後全無駱姑娘的記憶,對駱大都督所有的判斷都來自於身邊人的說法。
她不能只聽別人說,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心來判斷。
她現在能確信,駱大都督對女兒的寵愛沒有摻假。
駱大都督先是一愣,隨後笑了。
說忘就忘,這倒是笙兒的做派。
駱大都督把桃木斧收好,拍了拍駱笙:「這件事交給為父來查,笙兒不要再往心裡去。」
駱笙點了點頭,忽然問:「父親,您是不是得罪過許多人?」
身為錦麟衛指揮使,手上沾染過那麼多鮮血,午夜夢迴真的不會心虛嗎?
駱大都督卻笑了:「笙兒不必擔心這些,為父是錦麟衛指揮使,不怕得罪人。」
怕得罪人,又怎麼當得了錦麟衛指揮使。
駱大都督回到書房,默坐半晌,吩咐人把平栗與雲動喊來。
平栗與雲動是先後腳到的。
「五爺,大都督讓您先進去。」
雲動沖平栗微微點頭,走進書房。
「義父喚孩兒來何事?」
「你查一查這個,看能查出什麼來。」駱大都督把桃木斧遞過去。
雲動看一眼,沒有什麼反應收好,應了一聲是。
「暗暗調查,不得讓任何人知道。」駱大都督叮囑完,示意雲動出去,換平栗進來。
平栗與雲動擦肩而過,笑了笑走進書房。
「平栗,你還從來沒離開過京城吧?」
平栗一愣。
與其他義子不同,他一直在京城協助義父掌管錦麟衛。
義父突然問起這個是何意?
「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我思來想去交給誰都不放心,想交給你來辦。」
「請義父吩咐。」
駱大都督舒展了一下身子,淡淡道:「你去一趟金沙,把辰兒接回來吧。」
平栗猛然看向駱大都督,絲毫不掩飾吃驚。
駱大都督換了嚴厲神色:「你是義父最器重的義子,所以我把這個差事交給你。辰兒若是有個什麼閃失——」
平栗心頭一凜,忙道:「那孩兒提頭來見!」
駱大都督神色一鬆:「出去吧。」
等書房門被關上,駱大都督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
多日前他就收到了辰兒的來信。
辰兒在信上說身體好了,想回家。
他本來不會同意,不過現在改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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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贈菜
翌日晴好。
一名少女在酒肆前駐足,看著緊關的店門目露遲疑。
站了一會兒,她眼波掃過青色酒幌,轉身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店門吱呀一聲開了,走出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姑娘是想吃酒麼?」女掌櫃在大堂隔窗看了少女片刻,雖然還未到酒肆開門的時間,想了想,還是出來問一問。
身為一個合格掌櫃,自然不能放過一個可能的客人。
「這間酒肆——」少女猶豫了一下,「是駱姑娘開的嗎?」
女掌櫃一怔,隨後點頭:「對,咱們有間酒肆的東家是駱姑娘。」
「那……是還沒開市麼?」
女掌櫃笑了:「昨日就開市了,不過咱們酒肆只做晚市。姑娘要是想吃酒,就請晚些來。」
「這樣啊。」少女恍然,又帶著驚訝。
恍然自然是知道了為何這個時候店門緊閉,驚訝則是只做晚市的酒肆簡直聞所未聞。
不過想想東家是駱姑娘,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可能。
少女把一個錦盒遞給女掌櫃:「晚間我不便來。麻煩掌櫃對駱姑娘說一聲,就說許姑娘昨日不便出門,今日特來送賀儀。」
女掌櫃接過錦盒,問道:「敢問姑娘是哪個府上的?」
「掌櫃說許姑娘,駱姑娘應該就知道了。」少女說到這頓了頓,加了一句,「我住在表姨那裡。」
女掌櫃目送少女離去,倒是沒有太在意。
駱姑娘開酒肆,有手帕交送個賀儀之類的太正常了。
這就是女掌櫃誤會了,駱姑娘壓根就沒手帕交。
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當然不能算手帕交,那是有共同愛好的狐朋狗友。
駱笙來到酒肆聽女掌櫃說起此事,便知道來人是她的外甥女許芳。
打開錦盒看了看,裡面是一對如意吉祥結,綴著小小的金貔貅。
東西不算貴重,勝在心意。
駱笙想了想,吩咐紅豆:「裝一盒滷牛肉,送到寧國公府上。」
有來有往,一來二去就算有了交情。
這一點她清楚,許芳也清楚。
還沒到下衙時間,趙尚書就打發林騰去叫堂弟,並定好在有間酒肆碰面。
熬到下衙,趙尚書腳底生風往酒肆趕,因為走得急撞上了才從國子監出來的林祭酒。
「趙尚書走這麼快幹什麼?」林祭酒揉了揉肩頭,笑道,「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撞散了。」
論年紀,林祭酒比趙尚書還大一些。
「去吃酒。」遇到同僚就不好表現太急了,趙尚書壓抑著腹中饞蟲道。
林祭酒年紀雖大,眼神卻好,哪怕趙尚書竭力克制也從他身上看到了急切。
吃個酒怎麼還心急火燎的?
老祭酒一時起了好奇心:「這麼說,我大孫子回去了?」
「沒有,我叫著他一起去吃。」說到這,趙尚書有些心虛。
他不只叫了林祭酒的大孫子,還叫了二孫子呢。
林祭酒輕咳一聲:「要是沒有外人,方不方便算我一個?」
趙尚書猶豫了一下。
「沒外人吧?」林祭酒又問一句。
趙尚書扯了扯嘴角:「沒外人。同去,同去。」
就他是個外人。
二人並肩穿過官署林立的街道,拐進了青杏街。
「趙尚書就在這裡吃酒嗎?離著衙門還挺近的。」
「是啊,勝在方便。林祭酒注意腳下,酒肆就在那裡了。」
林祭酒腳步微頓,遙望著趙尚書所指的一間酒肆門前招展的幌子,瞇著眼念道:「有間酒肆。」
「林祭酒好眼力。」
林祭酒拈鬚笑笑:「大俗即大雅,倒是有些意境。」
趙尚書顧不得接話,腳步不由加快。
他不在乎是俗還是雅,只在乎好不好吃。
林騰與林疏比趙尚書先來一步。
站在酒肆門口,林疏一臉無奈:「大哥,我今日本來有約了。」
林騰不好意思道:「回頭我請二弟的朋友吃酒賠罪。」
「要不把他們叫來——」
林騰急急打斷林疏的話:「不成。」
林疏一愣,不解望著林騰。
大哥雖然不大愛說話,性情卻是爽快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當然是因為貴啊!
林騰一想堂弟要是帶著幾個朋友來吃他,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有間酒肆一頓飯,他得把家中為他娶妻準備的銀錢提前開支了。
祖父不打斷他的腿才怪!
對堂弟當然不能這麼說。
林騰勉強露出個笑容:「還沒跟你說,今日還有趙尚書。」
林疏更詫異了:「大哥與上峰吃酒,為何叫著我?」
他還以為是兄弟兩個聚一聚。
這時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傳來:「二位到底是進來,還是不進來呀?」
兄弟二人聞聲一看,是個嬌俏活潑的女小二。
林疏對林騰低聲道:「大哥,我怎麼看著這女子有些面熟?」
「進來再說。」林騰把林疏拽了進去。
林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打眼一瞧就望見了櫃檯邊的素衣少女。
林疏震驚著扭頭,看向自家兄長。
領他進狼窩,這不可能是他大哥!
「林二公子好久不見,好像長高了。」駱笙含笑打量著林疏。
林疏:「……」那種好像被祖母打量的詭異感覺又來了。
不過這倒讓他莫名心安了一點兒。
畢竟祖母那一輩的不大可能搶他當面首。
駱姑娘前些日子把表弟帶回大都督府的事他聽說了,為此還偷偷去見了表弟。
雖說駱姑娘此舉歪打正著算是幫了表弟的忙,可表弟看起來受到了嚴重打擊……
「紅豆,領兩位林公子去窗邊坐。蔻兒,端幾樣小菜來。」
「小菜?」林騰驚了一下。
什麼小菜?
駱笙微微一笑:「贈送的小菜。」
林騰沉默著看向林疏。
林疏一頭霧水:「大哥看我做什麼?」
林疏什麼都不想說,並坐了下來。
不多時蔻兒端上來個托盤,不大的托盤上放著四個顏色各異的瓷碟。
「紅油青筍。」蔻兒放下白瓷碟。
「油酥茴香豆。」這是櫻桃紅的瓷碟。
荷葉綠的瓷碟中:「紫薯涼粉。」
蔻兒把最後一個淺粉色瓷碟放下:「水晶蝦凍。」
林騰盯著紅木飯桌上的四碟小菜,久久沉默著。
林疏則趁著蔻兒收走托盤,壓低聲音問堂兄:「大哥,你說實話,這裡吃飯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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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如何討駱姑娘歡心
這時趙尚書與林祭酒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林騰,你們到了啊。」
林騰與林疏站起來,向趙尚書打過招呼,看到了林祭酒。
「祖父?」兄弟二人吃了一驚。
林祭酒瞇眼看著兩個孫子,最後落在林疏身上。
「疏兒,你怎麼也在?」
林疏剛想說話,就被林騰悄悄拿手肘碰了一下。
「孫兒湊巧遇到二弟,就叫他一起來了。」
「先坐,先坐。」趙尚書一屁股坐下,掃到飯桌上擺著的四碟小菜,猛地看向林騰。
還沒說好誰做東,這小子竟然敢亂點菜?
林騰忙道:「這是贈送的小菜。」
趙尚書悄悄鬆口氣,這才有心思盯著四碟小菜猛瞧。
白瓷碟裡碼著十數條青筍,碧綠青翠,筍尖淋著一點點紅油。
紅碟中的茴香豆呈金黃色,顆顆飽滿。
綠色碟子中是一塊紫色方凍,剔透如琉璃,上面撒著一些白芝麻。
粉盤中的小食令趙尚書眼睛微微睜大幾分,流露出震驚之色。
那是一片片薄厚適中的凍子,如水晶般嵌著一段段蝦仁。
想一想一百兩銀子一份的燒豬頭,趙尚書的心就提了起來。
這四碟小菜真的是贈送的?
別的也就罷了,這水晶凍裡有蝦仁!
蔻兒站在一側問:「幾位客官想吃些什麼?」
姑娘說了,無論客人是什麼身份,只要進了酒肆的門統統叫客官。
見趙尚書只顧打量桌上小菜,林祭酒捋著鬍子道:「今日我做東,有什麼拿手菜只管上來。」
「祖父!」林騰臉色都變了。
林祭酒睨了大孫子一眼:「怎麼?」
騰兒平時挺沉穩啊,今日這是怎麼了?
看這意思,倒像是替他心疼錢。
這就太沉不住氣了。
他好歹是國子監祭酒,再清貴沒油水也不至於連一頓飯都請不起。
再說了,四個人同桌吃飯,其中兩個是他孫子,他不請誰請?
趙尚書也睨了林騰一眼:「怎麼?」
這混賬小子,祖父的錢是錢,上峰的錢就不是錢了?
