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行水雲間 -【保衛國師大人】《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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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7 09:33 PM

第194章 車裂

  馮妙君︰「……」他還記著哪!
  
  「原本苗奉先如果接位國師的話,左丘淵也是欽天監的接班人了,看起來是皆大歡喜,但他的地位其實會變得尷尬。」
  
  「為什……」問出兩個字,馮妙君忽然「哦」了一聲,懂了。「欽天監原本的職能是監督國師,在素人任國師時能發揮大用。但若是王子出任國師,他與國君的關係本就親密無間,還要欽天監作甚?」
  
  所以這職位就算存在,也會被架空,不堪大用。
  
  「不錯,偏偏左丘淵修為、德行出眾,是塊好料子,在這位置上只會埋沒了他。如果你是左丘狐,會想出甚辦法解決這個疑難?」
  
  左丘狐的辦法是明擺著的,馮妙君只要逆推回去,大概就能明白他的意圖了,當下輕吸一口涼氣︰「好大膽,他殺太子的理由,竟是想讓兒子當上國師?」
  
  「苗奉遠死了,嶢王就只能立苗奉先為儲君。嶢國從來沒有君主兼任國師的先例,大戰開啟後更不可能,因此國師之位就空缺出來了,左丘淵就是最有力的競爭者。」雲崕微微一笑,「這計策最合我胃口的一點,就是左丘淵並非最大受益者,所以旁人只會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苗奉先。倘若你沒看過『夕紅』的記載,嶢二王子這黑鍋就要背定終身了。」
  
  而左丘狐就能將自己的兒子扶上國師之位。
  
  或許,他對於自己的職務已經膩煩了,希望愛子有更好的前途。畢竟對修行者來說,最高終身成就獎不是當上一國之君,而是出任國師。
  
  馮妙君連連搖頭︰「為了兒子前程,他就敢去謀殺太子,這位欽天監的膽子也太大了。」
  
  「太子也只是凡人。」雲崕意味深長地一笑,「在許多修仙者眼裡,只有凡人與非凡人的區別。」
  
  這句話一下點醒了馮妙君。左丘狐為什麼不顧綱常、敢殺太子?說穿了,他是對人間的帝王並無敬畏之心。
  
  只畏懼比自己更強大的,這是所有生物的共性。修行者講究上體天心,他們拜的是天地,敬的是鬼神,即便要為國效力,也不過是時勢所迫,對人間的權勢又怎可能真正臣服?
  
  左丘狐平時對嶢王室也許畢恭畢敬,但事到關己時,一下就暴露了本心。
  
  若再深究下去,這一次嶢太子被殺案,背後反映出來的實則是修仙者和人間王權之間的本質矛盾。
  
  雲崕瞥著馮妙君道︰「可惜你把這功勞讓給了晗月公主,否則苗奉先感恩戴德的人就是你了。」
  
  這人作什麼又開始陰陽怪氣?馮妙君的思路被他打斷,不由得皺眉︰「好稀罕嗎?」
  
  雲崕悠悠道︰「沒了苗奉遠,嶢二王子繼任太子、而後繼承王位只是遲早之事。呵,讓一位太子、帝王欠你個人情,這種好事可不是天天有。」
  
  馮妙君眼珠子一轉︰「我都有公子相護了,還要他的人情作甚?」說完自個兒背上一陣惡寒。不過她現在逐漸摸清雲崕的脾氣,拍馬p拍到他心花怒放,她才有好日子過。
  
  雲崕定定瞧著她,嘴角浮起笑意︰「好,有眼力價!安安越來越上道兒了。」
  
  「哪裡哪裡,是公子教導得好。」她再掰不下去了,趕緊轉移話題,「此事還牽連別人嗎?」
  
  「你可知道,左丘狐謀逆之事惹得嶢國朝野震動,當廷官員紛紛請求苗奉先徹查下去,打盡漏網之魚。」
  
  馮妙君點了點頭。身為人類權力系統中的一分子,這些官員當然對修行者這種作為深惡痛絕。
  
  「可是苗奉先若是聰明便不能在此時大興牢獄,以免人心不穩。」雲崕一笑,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你道這種機密行動有幾人能知曉?」
  
  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不是機密了。更何況如今戰事緊迫,外部壓力巨大,苗奉先不宜在朝堂大興干戈。
  
  「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馮妙君想得入神,不由得問道,「他們為什麼選擇婚典後動手?」
  
