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雙子座堯堯 -【錦繡棄妻】《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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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1 PM

第三零章 真狠

    “啪”地一聲,桌子上的碗盤被震得紛紛起跳,一隻湯匙滾下了桌面,隨著一聲清脆的哀嚎,斷成了兩截。

    尹知晴嚇得面色一白,眼圈就紅了,她哪裡說錯了嘛,父親好端端地沖她發什麼火?

    飯桌上其他幾人也是呆愣了一下,還是知情的葉氏先反應過來:“這件事你們父親和我已經決定了,就是這樣了。不僅下人,你們一個兩個也要給我管好自己的嘴。宇兒、朗兒,你們趕緊吃好了上學堂去。晴兒你去春暉院給你祖母請安,陪你祖母用飯吧。”尹老夫人這兩日身體不適,都在自己屋裡喝點粥什麼的,要不然他們都是要去春暉院廳堂一起用早餐的。

    葉氏說完,悄悄安撫地拍了拍知晴的手背,示意她先離開。

    尹知晴真心覺得委屈,不過她還是很怕父親的,也知道母親是在示意她晚點會同她解釋,只得扁著嘴離開去了春暉院。

    尹明宇、尹明朗兩兄弟對視一眼,也不吃了,稱今日學堂有事,告辭退了出去。他們父親那額上青筋暴露的模樣還真是很駭人的。

    葉氏輕歎了一聲,道:“晴兒又不知道實情,小孩子受了委屈可不就記恨在心了?你同自家女兒計較什麼?不是還小麼?”

    葉氏嘴上維護女兒,心裡卻是理解尹暉為什麼如此生氣,也不敢再觸犯他的神經,只暗暗責怪知晴不懂事,一口一個“斷絕關係”、還什麼“死乞白賴”,那不是搧她自己爹娘的臉嗎?回頭一定要好好說說她。

    尹暉的臉還是青的:“十四歲了還小?你親自教導的女兒就是這樣的?口口聲聲‘小賤人’,哪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讓外人聽到了誰敢上門提親?我看嵐兒沒有養在你這邊倒是她的福氣了,人家戚姨娘將她教養得是乖巧又知書達理。”

    尹知嵐是尹暉的庶女,也是他最寵愛的貴妾戚姨娘生的女兒,相貌完全繼承了戚姨娘的美麗柔媚。

    戚姨娘是尹老夫人的表外甥女,同尹暉是青梅竹馬。有尹老夫人和尹暉撐著,葉氏還真是難以對她下狠手。好在戚氏也算識趣,且生下知嵐後落下了毛病,很難再有孕。一個沒有兒子的貴妾,葉氏自然不放在眼裡,甚至還“大方”地讓戚氏自己教養女兒。

    沒想到今日尹暉卻是拿了這個來攻擊她和知晴!葉氏使勁地咬了咬牙,才忍住沒有沖上去撓尹暉的臉,略低下頭冷笑一聲:什麼玩意兒?狐媚子生的小狐媚子能跟知晴這個嫡女比麼?再知書達理又怎麼樣?將來也只能是“賣”到一戶高門為妾,替她兒子女兒鋪路罷了。

    不過,葉氏皺了皺眉,自己是有些疏忽了,她只在私下裡與知晴說起長房時帶了幾句“小賤人”,沒想到知晴如今罵得如此順溜,還毫不遮掩。

    一頓好好的溫馨早餐就這樣落個不歡而散,夫妻兩個也不多言,只是該做的事還沒忘記。尹暉草草吃了一些後,倆人就準備換衣服出門去玉泉莊了。

    不想,腳還沒跨出大廳門,石豐收和林掌櫃就匆匆趕來,“噗通”跪在他們面前:“二老爺,二夫人,你們趕緊將欠雅秀閣的賒帳還了吧!”

    尹暉眉頭一挑:“什麼賒帳?你們一大早的觸什麼眉頭?”

    石豐收都快哭了:“二夫人,尹知若在雅秀閣門口張貼了關店鋪的啟示,通知定做首飾的人兩日內到店裡付全款取貨,還附了一張欠帳表,都是你們府上的。誰不知道銀樓是從不賒帳的,就是訂貨都要先交定金,雅秀閣也從來沒有先例。現在在我手上出現了欠帳,以後還有誰敢雇用我?二夫人,您趕緊將三千八百兩的欠帳先附上吧!”

    “三千八百兩?”尹暉疑惑地瞪了葉氏一眼,“只不過幾日時間,你就買了這麼多首飾?”

    葉氏還沒開口,那邊林掌櫃搶先道:“二老爺,二夫人,還有我那邊鋪子的四千三百兩。大姑娘說了,如果追不回欠帳,就將我們一家人賣到最低賤的地方去。二夫人,我可都是聽您的吩咐啊。”

    尹暉張大了嘴:“三千八百兩?四千三百兩?加起來就是八千一百兩,葉氏,你買這麼多首飾做什麼?還賒帳?你是想把我的臉面都丟光嗎?”在那鬧市區張貼?還不瞬間傳遍整個京城?他尹暉還要不要出門了?明日他還有臉去府衙上差嗎?

    “我……我……”葉氏囁喏道,“我娘壽辰不是快到了嗎?我買了一些頭面送過去,兩……兩個嫂子和幾個侄女每人都送了幾樣,晴兒自己也挑了兩樣。”尹詔和芊昕郡主被害死的第二日,她心想著那兩個鋪子很快就是自己的了,得意之下立馬跑去挑了首飾上娘家炫耀去了。然後昨天知晴又跑去了一趟。

    尹暉的臉都氣得扭曲了,怒氣幾乎變成殺氣籠罩了全身。

    葉氏看著尹暉眼裡的怒火,不由地有些害怕了:“我嫁到尹家這麼多年,為你生兒育女、打理家事,不過是八千兩銀子的首飾,我孝敬一下娘家怎麼了?我們這就去將知若幾個接回來,那雅秀閣不就是我們自個兒家裡的東西了,還還什麼帳?”

    尹暉怒極反笑:“蠢貨!現在我們都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還去接人?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我看你還是趕緊去將那些首飾要回來吧!”他們先是公開宣佈與長房斷絕關係,然後葉氏跑長房閨女的嫁妝鋪子去賒帳,還是八千多兩銀子的賒帳,現在被人家尹知若追帳了,他們再跑去認親接人?只怕不用等尹知若趕人,路人就用臭雞蛋爛鞋子砸死他們了。

    葉氏又不是真蠢,只是一時慌亂害怕腦袋轉不過彎來罷了,被尹暉罵了一句,頓時醒悟過來,因為這一大筆賒帳,他們要再想去扮什麼慈愛親叔親嬸是不可能的了。狠!真狠!尹知若那個小賤人這一招太狠了!到底是誰在後面指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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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1 PM

第三一章 又來

    公中的帳目中最多只能挪出一千兩來,但一下子挪用這麼多肯定不像葉氏平日那樣一點點地貪汙可以不露痕跡,尹老夫人和許氏都不是好蒙的。

    尹老夫人昨晚就出了一千八百兩,今日一聽到又要破財的壞消息,咳喘了好一會兒差點緩不過氣來,瞪著葉氏的眼神就像飛刀一般,最後還是拿出了所有現銀,銀子加銀票也只有四千兩,還明言公中的銀子和她這四千兩私賬是借給葉氏的,要葉氏寫借據,把那個嫁妝鋪子的店契拿來做抵押。

    尹老夫人的理由也很充分:這八千一百兩銀子是葉氏買首飾送給自個兒娘家的,自然只能用她自己的私房錢,哪有讓婆家和婆母貼補的道理?若不是怕影響尹暉的聲譽、甚至害他丟官,她才不會拿銀子出來,而且這樣拿體己貼補二房對三房也不公平。

    葉氏怎麼可能相信尹老夫人只有五六千兩銀子的體己?可是這事她還真不好爭,那些首飾確實是送娘家去了,也不可能要回來。今日不趕緊將雅秀閣的欠帳還上,事情傳開了,或者許氏真的鬧起來,她出門還不被唾沫淹死?三個子女以後也不用談婚論嫁了,尤其是女兒知晴,誰敢要一個公然拿婆家銀子貼補娘家的兒媳婦啊?

    尹暉陰沉著臉道:“剩餘的三千一百兩銀子只能你自己想辦法了,要不回娘家借,要不將那些首飾都要回來,反正必須在正午之前給我辦妥。”首飾就是能要回來也只能換成銀子,捧著首飾去還帳那才真正是讓人笑掉大牙!

    尹暉覺得自己娶了這麼個自小定親的嫡妻真是倒楣極了,沒有芊昕郡主的財力、能力,沒有許氏會討好母親的精明算計,更沒有戚姨娘的美貌……還成日惦記著往娘家搬銀子,連個女兒都教養不好,真是哪哪哪都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此時的葉氏哪裡敢頂撞尹暉?有心要向三房借,可人三房還沒回府呢,也不知躲在娘家避風頭的許氏是不是已經聽說了?只怕更不會這麼早回來。而且就許氏那德性,還不知會如何譏諷她。

    想來想去,還是只得硬著頭皮趕回娘家去。葉老夫人前日剛收了價值昂貴的頭面,心裡正熱乎呢,一聽葉氏囁喏著說明來意,氣得跳起來大罵了葉氏一頓。這事的具體情況一旦傳揚開來,不止尹家兩房被人笑,她葉家的孫女外孫女以後也沒人敢娶啊,弄不好連已經定親的都要上門來退了。

    可是給到兩個媳婦和幾個孫女的頭面首飾自然不能往回要,否則肯定要鬧騰起來。葉老夫人咬了咬牙,從自己的體己箱子裡拿出幾張銀票甩了過去:“自從你拿了那些東西回來,我的右眼皮就使勁跳,沒想到還真出事了。沒有本事偏偏要充大頭!我就只有這四千兩了,剩下的那一半你自己想辦法湊齊吧。連累到我們葉家的名聲和你幾個侄女的親事,莫要怪我們與你斷絕關係。你以後也少回來,我們葉家可從來沒有指望你。”

    葉氏的身子晃了晃,一種悲憤之情油然而發。因為生她時母親難產祖母生病,她自小就受嫌棄,還好三姨母和表姐挺喜歡她,她在表姐出嫁之前幾乎都住在季家。也因為娘家不重視她,她一直想爭點臉面,讓母親看到她的好,讓兄嫂弟妹來奉承她,這幾乎成為她的執念。

    原先長房在時,娘家還會惦記著她一些,那日長房一倒下,她二哥看她的眼神就淡漠了很多,還讓她“非常時期要低調些”、“不用回葉府去參加母親的壽辰”。

    她這才一時衝動,帶著知晴去“志在必得”的雅秀閣“買”了昂貴的首飾頭面回娘家去提前送禮,意在炫耀一番,沒想到卻給自己挖了這麼大一個坑。若世上有後悔藥,打死她也不會再做這樣的傻事,母親又如何?兄弟姐妹又如何?待她發財的那一日,她連一根銀簪子也不會給他們了。

    好在比預期的多要到了一千兩,聽她母親那口氣應該也不指望她還。葉氏不再說什麼,收好銀票漲紅著臉趕回尹府去了。

    尹暉見葉氏拿了銀票回來也松了口氣:“先將一千兩還回公中帳上,免得弟妹回來鬧。其他的給林來和石豐收去銷帳吧。”現在他們尹府是不能再鬧出一點點事來了。

    尹暉說完,甩袖往戚姨娘的百合院走去,不再理會葉氏。他也是有三四千兩私房錢的,差點就讓那個蠢府給敗了!一個大男人身上沒有點銀子,應酬、喝花酒也要從公中要嗎?

    葉氏氣得跳腳,突然想起戚姨娘也是有些嫁妝的,今日這麼好的“藉口”怎麼忘記向她“借”一些了?真是懊悔莫及!

    尹府距離富貴大街上的雅秀閣沒有多遠,林來和石豐收才走了一會兒,剛回房靠在躺椅上想閉一會兒眼睛的葉氏就被秦婆子的大呼小叫聲吵醒了:“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葉氏怒極,這麼唱衰法,她能好得了嗎?人都還沒到眼前,就一路“夫人不好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快死了呢。

    秦婆子一陣風似地撲了進來:“夫人……燕媽媽被強伯壓著來了,她好像招出了很多東西,府門口圍了好多人。”

    葉氏雙腳一軟,跌坐回躺椅上,一出接一出,這還讓不讓她喘口氣了?尹知若這是想幹什麼?

    秦婆子也是滿臉焦慮:“強伯不肯進府,說燕媽媽是大姑娘……呃……尹知若的娘留給她的老人,她不能不為燕媽媽討個公道,要二老爺二夫人出去當著大傢夥的面給個說法。”

    “說法?什麼說法?他們瘋了嗎?”葉氏覺得自己已經就要瘋了,“這個燕婆子敢耍我?我要她生不如死!”難怪了,難怪事情會變成這樣,難怪她籌畫得那麼精密的賭局會輸的如此慘重,原來是那個牆頭草兩頭擺的燕婆子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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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2 PM

第三二章 血濺

    葉氏當然是不想出去丟臉的,但是那燕媽媽一旦在外面當眾說出他們早早就威逼利誘她算計尹知若嫁妝的經過,就會牽扯出很多東西來。軍隊的那些將領們不是正在找證據為尹詔辯護嗎?