「沒事。」林騰端著一張嚴肅臉,垂眸喝水。
還是少說多吃吧,反正他沒錢。
林疏只覺氣氛古怪,也低頭喝水,並在心中想:這間酒肆有些小氣,奉上的竟然不是茶水,而是白水。
「咱們酒肆今日有滷牛肉。」
「別的呢?」
喝酒正配滷牛肉,但也不能只有滷牛肉吧。
蔻兒看了林疏一眼,道:「還有黑蒜醬鴨舌。」
本來只有醬牛肉的,還是掌櫃勸了姑娘半天,姑娘才說了句:「既然林二公子來,那就加一道黑蒜醬鴨舌吧。」
此時瞧著,林二公子果然是個玉樹臨風的人物。
不過姑娘這麼直白是不行的呀,掌櫃當時聽到姑娘這麼說,嘴巴張了許久都沒合攏。
林祭酒覺得莫名其妙。
他問還有什麼菜,怎麼店小二報出菜名,這酒肆的人都以一種他佔了大便宜的眼神盯著他?
「都有什麼一次報上來。」林祭酒正襟危坐,豪氣干雲。
「滷牛肉、醬鴨舌、燒酒,還有陽春麵。」蔻兒口齒伶俐報完,再說價格,「滷牛肉二十兩銀子一份,醬鴨舌三十兩銀子一份,燒酒三十兩銀子一壺。」
正襟危坐的林祭酒險些栽倒。
這價格有些貴啊——
二十兩銀子一份滷牛肉,不知道是多大一盆?
林祭酒想到兩個飯量正大的孫子,忍著心顫點頭:「那就上一份滷牛肉,一份醬鴨舌,一壺燒酒。」
林騰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
趙尚書當然不會多話,反正不是他請客。
蔻兒記下來,神色古怪去傳菜。
林祭酒覺得氣氛有些怪,舉箸夾向一塊水晶蝦凍。
剛剛他就瞧著這蝦凍做得好,竟是從未見過的精緻。
蝦凍一入口,林祭酒就愣了。
這,這也太好吃了!
老祭酒忙嚥下嘴裡的,再去夾第二塊。
「客官裡面請。」石焱突然喊了一聲,藏在熱情之下的是忐忑。
主子果然又來了!
已經得了准話,他倒不擔心被主子趕回去養鵝。可他擔心主子吃太多,等酒肆打烊就沒他們什麼事了……
吃下第二塊水晶蝦凍的林祭酒向衛晗打了聲招呼。
衛晗頷首回禮,目光下移。
四碟小菜皆被吃了大半,但依然能看出來很精緻。
自然也很好吃。
林祭酒見衛晗注意到桌上小菜,順口讚道:「這家酒肆的贈菜很不錯。」
贈菜?
衛晗不由看向坐在櫃檯不遠處的素衣少女。
駱笙微笑點頭。
衛晗收回視線,落在林疏身上。
這種場合林疏也就是隨祖父行了個禮,並沒有單獨與堂堂親王寒暄的資格,是以他並沒多想,依然在回味剛剛吃下的青筍。
衛晗抿起薄唇,在隔壁桌落座。
「王爺不如一起吃。」林祭酒客氣道。
林騰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他不是擔心別的,就是擔心最後賬單一出,要麼祖父昏死過去,要麼祖母昏死過去。
要麼,他被父母打暈過去。
「本王就不湊熱鬧了。」
聽石焱報完菜價,衛晗淡淡道:「三份滷牛肉,兩份醬鴨舌,兩壺燒酒。」
林祭酒詫異看著衛晗。
開陽王能吃三大盆滷牛肉?真看不出來啊。
衛晗一臉雲淡風輕。
二十兩銀子一份滷牛肉,以他對駱姑娘的瞭解,份量恐怕不會很多。
石焱清清喉嚨:「客官,醬鴨舌是限量的,一桌只能吃一份。」
衛晗默了默,道:「那就加一份滷牛肉。」
「好勒,您稍等。」
林祭酒那桌的酒菜先端了上來。
望著一盤鋪得薄薄的滷牛肉,和一盤能數得過來的醬鴨舌,林祭酒驚了。
這,這樣的一盤滷牛肉要二十兩?
而衛晗等了又等,也不見有人把隔壁桌那樣的贈菜端上來,於是問道:「可有贈菜?」
「沒有。」石焱態度恭敬,無可挑剔。
衛晗掃了隔壁桌一眼。
石焱會意,忙解釋道:「這種贈菜不是每桌都有。」
「怎麼樣會有?」
難道要第一個來才有?
若是這樣,那他明日就要早些出門了。
石焱深深看了林疏一眼,只能衝著衛晗乾笑。
衛晗會意,緊抿薄唇。
現在他想知道,怎麼樣才能讓駱姑娘消除對他的成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24章 賣孫求吃
消除成見?
不存在的。
只要開陽王姓衛,在駱笙心裡就是該呸一聲的那類人。
駱笙神情淡漠,坐在櫃檯旁。
石焱都覺得主子有些可憐了,安慰道:「滷牛肉和醬鴨舌也特別好吃的。」
衛晗垂眸,面無表情等菜。
他當然知道滷牛肉和醬鴨舌也好吃,可是贈菜也好吃啊。
衛晗涼涼掃了林疏一眼。
十七八歲的少年,文弱單薄,是伸根手指頭就能戳死的那種。
也不知如何得了駱姑娘青眼。
衛晗並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疑惑。
林疏就不這麼覺得了。
他只覺一股寒風從隔壁桌刮來,好似刮骨刀,令人坐立不安。
受此影響,林疏動作慢了一步,剛端上來的醬鴨舌就被堂兄先夾走一根。
醬鴨舌入口,林騰嚴肅的表情出現了裂痕。
他從未吃過這般味道豐富的醬鴨舌!
林祭酒更是問了出來:「這醬鴨舌怎麼做出來的?和平時吃的大不一樣。」
京城人閒暇之餘好飲幾盅小酒,下酒菜無非這些:滷牛肉、豬頭肉、豬尾巴、鴨脖子等等。
醬鴨舌也是其中一種。
可往日吃到的醬鴨舌無非是一個鹹字,能吃辣的再加一點辣味,好甜口的在鹵制時加冰糖。
可林祭酒吃到口中的醬鴨舌完全不同。
柔軟中帶著筋道,鹹鮮中夾著絲絲縷縷的酸甜。
這酸甜不是加了糖醋那種單調口感,而是說不出的醇厚誘人。
蔻兒笑著道:「當然不一樣呀,咱們酒肆的醬鴨舌是用黑蒜與話梅一起鹵出來的呢……」
聽著蔻兒的滔滔不絕,林祭酒忍不住提醒:「把店裡秘方說出去不好吧?」
蔻兒一愣,隨後笑容更甜:「沒事呀,別人知道是用黑蒜和話梅鹵出來的又怎麼樣。他們知道怎麼醃黑蒜和話梅才好吃嗎?知道該加多少黑蒜與話梅,鹵出來的鴨舌才剛剛好嗎?知道——」
林騰咳嗽一聲:「祖父,醬鴨舌只剩下一根了……」
林祭酒垂眼一看,盤中只剩一根孤零零的鴨舌,與兩瓣黑蒜。
「兩個混賬!」林祭酒吹鬍子瞪眼,怒視兩個孫子。
林騰與林疏一聲不吭,筷子沒停。
天大的冤枉,他們雖吃了幾根,可吃最多的明明是趙尚書。
再說了,誰讓祖父只顧著聽店小二說話呀。
林祭酒也察覺到這桌上吃最多的是哪個,當即斜睨著趙尚書,猛咳嗽一聲:「趙尚書。」
趙尚書趕忙夾起一片滷牛肉嚥下,這才顧得問:「怎麼了?」
林祭酒板著臉:「到了咱們這個年紀要細嚼慢咽,不然對腸胃不好。」
趙尚書哈哈一笑:「我昨日一口氣吃了兩個燒豬頭,一點事都沒有。不過林祭酒還是要注意點,畢竟你比我年長……」
林祭酒抖了抖鬍子,夾起最後一根醬鴨舌塞入口中。
可拉倒吧,他就比這老飯桶大一歲!
這飯桶能吃兩個燒豬頭,他還不能吃十盤醬鴨舌嗎?
一頓風捲殘雲,一桌人癱坐著一動不動。
「這時候應該上一杯茶,解膩助消化。」趙尚書托著肚子,有一絲遺憾。
而林祭酒在吃飽後恢復了理智,聽了趙尚書這話恨不得把假牙噴他臉上。
解膩助消化?這是想消化完繼續吃吧,有考慮過他這個做東的人的心情嗎?
想一想假牙是象牙制的,老祭酒沒捨得噴,揉著肚子不說話。
蔻兒拿著賬單念出來:「滷牛肉二十盤,醬鴨舌一盤,燒酒十五壺,陽春麵十碗。誠惠九百三十兩銀。」
林祭酒眼神發直,茫然看向兩個大孫子。
林騰與林疏眼觀鼻鼻觀心,竭力降低存在感。
要不是頻頻感受到祖父的殺氣,他們可以再吃二十盤滷牛肉的。
滷牛肉不能敞開了吃,沒辦法,只好吃陽春麵了——可吃到最後,連陽春麵都不敢吃了。
林祭酒又看向趙尚書。
趙尚書穩如泰山,一言不發。
打死他也不會客套說讓他來。
一千兩一頓飯,夫人會殺了他。
「九百三十兩?」林祭酒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確認。
他感覺沒怎麼吃啊,還眼神阻攔兩個飯桶孫子,怎麼就吃了九百多兩呢?
蔻兒笑吟吟點頭:「是九百三十兩沒錯,不過——」
小丫鬟目光往林疏身上一落,說出後邊的話:「我們東家說啦,有林二公子的話,可以半價。」
「半價?」林祭酒感覺那顆老心臟恢復了正常跳動。
「客官只要付四百一十五兩銀子就行了。不知是現結,還是記賬?」
天大的驚喜之下,林祭酒連為什麼有二孫子在可以半價這種奇怪的規矩都忘了問,咬牙道:「記賬!」
四百兩也不少,然而有一千兩銀子的賬單砸下來在先,突然就覺得撿了天大的便宜。
「那個——」趙尚書清清喉嚨,「給我打包一份滷牛肉。」
頂著林祭酒殺人般的眼神,趙尚書忙解釋:「直接結賬。」
林祭酒面上恢復了淡然。
他也想大氣一點的,可是一盤滷牛肉二十兩!
蔻兒笑容甜美:「抱歉,咱們酒肆不外賣呢。」
啥?
趙尚書獃了呆。
那夫人的交代怎麼辦?
「我還沒聽說過不外賣的酒肆。」趙尚書掙扎。
林疏則心情複雜沉默著。
那日在家中,駱姑娘親口對他說可以外送的。
林騰也心情複雜沉默著。
看來駱姑娘對堂弟勢在必得。
怎麼辦,以後還帶不帶堂弟來呢?
蔻兒依然保持甜美微笑:「不好意思,咱們酒肆就是不賣外的。每個酒肆有每個酒肆的規矩,沒有點特色是不行的呀,客官您說呢?」
趙尚書乾笑。
他只想說這店小二真能說!