  雲崕揚了揚眉︰「你這是考我?」
  
  他身在千里之外,有管道弄到這些情報就很了不起了,再想要進一步的細節卻是難上加難。馮妙君也知道自己逾矩了,不由得嘿嘿一笑。
  
  不過雲崕依舊還是做了推論︰「或許,他們一方面想趁著八方賓客咸聚印茲城之際,將兇手嫁禍給外人吧;另一方面,苗奉先在婚後大概會接任國師之職。除非他篡權,否則就永遠無緣王位寶座。左丘狐想要成事,就得趁這段時間。」
  
  馮妙君細細想了好一會兒︰「左丘狐會是什麼下場,還有他的家人呢?」
  
  「謀殺太子,當誅九族,放在哪個國家都一樣。」雲崕忽然拍掌,「左丘狐已經將所有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死意堅決,所以四天之前,他和徐文凜一同被拖去校場口受車裂之刑。」
  
  馮妙君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車裂之刑,就是通常所說的五馬分屍。若非罪大惡極,還享受不了這樣的待遇。
  
  「左丘家人丁稀薄,上下十餘口人都被絞死。只有左丘淵被父親事先支往外地,僥倖逃過一劫。在此之後,他也失蹤不見。」
  
  這一場血雨腥風,在雲崕口中說來就是輕描淡寫。馮妙君聽得久久無語,想說的話最後只化作了一聲長嘆。
  
  這個驚天大案能水落石出,與她有分不開的干係。天知道,她的初衷不過是杜絕徐文凜對養母的騷擾而已。
  
  馮妙君只是很單純地認為,只要徐文凜能被撤職,只要他自顧不暇,就不再對徐氏構成威脅。不過那時她和雲崕已經離開了印茲城,不可能再返回去幫她,只得採用自上而下的辦法,讓苗奉先去對付徐文凜。
  
  哪知道拔出蘿蔔帶出泥,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甚至魏、嶢兩國的戰爭也受到了深遠影響。
  
  她、她真不是故意的!
  
  不過,至少養母和馮記現在都是安全無虞了,他們有充足的時間盤點生意,然後慢慢撤出嶢都。
  
  雲崕見她沉思,出聲打斷她︰「在想什麼?」那副神遊物外的模樣,莫名令他不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7 09:39 PM

第195章 伏台河神

  「多謝公子。」
  
  他以手支頤︰「謝什麼?」
  
  「謝你將晗月公主放走。」馮妙君心裡明鏡兒似地,「你本可以不放的。」
  
  「我那時還不想殺她,更不想好吃好喝供著她。」雲崕站了起來,「我去尋王上,今夜晚歸,你不必等我。」
  
  外頭已經下起了薄雪,細細點點。她給雲崕披起大氅,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風雪當中。
  
  他最後那句話,聽起來並不像主人對手下的命令。
  
  ¥¥¥¥¥
  
  第二天清晨,全軍整裝前進,走出十五里才停了下來。
  
  大軍走出丘陵地帶,眼前一片銀白的冰原,平坦得沒有任何起伏。
  
  這不是正常的地形,再遼闊的平臺上也有樹木,不會這樣光禿禿地,目力所及範圍內只有幾塊黝黑而渾圓的堅岩。
  
  這是一條大河,而冬季河面結了冰。大軍停在河邊,只要往前再走百米就上冰層了。
  
  「這就是伏台河。」郝連甲甕聲甕氣道,「方才探子已經測過了,冰面太薄,到現在也不到兩尺厚,載不住大軍前進。」
  
  魏國的王師有五萬人之多,其中不少身披重甲,再說軍隊也帶上了摩隆多這樣的巨獸,那可是數以噸計的肉山,冰層太薄的話,隊伍就有落水的危險。
  
  雲崕凝目遠眺︰「這底下有多少妖怪?」
  
  「具體不明,但它們能號令水族,乃是伏台河的河神,經嶢王冊封。」
  
  河神是被招安的妖怪,有被地方收編的,也有被中央收編的,自然後者力量更強大,得到的實惠和利好更多。估台河神在這裡履行自己的職責,阻撓魏軍前進。要知道冰層很薄,它們輕易就能破冰而出、襲擊上面的人類。
  
  魏軍也在它們嘴下吃了大虧,損傷了幾百人才揀到這個教訓。
  
  放在平日,魏軍也許會有更好辦法。但在冰凍時節,人是看不見冰層以下生物體的移動,在防禦上就顯得很被動。
  
  度過伏台河,就是魏軍想要進攻的城市了,魏王當然不能止步於此。可是水妖與陸地的妖種不同,格外難纏,尤其陸地生物包括人進水之後,戰鬥力至少要縮水一半,在人家主場上作戰,勝率很低。
  
  魏軍五萬人馬若是強行度河,最後即便能搶渡過去,損失亦很慘重。他們接下來還有許多硬仗要打,不能在這裡作無謂的犧牲。
  
  「我們試過招降,但對方不為所動。」蕭衍苦笑,「我們也想過加厚冰層,但軍中的修行者辦不到,恐怕此事還得國師來。」
  
  雲崕淡淡道︰「我早就說過,進攻嶢國時機未到。」
  
  蕭衍摸了摸鼻子。有個這麼任性的老爸不是他的錯好伐?
  