    到時候別說尹二老爺的官職,就是他們夫妻倆的性命興許都難保,玉先生他們那些人會不會殺人滅口?

    想到這種可能,葉氏的額頭開始冒冷汗,他們夫妻若是死了,可不會有什麼仗義又有勢的好友、部將為她的子女撐腰,他們也沒有尹知若那麼多財產伴身啊!

    不行不行,得趕緊出去看看,咬死不承認就是了,反正無憑無據只那燕婆子一面之詞能說明什麼?那個小孩……那個小孩…..絕對不能再留了。

    葉氏倏地一下跳了起來,讓秦婆子叫了二林子過來,吩咐他立即將那孩子弄死從後門帶出去丟了。這才扶著秦婆子的手往外走,邊走邊問:“老爺知道了嗎?他還在百合院?”

    秦婆子答道:“應該是知道了,剛好三夫人回府撞見這事,趕緊讓人跑去通知老夫人和老爺了。”不僅葉氏,就是秦婆子這兩日葉氏驚愕得不行,那位溫溫吞吞、沒有什麼主見的長房大姑娘,怎麼去了一趟洛城就能弄出這麼多事來?一環套一環,絲絲入扣啊!這兩日耳邊聽到的大姑娘還是之前那個嗎?或者是,芊昕郡主附身了?

    這個念頭一起,秦婆子不由地打了個寒顫,想到那幾個還貼著封條的院子,暗暗念了聲“阿彌陀佛”,決定過兩日去靈邑寺燒燒香,捐點香油錢。

    葉氏怎麼能想到她身邊的婆子起了如此荒誕的念頭,聽到秦婆子的話她就冷哼了一聲:“她回來的倒是及時!”蓬萊閣的事落了,欠帳也還了,還有她和他們二房的熱鬧可看。

    倆人心裡焦急,步子也快,連路上丫鬟婆子的竊竊私語都沒注意到,或者是,無暇顧及。很快,主僕兩就到了府門處。

    幾乎同時到達的尹二老爺抬手就往葉氏身上招呼了一巴掌,若不是秦婆子攙得緊,葉氏鐵定已經往旁邊摔倒。

    尹二老爺似乎還沒解氣,又向葉氏的臉上揮起巴掌。他身邊的戚姨娘趕緊拉住了他:“老爺,老爺不要!姐姐還要出去處理那事兒呢,可不能打臉!”

    秦婆子一個哆嗦:不打臉就能打嗎?葉氏卻是被打傻了似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紅了眼就要像尹詔撞過去。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燕媽媽尖利的聲音:“牛牛,兒子,我的兒子。”緊接著是一個丫鬟受驚的喝罵聲:“燕媽媽,那是明朗少爺,才不是你兒子,趕緊放開啦。”

    明朗?她的小兒子!葉氏一頓,差點因為沒收住力摔倒,轉頭向門外沖出去。

    燕媽媽正揪著尹明朗的衣袖,不過已經發現不是她的兒子牛牛了,長大後的牛牛她只見過一次,但是那張臉已經記入骨髓。只是那孩子的個頭同面前的明朗少爺差不多,她一時恍惚,看到側面就撲了過來,天知道她這幾日多麼擔心葉氏會對牛牛下毒手來懲罰她。

    正要放開尹明朗,眼尾的餘光猛然看到沖出來的葉氏,燕媽媽一下子攬住了明朗並拔下頭上的銀簪子抵住他的脖子:“二夫人,不要過來,把我的牛牛還給我,還有,幫牛牛把毒給解了,否則我就同明朗少爺同歸於盡。”

    葉氏嚇得臉都白了:“放開,你個賤婢快放開我的明朗,不然我將你碎屍萬段。”不過腳步卻是釘在了地上不敢再往前跨一步,她看到那銀簪子抵住的皮膚已經冒出了一小點血珠。

    “滾開!快往後退!”尹二老爺對著貌似正想沖上去奪簪子的丫鬟吼道,然後轉向燕媽媽,“燕媽媽,有話好好說,有什麼誤會解開就好了,千萬別傷了明朗!”

    強伯上前一步,依規矩向尹二老爺行了禮:“尹大人,燕媽媽昨天夜裡發夢,一直哭求二夫人放了她兒子,我們都很奇怪,燕媽媽的兒子不是在多年前就走失了嗎?怎麼會在二夫人這裡?可是燕媽媽哭得傷心,還說她沒有完成二夫人交代的任務,二夫人會殺了那孩子的。我們姑娘心疼燕媽媽,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誤會,無奈燕媽媽只是哭不肯說話,而尹大人府上已經同我們姑娘一家斷絕關係,姑娘也不好參和。”

    尹二老爺趕緊抓住了強伯話中遞過來的梯子:“是是是,就是誤會,肯定是誤會。”他這時必須關注的重點是絕對不能承認燕媽媽同他們二房有什麼勾結,至於強伯再次當眾強調他們同尹知若已經是不相干的陌生人,雖羞惱,卻是無奈,也無暇顧及了。

    強伯笑著遞過來一張紙:“我們姑娘一來覺得燕媽媽哭的那麼傷心不似作假,二來也感謝貴府配合、積極把雅秀閣的欠帳歸還,這不,我將燕媽媽的賣身契帶來了,呃,讓她們母子團員也是一樁好事。當然,貴府不願意的話,放了她也沒問題。這些都與我們姑娘不再有任何關係,呵呵。”

    尹二老爺聽得一愣一愣,尹知若到底什麼意思?他怎麼聽不明白啊?這是……將燕媽媽送給他們?然後讓燕媽媽“母子團員”?……不是,這是認定燕媽媽的兒子在他們府上了?不是說誤會嘛?不對不對……

    葉氏卻是上前一步,劈手奪過強伯手上的賣身契:“賤婢你聽到沒有,現在你的身契在我手上了,你敢傷我兒一根汗毛,我定將你活活剮了。”

    尹二老爺身後的戚姨娘眼裡掠過譏諷:還真是蠢貨!人家本來就提了條件,否則‘同歸於盡’,現在拿這話去刺激她,豈不是讓尹明朗更危險?

    果然,她嘴角的下彎弧度還沒來得及收起,就聽到周圍人“哇”的聲音,以及葉氏撕心裂肺的哭聲:“住手!你給我住手!你你你……我放了你的奴籍就是!”

    尹二老爺也被驚“醒”,才發現眼前可怕的一幕,還有,強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身影。

    燕媽媽慘然一笑:“放了我奴籍?二夫人,我不要放了奴籍,只求你給我的牛牛解毒,並將他還給我。”只有當著眾人的面母子團聚並留下,才能保障她和牛牛的安全。這就是戲文裡說的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尹二老爺是官身,還是五品京官,自然要顧及聲譽。他們母子若是有什麼不測,有今日這一幕在前,一定會有人探究,還會有言官禦史彈劾,那些都是尹二老爺絕對不希望看到的。

    燕媽媽雖然只是一個奴婢,但是在芊昕郡主身邊二十多年,先後在大將軍王府和鎮北大將軍府這樣的府邸耳濡目染,從葉氏同她說過的那些話、以及前前後後發生的事中多少也看出了點端倪。她相信,大將軍和郡主的死必定有蹊蹺,而且二老爺和二夫人脫不了幹係。

    此時,燕媽媽倒是慶倖自己昨晚難得說夢話被另一個婆子聽到了,慶倖尹知若用這樣“隆重”的方式將她送過來,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怎樣才能保全自己母子倆。

    她不會知道的是,哪裡是她說了什麼夢話?只是知若使詐套她的話罷了。

    知若只說了一句“既然尹府裡有媽媽那麼掛念的人,掛念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就成全你,讓你們相聚好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尹二夫人會不會答應。”她就嚇得噗通跪下磕頭:“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按照二夫人的要求勸你留在慶元侯府而已。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求姑娘放過奴婢和奴婢的兒子”。

    燕媽媽哪裡能想到,直到那一刻,尹知若才知道葉氏控制著燕媽媽的利器是燕媽媽早年走失的兒子?她一直以為是那個葉大管事呢。

    不過,這些對燕媽媽一點都不重要了,就算她此刻知道真相,仍然會感謝自己的“被詐”,因為這給了她得以要脅尹二老爺和葉氏、保全自己母子的契機。

    果然,聽了她的要求,尹二老爺和葉氏的臉色愈發難看,葉氏看著兒子脖子上那根簪子,腿腳都開始發抖了:“牛牛……牛牛他…..”這麼長時間了,假牛牛的屍身肯定已經讓二林子帶走了。

    她正在想個什麼比較容易讓人相信的理由,尹知晴突然從裡面沖了出來:“賤婢你快放開我弟弟,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是你兒子,人家有爹有娘,只是家裡窮才將他賣給我娘罷了。他額頭上那個胎記是做上去的,那些話也是秦媽媽教給他的。”

    尹知晴說得太快,等葉氏反應過來,她話已經說完了,葉氏嚇死了,緊張地盯著燕媽媽手上的簪子,想要否認,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燕媽媽卻是半天回不過神來,目光幾近呆滯,突然大喊一聲:“葉氏你不得好死!郡主啊,奴婢瞎了眼,蒙了心,對不起您啊!我這就下去給您賠罪!”

    吼完,手起簪落,血光四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4 PM

第三三章 順利

    “朗兒---”葉氏慘叫一聲,直接向後仰倒,暈死過去。

    旁觀者清,圍觀眾人卻是看的分明,燕媽媽一手推開尹明朗,另一手握著銀簪子深深紮進了自己的喉嚨,跪倒在地……

    秦媽媽連摁了幾下葉氏的人中,人都沒醒。情急之下,用力一掐,葉氏突然“啊---”一聲彈了起來,一看到眼前的尹知晴,揮起右手就是一巴掌:“那是你親弟弟啊,你怎麼能這樣?你……”

    “娘,我沒事啊,燕媽媽紮的是她自己的脖子。”尹明朗被燕媽媽的狠勁嚇壞了,這會兒才略微緩過來,但聲音還是顫抖的。一個九歲的孩子哪裡見過這樣血濺當場的事,燕媽媽的血噴出來,甚至濺了幾滴到了他的棉袍上。

    “朗……朗兒,你……你沒死?”葉氏不敢置信地看著走過來的尹明朗,然後,看見了那邊跪癱著、死不瞑目的燕媽媽,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正對著她。

    一種驚悚突然佈滿全身,葉氏瘋狂似地大叫:“拖下去!快來人給我把那個賤婢拖下去!把她丟去給狗啃!”

    本來還在竊竊私語的圍觀者轟然怒了,七嘴八舌地譴責議論起來:

    “弄個假兒子騙了人家,人家到最後也沒傷害她兒子啊,現在死都死了,還這麼狠毒!”

    “嘖嘖,這是心虛唄,你剛才沒聽見那個什麼媽媽說的話嗎?什麼對不起郡主,肯定是被人用假兒子威脅做了什麼對不起芊昕郡主的事。”

    “就是,你看看她,死不瞑目啊,口口聲聲要下去給她主子賠罪呢。”

    “這尹府就是之前的鎮北大將軍府,她說的郡主可不就是芊昕郡主了?那芊昕郡主是個好人啊,逢年過節,就讓人送一大車的豬肉、魚、衣服什麼的去容幼院,還會做幾大盆好飯好菜送到流浪兒、乞丐集中的土地廟那邊去。”

    “就是,尹大將軍也為我們大郢朝立下了多大的功績?也不知道這次是被誰誣陷了?”

    “你怎麼知道是誣陷的?誰這麼黑心爛腸做這種事?”

    “啊呀,不是誣陷的,有那麼多將士為他請命?還有,這麼多天了,聽說大理寺也找不出切實、能夠服眾的證據,不是誣陷是什麼?”

    “唉!這官場上的事,我們小百姓知道什麼?我們只知道若不是尹大將軍打扒了烏索蘭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我們也沒有這麼安定的日子過呢。”

    “噓,你們不知道吧?揭發尹大將軍的,可就是他的親弟弟,呃,不說了不說了。”

    “啊?不會跟剛才死掉的那個奴才有關係吧?”

    ……

    或許是人多,混個膽大,眾人談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清晰地傳到了尹二老爺的耳邊,他的臉色越來越黑了。更讓他膽戰心驚的是,他一眼瞥到他的死對頭、這次升職的勁敵李禦史從人群後面走了過去……

    同樣聽到議論的葉氏卻是歇斯底里地怒了:“拖走!怎麼還不拖走!這個賤婢肯定是尹知若派來陷害我們的!”

    “閉嘴,”尹二老爺強忍住當場掐死葉氏的衝動,“秦媽媽,還不將夫人扶進去?來人啊,將燕媽媽先抬下去,通知她的家人來替她安葬。”燕媽媽的哥哥嫂子都已經贖身出府了。

    說完,尹二老爺對圍觀眾人拱了拱手:“各位鄉親,散了吧,散了吧,只是府內的一點誤會罷了,這個婆子丟失兒子後一直很痛苦,內子好心尋了個相似的孩子來安慰她,沒想到中間……,現在弄成了這樣,誰都不願意不是?謝謝大家,都散了吧!”就算是亡羊補牢,就算是越抹越黑,也得補、也得抹不是?否則就是默認了那些人關於葉氏用假孩子逼迫燕媽媽背叛芊昕郡主的猜測,而所謂的“背叛”在這種時候太令人遐想了!