既然不外賣,那只能走人了。
與衛晗打一聲招呼,四人離開了酒肆。
走出酒肆好一段距離,林祭酒腳步一頓,後知後覺道:「等等,剛剛店小二說有林二公子在可以算半價。疏兒,這說的是你嗎?」
林疏無措看向堂哥,清俊的面頰染上紅暈。
讓祖父知道駱姑娘把魔爪伸向他,多不好意思。
「可能只是隨口一說。」林騰替堂弟遮掩。
「嗯?」林祭酒睨大孫子一眼。
前不久駱姑娘去了他們府上,他是知道的。
感受到祖父大人的威嚴,林騰只好道:「是這樣。」
「這樣啊——」林祭酒摸著鬍子,內心掙扎許久,忍痛下了決定,「疏兒,以後常陪祖父來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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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不是五兩銀子的事兒
酒肆中。
衛晗擦了擦嘴角,對石焱道:「結賬吧。」
「五盤滷牛肉,一盤醬鴨舌,一壺燒酒,一碗陽春麵,一共一百六十五兩銀。」石焱口齒伶俐報出來。
一百六十五兩對懷揣萬兩銀票的衛晗來說當然不多,可隔壁桌剛剛打了半價……
衛晗端坐桌旁,一時沒有動。
「主子?」石焱納悶喊了一聲。
涼涼眸光掃向他。
石焱福至心靈,壓低聲音道:「抹零肯定不成的。」
半價?開玩笑,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店小二的小親衛完全沒往那方面想。
衛晗心頭略有不快,輕掃櫃檯邊的素衣少女一眼。
這不是五兩銀子的事兒。
同一個時候在大堂吃飯,隔壁桌半價省了四百多兩,輪到他連五兩銀子的零頭都不給抹,這是欺負他錢多?
然而滷牛肉確實好吃,醬鴨舌也好吃……
衛晗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無慾無求的人,直到吃了那碗臊子面,一切似乎都變了。
不快了片刻,畢竟也沒人哄,衛晗默默調整好心情,問道:「明日是什麼菜?」
「明日有千層百葉,鮮香微甜,還帶一點點辣,特別夠味。」石焱說著,吞吞口水。
衛晗斜睨著他:「你嘗過了?」
石焱心頭一緊,忙道:「沒!」
見主子還在睨他,小侍衛快嚇哭了,就差跪下來指天發誓:「真的沒!卑職聽蔻兒說的,蔻兒問的大師傅秀姑。」
「哦。」衛晗取出銀票遞過去。
石焱接過來一看,忙道:「您稍等,卑職給您找零。」
主子和窮尚書、窮祭酒那些人就是不一樣,一千兩銀票說掏就掏,才不用記賬呢。
「不必了,下次接著扣。」衛晗起身,想了想走到駱笙面前。
駱笙平靜看著他:「王爺有事?」
難不成見給了隔壁桌半價,堂堂親王還要找她麻煩?
這就有點拎不清自己斤兩了。
林疏是她外甥,若不是怕免費吃引人側目,就是在酒肆長住她都樂意。
開陽王卻是衛家的人,如果完全順著心意來,甚至多給錢她都不想賣。
察覺對方的冷淡,衛晗並不退卻,以雲淡風輕的語氣道:「雞肉比較好吃。」
百葉雖好,難以果腹。
駱笙聽愣了,深深看衛晗一眼。
這真的是北齊人口中的冷面閻羅?
緋衣烈焰,眉眼如墨,是那個開陽王沒錯。
沉默一瞬,駱笙道:「明日還有一道油淋仔雞。」
本來是沒有的,鹵過牛肉的滷水還能接著用,很快又是一鍋香噴噴的牛肉出鍋。
再鹵一些豬耳朵、豬蹄、鴨脖子之類也方便。
不過豐富一下菜品也不錯,想必明日會有更多人來。
衛晗似是沒有想到對方答應如此痛快,唇角微揚,露出淺淡笑意:「多謝。」
他看著她,眸光湛湛,熠熠生輝。
駱笙面色冷下來:「不謝。」
以為她是駱姑娘,靠美色就能打動的?
一旁石焱悄悄撫額。
進京路上明明與駱姑娘朝夕相處了好幾日,還被駱姑娘情不自禁扯掉過腰帶呢,主子怎麼混成這樣了呢?
沒錯,現在小侍衛只有一個心願:主子趕緊把駱姑娘娶回家!
他只能陪大白半年,等吃不上駱姑娘做的菜,呃,不,等大白不需要他了,可怎麼辦?
對主子感到深深的絕望,小侍衛又忍不住暗暗埋怨駱笙。
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這麼喜新厭舊呢?
林祭酒那個孫子弱不禁風,偏偏吃得還多,到底有什麼好的?
「那明日見。」衛晗沖駱笙微微頷首,走出酒肆。
把主子送出門又回返的石焱後怕拍了拍心口。
嚇死了,剛剛主子問他有沒有嘗過千層百葉,他真以為主子會出於嫉妒讓他回王府刷恭桶。
刷恭桶?這輩子都不想刷恭桶了,他只想駱姑娘在哪兒他在哪兒。
覺得這種想法不合適,小侍衛很快找了一個理由:就當替主子守著未來媳婦了。
不然就憑駱姑娘喜新厭舊的速度,等主子開竅哪還有戲。
駱笙示意石焱近前來。
「姑娘有事?」石焱笑呵呵問。
駱笙淡淡糾正:「叫我駱姑娘就好。」
又不是她的隨從,還挺自來熟。
「你們王爺——」駱笙沉吟著,「很喜歡吃?」
石焱輕咳一聲,竭力替主子辯解:「您做的菜哪有人不喜歡吃呢,我們主子也不能免俗吶。」
「不能免俗就好。」駱笙放低聲音,喃喃道。
那樣她就更有信心,靜候平陽王的到來。
「表妹,沒有客人了,咱們——」
盛三郎話未說完,就有一人闖了進來。
「一碗陽春麵!」
盛三郎這個氣啊,打眼一掃還是個熟客,昨日吃了二十碗陽春麵的那個壯漢。
心中雖氣,客人還是要招呼的。
「一碗陽春麵——」盛三郎有氣無力喊了一聲。
不多時蔻兒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過來,放在壯漢面前。
壯漢迫不及待挑了一筷子往嘴裡送。
蔻兒見是個熟客,貼心建議道:「客官,我勸您不如來一盤滷牛肉。您看您昨日嫌一百兩銀子一份的燒豬頭貴,吃了二十碗陽春麵,最後花了一樣的錢。咱們滷牛肉只要二十兩一份呢,也就是四碗陽春麵的錢。我跟您說,不會算這筆賬是不行的呀……」
壯漢算沒算明白不知道,反正是聽明白了。
這嬌美可人的店小二說得對。
「那就加一盤滷牛肉。」
吃了這盤滷牛肉,絕對不能另加陽春麵了!
一刻鐘後,掏出一百兩銀票結賬走出酒肆的壯漢被夜風一吹,猛然清醒了。
誰說吃了滷牛肉就不吃陽春麵了?
誰說吃一份滷牛肉就夠了?
四盤滷牛肉、四碗陽春麵,他又,又花了一百兩銀子!
不提壯漢流下的悔恨淚水,趙尚書回到府中,還沒來得及洗鬍子就見到了笑瞇瞇的夫人。
「老爺今日吃好啦?」
趙尚書勉強扯出個笑:「吃好了。」
「那帶了些什麼菜回來?」不見食盒,尚書夫人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趙尚書抬袖擦擦額頭,乾笑道:「人家酒肆不讓外帶——」
尚書夫人走近,嗅了嗅趙尚書的鬍子,黑著臉一指門口:「今晚老爺睡書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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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女客
轉日,尚書夫人直奔有間酒肆。
她是有些在意駱姑娘的風評,不過在意歸在意,飯還是要吃的。
誰讓老頭子連續兩日鬍子香成那樣呢。
走到青杏街上,尚書夫人迎頭遇到了熟人。
「王老夫人,好久不見啊。」尚書夫人主動打了招呼。
碰到的是寧國公老夫人王氏,身邊扶著王老夫人的婦人是其兒媳寧國公夫人。
站在寧國公夫人一側的少女尚書夫人也認識,是長春侯府的大姑娘。
對於長春侯府這位大姑娘,因其有個犯了事的外祖家,尚書夫人並無多少熱情。當然,也不會刻意表現出不喜。
王老夫人見到尚書夫人也有些意外,笑道:「這麼巧,劉老夫人是去珍寶閣麼?怎麼沒讓兒媳陪著?」
兒媳陪著?這怎麼行。
尚書夫人琢磨著有間酒肆的酒菜要是真好吃,她可能會多吃點,讓兒媳瞧在眼裡多不好。
「我不去珍寶閣。王老夫人這是帶著兒媳去珍寶閣逛逛?」
王老夫人笑道:「我也不去珍寶閣。」
說到這,她指指神態恭謹的少女:「昨日有人給芳丫頭送來一盤滷牛肉,芳丫頭孝順,送去給我和兒媳吃了。我們嘗著好,所以今日一起來嘗嘗。」
「哪裡的滷牛肉這麼好吃,能讓王老夫人特意出門?」說到這,尚書夫人已經有了預感。
果然就聽王老夫人道:「聽芳丫頭說是一家酒肆,叫有間酒肆。」
尚書夫人笑了:「這倒巧了,我也是去有間酒肆——」
話未說完,尚書夫人語氣微變:「有間酒肆送了滷牛肉到國公府上?」
王老夫人不明所以,隨口道:「是啊,專門送給芳丫頭的。」
尚書夫人眉越擰越緊。
不對呀,昨日老頭子吃得滿嘴流油回來,可不是這麼說的。
老頭子說人家酒肆不讓外帶!
尚書夫人心裡已經電閃雷鳴,面上卻微笑著:「既然都是去有間酒肆,那就一起過去吧,正好有些日子沒有與王老夫人喝茶了。」
「那敢情好,同去。」
兩撥人匯成一撥,才走了幾步又遇到一個熟人。
「祭酒夫人今日也有興致逛街?」
林老夫人自然不是出來逛街的。
今日一早管事就把一張賬單遞到她眼前,說是昨晚老頭子請人吃酒記賬,人家酒肆來收賬了。
她一看險些昏過去。
四百六十五兩銀子!
再仔細一問,竟只是個小小的酒館子。
老東西請人吃了龍肝鳳髓嗎,一頓飯吃去四百多兩?
祭酒夫人根本不信。
老頭子該不會晚節不保,其實是去金水河逍遙了吧?
可恨的是老東西天剛濛濛亮就上衙去了,讓她想問都問不著。
既然如此,她乾脆親自來酒肆一探究竟,再決定晚上對老頭子的態度。
當然,對外人是不能透露這番心思的。
祭酒夫人微微一笑:「這個時候了還逛什麼。聽說青杏街上新開了一家酒肆,味道極好,我來嘗嘗。」
尚書夫人與寧國公老夫人對視一眼,不由笑了。
「祭酒夫人是去有間酒肆麼?」寧國公老夫人問。
祭酒夫人一怔:「王老夫人也知道有間酒肆?」
寧國公府一門將才,戰場上刀劍無眼折損的男丁也多。寧國公老夫人早年守寡,其實並不熱絡出門。
王老夫人笑道:「也是聽說這家新開的酒肆味道好,來嘗嘗。」
三方目的一致,自然同往。
這個時候,酒肆剛剛開門。
紅豆懶懶站在門邊,見尚書夫人等人走來,驚呼一聲:「呀,來了許多女客。」
女掌櫃快步走來擠開紅豆,對尚書夫人等人露出熱情真切的笑:「幾位夫人裡面請。」
真是不會說話的小丫頭,酒肆有女客上門有什麼奇怪的,大呼小叫豈不是讓人對酒肆產生某種誤會。
尚書夫人幾人走進大堂,環視一番不由暗暗點頭。
瞧著倒是乾淨。
不過以她們的身份,坐在大堂裡用飯有些不合適。
「有雅室嗎?」尚書夫人問。
「有的,樓上請。」女掌櫃親自領著幾人走上樓梯。
雅室當然有,不久前她還在雅室裡招呼過新東家呢。
不過那時候賣的是胭脂水粉。
謝天謝地新東家把脂粉鋪子買下來改成酒肆,讓她從此有飯吃。
以前?以前吃的不是飯,是豬食。
尚書夫人幾人走進雅室落座,又是一番打量。
雅室不大,佈置簡潔,以幾人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擺在高幾上看似尋常的花瓶其實是梁時的老物件,價值萬金。
至於那裊裊吐著清雅香氣的鴨嘴香爐就更有年頭了。
這種低調的奢華令幾位貴夫人放鬆起來。
她們平日熟悉的,本就是這般環境。
「不知幾位夫人要吃些什麼?」
這個時候接話的一般就是做東的人了。
尚書夫人一想連續兩日都有人請趙尚書在這裡吃飯,就算價錢稍貴,總不會比京城最好的酒樓五味齋更貴吧?