  「走吧,看看這水面下是什麼妖怪。」雲崕回頭,點了幾個修行者隨自己走上冰層。
  
  王師出征,修行者也要應徵入伍。魏國這次兵分三路襲嶢,王師中的修行者最多,有三十餘人。
  
  時代不同了,這個世界也不再是仙人多如狗的世界。整個魏國的修行者合計不超過三百人,扣去閉關修行的、元壽將盡的、道藝未成的,這回隨軍出戰的已不算少數。
  
  馮妙君和陸茗跟在雲崕身後,這位忠心的長隨藉機給她透露了些背景情報︰
  
  「王軍打到這裡,遇到的麻煩比先前都要大。」
  
  馮妙君了然︰「是因為伏台河的河神不好對付?」
  
  河神本質上就是妖怪,就和人類修行者分三六九等一樣,不同妖種、不同修為的妖怪之間差異巨大。載著雲崕二人順流游到金浚城的河神是條魚妖,道行很低,對上國師都興不起反抗之心,只能俯首貼耳;但顯然眼前這一位就不好搞了。
  
  從理論上說,越大規模的水體,裡面住著的水靈就越是強大。這就和人類國家越強大,佔據的地盤就越大是一個道理。
  
  「不錯,偏巧今年冬天不夠冷,河水結冰太薄,他們就在河中興風作浪,專門掀人下水吃掉。」
  
  「他們?」馮妙君一怔,「這條河裡有很多河神嗎?」
  
  「慚愧,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未弄清這裡藏著幾個河神。」陸茗輕咳一聲,「我們見過幾個,都是不同妖種。」
  
  馮妙君奇道︰「要說這底下住著河神一整個家族還能理解,不同妖種……莫非這裡有個妖宗?」許多妖怪和人類一樣,以血緣為紐帶而群居,一條大河裡住著河神的子子孫孫並不奇怪。可是不同種類的妖怪混居於此,那就不正常了。紀元之前倒真有許多妖怪會結成宗派劃地為王,那時的妖宗甚至能比人派還強大得多,可是天地劇變若此,妖宗的向心力早就沒有了。
  
  現存的妖宗已經很少,多數妖怪還原為血緣聚居,一家子共同分享一個風水寶地,享用微薄的天地靈氣。
  
  「王軍在這裡耽誤了兩天時間,派人跟河神打了兩仗,出來的要麼是巡河夜叉,要麼是巨型鱷妖,道行俱是精深,不出幾個回合就將我們的人打傷。」
  
  「探不出底細嗎?」馮妙君沉吟,「往冀遠城派過探子嗎?既然這有河神,城內外就該有河神廟。那裡頭應該供養河神塑像,看一眼就知道它們到底有哪些妖怪。」
  
  接受王廷招安,做一方山澤水靈有個好處,即是能享受人間香火供奉。在靈氣衰薄的今日,香火成為妖怪道行增長很重要的來源。如果這裡真有河神,它們就需要人類在自己的地盤上設廟祭祀、供奉,如此才能保證香火源源不絕。
  
  最重要的是,它們的本體也必須被描繪出來,要麼雕作塑像,要麼成其畫像供奉在廟裡,受人參拜,香火願力才能藉此傳遞給河神本尊。
  
  也就是說,魏人在河神廟裡一定能看見它們的原形。
  
  這些妖怪之所以不好對付,不僅是法力強大。魏王將本國最強大的修行者帶來,總有辦法將它們擊敗;另一項難題就是摸不清河神底細,不曉得它們的數量、種類、道法神通。
  
  陸茗不由得看她一眼,動容道︰「安安真是聰明!」
  
  舉一反三如此,難怪能長久跟在主人身邊。
  
  雲崕走在前方,不悅轉首︰「安安也是你叫得的?」
  
  所有人︰小氣巴啦的國師大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7 09:45 PM

第196章 追擊河神

  陸茗臉上笑容不變,糾正自己道︰「安安姑娘。」
  
  雲崕這才轉過頭去。陸茗已經見怪不怪,繼續對馮妙君道︰「我們派過不少探子混入冀遠城,的確見過河神塑像,卻只有一尊。」
  
  「不是群像?」
  
  「不是。」陸茗搖頭,「是手握三叉戟、赤髮獠牙的巡河夜叉形象,就與最開始跟我們戰鬥的妖怪相同。」
  
  「那就是巡河夜叉。」馮妙君聳了聳肩,「鱷妖說不定被他請來助拳。」妖怪的靈智不輸給人類,本地河神知道憑一己之力攔不住魏軍腳步,請了好友相助有甚奇怪?
  