    揉了揉眉心,尹二老爺在戚姨娘攙扶下也進了府,這事來的太突然了,毫無預警!他的神經受了接二連三的刺激,到現在也還沒順回來,

    戚姨娘柔聲道:“老爺別再生氣啦,姐姐她也是擔心三少爺,被嚇到了,才亂了分寸,露了真性情。老爺你是知道的,姐姐在外面一向很注意言行舉止,還不是怕影響了老爺的聲譽和前程?”

    尹二老爺冷哼道:“裝的就是裝的,母鴨子總歸變不成真正的白天鵝。她裝了那麼久,只要來這樣一次,我的什麼聲譽前程也就都被她毀了。”這個嫡妻是自小定親的,沒得選擇,但是這麼多年來,葉氏總體上還算是個合格的官家夫人,雖然不夠美貌、沒有什麼才氣名聲,也沒有豐厚的嫁妝、底氣厚實的娘家,但是生了兩子一女,掌理家事、府內府外交際應酬等方面也都還算是個精明的賢內助。

    只是今日全他娘的露餡了,女兒教養不好也就算了,連自己都粗魯沒儀態、說話行事沒分寸。他都不敢想像葉氏有一日竟然會變得如此蠢笨!枉他還一直覺得她聰明有算計,能幫到他呢。

    戚姨娘溫婉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但瞬間就收斂起來了:“呸呸呸,好的靈壞的不靈。老爺你有才華有能力,什麼聲譽前程都被毀了?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我明日去靖國公府找仙婷姐姐敘敘話,也請仙婷姐姐看看能不能幫我給霍三姑娘添樣妝。”

    尹二老爺眼睛一亮,靖國公府霍三姑娘那可是准太子妃!可惜,如果戚姨娘是正室的話,說不定還能在霍三夫人的引見下親自去給准太子妃添妝,直接搭上關係呢。

    霍三夫人,即戚姨娘口中的仙婷姐姐,同戚姨娘是自小認識的手帕交,原本是霍三老爺的妾,生了三房長子後被抬為平妻,去年霍三老爺的嫡妻病死,她就正式成為了霍三夫人。

    霍三夫人還是妾的時候,曾經為了救三姑娘落了水,數九寒天啊,結果重病了一場。

    打那以後,從小沒了生母的霍三姑娘同霍三夫人的感情就一直極好,霍三夫人能夠被抬為平妻,甚至轉為正妻,可以說其間都有霍三姑娘的功勞。

    假若他能夠順著這一道後宅關係攀上太子,還愁什麼?只是……唉……,尹二老爺歎了口氣。

    不愧是青梅竹馬,戚姨娘眉眼一轉,就猜到了尹二老爺的心思,善解人意地笑笑:“老爺不用擔心,仙婷姐姐待我很好,就是她現在成了霍三夫人也從來沒有絲毫嫌棄我的意思。我不能去給霍三姑娘添妝,但霍三姑娘一向視仙婷姐姐這個嬸嬸如母親一般,只要仙婷姐姐以後能適時地為我們說兩句好話,霍三姑娘一定會在太子爺面前為老爺你美言幾句的。”

    尹二老爺點點頭,歎道:“是我對不起你,若不是……”

    “老爺,”戚姨娘嬌媚地阻止道,“老爺可千萬別這麼說。老爺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願意的,這十多年老爺對我這麼好,我也知足了。”

    “好,不說,不說了,”尹二老爺輕輕拍了拍戚姨娘的手背,“為夫心裡都有數,一定不會虧待你們母女倆的。嵐兒是個好的,你要好好教養她,為夫一定會為嵐兒好好打算,然後給她謀個好姻緣。”今日他也累了,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還要籌畫著下一步如何應付呢?

    戚姨娘眼神一閃,很快笑道:“我自然是相信老爺的,嵐兒不也是一向同老爺最親?”葉氏不願意將知嵐記在名下成為嫡女,她又何嘗願意?她女兒要成為嫡女,不一定只有認葉氏為親娘一條路!

    尹府雞飛狗跳之時,知若的心情卻是好到爆,到目前為止,所有事情比她預想的皆要順利很多。

    因為鐵夫人的面子,景王妃不但賃下了她的兩個鋪面,還牽線讓一位準備開首飾鋪子的皇商夫人買下了雅秀閣所有成品首飾,成交價格雙方都很滿意。雅秀閣首飾的知名度、式樣、品質都是有口皆碑,那位孫夫人心下歡喜,加上景王妃牽的線,價格上自然沒有獅子大開口地壓價。

    因此,知若也樂得賣個人情,在孫夫人提出想要同時買下雅秀閣設計師傅和三位匠師時,除了一位不願意離開尹家的吳匠師外,將其他幾位的身契都分文不收地送出了,只請求孫家善待他們。

    當下,知若、孫夫人、幾位匠師三方皆大歡喜。知若看了一眼態度堅定地站在強伯身後的吳匠師,心下暗道:強扭的瓜不甜,另外那三位師傅既然有了離開的心思,她自然不會留下他們。而這位吳匠師,她敢確定,以後前途一定會比離開的那三位好千倍。

    正事談妥,憋了好久的景王妃終於忍不住開口歎道:“尹姑娘,你變化真大,本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之前在宴會上也見過知若幾次,倒不是說現在的知若相貌舉止有什麼不同,而是身上那種味道全變了。

    剛才知若同她們談契約時的沉靜精明、還有將三位匠師身契送給孫夫人時的處事姿態,真正像其母親芊昕郡主了,甚至還多了兩分說不出的從容。可是貴夫人圈中都知道,潑辣豪爽的芊昕郡主卻是一向以溫婉清柔、天真單純的嫡長女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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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5 PM

第三四章 我是長姐

    知若平靜道:“我是長姐。”聲音不大,但飽含著堅定的信念和責任感,讓在場之人都不由地為之觸動。

    鐵夫人的眼睛濕潤了,知若在洛城秋家的經歷她都聽鐵穆遠說了,一個天真不知操心的溫婉小姑娘在一日之內迅速成長起來,還冒險趕回京城,原來靠的只是“我是長姐”四個字。

    景王妃也是動容:“你爹娘在天上聽到這話會很欣慰的。”現在京城裡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慶元侯府在聽聞尹家噩耗後當即“勸說”剛拜完堂的尹知若和離的事,各種感慨都有,有人罵秋家落井下石,有人歎知若精明有骨氣……她本來還懷疑知若是不是平日藏了拙、隱藏太深,這會兒卻是覺得自己想多了。

    大家族、大世家的嫡長子、嫡長女都是特別精心教養的,謀算、能力什麼的還在其次,家族責任、作為嫡長子(女)的擔當才是首當其衝,責任感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東西。

    景王妃自己也是嫡長女,這種感受自然極深:“好孩子,有你這樣一個嫡長女,你爹娘自然放心將你幾個弟妹和重要的事都交代給你了,只是你也還小啊。”

    知若的臉上除了悲痛和懊惱,沒有一絲異樣:“許是知若無用,所以爹娘從不與我講他們的事。出門子那日,他們也只交代我以後要好好做秋家婦,不要管尹家的事,所以那日燕媽媽才勸我留在秋家為妾。可是我怎麼能拋下爹娘和弟弟妹妹只圖自己安寧?就算他們都不在了,我也得將他們的靈位接去同我在一起。”托夢之說,她相信鐵穆遠連鐵夫人都不會說,景王妃自然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

    景王妃的聲音充滿疼惜:“突逢大難,也難為你了,可你就沒想過冒然回京弄不好連你都要受牽連了。”

    知若眼裡淚光閃動:“不回這一趟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寧的,就算是受了牽連,一家人在一起也沒有什麼不好。”

    鐵夫人忙道:“不提了不提了,知若你不是還有好些事要處理嗎?先回去吧!你鐵叔叔說你們在京城只呆三日的。”

    知若點了點頭,行禮告辭:“這次多謝王妃和鐵嬸嬸幫忙,知若先告退了。”

    看著知若出門,景王妃再歎一聲:“還是那個天真善良的性子呢,她也算是摸一步走一步了,倒是都走到了點子上。”竟然以為留在慶元侯府為妾是“只圖自己安寧”,慶元侯府會那樣做,意圖是什麼明眼人略一思量就想得出來,等將那龐大的嫁妝都謀算過去了,哪裡還會善待她一個罪臣之女?

    這樣的性子,尹詔和芊昕郡主會將什麼大事交代給她才奇怪,一個不小心先害了她的小命。

    好在他們夫妻倒是好謀算,這樣也算是給幾個兒女留下大筆財產,衣食無憂了。只是,尹知若能守得住麼?雖然她剛才的表現可以看出她從前應該沒有少看她母親芊昕郡主處理事情,也有幾分聰慧,傳承了些她娘的經商天賦,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很多時候,性子比能力更重要。尹知若帶著弟妹守著那麼一筆大財,危險啊!只要有幾個吃裡扒外的奴才就夠嗆。

    鐵夫人笑道:“誰說不是?那丫頭自己也想到了,這不,將鋪子賣的賣,賃的賃,小莊子也都賣了,只留下兩個大莊子。我聽我們老爺說,僕婢也放了不少,只要沒犯錯、又有意離開的,不但放了全家人的身契,還給一百兩安家銀子呢。”

    “哦?倒是個聰敏、知進退的孩子。”景王妃差點沒為知若的所為拍掌叫好,芊昕郡主那樣精明的人,又疼嫡長女,給她帶去的人必定都是經過篩選的,估計很多是在尹家侍候多年的老人。尹知若如今這樣做,既排除了那些見尹家倒臺起了異心的奴才,也換了個寬厚仁慈的好名聲。要知道,尹詔和芊昕郡主的名聲本就好,人緣也好,所以這次很多人都不相信他們會謀逆,也才有那麼多人為他們辯護請願,連皇上都不得不顧忌。

    鐵夫人倒是沒有覺得多麼不可思議:“女兒肖母,要不然大家娶媳婦為什麼都要看女子母親的品性才學?知若丫頭像芊昕郡主,只是平日裡被保護得太好不需要她操心罷了。想當年齊家沒有出事之前,又有誰覺得芊昕郡主精明潑辣的?”

    景王妃突覺茅塞頓開,可不就是這樣?她一心總覺得一個人的變化能有多大,卻忘記了這麼簡單的道理。

    離開了雅秀閣,知若帶著強伯等人去了秀明街上那個三進的大院子。那原是齊家的宅子,即曾經的大將軍王府。因為大將軍王齊斐特別喜愛白鶴,且後園子那一大片荷花池曾經有白鶴停留,芊昕郡主將宅院改名為鶴園。

    知若知道,上輩子,自己死後沒多久,秋家遷至京城,鶴園就成了慶元侯府。那段時間,府裡一直在忙著遷進京城的事,她本還指望著回京後能到父母的墳前祭拜,不想卻連這最後一點奢望都沒能實現。

    她還知道,前世在她爹娘出事後沒兩個月,借住在鶴園偏院的齊八奶奶一家突然搬走了。那時她也沒在意,畢竟那時鶴園已經是屬於秋家了。只是後來秋家人不知從哪裡聽說齊八奶奶一家一回到徽州老家就買了大宅院和大量肥田,還將兩本什麼絕世兵書“齊氏兵法”獻給封地在徽州的平王爺,為齊八奶奶的大兒子捐了一個八品官職。

    當時慶元侯爺、季氏、還有秋逸然盤問了她好久,問她是不是暗中將銀子以及她外祖父留下的兵書給了齊八奶奶一家。可惜知若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會睜著一雙茫然的大眼睛搖頭,秋家問了也白問,季氏還狠狠罵了她一頓蠢貨。

    不怪秋家多心,齊八爺只是齊家的一個很偏的旁支,齊八爺死後,齊八奶奶帶著三個兒子兩個媳婦、七八個孫子孫女、還有一個麼女投奔芊昕郡主。芊昕郡主見他們還算老實,齊家親友又不多,便讓他們暫住在鶴園的一個小偏院,齊八奶奶的秀才大兒子齊大郎繼續考他那考了兩次都沒有考上的舉人,而其他人就幫著看守和打掃鶴園。

    這樣一家人的情況,即使芊昕郡主給到他們的月例銀子要比其他雇傭的人多上一些,即使他們吃穿用都是尹家提供的,不用花費銀子,可以全部存起來,也不可能買得起大宅院和那麼多肥田吧?

    還有那“齊氏兵法”又是從何而來?齊家整個家族,就是上溯到祖宗十代,也只有齊斐和他兒子能跟“兵法”二字連上關係。

    不過很多年後,這一謎題終於解開了。齊八奶奶的三個兒子分家不均,大吵大鬧,不知怎麼的,醉酒的三兒子當眾說出自己當年在鶴園荷塘玩樂摘老藕,無意中發現藏在荷塘中間仙鶴雕像下的秘密匣子,才有了偌大的家業和齊大郎的官位……

    轉世回來,知若對齊八奶奶一家自然沒什麼好感,卻也沒必要怨恨,那些東西他們當年若沒偷拿走也不過是白白便宜了秋家罷了。

    但是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個秘密匣子,知若自是要拿回外祖父的東西,不會再讓任何其他人拿走,那家人也不值得她善待他們。想想母親照拂了他們那麼多年,昨日也不見他們來送父親母親的靈柩上山。聽一個送葬的舊僕說,他們聲稱自己暫住在秋家世子夫人的陪嫁院子裡而已,同有謀逆大罪的尹家和芊昕郡主並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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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6 PM

第三五章 將士之家

    知若到鶴園的時候,大門外一地厚厚的枯黃落葉,不知道有幾日沒人清掃了。門房的門緊關著,沒人在,強伯讓小廝重重拍了好久的門都沒有人反應。

    透過馬車窗看到這一景象的知若冷哼一聲,剛想跟如冬說讓人撞門,就聽到門房那扇小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老婆子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敲什麼敲?叫什麼叫?叫喪啊!”