與寧國公老夫人、林祭酒夫人難得遇到,做東也無妨。
「不知有些什麼?」尚書夫人微笑著問道。
寧國公老夫人與祭酒夫人見尚書夫人先開口了,沒有客套爭搶。
不過一頓飯,以她們的身份開口爭搶,反而惹人笑話。
到這時,祭酒夫人顯然還不相信林祭酒的巨額賬單真是單純吃出來的。
「咱們酒肆今日主打的是油淋仔雞與千層百葉,也有滷牛肉與醬鴨舌賣,不過這兩樣每桌限量一盤。」女掌櫃介紹道。
跟進來的蔻兒忙補充:「幾位夫人運氣好,今日咱們酒肆還有鱍魚餃子呢。新鮮的鱍魚肉加上一小撮韭菜捏成餃子,皮薄餡大,鮮嫩多汁,蘸醋吃別提多美味啦。」
見尚書夫人等人明顯意動,蔻兒口齒伶俐報出價格:「油淋仔雞與滷牛肉都是二十兩一份,千層百葉與醬鴨舌是三十兩一盤,鱍魚餃子十兩一份。對啦,咱們酒肆還有橘子酒賣,咱們的橘子酒和市面上的可不一樣,那個透亮清澈,一點渾濁都沒有的,幾位夫人若是不嘗嘗就虧了呀……」
想到昨晚吃到的滷牛肉的美味,寧國公老夫人看向尚書夫人:「要不咱們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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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巧遇
尚書夫人內心的電閃雷鳴來得更猛,一下接一下往心尖上劈。
一下,二十兩;一下,三十兩……
尚書夫人這一刻對自家男人刮目相看。
這麼貴的酒菜,連續兩日都有人請客?
沒想到老爺人緣這麼好。
蔻兒見尚書夫人一時沉默,十分貼心道:「咱們橘子酒比燒酒便宜呢,只要二十兩銀子一壺。」
尚書夫人猛然回神。
請客的時候聽到價格不吭聲,她可丟不起這個老臉。
「那就各上一份下酒菜,再來一壺橘子酒,鱍魚餃子等最後再上。」尚書夫人心頭滴血,面上雲淡風輕。
「好勒。」
蔻兒去傳菜,女掌櫃留下來伺候。
不多時,一名素衣少女挑簾而入,手中端著一個托盤。
祭酒夫人嘴角笑意一僵。
這不是駱姑娘嗎,她印象可太深刻了!
駱笙走到近前,把小菜一一放下,笑著道:「這是贈送的小菜,幾位客官可以嘗嘗。」
她說著,對許芳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有諸多長輩在,許芳不好多說,微微欠身回了禮。
「那就多謝駱姑娘了。」尚書夫人淡淡道。
這麼貴的酒菜,有小菜相贈太正常不過了。
見駱笙把小菜放下後立著不動,尚書夫人輕咳一聲:「我們有掌櫃的照應就夠了,不耽誤駱姑娘忙了。」
「那幾位客官慢慢吃。」對於非目標之內的人,駱笙並無興趣,之所以親自送小菜過來還是因為許芳。
外甥來了有贈菜,外甥女來了自然也有贈菜,不能厚此薄彼。
何況比起林家,長春侯府的情況更複雜,大姐留下的一雙子女更需要她操心。
許芳今日吃了這一頓,說不定哪日就會帶許棲來吃呢。
駱笙對許芳微一頷首,轉身離開。
尚書夫人幾人舉箸伸向小菜。
紅油青筍爽口,茴香豆酥香,紫薯涼粉甜而不膩,水晶蝦仁就更美味了。
幾位夫人矜持著把小菜一掃而空,對酒菜的價錢不禁寬容起來。
贈送的小菜都這麼好吃,想來二十兩銀子一盤的滷牛肉會物有所值。
尚書夫人回味著水晶蝦仁的美妙滋味,問女掌櫃:「贈送的小菜可以另買嗎?」
女掌櫃歉然一笑:「抱歉,小菜只贈送,不賣的。」
恰好這時蔻兒與紅豆端菜進來。
紅豆快言快語道:「小菜也不是每桌都贈送的。」
「不是每桌都贈送?」幾位夫人起了好奇心。
「對啊,像開陽王都來吃兩日了,什麼都沒送呢。」紅豆以一副你們賺大了的語氣說道。
尚書夫人幾人竟莫名升起賺了的感覺。
畢竟連開陽王來吃都沒小菜贈送呢,豈不是說她們的臉面比開陽王還大。
咳咳,這多讓人神清氣爽。
一時間,就連祭酒夫人都對剛剛端小菜進來的駱笙生出一絲絲好感。
只要駱姑娘不覬覦她孫子,還是不錯的。
「油淋仔雞、千層百葉、滷牛肉、醬鴨舌,幾位客官慢用。」
尚書夫人幾人先去看份量最紮實的那道油淋仔雞。
白瓷盤上是一隻整雞,表皮金黃,香味四溢。
蔻兒介紹道:「這道菜瞧著是一隻整雞,其實早就一條條切好,吃起來再方便不過。這仔雞選的最好的童子雞,淋的醬汁是咱們酒肆秘製的,外酥裡嫩別提多好吃啦……」
尚書夫人等人聽不下去了,筷子紛紛伸向盤子,果然輕鬆夾起一塊金黃噴香的雞肉。
一口滑嫩酥香的雞肉吃下,誰也顧不上說話,繼續伸筷子去夾。
蔻兒口中不停:「幾位客官嘗嘗千層百葉呀,咱們的千層百葉和尋常百葉吃著不一樣。」
另一個圓盤中整整齊齊碼著八塊小食,層層疊疊幾乎瞧不出百葉的影子,若是不說還以為是凍過的豆腐塊下了油炸。
尚書夫人舉著筷子在雞肉與百葉之間猶豫了一下,夾起一塊豆腐塊。
豆腐塊一入口,尚書夫人就愣了。
這真的是百葉?
有百葉的味道,可也太香了些,好像吃蒸過的五花肉,偏偏沒有一點肥膩感。
二話不說,再夾一塊吃。
一桌五人,統共八塊千層百葉,寧國公夫人與許芳默默少吃一塊。
之後嘗到的滷牛肉與醬鴨舌,美味不消多言。
幾個盤子快要見底,一桌人這才想起吃酒。
琉璃壺中盛著琥珀般的酒液,倒出來清澈透亮,沒有一絲雜質。
因為釀製上的問題,市面上再好的橘子酒都渾濁不堪,就沒見過這麼乾淨透亮的。
尚書夫人抿了一口,連連歎息:「以往喝過的橘子酒比起此酒,都成了難以下嚥的泔水。」
祭酒夫人附和點頭。
這麼好吃的菜,這麼好喝的酒,一樣一份自然是不夠的。
加菜!
上酒!
最後蔻兒聲音甜美報出賬單:「油淋仔雞四盤,千層百葉十盤,滷牛肉、醬鴨舌各一份,橘子酒五壺,鱍魚餃子五盤,誠惠五百八十兩銀。」
祭酒夫人沉默著。
她忽然覺得老頭子那四百多兩的賬單也不是不能接受了,她們幾個女人一頓飯吃了將近六百兩!
尚書夫人也沉默著。
她回去要問問老爺,昨日和前日請他吃酒的都是誰。
這,這得是過命的交情吧?
「咳咳,我們東家說啦,她與許大姑娘投緣,所以今日酒菜按半價算,客官只要付兩百九十兩銀就夠了呢。」蔻兒微笑望著尚書夫人,「不知客官是現結,還是記賬?」
尚書夫人忍著心痛回以微笑:「記賬就是。」
兩百九十兩就是小數目了嗎?
她聽老頭子說這家酒肆貴,特意裝了一張百兩銀票。
哪夠呢……
「好勒。」蔻兒遞過賬單,態度無可挑剔。
此刻樓下大堂中,竟有四桌酒客。
衛晗獨自一桌,趙尚書與得力屬下林騰一桌,林祭酒帶著二孫子林疏一桌。
還有一個壯漢正埋頭吃鱍魚餃子,瞧著與其他客人有那麼點格格不入。
趙尚書與林祭酒對視,眼中刀光劍影。
趙尚書不服氣想:早知道林祭酒今天還來,應該不管林騰吃飯。他只是上峰,又不是祖父。
林祭酒則打定主意:他只管二孫子的飯,大孫子都是有差事的人了,堅決不能管!
以為他容易嗎,吃完這頓還要頭疼昨日的賬單如何向夫人交代呢。
就在這時,尚書夫人等人由女掌櫃領著走下了樓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28章 情有可原
「幾位夫人注意腳下。」難得有女客來,女掌櫃態度十分慇勤。
尚書夫人等人卻沒聽進女掌櫃的話,全都靜靜盯著大堂。
趙尚書剛蘸醋吃了一口鱍魚餃子,覺得氣氛有點不對,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筷子一抖,半截餃子掉回醋碟裡。
不知道加了什麼而分外鮮美的醋汁就這麼直直濺到趙尚書梳洗得乾淨又齊整的鬍鬚上。
完了,回去又要被夫人聞到了,該死的鬍子總拖後腿!
趙尚書條件反射懊惱著,忽然意識過來:還懊惱什麼啊,都被夫人瞧見了!
「咳咳,夫人怎麼在這裡?」趙尚書首先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尚書夫人走過來,面上端著溫柔可親的微笑:「是呀,真是巧。老爺怎麼也在?」
她們一頓飯可是吃了將近六百兩,老頭子居然還敢來!
難道又有人做東?
尚書夫人視線落在林騰身上。
這個年輕人她見過,是老爺頗器重的手下,林祭酒的長孫。
林騰頂著壓力見禮。
尚書夫人頷首回禮,飛快掃了掃其他桌。
隔壁桌是林祭酒,隔壁的隔壁居然是開陽王。
角落裡埋頭吃餃子的壯漢可以忽略不計,尚書夫人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隔壁桌。
有點怪啊,老爺帶著林祭酒的大孫子,林祭酒帶著自己二孫子,還分成兩桌吃?
略一詫異,尚書夫人想明白了:酒菜太貴,誰都不想請客。
想到這,尚書夫人又為自己那三百來兩的賬單心頭滴血。
請客是真心請客,心疼是真心疼……
林祭酒見到祭酒夫人就更心虛了:「夫人也來這裡吃酒啊。」
看來四百多兩的賬單夫人是見過了。
不過,本來是九百多兩的,說起來還賺了呢。
這麼一想,林祭酒挺了挺腰板。
不慌。
祭酒夫人此時卻壓根沒想著賬單。
賬單算什麼,她現在納悶的是為什麼兩個孫子都在這裡!