  「我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直到探子聽到冀遠城的老人言述,城中河神廟三年前翻修過一回,形象與之前就完全不同,因為出錢修繕的太守之子堅持以他見過的河神形象來塑金身。城民最開始都埋怨他任性胡為,不過河神這幾年照樣庇佑冀遠城,可見他依舊可以收獲香火之力。」
  
  也就是說,巡河夜叉的雕像與河神本身可以聯系在一起。她聽陸茗又道︰「她指點我們,城南郊還有一座老廟,供的也是河神。探子特地去看過,那是個魚頭人身的怪物,手裡持著銅錘,與巡河夜叉完全不同。」
  
  馮妙君聽得有趣︰「這窩妖怪抱團在一起,被封作河神?」
  
  「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話未說完,眾人也走到河中。這裡距離岸邊約莫是一百多丈,前方是一塊又一塊破碎的河冰,透過河冰縫隙,還可以望見水面以下有影子穿梭來回,像是有無數水族盤旋。
  
  這一段河道寬達三里,但是水勢很緩,所以冬天河水結冰,人就可以走到冰面上了。魏軍原本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誰料今冬的冰層不厚。現在再另外取道的話要繞遠路,得多走上十天,那時戰機都被貽誤了。
  
  走到這裡,陸茗的聲音也下意識變小了︰「河神可以操控本地水族,不知從哪裡調來幾十群兇猛的食肉魚,吃了我們不少兵員。」
  
  剛才驚鴻一瞥,她的確看到了幾條大鱷的身影。哪怕不是妖怪,人在水下也打不贏這些東西。所以擒賊先擒王,要先料理了本地河神,大軍才能考慮度河之事。
  
  從此遠眺,甚至能望見冀遠城中的高樓。讓魏軍就此調頭,不僅魏王不甘心,還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
  
  當然了,對付河神這種難度的差事不會交給她這種小跟班,她只要安心欣賞自家國師大人大發神威就好了。
  
  雲崕顯然早就瞭解前因後果,這時往浮冰邊緣上站定,揚聲道︰「吾乃魏國國師雲崕,請伏台河河神出水一敘。」
  
  他用了神通,聲音不大,但清清朗朗傳遍河面,在這片空曠的區域都能製造出回音裊裊的效果。
  
  然而,除了河水潺潺,浮冰漂移,附近並沒有任何異動。
  
  等了幾十息,河神都沒有出現。
  
  這早在雲崕料想當中。他也不動氣,將這句話又復述了一遍,依舊聲傳十里,連水下亦會波及。
  
  再等片刻,河神依舊沒有露面。
  
  看來,它們是打定主意龜縮不出了,大概這裡人多,它們並不想出來遭遇伏擊。
  
  雲崕看向身後幾名修行者,側了側頭︰「下去,再探一探它們的底細。」
  
  四名修行者點了點頭,身上有紅光一閃,相繼躍入河水。其中兩名是人修,另外兩個,一是紅鱗巨蟒,一是皮毛油亮有尾巴的四足生物,它們入水太快,馮妙君依稀辨認出那大概是隻……水獺?
  
  這幾個修為在身,尋常的食人水族奈何他們不得。尤其現在得國師元力加持,戰力提高了兩成不止。
  
  水面波瀾漸漸平息,河水又恢復了平靜。
  
  馮妙君屏息等著,卻見雲崕負手而立,竟是老神在在地闔目養元。
  
  他這是……昨晚沒睡夠?
  
  講真,在全年最冷的時候站在河冰上,那是由下往上十分凍人。五萬大軍不能在此久立,否則戰力都要下降很多。
  
  約莫是兩盞茶功夫,忽聞「嘩啦」一聲,河面炸出水花,先前的人修和巨蟒遊回冰面,比水缸更粗的身軀還在滋滋冒血。
  
  巨蟒口吐人言︰「牙突還在底下,我們找不見他。」
  
  牙突大概就是那條水獺了。
  
  雲崕問他︰「對方多少人?」
  
  「我的對手只有一個,就是巡河夜叉。奇怪的是,戰鬥時我望不見他們三個。」
  
  另外兩名人修道︰「我的對手是一條鱷妖,手執長矛。」、「與我對陣的是七條黑色水蟒。」
  
  也就是說,這幾人同時下水,遇見的對手卻不相同,並且也見不著彼此。
  
  陸茗和馮妙君互視一眼,均自了然︰
  
  幻陣。
  
  對方利用幻陣將這幾人隔開,分別對付、各個擊破。
  
  幻陣是極精妙的術法,如果河神掌握了這門神通,己方確實摸不清它們的虛實。
  
  馮妙君望向雲崕,想知道他打算怎麼做,也跟他的手下一樣跳河找對方打上一場嗎?他武力值爆表,戰鬥結果會是截然不同吧?
  