    強伯搖了搖頭,也不想跟她廢話,反正這一家子也沒得再住這兒了,一會兒景王爺、鐵穆遠、還有徐玉章、何毅、李世釗三人就會過來,鶴園很快將以非常低廉的價格分租給邊關將士的留京家屬,以及立了軍功的、老家無地無房的傷殘將士以及他們的家眷,成為“將士之家”。

    這事知若在來京路上就早有打算,昨日在山上同徐玉章三人說了個大概,希望他們能幫忙篩選求租的人家,並選擇幾個生活困難的、當過頭領的退役將士來管理,工錢及各種管理、修繕費用由知若出,就從租金裡來,更具體的章程她以後完善了會再讓人送過來。當然,鶴園的產權還是屬於知若的。

    徐玉章三人當時就一臉興奮,他們自己都是寒門出身,手下還有眾多家裡非常困難的將士,最清楚知若這個舉動對窮困將士的意義。尤其像他們這樣高級一些的將領,家眷是必須留京的,以前尹詔夫婦就經常接濟他們,如今知若更是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真是有其父母必有其女啊!他們也知道,這次眾多將士站出來聲援尹詔夫婦,知若是用她的方式表達感激之情呢,不過手筆是大了一點。

    李世釗首先站出來,倒是一點兒都不矯情:“尹姑娘,我的俸祿是比很多將士高一些,但是家裡負擔重,能不能也賃一個小院子。”

    知若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可以,條款列出來,大家都有眼睛都會想,沒必要避嫌。”李世釗的情況她曾經無意中聽父親同母親說過,絕對符合條件。

    李世釗就是京郊人士,十二歲不到,他爹帶著他去狩獵,結果遇到一隻兇猛的野豬,他受了重傷,他爹為了救他徒手與野豬搏鬥,最後野豬是倒下了,但他爹也死了。李世釗的娘是個體弱的瞎子,剛成親不久的大哥大嫂成了家裡的頂樑柱,照顧瞎子母親外還要給李世釗治病養傷,撫養李世釗等三個弟弟妹妹。屋漏偏逢下雨,他十六歲那年,大哥又累死了,留下兩個分別為四歲、兩歲的女兒和一對才八個月大的雙胞胎兒子。

    如今,李世釗二十六了,還未成親(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已經出嫁),上要養老母和為這個家累出一身病的大嫂,下要撫育四個年幼的侄兒侄女,負擔怎能不重?

    李世釗也很坦然地說了,兩個小侄兒已經十歲,聰慧好學,他希望他們能到京都學堂裡接受較好的教育,而不止是在村裡的私塾學幾個字而已。舉薦信倒是能夠弄到,就是束修、還有在城裡租房等各項費用夠嗆。現在如果能在“將士之家”裡按知若說的價格賃一個小院子,加上大嫂、侄女做一些女紅貼補,肯定能輕鬆不少,他回邊關後對家裡老老小小的安全問題也能放心很多。

    徐玉章也替他高興:“可不是?你們現在住的那個地方又不安全又不方便,上次你大侄女進城賣繡品不是差點在路上出事?如果能搬到秀明街來真是極好,兩個小孩子去京都學堂也近。”

    李世釗苦笑道:“也是要遇上尹姑娘這樣的好意才行啊,否則就我的俸祿和朝廷發的那點子補貼還不夠付秀明街上兩間房的房租。那條街上可都是富貴人。”

    想到李世釗當時說的那句話,強伯不禁向左右看了看,還好鶴園在秀明街的街頭,不管從哪個門進出都不怎麼會影響到後面的其他府邸。到時候住在“將士之家”裡的租戶只要挑選時嚴格一些,又管理好,其他人也不怎麼好站出來反對。

    畢竟,秀明街上住的人家雖然富貴,但多是武將,或者從武發家的世家大族。

    齊八奶奶這會兒已經認出了強伯,又見他一副審視考量的模樣左右看,心裡咯噔一下,囔道:“喲強大管事,怎麼是你啊?你這探頭探腦的看什麼?不會是大姑奶奶這麼快要賣宅子了吧?不行不行,也沒提早和我們商量一下,準備怎麼安排我們啊?讓我們一家住哪兒去?我們可不去莊子上。”

    強伯冷嗤一聲:“我們大姑娘的宅子怎麼處置還需要你同意?先將大門打開,讓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齊八奶奶就坐在地上耍起潑來:“哎喲還有沒有天理啊?我們齊家姑奶奶才剛沒,她女兒就要將我們齊家人趕出齊家的宅子啊!天理難容啊!造孽喲!齊家的列祖列宗要跳起來哭了喲。”

    “哦?你們齊家姑奶奶?”如春冷著臉跳下馬車,“你不是說你們同尹家還有芊昕郡主沒有關係嗎?怎麼這會兒芊昕郡主又成了你們姑奶奶了?這天下姓齊的多了去,我們郡主好意收留你們這出了多少代都不知道的小旁支,倒不知是養了一窩白眼狼,這會兒還好意思在這哭喪?你們的列祖列宗與我們郡主的列宗列宗在地底下還不知道隔了多少遠,認識不認識呢?”

    齊八奶奶的哭聲嘎然而止,眼裡都是驚疑,顯見是疑惑如春怎麼知道她前日說的話。還有,如春來了,是不是說明大姑奶奶也回來了,他們抓住了她的把柄,若真的要賣宅子、要趕她一家走,不再安置他們,她一家老小不是要過回以前的窘迫生活?尹家現在是倒了,聽說尹家大姑奶奶那性子也是好欺的,但秋家怎麼說都是侯爺啊,能容她賴著不走嗎?

    強伯鄙視地瞪了齊八奶奶一眼:“行了,快開大門讓我們大姑娘的馬車進去,不要一會兒,景王爺和幾位將軍也要過來同大姑娘議事,堵在這門口成什麼樣子?”

    齊八奶奶幾乎要暈過去了,王爺?哪位王爺要買這個宅子嗎?那她不搬走會不會被砍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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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6 PM

第三六章 尋得了

    正院大廳,如春拿一塊棉巾擦了主位的桌椅讓知若坐下,才對站成兩排的齊八奶奶家的一眾大大小小冷笑道:“你們拿尹家的月錢可不是來做主子的,還真以為姓齊的都可以到這鶴園裡來當家作主啊?我們府裡和莊子上都有不少姓齊的呢。”

    給可靠又得重用的奴僕賜主家的姓氏在大郢朝不少見,當年的大將軍王府也有幾個,比如現在在洛城梅莊上的莊頭齊伯。那些人雖然還是奴僕,對主家人來說可比什麼隔了幾萬裡的小旁支要親近。

    齊八奶奶一張老臉漲成紅紫:“好一個嘴尖牙厲的刻薄丫鬟,就算我們不是主子,是客人,也輪不到你一個奴婢來指手劃腳,我侄孫女都還沒說話呢。”

    知若端起如冬遞過來的茶,面無表情地瞥了齊八奶奶一眼,茶壺茶杯都是他們馬車上帶下來的,鶴園裡的茶具也不知多久沒洗了,都蒙著一層灰。

    齊八奶奶被那輕飄飄的一眼看得越發不安起來,她見過知若兩次,都是一臉無害地坐在芊昕郡主身邊,雖然沒有同她說話,但都有柔柔地對她笑笑。她也打聽過,說這大姑娘溫和不知事,性子好欺,一點都不像芊昕郡主那樣精明犀利。

    所以當她知道這鶴園給了知若作嫁妝後很是開心,秋家不在京城,芊昕郡主也不好總是跑到已嫁女兒的嫁妝院子來不是?等下次哪個大管事來送月錢的時候,她要讓那人轉告知若一下,最好一次將一年的月錢和打理、修葺院子的費用送過來,免得大老遠的麻煩,也耽誤事。

    正抱著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望呢,沒想到尹家出事,尹知若為了不受牽連這麼快就跑來處理掉京城裡的產業了。

    這也就算了,她若能討價還價要來一些如意的“補償”也不錯,可是偏偏那日為擺脫尹家牽連說的一通話不知怎麼的這麼快就傳到了尹知若耳邊,現在怎麼辦?

    知若眼裡那冷冷的嘲諷之意讓齊八奶奶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她怎麼覺得面前這位大姑奶奶像換了個人似的,雖然仍是一句話都還沒有說。

    除了出門去“研究學問”的齊大郎,齊八奶奶的其他幾個兒子媳婦孫子孫女都在,看那樣子,有剛睡醒的,有剛喝了小酒的,有兩個女的被叫來的時候還一臉不樂意地嘟囔說耽誤她們繡花換銀子,直到聽到是主家人來了才白著臉閉了嘴。

    知若呷了一口茶,涼涼道:“這宅子我已經處理了,沒必要跟你們說什麼理由。上個月給你們的三個月月錢和各項費用也不用你們還回來了,就算幫襯你們一下,給你們住一月客棧吧,一個月的時間也夠找地方住了。誒,別急,要耍潑對著我沒用,我不吃這一套,直接讓人將你們扔出去就是,反正現在尹家也不需要什麼名聲了,何況是同我們尹家、同我娘毫無關係的人?當然,或許你們可以等一會兒景王爺他們過來的時候再鬧,他們說不定肯幫你們呢。”

    齊八奶奶幾人剛要張起的嘴閉上了,“現在尹家也不需要什麼名聲了”?他們之前靠那麼點不知道有沒有的關係求到京城來,倚仗的不就是“名聲”二字?越是大戶人家越講究名聲,他們怎麼說也是姓齊的。

    可是現在,芊昕郡主死了,他們這些姓齊的所謂“遠親”距離芊昕郡主已經出嫁的女兒尹知若就更遠了,甚至之前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更別說人家一開口就丟了一句“不需要名聲”,那他們還能倚仗什麼?耍賴?尹知若帶來的人可不少,還多是碧泉莊上那些五大三粗的粗魯大漢,要將他們“扔出去”太容易了。

    至於等景王爺來了再鬧之說,除非他們壞了腦子,他們是什麼人,敢擾了王爺的大駕?

    “大侄……侄孫女,我們怎麼說也……也是您外……”齊八奶奶還想硬著頭皮套一下近乎,結果知若才冷笑一聲,她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怎麼覺得這位所謂“溫和好欺”的尹家大姑奶奶比芊昕郡主還難忽悠?那雙冷冷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的心都看穿似的。

    知若冷哼了一聲:“我勸你們還是趕緊收拾包裹走吧,最好從後門走。待會兒過來的人中有一位何大人也是從你們徽州過來的,你們在那邊犯下的事他好像很也清楚哦,若是一不小心撞上,再一不小心給對上號,……”

    齊八奶奶一家在徽州具體犯下的什麼事,同樣來自徽州的何毅清楚不清楚知若不知道,反正她只知道個大概,並不知細節,也是前世在秋家聽說的。好像就是因為他們為了錢財失手打傷了什麼人,結果聽說那人大有來頭,且傷勢很重,要死了,他們害怕被抓去斬首才跑到京城來“投親”。

    據說他們後來知道那個大有來頭的人根本沒有受傷,不是他們打的那個人,只是傳來傳去套錯對象了,正好又不知從哪得了大筆財產和兵書,這才“衣錦還鄉”回了徽州。

    知若相信,不管這會兒他們知道不知道“套錯對象”的事,聽到那件人命案還是會很害怕。果然,齊八奶奶的兩個兒子首先就嚇得“噗通”兩聲跪倒在地:“姑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我們馬上就走,求您放過我們。”他們才不要被抓回去坐牢砍頭啊!

    齊八奶奶也是差點嚇尿了,他們打人的時候用破麻袋套住了那人的臉,應該沒有人知道,他們也是聽說對方來頭太大,怕官府查得緊了終會露出馬腳,這才全家逃跑。這位尹家大姑奶奶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官府已經查到他們了?事情都傳到京城裡來了?

    完了完了,難怪她說什麼等王爺他們來了再鬧,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齊八奶奶跳了起來:“快,快收拾東西從後門走,三丫,去你爹常去的那家春月茶樓叫上他,我們在城門口土地廟匯合。”

    在這些人手忙腳亂的時候,阿祥站在門口跟如春點了點頭,如春彎下腰在知若耳邊輕聲說了一句:“阿祥那邊尋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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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7 PM

第三七章 秘密

    一進鶴園,知若就讓善水性的阿祥去荷塘中間仙鶴雕像那“尋寶”,為了以防萬一,同時也讓人盯著齊八奶奶家一眾人,尤其是齊三郎。

    阿祥很順利,一到荷塘邊就看到一條小船,還乾乾淨淨的,顯見是經常有人用,心中暗歎大姑娘真是神算了。因為目標、方位明確,阿祥一通摸索,很快就找到了知若所說的木匣子,不過是個釘死的,打不開。

    知若看著亂成一團推推搡搡向門外沖的那一家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起來也多虧了這家人,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荷花池裡竟然還藏著寶,很顯然,娘也是不知道的。

    正要跨出門檻的齊八奶奶突然轉回頭,猶豫了片刻,開口道:“大侄……大姑奶奶,我……有一個大秘密,能不能換五……不,三百兩銀子?”