長孫就罷了,作為趙尚書的下屬還能說身不由己,可老頭子來吃酒為什麼帶著疏兒?
眼角餘光一掃駱笙,祭酒夫人恨不得撓花林祭酒的臉。
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林祭酒見夫人看著孫子,猛地反應過來:完了,疏兒暴露了!
見祖父猛使眼色,林疏強笑著道:「昨日大哥帶我來這家酒肆吃酒,孫兒覺得太好吃,今日就忍不住求祖父帶我來再吃一次。」
林騰默默向上峰求救。
趙尚書夾起醋碟中的半個餃子,瞇眼吃了。
鱍魚餡的餃子可真香。
解圍?不可能幫著解圍的,難道要他說是他命令林騰把堂弟帶來的?
那樣祭酒夫人還不撕了他。
「騰兒帶你弟弟來的?」祭酒夫人慈愛看著大孫子。
林騰敏銳看透祖母慈愛眼神下隱藏的殺機,肅容道:「實在是這家酒肆的酒菜太好吃,孫兒想與二弟有福同享。」
祭酒夫人呵呵一笑:「你們先吃,回去再說。」
林祭酒乾笑:「吃得差不多了。小二,結賬。」
他說著,飛快把最後一個鱍魚餃子塞入口中。
浪費是不能浪費的,十兩銀子一盤的鱍魚餃子只有六個,這一個就將近二兩銀子呢。
紅豆脆生生道:「油淋仔雞三隻,千層百葉六盤,滷牛肉與醬鴨舌各一份,燒酒三壺,誠惠一共三百八十兩銀——」
「記賬!」沒給紅豆說半價的機會,林祭酒豪氣干雲道。
紅豆可不懂老尚書自救的心思,奇怪掃他一眼:「客官急什麼,還沒說完哩。我們東家不是說了,有林二公子在可以算半價呢,所以只要付一百九十兩銀就夠了呢。」
「有疏兒在算半價?」祭酒夫人瞇眼。
另一邊,尚書夫人微笑著催促:「老爺,既然吃完了,咱們也結賬吧。」
「呃,結賬。」趙尚書掏出手帕擦擦嘴角。
盛三郎笑呵呵道:「油淋仔雞六隻,千層百葉八盤,滷牛肉與醬鴨舌各一份,燒酒六壺,誠惠一共五百九十兩銀。」
尚書夫人臉色微沉。
真是優秀啊,隔壁桌也是兩個人,愣是比人家多吃出兩百多兩!
好在能算半價。
趙尚書訕笑著對盛三郎道:「記賬吧。」
「好勒。」
尚書夫人等了等,也沒等到那俊朗不凡的店小二說算半價,不由輕咳一聲。
盛三郎臉上笑容更加燦爛:「客官慢走。」
趙尚書當然知道沒有半價的,也不敢多說,起身就準備帶夫人走。
尚書夫人卻不幹了。
算半價能省下三百來兩呢,這是小數目嗎?
這省出來的正好就是她今日請客的飯錢,也就是說,回頭拿這一筆省下來的銀子再來吃一頓都夠了。
再來?當然會再來的。
她辛辛苦苦操持尚書府多年,到了這把年紀不就圖個日子舒坦麼,吃點好吃的怎麼了?
「不是說可以算半價?」尚書夫人不動聲色問。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臉皮薄不能當飯吃,尚書府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盛三郎一怔:「半價?不能啊。不信您問開陽王,從來沒算過半價的。」
舉箸正夾起一塊醬鴨舌的衛晗:「……」
「那怎麼——」尚書夫人掃向林祭酒那桌,不好把話說太直白。
盛三郎恍然:「是這樣的,有林二公子在才可以算半價。」
見尚書夫人目光又掃向林騰,盛三郎忙道:「林大公子不能算。」
林騰:「……」
這一刻,林騰與衛晗下意識對視一眼,心中升起同一個念頭:說說吧,駱姑娘到底看上林疏什麼了!
尚書夫人可算聽明白了,回去的路上橫了自家老頭子一眼:「既然知道林騰不能算半價,老爺怎麼不和林祭酒換個孫子用?」
趙尚書一臉無奈:「那是人家孫子啊……要不,明日我把咱家孫子帶去試試?」
尚書夫人掙扎了一下,堅定道:「不成!」
為了一口吃的犧牲孫子,讓兒媳知道了多不好。
林祭酒那邊也不好過。
「帶疏兒能半價,所以昨日和今日就都把疏兒帶過去了?」祭酒夫人咬牙問。
林祭酒訕笑:「昨日我做東。」
祭酒夫人滿腹火氣一下子散了大半。
要是這樣,也情有可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29章 投奔
酒肆中,只剩下兩桌酒客。
一桌是連來了三日的衛晗,一桌是連來了三日的壯漢。
壯漢還在嘬雞骨頭。
衛晗則動作優雅擦乾淨唇角,吩咐石焱飯錢從昨日多付的裡面扣。
「您慢走。」石焱照例要把主子送到門外。
沒辦法,嘴上叫著客官,要是忘了這是真主子,那就離刷恭桶不遠了。
想一想這兩日吃的晚飯,他必須保住照看大白的差事!
衛晗卻沒往外走,而是一步步向駱笙走去。
石焱一看,垂眸立在原處不去打擾。
多和駱姑娘說幾句也好,水滴石穿,鐵杵磨針,說不定哪日就把駱姑娘的鐵心給打動了呢。
不過,可不能再點菜了啊!
想到這,石焱用力咳嗽一聲以以示提醒。
衛晗在駱笙面前停下來。
駱笙懶懶倚著櫃檯,抬眸看他:「王爺有事?」
衛晗輕輕點了一下頭。
「明晚我恐怕過不來。」
他語氣平淡自如,若是不知二人關係的人聽到,十之八九要誤會這是一對相敬如賓的老夫老妻。
石焱眼睛一亮。
主子有前途啊。
駱笙態度就冷淡多了,連一聲「呃」都沒說,靜靜看著對方。
這裡是酒肆,明日來與不來有什麼可說的。
「等明日,不知可否讓石焱送一些酒菜到王府?」衛晗沉默一下,說出了最終目的。
石焱眼前一黑,險些給主子跪下。
主子啊,您這麼嚴肅走到人家姑娘面前,哪怕誇一句駱姑娘今日穿的挑線裙真好看也行啊。
結果你問人家外不外送!
駱笙連猶豫都不曾,笑了笑:「實在抱歉,小店不外送,也不允許客人外帶。」
酒肆別的規矩都能改,獨獨這一條不能。
只有這樣,她才有把握引那條大魚來。
衛晗眸光微沉。
不抹零,不打折,不外送,也沒贈菜。
確定了自己與那嘬雞骨頭的壯漢地位相當,衛晗淡淡道:「那後日見。」
「王爺好走。」駱笙微微屈膝,如打發任何一個酒客。
石焱不忍再看,悄悄撫額。
不是他說,主子混得忒慘了。
衛晗轉身往外走。
石焱忙追上去:「卑職送您出去。」
「不必。」衛晗沒有停留,大步向前。
石焱緊隨其後,堅持道:「還是讓卑職送您吧。」
酒肆外,夜風褪去白日的燥熱,送來一絲涼爽。
石焱把衛晗喊住:「主子——」
衛晗沉默看他。
明日吃不到駱姑娘做的飯菜,心情不是很好,這小子最好不要亂說話。
石焱也不想觸主子霉頭,可一想眼光要放長遠啊,不能為了眼前一點蠅頭小利放棄細水長流的可能。
小親衛一下子生出勇氣,張口便道:「主子,您這樣是不行的呀——」
話未說完,他給了自己一巴掌:「呸,說順嘴了。」
以後要離蔻兒遠一點!
想到蔻兒,石焱就太陽穴突突直跳。
虧他剛來時還以為蔻兒是難得正常的一個,真是太天真了。
「我不行?」衛晗眼底盛著寒光。
石焱乾笑:「卑職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衛晗忽然停下,認真看著小親衛。
他也想知道他哪裡不行,讓駱姑娘連抹個零頭的心思都沒有。
石焱快嚇哭了:「主子,您別多想,您行著呢。卑職是說您要想討駱姑娘歡心,這麼乾巴巴湊過去搭話不行……」
衛晗皺眉,語氣冷硬:「我沒想討駱姑娘歡心。」
他只是中意駱姑娘做的飯菜,僅此而已。
石焱一聽忘了害怕,只剩恨鐵不成鋼:怎麼這麼不開竅呢!
「主子,您想一直能吃到駱姑娘做的菜吧?」
衛晗點頭。
「您想有事不能來的時候,駱姑娘破例答應外送吧?」
衛晗再點頭。
「您想有那麼一天,想吃什麼就能讓駱姑娘做什麼吧?」
衛晗遲疑了一下,點頭。
這個想法是不是有點太大膽了?
「所以啊!」石焱一拍手,「您討了駱姑娘歡心,這些不就都能實現了嗎。」
衛晗沉默著往前走。
夜色還不是很濃,由近及遠,萬家燈火。
男子白皙的面龐被街頭店舖外懸掛的大紅燈籠投來的橘光染上一抹緋色。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問石焱:「如何才能討駱姑娘歡心?」
「當然是投其所好啊。」石焱見主子聽進去了,這個激動啊。
「投其所好?」衛晗斂眉想了許久,不確定道,「你是說給駱姑娘送個面首?」
石焱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送面首幹什麼?與他還有明燭、負雪湊一桌打馬吊嗎?
等等,似乎有哪裡不對……
先不糾結這個。
「卑職覺得駱姑娘現在對面首不感興趣了,那兩個面首都在養鵝呢。」
衛晗臉一冷:「該如何做就直說,少囉嗦。」
當他樂意給駱姑娘送面首?
「咳咳,您可以用心觀察,看駱姑娘最在意什麼。卑職覺得每個女孩子喜歡的都不一樣吧。」
衛晗明白了。
原來這小子只是吹,其實比他強不了多少。
衛晗沒了追問的興致,擺擺手把石焱打發走。
酒肆裡,壯漢正在質問盛三郎:「憑什麼那桌半價,我連零頭都不給抹?」
盛三郎好脾氣解釋:「那桌有我們東家的朋友。」
壯漢根本不想聽解釋,只想保住兜裡最後一點家底:「那不成,給他們半價就要給我半價,不然我就不走了!」
紅豆把盛三郎擠開,掐腰便罵:「呸,連開陽王來吃飯都不給抹零呢,你的臉比王爺還大不成?居然還想不走了,你以為我們管飯吶?」
「管飯?什麼管飯?」壯漢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石焱恰好進來,一聽壯漢要求管飯還了得,伸手抓起壯漢就扔了出去,喝道:「關門!」
紅豆砰一聲把酒肆大門關上,對石焱露出甜甜的笑:「石三火,做得不錯啊。」
石焱眨眨眼,心裡想:看吧,他這不就討女孩子歡心了嘛。
其實還是挺容易的。
被扔出去的壯漢失魂落魄回到家,悶頭大哭。
嗚嗚嗚,吃敗家了,怎麼辦?