  不過雲崕好像並不打算在寒天凍月下水,手掌攤開,掌心緩緩浮出一隻黃銅小鼎。
  
  這只三足鼎比一般人家龕裡供著的香爐還小,鼎身直徑也只及茶碗口,與香爐相比就多了個蓋子。現在雲崕隨手將蓋子揭開,馮妙君伸首去看,望見鼎裡浮動著濃稠的紅色煙氣。
  
  河面上風大,這些煙氣卻只在鼎中蟄伏,並不漫出,但如遊魚般鑽營來去,若有生命。
  
  馮妙君從未見過這種東西,但心中無端就浮現出十分渴望,似是丹田裡的內丹渴迫著將它據為己有。於是她立刻明白了這是什麼︰
  
  元力。
  
  國師掌握著元力。雲崕這麼鄭而重之將它取出,大概裡面貯存的就是可供支配的海量元力!
  
  雲崕伸手從鼎中扯出一縷又一縷紅煙,彷彿抓出來的不是元力,而是有實體的紅線。
  
  接著,他抓著這些紅煙一陣揉捏,像是在搓橡皮泥。紅煙就從原本的一團混沌狀慢慢被捏出了形狀︰
  
  有尖嘴、有長頸、有翅膀,有長尾,但好像只有一條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7 10:15 PM

第197章 鐵鍋燉大……

  雲崕動作嫻熟,行雲流水般將手中這件作品捏好,卻是家雞大小的一隻鳥兒,形體神態都維妙維肖,馮妙君想,這人的丹青和雕刻造詣一定很不錯。
  
  眼部剛剛被勾勒出來,這隻鳥兒就活了,腦袋轉動了一下。
  
  雲崕將它往半空中一擲,輕喝道︰「去!」
  
  這獨腿鳥當真就振翅飛了起來,並且越飛越高,在空中盤旋幾下就清唳一聲,鑽入了雲層當中。
  
  奇特的是,它原本色作赤紅,飛行過程中卻漸漸褪白,體形也越來越大,待到臨鑽入雲中前一秒,已然變作了純白的色澤,翼展也超過三十丈(一百米),不說若垂天之雲,也是遮天蔽日的怪物了。
  
  「商羊!」馮妙君讀多了古籍,識得這是異鳥商羊,總在風雨來臨前翩然起舞,因此也被識為有招雨之能。雲崕用元力製成了商羊放出,目的莫不是……?
  
  果然商羊飛入之後,天空中的雲層忽然加厚,河面上也刮起了大風,吹得人都快睜不開眼。
  
  馮妙君只覺有物隨風而來,貼在臉上陣陣冰寒沁骨。
  
  她隨手抓來一看,是六角形的雪花。
  
  下雪了,並且是鵝毛大雪。
  
  雪片飛舞,天地間只剩這一片白茫茫。
  
  周圍的氣溫跳水般下降。若說原先馮妙君身上的衣物還能禦寒,現在和紙片兒做的也相差無幾,飛在高空中的一頭天鵝忽然倒栽蔥掉下來砸進冰面,「喀啦」一下,居然砸出了個小坑。
  
  就這麼幾息的功夫,它居然凍得硬梆梆地勝過了石頭。
  
  馮妙君等人卻安然無恙。
  
  風雪乍起時,雲崕就隨手放出結界,將眾人與外界的超低溫度隔開。站在這裡頭甚至吹不到一絲寒風。
  
  更妙的是,天氣突變僅限於河面上。站在岸邊百米開外的魏軍幾乎不受影響。否則這樣的超低溫度,轉眼就能凍死好多人。
  
  結界外鬆散的河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
  
  眾人聽到腳下傳來的「咯咯」聲響,那是河冰急凍發出的聲響。
  
  到現在,馮妙君怎可能不明白︰雲崕行的是釜底抽薪之計,河神不出來又怎樣?他乾脆施法加固整條大河的冰層!
  
  只要腳下的冰層夠厚夠堅硬,魏軍就能順利通過,河神還想出來興風作浪,哪有那麼容易?
  