    知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就在齊八奶奶被看得發毛,訕訕地準備拔腿而逃時,卻聽到淡淡的聲音:“說說看,真值得的話,我可以考慮。”

    齊八奶奶如聞天籟,也不管那“考慮”兩個字了,反正這個“秘密”對尹知若或許有用,對她可完全沒用。不過,她看了看左右站著的那些個人,倒不是為知若著想,而是怕……怕報復啊!

    知若好笑,不過還是對強伯他們道:“你們出去吧,如春、如冬在外面守著就可以。”

    如春和強伯正好知道知若武功不俗,別說一個老婆子,就是幾個魁梧大漢子在這也不是她的對手。遂笑笑,依言帶著其他人出去了,如冬還有些忐忑,關上門後緊張地豎起耳朵關注著裡面,嘴裡喃喃道:“如春姐,齊老婆子不會設了什麼埋伏吧?”

    雖然十多年來,姑娘每日早上都要跟著將軍習武,但那不都是為了讓將軍高興嗎?除了晨練,姑娘從來就不另外練習,她也從沒見姑娘露過身手。直到前兩個月,姑娘在後花園教三姑娘練拳健身,她們才知道那叫什麼“五禽戲”,看著跟跳舞似的軟綿綿,能頂什麼用?如秋還玩笑說女人家練的自然是花拳繡腿。

    如春見如冬擔心得小臉皺成一團,安慰地笑道:“沒事的,姑娘心中有數。你看那一家人像是能設什麼埋伏的嗎?”

    如冬想想剛才齊八奶奶一家人差點沒有屁滾尿流的模樣,呃,好像是這麼回事。不過,她也突然想到姑娘剛才說的那些話,那家人在徽州到底犯了什麼事如此怕別人知道?還有,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

    屋裡,知若仍然端著茶杯細品,姿態優雅,不寬不急,仿佛忘記了屋裡還有一個人。

    齊八奶奶硬是又出了一身細汗,為什麼這位姑奶奶不吭不響坐在那就能給人偌大的壓力,明明是一模一樣的人沒有錯啊,怎麼去了一趟洛城就變得如此可怕?

    此刻的她可是沒有一丁點討價還價或者獅子大開口之類的旖旎心思了,顫抖著聲音道:“十日前有一日我去大將軍府求見郡主,因為貪府裡的茶好喝了好幾杯,結果走到花園南角那就內急,憋……實在憋不住了,正好那假山後邊有個小山洞,就躲到裡面松……鬆快了一下。沒想到那尹二老爺和尹二夫人夫妻倆怎麼那麼巧也在那裡碰上,還讓身邊人都退開說了幾句話,他們一開口就提到了大將軍。”

    齊八奶奶說到這兒故意停了停,想看看知若的反應。可惜,知若仍然專注於品茶,一副“你愛說不說”的態度。

    其實這時的知若正在為自己腦袋中繪出的一幅圖醉了,呃,大將軍府花園南角那座假山後面確實有個洞,她小時候也跑進去玩過,不過那個洞也太小了吧,難為齊八奶奶能夠佝僂在裡面。

    知若再瞟了齊八奶奶一眼,好吧,這個老婦應該不到一米五,又乾巴巴的,好像還是有些“條件“的,呵呵,難怪躲在裡面竊聽也沒被發現。

    齊八奶奶只得暗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聽到二夫人問二老爺得手沒有,二老爺說大將軍太謹慎了,無從下手,不過那書房裡的屜子連個帶鎖的都沒有,他不覺得大將軍會將什麼重要東西放在那。然後二夫人罵了一句,說郁先生是有意為難他們,哪有要找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怎麼找?還說不會連他自己身後的神秘主子是誰也不知道吧?

    當時二老爺似乎嚇壞了,低聲吼了一句‘閉嘴’,還說郁先生背後的主子要除掉他們仿若捏死一隻螞蟻,反之,攀上他,以後大富大貴、位極人臣都不在話下。都怪大將軍太固執了,不懂得融通,又太受皇上信任,所以那位主子不得不除掉他。”

    知若放下茶杯,直直地看著齊八奶奶,判斷那些話的真實性。原來二叔二嬸果真是裡應外合害死爹娘的內奸麼?前世只是恨他們絕情,竟然將明澤他們賣到那種地方去,還與秋家勾結陷害她,瓜分她的嫁妝。原來,他們的狠毒絕情竟遠遠不止這些!

    齊八奶奶現在最害怕知若這樣無言地看著她,那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目光讓她喘不過氣來,趕緊發誓道:“大姑奶奶,我發誓絕對沒有說一個字的虛言,都是二老爺和二夫人的原話。”

    知若的聲音冰涼如水:“你的意思是二老爺二夫人害死了我爹娘?”

    “沒有沒有,”齊八奶奶嚇得兩手亂擺,“我沒有這麼說,我……我……”對啊,她昏了頭了?尹詔不是謀逆罪嘛?她說這些幹嘛?謀逆罪逆的是皇上,那不是說那什麼郁先生背後的主子是皇上?啊呀呀,她要死了,她說這些幹嘛?想被拖去午門嗎?

    齊八奶奶恨不得要摔自己兩巴掌了,可是她不也就是想換幾百兩銀子來嗎?一家十幾口的,又不能回徽州,他們攢的那點銀子夠幹什麼啊?可是……可是再怎麼也比被斬首強吧?“大姑奶奶,您當我什麼都沒說,您別再問了,放我走吧,放我走吧,嗚嗚嗚,我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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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8 PM

第三八章 原來如此

    知若暗暗冷笑一聲,故作不耐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走吧,我都不知道你前後矛盾的在說些什麼?”

    齊八奶奶大喜:“是是是,我老糊塗了,暈頭暈腦的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大姑奶奶您別再惦記著,就當個屁放了吧。我走,我們馬上就走。”

    邊拉開門往外“逃”還邊拍著胸脯後怕,暗罵自己真是要錢不要命了,好在尹知若看著厲害,畢竟還是個天真不知事的,否則她的小命……太可怕了!

    看著齊八奶奶一臉的惶恐和急慌慌竄逃出去的背影,如冬莫名其妙:不就說個大秘密嗎?怎麼嚇成這個樣子?到底是誰說誰的秘密啊?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好奇八卦一下,一個婆子急急進來:“大姑娘,景王爺和鐵鏢頭到了,強大管事正領著他們往這裡來。”

    知若點點頭:“將備好的茶水和點心端上來。”請景王爺過來為成立“將士之家”一事作見證是鐵穆遠的建議,也有請景王爺撐腰的意思。“將士之家”是好事,怕只怕萬一觸及了什麼人的利益惹來麻煩。

    而景王爺一向很關心將士的事,像什麼軍餉被貪汙拖欠、邊關將士冬衣沒有及時籌備之類的事,他每每總是第一個站出來為將士們上摺子討公道,能讓這位閒散王爺主動請纓攬下的差事也定是追贓款、籌款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所以,鐵穆遠相信,知若的這個“將士之家”必定會得到景王爺的讚賞和支持。果然,他才剛說了個大概,景王爺就兩眼發亮、連連叫好,直接就拍板:“本王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本王不但會給尹姑娘和‘將士之家’撐腰,還會上摺子提請皇上表彰和倡議,希望以後各地都能有人站出來效仿,多做類似的善事。”

    不怪當今皇上尚武輕文,重視武將。大郢朝地大物博,東南西北周邊幾個國家都虎視眈眈,西北邊才剛消停幾年,如今西南和東北又都挑釁不斷,雖然沒有之前與西北烏索蘭國的戰爭那麼激烈難纏,但也是難以消停,然後東南邊的海匪和大郢各地的匪患又不斷挑戰朝廷的神經。

    也正是因為優秀武將的稀缺,這次以徐玉章三人為首的將士對尹詔“謀逆”案的反應才讓朝廷不得不高度重視,連平日裡對尹詔嫉恨不已的政敵都不敢大肆攻擊,生怕被皇上和那些將士當“出頭鳥”找麻煩。

    要知道,這三人中,何毅是京郊護衛軍的副統領,徐玉章和李世釗更是回京述職的年輕高級將領,都是皇上非常看好的前途無量的武將。

    前世今生,知若都是第一次見到景王爺。景王應該比父親尹詔略長幾歲,頭上戴著上好的束髮玉冠,穿一身冰藍色錦袍,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腰系玉帶,愈發襯出高挑挺拔的身材和儒雅寬厚的氣質,完全沒有皇親貴族高高在上的冷漠,倒是像一個平易近人的世伯。

    知若趕緊迎上前行禮:“民女尹氏見過王爺。”

    景王呵呵笑道:“尹侄女不用多禮,本王同你父親、還有昌勇(鐵穆遠的字)都是多年的交情,你把我當作一般的世伯就可以。”

    恢復現代記憶的知若對古代的跪拜大禮本也反感,當即從善如流,再盈盈福了個禮:“知若謝王爺世伯。”在這不知民主和人權為何物的皇權年代,有大腿不抱絕對是腦壞了。

    景王臉上的笑容越發親切,這孩子乖巧大方,心思敏捷,倒是沒有辱沒了那樣一對優秀的父母。只是,感覺同傳聞中的尹家嫡長女似乎有些不同呢。

    景王和鐵穆遠剛坐下端起茶杯,徐玉章三人也到了,趕緊驚喜地見禮。他們著實也擔心“將士之家”這麼好的主意會因為觸動某些人的利益而被扼殺,若是有景王爺支持,再好不過!

    知若先將她的預想、計畫、以及可能產生的問題和解決辦法闡述了一遍,讓景王幾人聽得專心致志,頻頻點頭。景王直接贊道:“尹姑娘年紀不大,思維卻是嚴密,幾乎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許多想法也是前所未有。”

    知若心裡一個咯噔,時間緊迫,自己又急於促成此事,有些大意了。趕緊狀似羞愧地半垂下頭:“王爺世伯過譽了,其實這個想法是我母親早就有的,母親一直在考慮可行的章程,有一次母親在擬章程時被我看到了,還解釋給我聽。不過,‘將士之家’這個名字是我在回京路上無意中想到的。”

    “哦?那也要尹侄女你有心,才能記得如此清楚,表達得如此有條理。”景王四人話雖這麼說,眼裡還是閃過“原來如此”的了然。雖然說虎父無犬子,尹知若確實不像傳言中那般天真簡單,但畢竟年齡小、閱歷有限,怎麼可能獨自弄出這麼一個前無先例的方案和如此詳實可行的章程來?

    現在知道原來是芊昕郡主考量許久的東西,知若只是聰慧記性好,將其整理完善出來,這樣就合理多了。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感恩、且大方,她也是感激這次眾多將士對她父親母親的支持、為他們討公道才積極將母親曾經的想法付諸實現吧?還將作為自己嫁妝的這個大宅院貢獻出來,要知道,這意味著每年損失一大筆可觀的租金啊!

    除了初步章程,知若還準備了一份租賃契約以及“將士之家管理條例”的草稿徵求他們的意見,景王、鐵穆遠以及徐玉章三人都給出了一些很有力的建議,使其更加符合大郢“國情”和這個時代的條件。

    一切談妥,景王道:“尹侄女,現在你父親的案子估計也就這樣了,很難有什麼進展。他目前的罪名對你們兄妹幾個的影響,除了不能參加科考外,其他並沒有什麼。你們完全可以留在京城,我們這些做世伯、長輩的也能照應一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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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29 PM

第三九章 更厲害

    徐玉章三人也奇道:“尹姑娘你們要離開京城?回……寧州嗎?”

    甯州是尹詔的老家,尹氏一族的主支在寧州當地也算大族。不過,尹詔的祖父只是尹家偏支的一個庶子,父親死後被只有兩個女兒的嫡母趕出家,最窮困潦倒時,尹家族人中都沒有一人對他伸出援手,誰讓他那一支本就是不起眼的偏支呢?