翌日,天有些陰。
一名黑臉少年仰望城門,喃喃道:「大哥,京城的城門看起來好高。」
絡腮鬍子笑了:「別怕,咱們在京城有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第130章 人生多艱
走過守衛城門的持刀兵吏,黑臉少年緊繃的精神得以放鬆,好奇打量著寬敞的街道、鱗次櫛比的屋舍,以及來來往往的行人。
街道是乾淨的,屋舍是氣派的,行人是體面的。
黑臉少年震撼不已:「大哥,京城真好。」
絡腮鬍子哈哈一笑:「那是當然,所以咱們黑——咱們生意歇業了,大哥才帶你來京城投奔朋友。」
說到這裡,絡腮鬍子心中發酸。
該死的官府。
祖傳的黑風寨啊,從來不擾周邊百姓,專搶過路那些為富不仁奸商的,怎麼就在他手裡斷了傳承呢!
他對不起早死的老爹啊。
絡腮鬍子站在人群熙攘的京城街頭,有點想哭。
黑臉少年此刻也感到茫然不安。
他熟悉的是山頭的破瓦房,埋頭耕地抬頭打劫的兄弟們,還有山腳下樸實可愛的春花妹子。
而不是這天寬地闊,讓他覺得自己渺小如螻蟻的都城。
「大哥,你的朋友真的會收留咱們嗎?」
絡腮鬍子豪氣干云:「那是當然。不是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陸大哥最講義氣。曾經我開黑風寨,他開白雲寨,競爭激烈,算是不打不相識。後來陸大哥搶夠了錢,金盆洗手移居京城,從此也是天子腳下的體面人了。好朋友投奔他而來,他能不管?」
黑臉少年安心了些,隨著絡腮鬍子走了幾步,小聲道:「大哥,同樣是經營寨子的,怎麼陸大哥就能早早搶夠了錢金盆洗手,咱們就被官府給滅了呢?」
絡腮鬍子呼吸一窒,狠狠拍了拍黑臉少年肩頭:「陸大哥能一樣嗎?陸大哥那是人……對,人中龍鳳。像陸大哥這樣的人才,一百個寨子也出不了這麼一個,混得比咱們好有什麼奇怪的。」
黑臉少年點頭:「大哥說得對。」
絡腮鬍子覺得小弟不大靈光,叮囑道:「陸大哥在京城多年,肯定是嬌妻美妾左擁右抱,孩子估計都七八個了。咱們到了那裡可不能亂說話,讓陸大哥的老婆孩子背地裡笑話他的朋友不上檯面。」
「那什麼不能說?」黑臉少年小心翼翼問。
絡腮鬍子語氣沉痛:「比如咱們寨子被官府滅了這種丟人事,就絕對不能說!」
「那陸大哥要是問起呢?」
絡腮鬍子咳嗽一聲:「就說咱們也金盆洗手了。」
「可咱們沒錢……」黑臉少年提醒一句。
「閉嘴,臭小子哪來這麼多話!」絡腮鬍子惱羞成怒,給了黑臉少年一巴掌。
二人走走停停,一路問了不少人,總算尋到了地方。
黑臉少年立在門口看了一陣,小聲道:「瞧著也不比咱們寨子的房子好多少。」
絡腮鬍子瞪了黑臉少年一眼:「臭小子懂什麼。這裡是京城,寸土寸金呢,你當是咱們山上,隨便撒泡尿就等於佔了地方?」
黑臉少年一想也對,不敢多嘴了。
絡腮鬍子運了運氣,砰砰拍門:「陸大哥,陸大哥你在家嗎?」
門裡沒動靜。
「大哥,陸大哥會不會出去幹活了,家裡沒人呀?」
「幹活?別胡說,陸大哥還用出去幹活?」絡腮鬍子加大了拍門的力氣。
持續了一陣,裡頭終於傳來一道聲音:「誰啊。」
絡腮鬍子心頭一喜,忙道:「陸大哥,是你兄弟飛彪來看你了——」
門猛地被打開了。
一個神情憔悴的壯漢站在門內,望著絡腮鬍子滿眼驚喜。
「飛彪兄弟,你怎麼來了!」
絡腮鬍子上前給了壯漢一個大大的擁抱:「弟弟這不是想你了嘛。」
「先進來。」壯漢勾著絡腮鬍子的肩,大步往裡走。
黑臉少年悄悄打量一番,暗想:瞧著不像是嬌妻美妾、孩子一堆的樣子啊。
壯漢招呼二人進屋坐下,端來兩碗清水。
絡腮鬍子一口飲盡,納悶道:「陸大哥,你怎麼瞧著氣色不大好。」
壯漢眼眶一酸,歎道:「說來話長,一言難盡啊。」
他目光落在黑臉少年面上,遲疑道:「這是小黑嗎?」
絡腮鬍子笑了:「沒想到陸大哥還能認出小黑,你離開那年小黑才五歲。」
壯漢呵呵一笑。
這麼黑的孩子,說真的,想認不出來也難。
「兄弟,你帶著小黑來京城,黑風寨不管了?」
絡腮鬍子一捶桌子:「哥哥不知道啊,咱那黑風寨被殺千刀的官府給滅了。那麼多兄弟死的死、逃的逃,弟弟走投無路,只好帶著小黑投奔哥哥來了……」
黑臉少年目瞪口呆。
這,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大哥不是說不能丟了面子,要說是金盆洗手嗎?
絡腮鬍子痛快訴著苦,完全不理會小弟的疑惑。
見機行事懂不懂?
陸大哥一看就光棍一個人,還怕丟什麼面子,自然是實話實說,從此吃住有人管。
壯漢聽絡腮鬍子講完來龍去脈,用力拍了拍他肩膀:「都不容易啊——」
絡腮鬍子收拾好心情,問壯漢:「哥哥這麼多年還是一個人?弟弟記得你離開時說過要在京城討一個婆娘的。」
壯漢雙眼含淚:「計劃趕不上變化啊,誰想到京城誘惑這麼多呢。我剛來京城賃下這處宅子,想著到處逛逛吧,就逛到一家酒樓,吃了一隻油汪噴香的烤鴨……」
壯漢歎口氣:「咱以前在寨子裡哪吃過這麼好吃的烤鴨啊,兄弟說是吧?」
「呃。」絡腮鬍子心情複雜附和一聲。
所以說陸大哥至今沒娶上媳婦,就是讓一隻烤鴨給耽誤的?
而黑臉少年則抓住了重點:鬧半天這破宅子還是租來的?
「真的沒想到京城吃食這麼貴啊,這二年哥哥已經不怎麼吃了,也就偶爾花點小錢去金水河玩玩——」
「金水河?」絡腮鬍子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壯漢搖搖頭:「那裡就是銷金窩,咱去了也只能在尋常花船上找個樂兒。本來這點開銷還能支撐,可萬萬沒想到就在三日前,我因為一時好奇走進一家酒肆……」
聽壯漢講完,絡腮鬍子都傻了,顫聲道:「所以哥哥連吃了三日,已經交不上房租了?」
黑臉少年默默喝水。
百里挑一,人中龍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31章 重操舊業
破屋裡,絡腮鬍子雙眼發直:“哥哥以後打算怎麼辦?”
本來以為投奔好兄弟從此過上包吃包住的好日子,萬萬沒想到陸大哥混得比他們強不了多少。
帝都居大不易啊。
壯漢神情轉為兇狠:“我準備重操舊業,正好有兄弟助我!”
“重操舊業?哥哥是說——”絡腮鬍子一顆心怦怦直跳,感受到久違的喜悅。
說實話,祖傳的基業,他也捨不得斷哩。
壯漢聲音不自覺放低:“我準備打劫了那家酒肆。”
絡腮鬍子嘴角抽動:“哥哥,咱不如換個目標,比如銀樓什麼的。”
壯漢搖頭:“銀樓還要踩點兒,家裡下鍋的米都沒了,實在等不得了。而且我連劫什麼都想好了——”
“劫什麼?”絡腮鬍子更困惑了。
不是劫錢嗎,難不成還劫人?
“劫一鍋鹵牛肉就夠了!”壯漢想想那薄薄一盤鹵牛肉的價格,發狠道。
“等等。”絡腮鬍子忍不住了,“哥哥,咱既然都打劫了,為什麼打劫一鍋鹵牛肉?直接搶錢不好嗎?”
京城的劫匪這麼委婉?
陸大哥變了啊!
壯漢連連搖頭:“劫不到錢的。那間酒肆賊貴,酒客都記帳。”
“可一鍋鹵牛肉就夠咱們三個吃一頓的啊,是不是有點不值當的?”為了一鍋鹵牛肉,絡腮鬍子實在升不起重操舊業的決心。
劫匪也是有尊嚴的。
壯漢深深看絡腮鬍子一眼,雙手比劃了一下:“這麼一盤,最多二十來片薄薄的鹵牛肉,兄弟知道多少錢一盤嗎?”
“多少?”
“二十兩!”
“多少??”
壯漢伸著兩根手指,重重道:“二十兩,少一文錢都不賣!我琢磨著一鍋鹵牛肉怎麼也能切三五十盤吧,兄弟算算這得多少錢!”
絡腮鬍子忙掰著指頭算起來。
二十兩一盤,一鍋有三五十盤,這,這最少也值六百兩白銀啊!
“兄弟,你覺得這買賣能不能幹?”
絡腮鬍子兩眼冒光:“幹了!”
六百兩銀子,與陸大哥一人分一半還能分三百兩呢,有這三百兩就能在京城買一處小小的宅子,甚至供小七讀書了。
絡腮鬍子登時陷入了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
“好叫兄弟知道,那家酒肆裡有個店小二身手不錯,是咱們這次打劫最大的阻礙。我是這麼計畫的,咱們在快打烊時偽裝成酒客去吃酒,等其他客人一走,咱們兩個就把那個店小二纏住,然後小黑衝向後廚……”
壯漢以手蘸上清水,在落滿灰塵的桌子上畫了個酒肆簡易佈局圖。
很快天色暗下來,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看著街上漸少的行人,壯漢心情不錯。
“真是天助我們。”
下雨好啊,下雨人就少了。
“哥哥,就是這家酒肆嗎?”停在酒肆門口,絡腮鬍子問道。
“沒錯,就是這家,我閉著眼聞香味就能找到。”
跟在二人身後的黑臉少年吸了吸鼻子:“是好香啊。”
讓他想起曾經埋伏在草叢裡聞到的叫花肘子的香味了。
可惜打劫失敗,到現在也不知道那麼香的叫花肘子吃起來是個什麼味道。
“客官又來啦。”一個嬌俏可愛的店小二探頭一看,笑眯眯打了招呼。
壯漢稍稍有些遲疑。
昨日他才被那個身材高大的店小二丟出去。雖是一時不察,可這心裡也有點緊張。
紅豆忙安慰:“客官別怕,來吃酒的都是貴客,昨日丟你出去的店小二已經受罰啦。”
壯漢心裡一鬆,昂首走了進去。
絡腮鬍子跟著往裡走,被黑臉少年使勁拽了一下。
“大哥,我怎麼覺得這小娘子有點面熟?”
絡腮鬍子仔細看了紅豆一眼,點頭:“是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心裡一咯噔,猛地想了起來。
這不是那次打劫,把一個兄弟踹得從此不近女色的那個丫鬟嗎!
走在前邊的壯漢回頭:“你們怎麼不進來?”
紅豆也認出了絡腮鬍子與黑臉少年。
沒辦法,敢打劫姑娘做的叫花肘子,她怎麼可能忘了。
不過姑娘昨日說了,酒肆開門做生意,不能由著性子來。
於是小丫鬟面不改色,對二人盈盈一笑:“對呀,兩位客官怎麼不進來?”