  她低頭看去,清晰望見前方三尺的冰層底下,硬生生凍住了幾頭遊魚和一頭大鱷!
  
  那鱷魚身長一丈有餘(三米多),是落水人的噩夢,現在卻僵在冰塊裡動彈不得。她不曉得雲崕用元力將冰層加固成多厚,但是水面以下來不及離開的生靈,現在都成了冰櫃裡的冷鮮。
  
  這其中,說不定就有河神呢。
  
  果然不出幾息,雲崕前方百丈處平整的冰面上突然綻出裂縫,那縫隙越擴越大,最後喀啦一聲炸出個大坑來,有物自裡面鑽出,怒視雲崕︰「魏國國師,你欺人太甚!」
  
  這河中的水族都是它的手下,現在不知道被凍住了多少。元力凝成的堅冰可不像普通冰塊,到了春天都未必能融化,倘真如此,河中生靈可真是全軍覆沒!
  
  此物身高十丈,下半截還埋在冰層裡,體型瘦長,見著它的人幾乎都倒抽一口冷氣。馮妙君狠狠吃了一驚,陸茗則瞪圓了眼失聲道:
  
  「蛟!」
  
  這東西長著兔眼、牛耳,身形渾圓如蟒,體覆銀鱗,四爪如鷹,形象格外威猛。第一眼望見它的人,容易將它當作了龍,不過它頭上只有兩個小小的鼓包,不似龍角那樣分岔,所以馮妙君知道,這不是龍,而是蛟。
  
  它從碩大的鼻子裡噴一口氣,到外頭就成了一團雲霧。
  
  所謂吞雲吐霧也不過如是,何況這頭蛟只有半截露在外頭,冰面以下至少也還有十丈長。
  
  這樣的龐然大物,比馮妙君在崖山地宮見識過的蛛王還要大上兩號,同是龍屬的鰲魚待在它身邊就像是個孩子。
  
  蛟是居於淡水中的龍屬,或踞江河,或棲湖泊,甚至還能藏身溪流池塘當中,端看力量和神通大小。這條大河的水神是蛟,說起來好像並不奇怪呢,的確也只有這樣強大的生物,才能阻住一整支軍隊的前進。
  
  陸茗見著這等神物,當即引著眾人飛快後退。
  
  「敬酒不吃吃罰酒。」雲崕一邊打量著它,臉上波瀾不驚,「現在投降,既往不咎,我還可封你作三江水神;再敢負隅頑抗,我就讓五萬魏軍今晚也嘗一嘗河神肉是什麼滋味!」
  
  馮妙君想起軍隊裡造飯用的大鍋,還是不太能想像鐵鍋燉大蛟的場景。
  
  巨蛟的回答,是衝著他噴出一道龍息。身為王廷冊封的水神,不盡心盡力守護地方的話,會遭受契約的強大反噬,否則只享香火不幹活,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雲崕一個閃身就在十丈開外。
  
  他在這巨蛟面前身形小如螻蟻,人家似乎一個響指就能將他彈飛。不過馮妙君見識過他獨鬥火靈的場面,知道這傢伙決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無害。
  
  他放話雖然狂傲,卻保持了足夠的謹慎。那一口龍息噴了個空,卻散在方圓五丈裡變成了淡淡的青霧,霧汽接觸冰面,嗤嗤有聲,居然在堅硬的河冰表面腐蝕出一個深達丈許的大坑來。
  
  這一口龍息的毒性,好生劇烈!
  
  毒息在這般大風中依舊凝而不散,迅速向外擴散為鋪天蓋地的大霧,視野一下模糊不清。
  
  巨蛟現身後,眾人已經後退二十餘丈,毒霧依舊張牙舞爪而來。陸茗支起結界,將毒霧抵在外頭。
  
  在他掌心,有一枚金色樹葉的虛影緩緩飄浮。
  
  在她身後,另幾名修仙者互視一眼,都化出原形衝了出去。
  
  國師總理一國氣運,實謂國之棟梁,對修行者來說其重要性甚至遠高於國君,通常來說不需身先士卒。打架打仗,還得他們這些修行者服其勞。
  
  他們一出去就不見了。馮妙君運足目力看去,結界外頭的世界變成慘綠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給人以極度不踏實之感。
  
  偏偏耳畔除了風聲,什麼也沒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8 09:42 PM

第198章 疑神疑鬼

  那頭生物擅長布設幻陣,說不定外間打得天翻地覆,他們這裡卻什麼訊息也收不到。
  
  馮妙君後背浮上一陣惡寒,似是有危險快速迫近。
  
  她手裡浮出星天錐,低聲對陸茗道︰「它過來了!」
  
  話音剛落,濃霧中忽然現出一張大過山洞的血盆巨口,要將眾人一齊吞下。
  
  它口中任意一顆獠牙,都比馮妙君的個頭大。被這東西咬中,恐怕十死無生。
  
  危急關頭,陸茗忽然握住拳頭,將掌心那枚金葉捏得稀碎!
  