    尹詔的祖父也是一個有骨氣且頭腦活絡的人,帶著妻子和剛出生的兒子(尹詔的父親尹老將軍)跟著一個老鄉到了洛城討生活,竟然赤手空拳在洛城建起一份不薄的家業。後來尹老將軍考上武舉並進入軍中建功立業,一路做到正三品駐京武將,任職護軍參領,尹家也從洛城遷到了京城。

    如今,尹詔涉嫌謀逆,尹詔和芊昕郡主都死了,如果知若沒有和離,帶著弟弟妹妹去洛城倒也不錯,聽說尹詔夫婦在洛城和周邊給她置辦了不少嫁妝產業,尹明澤四人根本不需要靠秋家養。

    可是現在秋家在成親當日“逼和離”的事已經傳開了,知若就沒有必要去洛城了吧?還不如將洛城的產業賣了賃了留在京城呢。京城是傷心地,洛城難道不是?何況在京城多少還有鐵穆遠以及他們這些人的關照。

    知若搖了搖頭:“我們曾祖父那一輩就同甯州尹家沒有關係了,我們去洛城。幾個弟妹還小,那日親眼目睹了父親被……,接著母親和兩位姨娘也去了,祖母、叔嬸斷情斷義……,我著實擔心留在京城他們的心裡會承受不住,昨晚萱兒做了一夜的噩夢,哭著不敢睡覺。”而且,父親的謀逆罪雖然不能定下,但謀逆嫌疑一直這樣吊在那兒就能招來很多是非,她不願意讓明澤四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更重要的是,她要的不是這樣所謂衣食無憂地平安苟活著就行,她不能讓父親一世忠心耿耿,在死後卻永遠背著謀逆的嫌疑,更不能讓陷害父親、害死父母的兇手一直安然躲著逍遙法外,她要重振尹家,為父親平反,讓父親母親含笑九泉;要弟弟妹妹都能昂首挺胸做人;要找出仇人往死裡整,不,要他們生不如死,如他們姐弟幾人前世那般……

    知若垂著的眼眸裡不斷變換著各種難掩的情緒和仇恨,只是哀傷的表情和手上絞成麻花的帕子讓景王幾人只看到一個傷心、心疼愛護弟妹的長姐。

    景王長歎一聲,拿出一張名帖遞給知若:“也好,我會交代洛城林知府一聲,你們有什麼事就讓人去找林知府,他辦不了的自然會找本王。本王也會讓王妃經常派人過去看看,好讓所有人知道你們是本王的世侄。”

    知若趕緊接過,站起身行禮致謝:“多謝王爺世伯,知若姐弟幾個感激不盡。”

    徐玉章三人也替知若高興,有景王爺罩著,相信欺負這幾個孤兒孤女、覬覦知若財產的人都不得不顧忌幾分。鐵穆遠笑道:“你辦女戶的事,我也跟王爺說了,王爺已經書信一封讓我帶給林大人,很快就能辦妥。但明澤幾人的戶籍就不跟著你遷過去吧,還是留在京城裡,明日我就將他們的戶籍證明和路引什麼的弄好。”

    知若點頭應下:“嗯,就這樣,勞煩鐵叔叔了。”他們一定是要回京城的!尤其明澤、明輝兄弟倆,他們是鎮北大將軍尹詔的兒子,一定會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在世人的注視下帶著父親母親的靈位回到鎮北大將軍府!讓“鎮北大將軍”五個雄赳赳、用父親鮮血澆鑄的大字刻回父親的墓碑上,更重新回到世人的腦海中!

    一臉疲色回到碧泉莊,依知若之命出去辦事的榆錢伯和強伯吩咐留在尹府附近探聽消息的小廝柱子也回來了。

    榆錢伯利索地拿出契約和銀票:“姑娘,兩個小莊子、兩個鋪面、還有那個兩進宅子都出手了,都是從前與郡主有生意合作的人,我們的產業好,他們倒是開心,價格也很合理。”他是同強伯商議過、篩選好了人才去找人家談的,自然都不會是那種見利忘義、落井下石的人,這樣的事對雙方都有利不是?

    知若點頭:“辛苦榆錢伯了!以後碧泉莊就交給榆錢伯,還有雅秀閣那兩個鋪面的事、‘將士之家’的事,如有需要,他們的人也會來找你。”

    榆錢伯道:“姑娘放心,就這幾件事,我還能擔得起,只是姑娘,你真的不打算住在碧泉莊,或者讓我們都跟去洛城嗎?”他是既捨不得離開碧泉莊,又不放心幾位少爺、姑娘。碧泉莊上的人多是兵士出身或者從小習武的兵士後代,還有不少人有軍功在身,對芊昕郡主和尹大將軍忠心耿耿,跟著去洛城梅莊可以更好地護衛幾位小主子不是?

    知若搖頭:“不用,你們都是呆慣了這兒的。再說,以前母親不是總說碧泉莊是齊家的吉祥地麼?母親很看重外祖父留下的鶴園和這個碧泉莊。”

    榆錢伯歎道:“我們這些人早就沒有其他什麼家族了,都是把自己當作齊家和尹家的人,護衛好碧泉莊是我們的責任,但姑娘和少爺更是我們要護衛的主子,否則以後下去了怎麼去見郡主和將軍?”他說著說著就兩眼水光泛動。

    知若的聲音也哽咽了:“榆錢伯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弟弟妹妹的,不是還有強伯、齊伯他們嗎?梅莊上的護衛措施你也是聽強伯說過了不是?放心吧!”

    榆錢伯只好點頭:“姑娘決定了,我自然會遵照姑娘的吩咐。姑娘,不知您有沒有聽郡主說過我會馴蛇,當年在戰場上還偷偷擺過蛇陣。只不過您外祖父擔心傳出去會被有心之人誣我用妖法,所以除了您外祖父身邊的幾個親衛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姑娘,我的大孫子大勇如今也掌握了馴蛇之法,不如您將他帶去洛城?”

    馴蛇?知若大喜,原來她關於前世碧泉莊蛇災的猜測沒有錯,而且榆錢伯比她想像的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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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30 PM

第四零章 先要活著

    “馴蛇?真的嗎?蛇也可以像狗那樣聽人話?”知若一臉驚疑地問道。有了尹惠恩的記憶,她自然知道蛇是能馴化的,也曾經看過不少馴蛇表演以及關於那些馴蛇師的故事。不過,作為古代大家閨秀的尹知若如果表現得不以為奇,就太不正常了。

    榆錢伯笑了:“嗯,大多數人提起蛇都害怕,卻不知道,蛇也是能被馴化的。當然,需要非常熟悉蛇的種類和習性,還需要特製的草藥。”大姑娘倒是膽大,臉上有“驚”卻沒有“懼”,一般千金小姐聽到“蛇”字恐怕都要尖叫了。嗯,不愧是鎮北大將軍和芊昕郡主的女兒、大將軍王的外孫女!

    知若又好奇道:“那是不是要學好久才能布蛇陣那麼厲害?”大勇才十五六歲,會布蛇陣麼?要是能布蛇陣,有了那些蛇兵蛇將,梅莊倒是又多了一層保障。

    榆錢伯一下就知道了知若的想法,笑道:“學會馴蛇就不難,我當年為了老將軍能突圍,在戰場上布蛇陣時也只有十六七歲,大勇天生與蛇親近,三四歲就學馴蛇,十一二歲就能布蛇陣了。”

    知若興奮地直點頭:“好,大勇就隨我去洛城,以後有什麼回京的差事,我讓大勇過來,他也好經常回來探望你們。”不是都說“麼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嗎?大勇可是榆錢伯的長孫呢。

    榆錢伯嚴肅地搖頭:“不可以,我讓大勇跟去,是危險時刻用蛇陣保護姑娘和少爺的,經常回來算什麼?等大將軍的案子查明了,大勇再同你們一起回京就是。”

    榆錢伯出身就沒了娘,自小跟著爹賣蛇藥,十四歲時爹又死了,成了孤兒。當年他差點病死,是大將軍王救了他,還將他留在身邊做小廝,讓人教他習武,後來還加入了親衛隊……

    他們一家人的命和現在祖孫三代和和美美的安穩生活,都是大將軍王和芊昕郡主給的。現如今,芊昕郡主和尹大將軍遭難,為了幾個小主子,他們有什麼不能犧牲的?包括一家人的命!

    榆錢伯的事說完,強伯將柱子叫了進來。柱子說了燕媽媽在尹府門前自盡的經過,還有尹知晴爆出來的那些話。

    強伯氣憤不過,一拳砸在桌子上:“難怪燕媽媽在秋家一直勸姑娘留下做妾,原來早被葉氏那個惡毒女人控制了。葉氏是不是同秋家勾結害姑娘?對了,一定是……設法謀奪姑娘的嫁妝。”怪不得大將軍和郡主剛出事,葉氏就跑到雅秀閣“賒”了八千多兩的首飾,是將雅秀閣視為囊中物了吧?

    簡直太狠毒了!為了錢財,竟然勾結外人害自己的親侄女,枉費大將軍和郡主一直對他們那麼好,他們從大房得到的好處還少嗎?

    榆錢伯皺緊了眉:“顯見是早有預謀!他們一邊暗中‘大義滅親’揭發大將軍,一邊與慶元侯府勾結算計姑娘的嫁妝產業。不過姑娘,我越想越覺得不對,謀逆罪罪名非同小可,尹暉和尹慶這樣做也太冒險了吧?姑娘真留在秋家,嫁妝也是被秋家占了大頭,他們最多能分到一點而已,而風險卻是他們占的大,秋家只是親家不會有太大牽累。”大郢沒有株連九族之類,影響肯定會有,但不會傷筋動骨。何況按他們的計畫,知若留下也只是個妾,連親家都不算。

    知若等柱子退出去了,讓如春和如冬到門口守著,這才將今日在鶴園時齊八奶奶說的話說了一遍:“很顯然,是父親掌握了某些東西,阻了某個大人物的路,人家利用尹暉、尹慶殺他。那位什麼郁先生,或者玉先生背後的主子就是那個大人物,他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除掉父親,而不是為了定下他的謀逆罪。”

    強伯的眼神一暗:“會不會是皇上?”功高蓋主被除掉的不是沒有。

    知若搖頭:“不會,如果是那樣,父親的謀逆罪就不會定不下來。而且按照齊八奶奶聽到的說法,父親阻人家的路,不僅因為他可能掌握了什麼東西,還因為他深受皇上的信任,所以那人才‘不得不’除了他。”

    榆錢伯的拳頭握得咯吱響:“姑娘,我找幾個身手好的去劫了尹暉和他婆娘來,就不相信他們的嘴有多嚴,先找出誰是郁先生再說。到時候我們發動大將軍王和尹大將軍在軍中的影響力,逼迫朝廷查明真相。”

    強伯也兩眼閃閃發光,明顯非常贊同:“他們要敢不說先宰了他們,再布個綁架劫財的假像就是,至少也報一半的仇。還有他們要找的東西弄不好還在大將軍府裡,要不我們夜裡翻進去瞧瞧。”這樣白白放過那對白眼狼真是尼瑪的太憋屈了!他恨不得現在就一刀剁了他們。

    “不可!太危險!”知若忙道,“我相信,現在那些人肯定在盯著我們,他們會猜測父親有沒有將東西交給我或者你們,澤兒四個在牢裡可都被搜身盤問過了。榆錢伯、強伯,我知道你們報仇心切,可是那人既然可以做到這一切,一定不是容易對付的,就算讓我們查出‘玉先生’是誰又有什麼用?萬一他也不知道後面的主子是誰怎麼辦?誰知道中間會不會又隔著什麼金先生、銀先生?”

    榆錢伯二人愣了愣,張口想說什麼又閉了嘴,他們不得不承認,一向被大家認為天真不知事的姑娘卻比他們都想得深想得遠。

    “可是,就這樣什麼也不做?”強伯不甘心啊。

    “暫時只能這樣,”知若點頭,“要讓幕後那人看到我們認命、安份地生活。那樣我們才有機會積蓄和壯大力量,沒有實力,說什麼報仇?小命都難保!我們都死了又能怎樣?父親還是含冤莫名,永遠被謀逆嫌疑壓著。至於他們要找的東西,我相信父親不會放在府裡的,府裡恐怕早已經被掘地三尺,就算真有也早被弄走了。”

    “姑娘,我們都聽您的,”榆錢伯感覺此時的知若身上有一種大將軍王運籌帷幄的氣勢,“您說的對,先活著才有希望,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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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31 PM

第四一章 瞎碰

    知若點頭,再次鄭重道:“榆錢伯、強伯,我們姐弟幾個現在能信任、能依靠的人不多,所以,你們二位一定不能衝動行事,否則我們真的無依無靠了。你們都是知若的長輩,知若也不瞞你們,你們放心,知若一定會為父親平反,為父親母親報仇的,只是這事急不得。”

    榆錢伯幾乎老淚縱橫,他雖然不是奴籍,但是一直將自己當作齊家的人,將芊昕郡主視為主子。芊昕郡主將碧泉莊給知若作嫁妝後,知若自然就是他的主子了。而知若的這一番話,讓他知道她是將他們視作可以依靠的長輩,哪能不激動?

    強伯更是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姑娘放心就是,我們不會瞞著姑娘行事的。”今日他們是衝動了,一把年紀了還沒有姑娘沉穩。姑娘長大了,且很有主張和智慧,他們只要輔助姑娘,將姑娘想要做的事做好就可以了。

    知若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甄姨娘和蘭姨娘的遺體還能找到嗎?”