黑臉少年眨眨眼,不由去看絡腮鬍子。
絡腮鬍子驚疑不定,見小丫鬟毫無異樣,心頭一鬆。
看來沒認出來!
說來也是,只有一面之緣認不出來也正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當劫匪的眼力這麼好。
絡腮鬍子拍拍黑臉少年的手示意沉住氣,大步走進去。
進到大堂,絡腮鬍子一眼就看到了盛三郎。
第一反應:不足為慮。
再一眼,則看到了那個懶懶坐在櫃檯邊的素衣少女。
一股寒氣登時爬上絡腮鬍子脊背。
蒼天啊,這不是那個劫持了小七當人質,最後反劫了他們的女魔頭嗎!
黑臉少年也嚇得走不動路了,兩眼發直望著駱笙。
坐下來的壯漢很是納悶:“你們發什麼呆呢?”
這麼沉不住氣怎麼行。
駱笙略略一掃就認出了二人。
莫不是土匪窩被官兵端了,漏網之魚跑來京城討生活?
對於這種沒什麼本事的劫匪,駱笙毫不放在心上,淡淡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絡腮鬍子迷茫了。
女魔頭也沒認出他們來?
不應該啊,他和小七都不是大眾臉,怎麼一連兩個都認不出來?
絡腮鬍子不由去看盛三郎的反應。
盛三郎當然認出來了,打劫過他的肘子呢。
不過一想石焱昨日因為一時衝動比他們少吃了一份油淋仔雞,他就一點不想衝動了。
進門是客,他才不多管閒事。
絡腮鬍子竊喜又疑惑著坐下來。
紅豆笑眯眯問:“幾位客官吃什麼?今日有新菜水晶肴肉,只要十兩銀子一份呢。”
“那就來十盤水晶肴肉,十盤鹵牛肉,八份油淋仔雞……”
聽壯漢念了一串,紅豆揚揚眉梢:“客官是熟客了,知道價錢吧?”
本不該說這種話,可人以群分,這人帶著兩個山匪來吃酒,該不會想吃霸王餐?
“當然知道。今日我請朋友,端上來就是。”壯漢豪氣干雲。
反正一會兒要打劫,不用付帳。
“等……等等!”絡腮鬍子忙攔住要傳菜的紅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32章 照計畫行事
紅豆皺眉看著絡腮鬍子:“怎麼啦?”
山匪破事就是多。
絡腮鬍子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一盤,一盤水晶肴肉就夠了。”
打劫是不可能打劫了,等會兒能活著出去就不錯了。
一盤水晶肴肉十兩銀子,還好他在褲腰帶裡藏了一些碎銀,湊吧湊吧應該勉強夠了。
嗚嗚嗚,這些碎銀是他想著萬一尋不到陸大哥,不至於帶著小七流落街頭。
沒想到陸大哥倒是順利尋到了,包吃包住卻沒實現,最後一點家當吃一盤肉就沒了。
壯漢一聽不樂意了,伸手按下絡腮鬍子的手指:“兄弟這是幹什麼?今日敞開了吃,不用給哥哥省著。”
他說著,猛向絡腮鬍子使眼色。
吃白食啊,不吃白不吃。
敞開肚皮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搶劫。
“不,不,不,一盤水晶肴肉就夠了!”絡腮鬍子都快哭了,也猛給壯漢使眼色。
大哥哎,您可真是親大哥,能不能給個機會讓兄弟說清楚?
“照剛才的上!”壯漢豪氣干雲衝紅豆喊。
“一盤水晶肴肉!”絡腮鬍子喊得更大聲。
紅豆不樂意了:“你們這麼大聲兒幹嘛?幸虧其他客人已經走了,不然嚇壞了客人你們賠啊?”
蔻兒見這邊鬧騰得厲害,扭身走過來,笑盈盈道:“來吃酒圖的就是高興,誰做東誰說了算嘛,吵來吵去不行的呀……”
壯漢一拍胸脯:“我做東,聽我的!”
絡腮鬍子忙道:“我做東,我做東!”
壯漢拽住絡腮鬍子胳膊,真的有點怒了:“兄弟,你千里迢迢來投奔我,吃的第一頓反而要做東,這是瞧不起哥哥嗎?”
絡腮鬍子滯了一下。
他可從來沒瞧不起陸大哥啊,陸大哥在他心中一直是人中龍鳳哩。
咳咳,雖然來到京城發現與想像中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差別,但他還是很崇敬陸大哥的。
畢竟是金盆洗手能來京城混的人物呢。
絡腮鬍子就愣了這麼一下的工夫,再回神,酒菜已經擺上了桌。
壯漢夾起一根醬鴨舌放入絡腮鬍子盤中:“兄弟嘗嘗這醬鴨舌。也不知道這家酒肆的鴨舌是怎麼鹵出來的,味道特別好。”
絡腮鬍子茫然夾起醬鴨舌塞入口中,一個激靈立刻不茫然了。
好吃!
怎麼有這麼好吃的鴨舌!
“小七,你嘗嘗,醬鴨舌好吃。”絡腮鬍子夾了一根醬鴨舌給黑臉少年。
黑臉少年吃得頭都抬不起來。
一會兒怎麼辦?那是大人操心的事,他只管吃。
“油淋仔雞也好吃……”壯漢繼續給好兄弟夾菜。
絡腮鬍子嘴裡塞滿肥嫩噴香的雞肉,連連點頭:“好吃,好吃。”
可憐他沒讀過什麼書,找不出更好的詞來贊了。
壯漢又給絡腮鬍子夾了一筷子鹵牛肉:“我最喜歡這家酒肆的鹵牛肉了,一口牛肉一口燒酒,一口燒酒一口牛肉,給個神仙都不換。”
這話他聽店小二說過,不過是說開張頭一日的燒豬頭。
只可惜那日他想不開,吃了二十碗陽春麵,活生生錯過了……
壯漢一想傷心事,發狠把兩片鹵牛肉一起塞入口中大嚼起來
絡腮鬍子聽到“鹵牛肉”卻猛然清醒了。
嘴裡含著美味的鹵牛肉,他一顆心哇涼哇涼。
怎麼辦,現在可怎麼辦?
“兄弟怎麼不吃呢?”壯漢嚼著鹵牛肉,納悶問。
絡腮鬍子左右瞄瞄,見並無人注意這邊,壓低聲音道:“哥哥,情況有變!”
情況有變?
壯漢忙把牛肉咽下,換上嚴肅臉:“怎麼?”
畢竟是百裡挑一的大當家,這點敏銳性還是有的。
絡腮鬍子苦著臉,聲音放得更低:“哥哥還記得我跟你提的,有一次打劫反而被對方劫了吧?”
壯漢點頭。
這麼丟人的事,他都沒想到飛彪兄弟會跟他說,可見是把他當親大哥。
絡腮鬍子眼神往櫃檯的方向飄了飄,小聲道:“反搶了我們的人,都在這酒肆裡呢。”
壯漢:“……”
緩了緩,壯漢低聲道:“櫃檯邊那個美貌小娘子,據說是位大家閨秀。”
怎麼會在反搶了飛彪兄弟的人裡呢?
絡腮鬍子快哭了:“就是她,她是領頭的,還劫持了小黑當人質哩。”
壯漢茫然看向黑臉少年。
腮幫子鼓鼓的黑臉少年趕緊點了個頭,夾了一筷子水晶肴肉塞入口中。
好吃!
壯漢遲緩調回目光,聲音暗啞:“兄弟,那咱們今日——”
“不成了!”絡腮鬍子眼眶發紅。
壯漢再遲緩轉動目光,投向滿桌子美酒佳餚:“那這些菜——”
“完蛋了!”絡腮鬍子表情沉重。
壯漢目光呆滯:“那怎麼辦?”
他還沒忘昨日被那個店小二單手扔出去的事呢。
一個店小二都這樣了,再加上打劫了飛彪兄弟的女魔頭一夥人,可怎麼辦?
他這般想著,情不自禁去看駱笙。
坐在櫃檯不遠處的少女黑髮素衣,神情淡漠。
壯漢心頭茫然:這般美人兒,還會打劫?
見大哥被打擊傻了的模樣,絡腮鬍子只想痛哭流涕。
他阻攔過的啊,曾經只需要拿出十兩銀子買下一盤水晶肴肉,他們就能全身而退。
誰想到——
還能怎麼辦,敞開肚皮吃吧,吃完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不了留下來刷盤子。
絡腮鬍子破罐子破摔,扯開嗓子喊道:“十壺燒酒!”
喝酒壯膽,一醉方休。
絡腮鬍子給壯漢倒了一杯酒:“哥哥,弟弟敬你,這些年都不容易啊。”
壯漢舉杯相碰:“是,不容易啊。”
等會兒怎麼逃命呢?
不管了,吃飽喝足再說。
紅豆雙手環抱,側頭對蔻兒道:“蔻兒,我覺得這桌人是吃霸王餐的。”
“不能吧,他們是不想活了嗎?”
“不信你瞧著。”
小半個時辰後,壯漢、絡腮鬍子,還有黑臉少年,全都喝醉了。
喝醉之後的絡腮鬍子拍了一下腦袋,低聲問:“哥哥,是不是可以動手了?”
好像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是什麼呢?
壯漢把酒杯一放:“動手!”
二人突然起身,直奔石焱而去,不忘吼一嗓子:“小黑,照計畫行事!”
蔻兒捏著手絹掩口:“天呀,他們還有計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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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玉蟬
人喝高了,行動就直接了。
壯漢與絡腮鬍子一左一右撲到了石焱身上。
石焱左右看看,謹慎問駱笙:“東家,我能動手了嗎?”
昨日一時衝動成千古恨啊!
就因為把抱著他左邊胳膊的這個王八羔子扔出去了,他沒吃著油淋仔雞!
沒吃著!
對這個王八蛋說有深仇大恨也不為過,他一拳打死的心都有。
不過不能衝動,萬一因為衝動吃不著今日的水晶肴肉,那他就虧大了。
駱笙沒開口,紅豆叉腰罵開了:“石三火你行不行呀,人家都打劫到你身上了,你還傻杵著幹什麼?等等,那黑臉小子要幹嘛?”
大堂裡,沒人在意掛在石焱身上的兩個醉漢,而是默默看著埋頭往後廚衝的黑臉少年。
“這黑小子是喝多了嗎?逃跑的話門口在那邊啊。”盛三郎納悶道。
因為駱笙沒發話,眾人又好奇,一時無人阻攔埋頭狂衝的黑臉少年。
只一瞬的工夫,黑臉少年就衝到了院中。
立在院中的少年茫然四顧,因喝得有點上頭,結巴著道:“鍋、鍋、鍋呢?”
抽動了一下鼻子,黑臉少年眼一亮,衝著架在廚房外的一口大鍋就衝了過去。
恰好秀月聽到動靜走出來,見一個黑小子奔向一口大鍋,下意識擋住了去路。
熱氣騰騰一鍋鹵牛肉,潑到這孩子身上,就要把人鹵半熟了……
眼看黑臉少年要撞到秀月,駱笙抄起手邊鐵算盤擲了出去。
算盤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算盤珠叮噹作響,就這麼砸在了少年膝蓋窩上。
黑臉少年腿一軟,一個狗啃泥的姿勢摔在秀月腳邊,顫了顫身體一動不動了。
一隻玉蟬從黑臉少年脖頸處滑出,靜悄悄映入秀月眼簾。
秀月瞳孔一縮,盯著玉蟬如遭雷擊。
女掌櫃後知後覺驚呼一聲,看著駱笙的眼神格外震撼。
她當了這麼多年掌櫃的,今日才知道鐵算盤還能這麼用。
東家該不會把那黑小子砸死了吧?