  緊接著是「吧嗒」一聲,巨蛟大嘴合攏,上牙關打下牙關,發出磣人的巨響。
  
  不過所有人包括它自己都明白,這一嘴,咬空了。
  
  千鈞一髮之際,它的獵物們突然從原地消失,平白挪移到五丈開外的冰面上。雖然移動不遠,卻足夠避開這極度驚險的一擊了。
  
  這種神通,就喚作「移花接木」,短距離內逃命極是好用。
  
  馮妙君甚至是看著它的巨口在自己眼前闔下的。
  
  危機令她六感通明,這就發現對方那一口猙獰利齒居然閃著淡淡銀光。蛟牙本就潔白,錯非離得這樣近,誰也發現不了每根尖牙頂端都鍍著一點銀,那麼數百顆獠牙就是數百枚巨型銀匕,還是兩側帶著鋸齒的那種,要真紮到人身上,那是沒有活路了。
  
  這就叫作「武裝到牙齒」嗎?
  
  可是堂堂白蛟給自己瓖一口大銀牙,這逼格一下就降得太low了啊,不符合她的審美。
  
  白蛟扭頭擺尾,正要再度出擊,肚腹中突然響起接連三聲悶響。
  
  聲如滾雷,勁風呼嘯,炸得結界都搖搖欲墜。從陸茗這角度看過去,更是第一時間瞧見白蛟粗壯的身軀裡面透出的紅光和黑霾。
  
  有東西在蛟身裡爆炸了。
  
  陸茗忍不住看向馮妙君,只見她向自己聳了聳肩,攤開了手。
  
  白嫩嫩的掌心裡,躺著一枚爆破蠱。
  
  「還差一枚。」方才陸茗帶著眾人閃現之前,她順手丟出三枚爆破蠱,準準地扔在這怪物嘴裡。雙方相距太近,她可不敢用震山蠱,免得自己也一命嗚乎。
  
  白蛟長吟一聲,身形在地上打了兩滾,一甩尾就鑽入濃霧當中去了。
  
  「死了?」她有些兒不確定,可是現在哪有妖怪能修煉到肚皮裡去?這麼三連炸下來,五臟六腑都被炸爛了吧?
  
  但是阻住大軍前行的巨蛟會被她直接炸死嗎?她可沒把握。
  
  又候了好一會兒,周圍依舊寂靜,唯有勁風呼嘯。
  
  陸茗一臉凝重道︰「走,我們先設法與雲崕大人會合……」
  
  話音剛落,馮妙君邊上霧氣一分,有個矮小的身影毫無預兆地彈了出來,手中利劍直取她咽喉!
  
  她反應也是快極,星天錐順勢一擋,將這一劍蕩了開去。只聽「叮」一聲細響,又有火花濺出,對方的細劍居然斷了。
  
  這是她首度以星天錐對敵,料不到神利若此,一下就能削斷別人法器,馮妙君本人也是微微一怔,卻不妨礙她乘勝追擊。
  
  她也不知在煙海樓裡硬背過多少亂七八糟的神通,凝出內丹之後擇而習之,卻缺少生死相搏的經驗。眼下危機四伏、來人殺氣四溢,她頭一次與外人交手就是性命攸關,當真要打起全副精神,半點不容錯失。
  