    榆錢伯搖了搖頭:“昨天早上阿旺幾個人說徐少將軍將大少爺他們接出來了,但兩位姨娘……我就帶了幾個人悄悄去亂葬崗那邊找。才知道他們前一日燒了一次堆積的屍體,都燒光了。”

    阿旺是尹家放出去的舊僕。鎮北大將軍府出事後,碧泉莊等產業因為屬於知若陪嫁沒有被查抄,但榆錢伯擔心他們的行事會讓知若被牽連到“謀逆案件”中,不讓莊子上、鋪子上的人直接介入,都是阿旺幾個給他們遞消息的。

    出事前幾日,芊昕郡主找榆錢伯去說碧泉莊作為嫁妝莊子的事時曾經鄭重交代過他,從此他們要保護、要照顧的就是知若一人,無論出了什麼事,包括她和尹家出事,他們都必須將知若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還說等知若回門再回去洛城後,她會再讓人找榆錢伯過去說一些事。

    當時他想不通芊昕郡主為什麼會說那樣一番話,直到噩耗傳來才猛然醒悟到芊昕郡主和尹詔或許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日,只是沒料到這麼快罷了。

    因為有了芊昕郡主的事先交代,榆錢伯才連送葬那日都強忍住沒有去,打探消息都是暗中進行的,也多虧了阿旺那些尹家舊僕。

    知若歎了口氣:“在爹娘墳旁建兩個衣冠塚吧,兩位姨娘一定很希望回到他們身邊。”

    尹詔和芊昕郡主的感情很好,後院就兩位姨娘,還是芊昕郡主做主給納的。芊昕郡主生長子明澤時傷了身子,太醫說以後恐怕很難再懷孕。武將家怎能只有一個兒子?而且那時尹詔又要準備去西北邊關接元帥之位了。

    芊昕郡主說服尹詔,納了她數月前碰巧救下的一位姑娘甄珍為妾,同時將貼身大丫鬟月蘭也收了房抬為姨娘,即蘭姨娘。那次甄姨娘和藍姨娘一同隨尹詔去了西北,都是懷孕後才被送回京城。蘭姨娘先生了二姑娘知卉,大半年後甄姨娘生下二少爺明輝。

    兩位姨娘都是本分人,對芊昕郡主非常尊重愛戴。芊昕郡主也從來沒有虧待她們,不但不像別家主母那樣規矩繁多,還讓她們自己撫養孩子。

    芊昕郡主對兩個庶子庶女也是很疼愛,不論衣食住行,還是請先生教導等各方面,都不比嫡子嫡女差,所以京城裡許多人都知道尹家長房妻妾和睦、幾個姐弟兄妹感情極好。

    榆錢伯當即點頭應下:“我這就讓人去準備,明日上午就把這事辦了,不過,二姑娘的身體可以嗎?”

    許是受了驚嚇,且在牢裡又餓又凍,四個孩子昨日回到莊子後一放鬆下來都生病了,尤其二姑娘知卉和三姑娘知萱。

    知若歎道:“郎中不是說沒什麼大礙嗎,穿嚴實了撐一撐吧。不僅卉兒要去,萱兒也要抱上去,兩位姨娘一向最疼她了。榆錢伯,強伯,我現在過去看澤兒他們,有什麼事你們先商量吧,好在明日我們還有時間,鐵叔叔說後日一早去洛城。”她在現代的做事風格就是趕早不趕晚,不喜歡到最後匆匆忙忙亂趕,那樣容易出錯。回京前,她就將所有要做的事情做了兩日內完成的計畫,現在多出一日時間,倒是寬鬆了很多。

    榆錢伯二人趕忙應了,他們是有很多事要商量一下,以後兩邊怎麼聯繫怎麼溝通,出了意外之事如何應對、如何緊急聯繫,姑娘昨晚都有提了一些大概,他們要商議出具體程式。現在還有姑娘說的增強實力、增強自我保護能力的事,他們也要一起琢磨一下。雖說姑娘做主,但他們見的事多,也可以提出有用的建議不是?

    知若剛要開門,突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回過頭壓低聲音問道:“榆錢伯,你知道父親身邊的於大勇嗎?”

    榆錢伯一愣:“大將軍的親衛頭領?據說已經失蹤十幾日了,大理寺也在找他。”

    知若點頭:“父親母親托夢時有提到他,還提到靈邑山那個關公廟,也不知道是不是指他會到那裡。榆錢伯,你派人暗暗地找,再讓人守在關公廟那。如果找到了,讓他千萬不要衝動行事白白犧牲,就說父親交代說以後讓他跟著我。他若是不信你,你就念這句詩給他聽。”說完拿起桌子上的紙筆寫了一句詩。

    榆錢伯接過來背下,直接放進牆角的炭盆點燃燒掉了,才道:“姑娘放心,我記下了。”

    知若這才出了門,關公廟和那句詩都是她推斷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不過是瞎貓碰死老鼠罷了,能不能碰上就要看天意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關公廟是前世父親出事後兩三個月,那些失蹤多時的親衛和暗衛被伏擊的地方。她記得很清楚,秋逸然邀功似地跟她說這件事,說關公廟是那些人平日聯絡、會合之處,被一個叛徒供出來,才被伏擊,全死了。她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還倖存了一個於大勇。

    而那句詩是昨日明澤說的,官兵包圍大將軍府緝拿父親時,父親匆匆在他耳邊說了這句詩,讓他記住了,說萬一以後有人救他,念了這句詩,他就可以放心跟著走,能逃一個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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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32 PM

第四二章 長姐如母(一)

    知若走出門,守在門口的如春抱著一個小包袱輕聲道:“姑娘,阿祥撬開了那個扁木匣子,如姑娘所說,裡面是一大疊銀票和兩本書,還有一封信。”

    知若點頭:“你收好了,我們先去看看澤兒他們。”

    “嗯,姑娘放心,芳媽媽說二姑娘的高熱已經退了,三姑娘也不哭鬧了,大少爺和二少爺這會兒一個在看書一個在練武呢。”如春應道,這次幾位少爺、姑娘真是受苦了,尤其小小年紀的三姑娘,一向被爹娘、姨娘、和兄姐如珠如寶地疼著,哪裡受得了這一系列的驚嚇和苦難?能不做噩夢不哭鬧嗎?她們這些奴婢看著都心疼。

    到了知若姐弟幾個住的小院子,一一歲的明輝果然只穿著夾衣在練武,大冷的天已經練出滿頭汗。榆錢伯的大兒媳芳媽媽手裡拿著大棉巾和一件長棉袍正一臉焦慮地站在那嘟囔,看樣子應該勸說了很久。

    這哪裡是在練武啊?分明是在發洩吧?知若歎了一口氣:“輝兒,父親在天上看著呢。他這才剛走,你就把他的話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知若的聲音平平,並沒有抬高,卻讓本來狀似瘋狂的明輝怔了一下,手上腳上的動作也停住了。

    知若接過芳媽媽手上的大棉巾,親自走過去幫明輝擦拭滿頭滿臉的汗水,芳媽媽也趕緊趁勢將棉袍給他披上。

    知若一邊擦一邊繼續慢聲細語道:“父親說過,一口吃不成大胖子,任何事都要循序漸進,別想著一蹴而就,練武更是如此,心浮氣躁很容易走火入魔。父親還說,你雖然根骨好、有習武的天份,但性子急躁,這是大忌……”

    “大姐,父親他不會謀逆的對不對?父親他是被人陷害了對不對?”明輝抱住知若,終於大哭起來,這是父親母親、還有姨娘出事後他第一次哭。父親說過,男兒流血不流淚。父親是忠心為國的大將軍,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不遠處,明澤手上拿著一本策論站在屋門口,滿臉是無聲的淚水。

    他關在屋裡拿著這本書很久了,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他聽到芳媽媽在外面勸弟弟明輝休息的聲音,也知道明輝不聽勸。可是他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

    他知道,他出去了也沒用,也不知道如何勸,他如果會武,他自己也必然向明輝一樣不停地練了,那樣就好比父親還在身邊指導,父親還在……

    可惜他自幼身子不好,太醫說他心臟弱,不適宜練武。從懂事起他就記得自己一直在喝藥、吃藥膳調理身體,這幾年才練習了五禽戲、才可以向正常人一樣跑跑跳跳,只是習武還是不行。

    呵呵,弟弟還可以借練武發洩,借練武緬懷父親,而他,卻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直到聽到明輝嚎啕大哭,他嚇了一跳,這才趕緊開門出來,正好聽到姐姐說的話。

    知若輕輕拍著明輝的後背:“父親當然不會謀逆,大姐也相信父親是被人陷害的。可是怎麼辦?我們去大街上大叫說父親是被人陷害的,我們要報仇,叫那個陷害父親的人滾出來?退一萬步說,那人滾出來了,明輝你能夠殺了他嗎?”

    明澤墨一般烏黑的眼眸黯了黯。

    明輝也是一愣,咬著牙道:“大姐,我要去找高人學武,為父親報仇”

    知若點頭:“你學武大姐不反對,可是你首先要學的不是高強的武藝,而是沉穩的性子。否則你什麼都還沒做,連仇人在哪個方位都還不知道,就會送掉小命了。比如現在這樣,你明知自己生病了,還不管不顧地以練武為名折騰自己,或許你會說你不怕死,可是大姐呢,大哥呢,兩個妹妹呢,都不要了嗎?也不管我們會不會傷心嗎?輝兒,報仇並不一定要武功高強,反之,武功再高強的人,不用腦子,或許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別說報仇了。”

    早在明澤開門沖出來的時候,側著身的知若就注意到了,正好,兩個一起教吧。其實自己的這兩個弟弟都是很優秀的,明澤性子穩,心思細膩,且有過目不忘、舉一反三的好腦子。而明輝,不但是習武的好材料,還有天生的號召力,五六歲時候開始,就是孩子頭。武將們的孩子在一起,最經常玩的遊戲就是打仗,他每次都是扮元帥,帶著一班孩子把人家的後花園鬧得鳥飛狗跳(大戶人家的後花園是沒有雞鴨的,喜鵲鸚鵡之類的倒是有),連比他大兩三歲的孩子都會聽他的指揮。

    只是,明澤身子不好,作為鎮北大將軍的嫡長子常常感到自責、自卑,難免敏感了些。而明輝性急、容易衝動,這樣的性子如果不糾正過來最容易成為炮灰。

    明輝也是個聰明的孩子,把這幾日發生的事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又細細咀嚼了大姐的話,以及父親以前對他的訓示,訕訕道:“大姐,我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現在先去洗個熱水澡,再去看二妹和三妹。”兩個妹妹都還躺在床上病著,他只顧自己發洩,今天還沒去看妹妹呢。

    一旁的芳媽媽高興道:“誒,誒,熱水早燒好了,二少爺趕緊去洗洗,身上都是汗,可別再招風吹了。”長姐如母,還是大姑娘知道怎麼勸兩位少爺,她這都叨咕了好半天了,一個關在屋子裡不出來,一個瘋狂地拳打腳踢停不下來。

    芳媽媽帶著明輝去浴房,明澤則一臉思索地跟在知若身旁,走了好幾步,快到知卉、知萱屋子時才一臉期待地開口問道:“姐,不會武功,真的也可以為父親報仇嗎?姐姐的意思是考科舉入內閣嗎?可是我們現在不能參加科考的。”明澤臉上剛剛燃起的光彩瞬間又黯淡了下來。入內閣或許真有機會翻出舊案為父親平反,但……,他終究是什麼也做不了!真是枉為父親的嫡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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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32 PM

第四三章 長姐如母

    看著如霜打茄子一般的明澤,知若暗歎一口氣。古人太早熟,瞧瞧自己這兩個弟弟,在現代一個還是初中生,一個連小學都還沒有畢業好吧?本是無憂無慮的年齡啊,如今卻是一個個壓力山大。

    尤其明澤,“嫡長子”三個字就像是無形的枷鎖套在他身上,現在又加上殺父之仇壓著,讓本就敏感自卑的他顯得更加無助了。

    “澤兒,你想想看,”知若抬手拍了拍比她還高半個頭的明澤的肩,“能陷害父親的人會是一般人嗎?會容你步步升入內閣,有機會翻案報仇嗎?所以,能不能參加科考對你們有什麼區別?澤兒,好好想想,為什麼有的人身手好卻只能當士兵,能當將軍的都是武功最高強的嗎?”

    明澤愣了好一會兒,直至姐姐已經踏進屋子,背影消失在眼前,他才回過神來,隨即雙眼恢復了明亮。是啊,為父親報仇不僅僅是用武功殺人這麼簡單。父親能成為鎮北大將軍,能將烏索蘭國打趴下,靠的是智謀、是戰略。父親不是常常教訓明輝說,最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智謀嗎?

    嗯,他的身子不好不能練成高深的武功,但他可以練成高深的智謀啊!那樣的他同樣可以保護姐姐和弟弟妹妹,同樣可以讓父親母親為他驕傲,有朝一日同樣可以為父親報仇。姐姐剛才不是說了,要找出陷害父親的仇人,光靠武功是不行的?

    只是,要如何煉成高深的智謀?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前,他還是先幫著大姐照顧好弟弟妹妹們,照顧好這個家吧。可不能像姐姐說的那樣,仇人的方位都還不知道在哪裡,他們姐弟幾個的小命先沒了,那什麼翻案、報仇都是空的了!