秀月愣愣蹲下來,顫抖著伸出手,去碰黑臉少年的鼻息。
駱笙走過去,淡淡道:“砸不死的。”
這時響起了呼嚕聲。
秀月跌坐在地,一副放鬆後虛脫的模樣。
駱笙詫異看了秀月一眼:“秀姑,你怎麼了?”
“我——”秀月猛然抬頭,迎上少女烏湛湛的眸子,強露出一抹笑容,“我沒事……”
駱笙凝視著秀月嘴角的笑,眸光轉深。
那抹笑很虛弱,很慌亂,可不像沒事的樣子。
她眸光一轉,掃向趴在地上打呼嚕的黑臉少年,若有所思。
秀月不是第一次見這黑臉少年了。
早在進京的路上,黑臉少年衝出來打劫,秀月就在當場。
可那時候她反劫持黑臉少年為質,並不見秀月有何異樣。
這一次,為何不同了?
駱笙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黑臉少年身上。
已經到了打烊的時間,半月掛在樹梢頭,灑落的輝光與屋簷下燈籠散發的橘光交織。
有一物進入駱笙視線。
駱笙蹲下來,素白手指伸出,拾起靜悄悄躺在地上的玉蟬。
玉蟬穿著紅線,還掛在黑臉少年脖子上。
秀月猛然伸出手,把玉蟬握住。
駱笙看向秀月,平靜問道:“秀姑認識此物?”
秀月張口想否定,可少女語氣太過篤定,那微微挑起黛眉詢問的神情太過熟悉,令她陡然喪失了否認的力氣。
秀月突然跪下來,衝著駱笙磕了一個頭。
駱笙皺眉:“秀姑這是做什麼?”
她放下玉蟬,直起身,卻沒有去扶伏地磕頭的秀月。
秀月是她的貼身侍女,如此反應定然與黑臉少年有關。
她好奇的是黑臉少年的身份。
秀月抬起頭來:“這孩子是我失散多年的侄兒,求姑娘允許我把他留在身邊。”
“還有這麼巧的事兒?”紅豆訝然,“那你進京的時候遇到這黑小子怎麼沒認出來呢?”
秀姑好算計啊,一個人爭寵還不夠,居然還要拉山頭!
必須揭穿她的陰謀。
秀月攤開手,露出那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玉蟬。
“我侄兒早早就走丟了,本來認不出,剛剛看到他戴的這只玉蟬才認出來……”
紅豆撇嘴:“黑成這樣還認不出?”
“紅豆。”駱笙淡淡掃了紅豆一眼。
紅豆捂嘴:“婢子不說了還不行。”
姑娘果然偏心秀姑,連疑點都不讓人說。
“秀姑,你起來吧。”
秀月遲疑看了黑臉少年一眼。
駱笙笑笑:“既然是你的侄兒,當然可以留下來。”
“多謝姑娘!”秀月又重重磕了一個頭,這才俯身去抱黑臉少年。
抱了抱,沒抱動。
黑臉少年瞧著只有十二三歲,卻是個結實小子。
“還是我來吧。”紅豆輕鬆把黑臉少年抱起來,一臉嫌棄問秀月,“把你侄子放哪呢?”
秀月不由去看駱笙。
“先放廂房吧,他只是喝多了。”駱笙說得平靜,心中卻波瀾叢生。
秀月是三歲時從外頭買來的,在管事嬤嬤手裡調教到五歲送到她身邊伺候。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秀月在王府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又哪來的侄子
王府滅門前,秀月是她的四大侍女之一,王府滅門後,秀月以醜婆婆的身份遮遮掩掩活了十二年。
那黑臉少年的來歷就十分可疑了。
莫非是王府倖存之人的孩子?
駱笙自嘲地想,若不是從司楠口中知曉幼弟在十二年前的那個夜晚就被摔死了,看這黑臉少年年紀,她甚至以為是幼弟寶兒……
想著這些,駱笙又想到一個人。
玉蟬能被秀月一眼認出來,可見秀月與玉蟬的主人很熟悉。
而那個人不可能是她或疏風幾個。
那麼最可能的人便是秀月的未婚夫。
秀月的未婚夫掌管王府一衛府兵,是個很出色的青年,對秀月十分傾心。
她出閣把秀月留下,除了替她侍奉母親,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難道說秀月的未婚夫那個晚上也逃出去了,並娶妻生子——
“東家,這兩個人怎麼辦?”
駱笙回神,目光在壯漢與絡腮鬍子面上遊移,腦海中則浮現出一個冷肅俊朗的青年模樣。
難不成這二人中有一位是秀月的未婚夫?
歲月這把殺豬刀,不至於狠成這樣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34章 盤問
被石焱拎著的兩個人正此起彼伏打著呼嚕。
石焱忙解釋道:“我沒下狠手!”
“一起帶去廂房。”駱笙淡淡道。
青杏街的店鋪大都是前鋪後院的佈局,有間酒肆也不例外。
一排三間東廂房,秀月正陪著黑臉少年在打頭一間,絡腮鬍子與壯漢被安置在最末一間。
“還挺沉。”石焱把二人丟麻袋一樣往榻上一扔,只聽呼嚕聲震天,也不見醒。
蔻兒掩口:“睡成這樣,現在的劫匪不行了呀……”
盛三郎警惕問道:“表妹,你該不會把這二人也留下吧?”
他好歹還能當店小二呢,這兩個飯桶能幹嘛?
駱笙沒接盛三郎的話,目光越過壯漢在絡腮鬍子面上停了片刻,吩咐蔻兒:“把他鬍子剃乾淨。”
蔻兒應一聲是,跑去後廚翻出一把剪刀對著絡腮鬍子的臉比劃著:“姑娘,全剃乾淨嗎?”
“對,全剃了。”
盛三郎與石焱眼睜睜瞧著嬌嬌柔柔的蔻兒姑娘飛快給絡腮鬍子剃著鬍鬚,動作那個熟練。
二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這,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石焱與盛三郎對視,喃喃道:“我只以為蔻兒喜歡說話……”
萬萬沒想到剪刀使得這麼溜。
盛三郎默默望天。
誰不是呢?
很快響起女孩子愉悅的聲音:“姑娘,剃好了,您瞧瞧婢子剃得咋樣?是不是挺乾淨的?”
駱笙還沒開口,盛三郎與石焱不約而同倒抽口冷氣。
只見原本濃密鬍鬚與鬢角連在一起的漢子現在一張臉如剝了殼的雞蛋,光滑乾淨,比額頭這些不曾被鬍鬚遮蓋的地方白了何止一點。
瞧著那個怪異。
駱笙仔細看了一眼。
嗯,還是那麼醜。
可以肯定不是秀玉的未婚夫。
交代石焱看著二人,駱笙抬腳去了秀月那裡。
紅豆站在門口,見駱笙來了想要打招呼,被她搖頭制止。
屋內,秀月正望著黑臉少年默默垂淚。
“秀姑——”駱笙輕輕喊了一聲。
秀月慌忙拭淚,回過頭來。
“你跟我來。”
秀月回望黑臉少年,猶豫了一下。
“有紅豆看著,跑不了。”
秀月這才起身,隨駱笙去了隔間。
“先坐。”駱笙指了指椅子。
秀月默默坐下。
“秀姑,你真的肯定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侄子?”
秀月渾身緊繃,點了點頭。
“就憑一隻玉蟬?”
秀月眼底浮現出激動:“那只玉蟬本是我的,錯不了。”
“別激動。”駱笙聲音淡淡,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只不過她緊跟著問了一句,讓秀月無法淡定了。
“那少年山匪出身,你就沒想過玉蟬可能是打劫來的?”
秀月一下子愣住了。
“這種可能並不小,不是麼?”駱笙語氣平靜,實則心中並不平靜。
黑臉少年如果真是秀月所謂的“侄兒”,那一定與鎮南王府有關。
越是這樣,越要謹慎。
“不能吧,玉蟬並非珍貴之物……”秀月神情茫然,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對一夥不入流的山匪來說,或許就很珍貴了。秀姑,你別忘了,當初我逼他們留下值錢之物,統共不值百兩銀子……”
秀月自然不會忘。
畢竟反打劫了劫匪這種事不常見。
“還是等他們酒醒了,問問再說。”
這一等,就到了明日一早。
黑臉少年先醒了。
他茫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十分美麗的面龐。
黑臉少年一個激靈坐起來,徹底嚇醒了。
“你要幹什麼?我,我沒錢!”
女魔頭太可怕,大哥呢?大哥在哪兒?
黑臉少年慌張四顧。
駱笙攤開手心,語氣溫和:“別怕,你看看這是什麼?”
少女手心白皙柔軟,靜靜臥著一隻小小的玉蟬。
黑臉少年一下子急了,一邊伸手去奪一邊喊:“還給我,快還給我!”
這般情急,足見對玉蟬的在意。
駱笙手指纏繞紅線,輕巧拎著玉蟬,涼涼道:“再搶我就摔了它。”
黑臉少年登時嚇得不敢動彈,死死瞪著駱笙。
怎麼有這麼壞的女孩子!
“有沒有覺得冷靜點了?”駱笙淡淡問。
黑臉少年呆呆點頭。
不冷靜還能怎麼樣呢?女魔頭要摔他的玉蟬!
“冷靜了就好,那就回答我幾個問題。”駱笙一晃玉蟬,“先說說這玉蟬是怎麼來的。”
黑臉少年眼珠隨著玉蟬轉,唯恐面前惡劣至極的少女一個失手或故意把玉蟬給摔了。
“是搶了什麼人得到的這只玉蟬?”
駱笙語氣輕巧,卻讓黑臉少年瞬間氣紅了臉。
“玉蟬是我的,不是搶的!”
“你的?”少女揚眉,絲毫不掩輕視,“我不信。”
黑臉少年又急又氣:“就是我的,我從小就戴著的。我叔叔說玉蟬是我爹娘留給我的念想,誰都不許碰。你快還給我!”
駱笙嗤笑:“小山匪就愛撒謊,你明明對那個絡腮鬍子叫大哥,怎麼又成叔叔了?”
“杜大哥本來就是我大哥,我叔叔已經死了——”黑臉少年說到這,淚珠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著不掉下來。
不能在女孩子面前哭。
“哇哇——”黑臉少年扯開嗓子嚎起來,“沒吃到叫花肘子,還把我攢了好久給春花妹妹買冰糖葫蘆的錢搶走了,還搶我的玉蟬……”
女魔頭根本不能算女孩子!
“再哭我摔玉蟬了。”駱笙淡淡警告。
黑臉少年哭聲頓止,因為太急打起嗝來。
“你叔叔什麼時候過世的,是個什麼樣的人,長什麼樣子……”駱笙一連問了一串問題。
黑臉少年後知後覺察覺不大對勁,警惕看著駱笙:“你、你為何一直問我叔叔?”
素手一晃玉蟬,黑臉少年登時老實了,垂著頭回答問題。
“叔叔七年前過世的。叔叔不愛說話,但很疼我,還教我識字習武……叔叔是我們黑風寨有名的美男子,你、你究竟想幹什麼?”
駱笙微微沉默了一下。
一個已經過世七年的黑風寨美男子,這黑小子究竟在擔心什麼?
她似乎也沒這麼嚇人吧?
而此時,隔壁房間響起一聲慘叫:“鬍子,我的鬍子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