    找回自信,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明澤一下子振作起來,父親母親出事後,他的臉上第一次有了光彩。只是,突然,他的腳步又頓住了,姐姐這兩日好像變了,變得……有思想有遠見,說話都說在了點子上,讓人心悅誠服。

    倒不是說姐姐以前不聰明,只是父親母親都認為,女兒要嬌養,母親喜歡看到她的女兒們嬌美快樂,姐姐從來不用操心什麼事,所以想法也很簡單,沒有什麼心機。

    父親也常常跟他和明輝說,作為兄弟,他們必須強大,以後才能保護姐姐妹妹在婆家不受欺負,那是男子漢的責任。

    可是如今,面對大難,他只會自卑自責,怨天尤人,而經歷了一連串事的姐姐倒是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堅強、有主見。想到昨日姐姐在父母墳前同他們四個說的那句“姐姐在,家就在”,明澤有些羞愧,父母是希望他們兄弟倆能保護姐姐、給姐姐撐腰的,而他們不但沒有為姐姐分擔,反而讓她擔心。

    就在這時,洗浴換衣後精神奕奕的明輝匆匆趕來:“大哥你怎麼不進去?二妹三妹好些了嗎?”

    “二弟過來啦,進去,我們一起進去,”明澤笑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父親母親在天上看著我們呢。”

    兩兄弟踏進屋子,聽到靠在床上的知卉正道:“大姐,我沒事的,只是受了些風寒。昨晚吃了藥,睡了一大覺,已經大好,是芳媽媽不讓我起床,說這藥喝了還得在被窩裡發出汗才行,否則我早已經活蹦亂跳了。大姐,我明早肯定可以上山。”

    知若點頭道:“大姐相信你可以,不過你今日還是要好好養著,千萬別再受了風。”知卉在牢裡的這幾日一直護著妹妹知萱,地上冷,只鋪著薄薄的稻草,她就將知萱抱在懷裡、裹在自己的外袍裡睡。所以,幾日下來,年幼的知萱倒是沒有受風寒,只是驚嚇過度、噩夢連連。

    窩在知若懷裡的小知萱也道:“大姐,萱兒也可以的,萱兒也要去送甄姨娘和蘭姨娘。”

    “嗯,去,我們都要去,一家人說說話,一個都不能少。”知若摟緊妹妹應道。

    “大姐,是給兩位姨娘建衣冠塚麼?”明澤問道,他早上好像聽到芳媽媽在跟什麼人說甄姨娘和蘭姨娘的屍體都被燒掉了。

    “嗯,”知若點頭,“說是衣冠塚,可是府裡被封了進不去,兩位姨娘隨身的東西又跟著她們一起……”沒有東西能放在那兩個墓穴裡啊。

    小知萱嘟噥道:“姨娘隨身的東西?帕子算嗎?”

    知若幾人吃驚地看著知萱:“是姨娘給你做的帕子嗎?那是你的,不是她們的。”

    知卉卻是想起來了,猛搖頭道:“不是不是,是姨娘和甄姨娘的,是她們的帕子。快快快,快去看看有沒有被燒了。”昨天芳媽媽和幾個婆子可是說牢裡那幾日穿的衣裳鞋襪都要燒了。

    明輝拔腿就要往外跑,卻聽到知萱大叫:“沒有沒有,萱兒藏起來了,那是姨娘的東西,我想留著,所以偷偷藏起來了,沒讓芳媽媽看到。”

    知若奇道:“到底怎麼回事?”

    知卉答道:“姨娘和甄姨娘擔心萱兒吃不飽,將她們的饅頭用帕子包了藏在萱兒懷裡,我們早上醒來才知道的。”好在天氣冷饅頭不容易餿,知萱那幾日的“點心”就靠那倆饅頭了。

    知萱從知若懷裡蹭了下去,走到她和知若睡的床邊,從墊被下掏出一塊花布,裡面是兩條帕子,上面還有饅頭的印跡和味道。

    知若捧著帕子,眼眶又濕了,對如冬道:“拿去洗洗,甄姨娘和蘭姨娘都是最愛乾淨的。”

    如冬趕緊接過,應道:“是,奴婢這就去洗,洗完薰上甄姨娘最喜歡的茉莉香和蘭姨娘最愛的蘭香。”

    知若拿帕子印了印眼睛,又替知萱抹掉淚珠,才對弟弟妹妹們正色道:“哭是沒有用的,父親、母親、還有兩位姨娘都希望看到我們好好地活下去,活得理直氣壯,活得快樂幸福。後日一早,我們就去洛城莊子上,你們在京裡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沒有?”

    明澤幾人想了想,搖了搖頭。知萱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也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猛點著頭一本正經道:“有有有,二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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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5-3-3 05:33 PM

第四四章 長姐如母(三)

    明輝撇嘴:“我能有什麼事要做?”要說是大哥還有可能,大哥天資聰穎,才一三歲已經考過了秀才,在學堂裡什麼山長啊、先生啊都重視的很。不過,呃,現在他們兄弟都不能參加科考的,而且父親還被套著謀逆嫌疑,只怕那些人看到他們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了。

    雖然自家長子身體弱,很大可能要走文科考入仕的路,但尹大將軍還是對文官很不屑,認為他們中多數人勢利眼、心機多。明輝自小好武不喜文,偶然一次偷聽到父親這個觀點後就深以為然,不過他是不敢公然說出來的,除非想挨父親一腳。

    知若捏了捏知萱的小鼻子:“是不是你二哥承諾過給你買什麼東西還沒買啊?”別看明輝大大咧咧的,他給知萱買的點心和小玩意總是最合她心意,再被知萱那張小甜嘴誇幾句什麼“二哥最好”、“二哥最會買東西”、“二哥最疼萱兒”,簡直恨不得馬上再拔腳出去滿世界找新鮮玩意兒,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幾乎都貢獻給了知萱。

    明輝一想,可不是?自己還欠三妹一個糖稀小兔,也就是用糖吹的小兔子。京城裡賣糖人的不少,但是都是平平的一塊,叫畫糖人。但最近來了一個老頭,能把糖吹成薄皮中空的扁圓球,再用靈巧的手指捏出造型各異的花鳥魚蟲等,有的還塗上花花綠綠的顏色,煞是稀奇好看。

    那日父親出事的時候,他正好舉著一隻糖稀小兔回府,父親被亂箭射殺,小兔摔在地上被官兵踩成了糖泥……

    知萱不滿地拉開大姐的手,聳了聳小鼻子:“才不是呢,二哥你好好想想。上次甄姨娘生辰,帶我們去靈邑寺燒香,在那棵大大的許願樹下埋了一個小盒子。還說哪日她不在了,你要記得去把東西取出來。我問姨娘不在了是什麼意思。姨娘說就是去天上了,不能在我們身邊了。”

    “對哦,”明輝拍了一下腦袋,“那麼久的事,我都忘了,幸虧三妹記得。”一年多前的事了,那時姨娘奇怪得很,他想看不讓看。還說只要她活著都不能看,他自然就覺得那不是什麼好東西,也沒有興趣了。

    知若道:“這樣吧,明日從山上回來,我讓強伯帶你去一趟靈邑寺,你將盒子挖出來就回來,回來再打開看。”她有一種預感,盒子裡的東西許是同甄姨娘的身世有關。

    甄姨娘是被人賣到煙花巷逃出來時被芊昕郡主救下的,只說她母親早亡,父親一死。惡毒繼母就將她給賣了,其他什麼都沒有說。可是芊昕郡主從她的舉止言談卻是能看得出,她受過很好的教養。有許多優雅貴氣的習性,不像是從小戶人家出來的。

    在納她進府為妾前,芊昕郡主也讓人去打探了一番,不過沒有結果,煙花巷買她的人是從一個人牙子手裡買的,而那個人牙子也只記得是從南邊一個人牙子手裡轉賣而來,被賣的時候是昏迷的,被人下了藥。

    甄姨娘性子婉約柔和,行事也本分。很對芊昕郡主的眼緣,尹詔也喜歡。想想既然她不願意說。定是有不願意回憶的理由,也就沒再問過。

    可是。不願與人言並不等於自己就能忘記、或者抹殺。明輝是她的兒子,唯一的骨血,在死後讓明輝知道她的身世,似乎是最順理成章的,也是對她自己的一種交代。

    知若直覺,那盒子裡的東西即使沒有直接交代甄姨娘的身世,也是與之相關的東西。而甄姨娘將她的身世咬得如此緊,只怕這個身世有很大的問題。根據在現代看的那些小說電視劇什麼的思路,不會是什麼前朝後人、或者反賊之女之類的吧?

    呃,不管怎麼樣,還是帶回來再看才保險!

    明輝奇道:“為什麼?”姨娘能藏著什麼?大姐莫不是怕姨娘藏了太多銀票,別人看到了會打劫他吧?

    雖然不喜歡自己的弟弟妹妹小小年紀就背負太多的東西,但是時代如此,這年代的男孩子多數從五六歲開始就要成日被灌輸家族、前程、責任等沉重的概念,十三四歲背負血海深仇征戰沙場、十六七歲用鐵腕手段掌理家族的例子她都聽到過不少。

    在這個普遍早熟的年代,男孩子太天真太輕鬆了,只怕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不,前世血淋淋的親身經歷告訴她,不僅男子,就是女子也不可乙太天真簡單。

    知若決定,還是用順應這個時代的方式教導他們,這是不是也是對“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說法的理解?

    “輝兒,大姐猜想,你姨娘裝在那盒子裡的東西應該與她的身世有關,而她既然這麼久都沒有透露一點自己的身世,我想,就算她不在了,也肯定不願意讓不相干的人察覺。”

    明輝眼睛一亮,點頭應道:“好,我挖出來就小心收好帶回來。”大姐分析的太有道理了,他也對姨娘的身世很好奇,曾經問過兩次,但姨娘不但不肯說,其後還會一個人偷偷發呆流淚,他不想看姨娘難過,就再也沒問過了。

    “大姐,”知卉突然怯怯地問道,“現在連祖母和叔叔嬸嬸都同我們斷絕了關係,以後是不是都沒有人敢理睬我們?我們以後都要躲在那個莊子上嗎?”

    知卉是個溫柔大方的女孩,雖是庶女,但嫡母待她很好,從沒有任何歧視和苛待,也常帶著她出門參加宴會。所以她有不少交好的閨中好友,手帕交。她喜歡同她們一起開詩會,比女紅,談京中時興的衣服樣式、珠花顏色,有時甚至還會一起偷偷談論兩句哪位出色的世家少爺……

    如今,這樣的生活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知若看著知卉,她們姐妹三人的相貌都是很出色的,但知卉最是嫵媚動人。瓜子臉、丹鳳眼,秀眉如柳,小嘴如櫻桃不點而紅,此刻眉頭糾結著淡淡憂傷的知卉更是柔媚如晚霞。

    知若經歷過前世無助、無力的悲傷,很能理解二妹此刻的心情,隔著被子疼惜地輕拍她交握的雙手:“別怕,不要因為別人的錯讓自己傷心,我們都相信父親是清白的對不對?那麼,別人怎麼看,我們又何必在乎?我們自己首先要挺起腰板,活得快樂自在才好。頹廢傷心,自顧自憐,只是讓親者痛仇者快而已。你放心,大姐答應你,總有一天會讓父親的英明重新回到陽光下,會讓你們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回到鎮北大將軍府。”

    明澤也上前一步,將右手放在知若的手上,堅定地道:大姐,還有我,我會努力讓自己越來越強,我不會讓父親母親失望,會重振尹家的。”

    明輝趕緊也將手放上去:“還有我,還有我,我以後再也不衝動了。”

    知若懷裡的知萱直接將肉嘟嘟的雙手蓋了上去:“還有我呢,我會……我會乖乖聽話,不讓哥哥姐姐生氣。”

    知若微笑著揪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們萱兒一向就是最乖的,我的弟弟妹妹們都是最乖最優秀的。你們要永遠記住,兄弟姐妹齊心,其利斷金。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我們一條心,只要我們相信自己,不斷強大自己,誰都傷害不了我們,管他們曾經是不是祖母還是叔叔嬸嬸。只要有人不相信父親,傷害了父親,他同我們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既然已經斷絕關係,再找來隻會是不懷好意。”

    知若直覺,二房三房那樣的人,一定不會知難而退,更不會羞愧、不好意思什麼的,他們一定會再找來。要不怎麼說人至賤則無敵呢?所以,她必須先給弟弟妹妹,尤其是知卉和知萱打預防針。

    她可是一點都不贊同母親芊昕郡主的養女兒觀點,女兒在娘家、特別是他們這樣的家裡天真單純還沒有關係,嫁到婆家還能幸福地天真單純的,絕對是前世救了整個銀河系,尤其是在這古代。娘家強、兄弟強又能怎樣,就是公主嫁到婆家太傻太天真,都可能被人無聲無息地害死。

    這一晚,知卉和知萱都睡得很踏實,知若拿出鶴園裡的那個扁匣子,首先打開那封信,匣子裡的東西果然是外祖父藏著以備萬一的,卻不料前世他自己和子孫都沒有用到,倒是造福了齊八奶奶一家。

    匣子裡是三萬兩銀票,還有凝聚外祖父畢生心血的齊氏兵法。

    知若粗粗翻閱了一下,主要是結合實例的作戰經驗,尤其突出北方遊牧番族的作戰特點和其生活習性帶來的影響,倒還真是非常適合大郢將士的上乘教科書。以後給明澤和明輝學習一下必是很好。

    翻著翻著,想到明澤、明輝各自的優點、弱點,知若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她可以借外祖父之名,親自編幾本這個時代沒有的戰略教材給他們啊!她去過父親的書房,知道這個時空可沒有什麼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之類。

    而在前世,她讀EMBA時,可是飽肚了好幾本古代兵法,為了在商戰中運用自如,也算是爛熟於心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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