  跟她交手那妖怪卻覺她的攻勢越發淩厲也越發刁鑽,再配上那對兒無堅不摧的法器就很難應付。他只恐夜長夢多,口中急速念了幾聲咒語,手中甩出一面小網。
  
  那網原本只有蛛網大小,見風即長,每根經緯都閃著淡淡黃光,往眾人罩來。
  
  這也是一樣強大的法器,雖然耗靈力巨大,卻可以將對手一網打盡。
  
  陸茗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前忽然多了個身影。
  
  這背影長身玉立,瞅著就很眼熟。他伸了伸手,發出了馮妙君更熟悉的聲音︰「收。」
  
  正要鋪天蓋地兜下來的大網,忽然重新還原為小小蛛網,落入他的手裡。
  
  馮妙君頓時鬆了口氣︰
  
  雲崕來了。
  
  連她也說不清,這人為何讓她那樣心安,彷彿有他在就不必擔憂任何危險。
  
  她把這歸結為雲崕的武力值實在很強大之故,而人都是習慣性地想要依賴強者。
  
  雲崕這舉動讓雙方都驚詫不已。
  
  國師大人已經強大到了連對方的法器都說收就收的地步嗎?陸茗望著他手裡的小網,忽然失聲道︰「那、那不是……」
  
  「你認不出他是誰嗎?」雲崕說完,大步向那個矮冬瓜走去。後者擺出迎戰姿態,卻聽雲崕一聲斷喝︰「青魂,住手!」
  
  那人一怔,手下一緩,被雲崕身似鬼魅般欺近身去,一耳光摑在他臉上︰「有眼無珠!」
  
  這一幕看得馮妙君都有些呆住。被掌摑那人更是連退數步才勉強消去餘勁,再轉過頭來就驚叫道︰「國師大人!」
  
  噫?他既稱雲崕為「大人」,那就不是河神嘍?
  
  眾人都是一呆。
  
  不過就在這時,陸茗後方一名修行者縱還保持著驚愕神色,右邊袖子卻是一動,飛快往他後心按去!
  
  他的身影被陸茗擋住了,這一下抬手的幅度又小,旁人幾乎發現不了。而他袖口隱隱有光芒閃動,若是紮個正著,陸茗不死也要重傷。
  
  緊接著,寒光一閃。
  
  不是陸茗被捅個透心涼,而是這人伸出來偷襲的手被齊肘削斷!
  
  出手的人,是馮妙君。
  
  雲崕的到來和青魂的表現讓她明白一點︰眾人都陷在河神佈置的幻境裡了,這個來襲的矮冬瓜其實是自己人,只不過被幻陣變了形,在眾人眼中看來就是另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樣。
  
  在青魂眼裡,他們這群人也指不定長成了妖魔鬼怪的外表,這才會悍然出手。
  
  問題來了,既然方才這麼激烈的戰鬥是自己人打自己人,那麼真正的河神在哪裡?
  
  它們花大力氣布下這種幻陣,總要收獲些好處的吧?
  
  想通這一點,馮妙君耳聽雲崕教訓青魂,注意力卻不放在前方,反而關注起周圍的風吹草動,果然,就望見了陸茗身後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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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8 10:32 PM

第199章 能下五洋捉鱉

  對河神來說,最不好對付的國師應該放在最後處理,同時大概已經看出,眼前這一小群人以陸茗唯首是瞻,擒賊先擒王,首要弄死的就是他。
  
  她一擊競功,另一隻星天錐就去捅對方咽喉。
  
  可是更古怪的事發生了,她錐尖還未踫著對方,這人就不見了。
  
  不是逃遁,而是刷地一下,憑空消失。
  
  只有被剁下來的手臂連同武器,「叮」一聲落在冰面上。
  
  馮妙君愕然。
  
  這出手偷襲陸茗的,居然也是個幻像?幻像怎麼能殺得死人,河神這是何苦要費恁大力氣?
  
  緊接著,綠霧忽然散去,周圍的一切都清朗起來。
  
  這裡還是空空蕩蕩的河面,哪有什麼蛟龍,哪有什麼鱷妖?放眼四周,什麼也沒有。
  
  先前奔出去那幾名修行者也飛快折返回來,眾口一辭︰
  
  正與他們戰鬥的對手,忽然不見了。
  
  那許多妖怪幾乎都在同時,消失無蹤。
  
  所以,河神的幻陣破去了?這裡大能雲集,是誰打碎了關鍵陣眼才破了陣?
  
  還有,如果眾人的對手都是幻像,那麼河神哪去了?
  
  陸茗身後忽然傳出「咦」的一聲,有名修行者指著腳下的冰面道︰「那半截斷手不見了。」
  
  眾人低頭一看,可不是嗎?方才偷襲陸茗那人被馮妙君剁了手,人不見了,手也跟著不見豈非再正常不過?
  
  雲崕卻聞聲走來,撩起袍子蹲下來檢查。
  
  冰面還是晶瑩剔透,看起來沒什麼損傷。他伸手去摸,卻摸到一條細縫。
  
  很細,不過是頭髮絲那麼粗。這裡天寒地凍,再過上十幾息保不準冰縫就重新合攏了,到時可就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忽然笑了︰「裝神弄鬼。」
  
  馮妙君眼睜睜看著他站直溜兒了,然後將身披的大氅解下來給她︰「拿好。」
  
  她大吃一驚的功夫不耽誤伸手接過︰「您要下水?」現在?
  
  他取出長劍,順著那條縫隙直直紮進冰面,淡紅色的元力運起,堅硬的冰層就像軟嫩豆腐,被他切割出了一個圓形。
  
  雲崕用力一踩,這塊冰塊就被頂了下去,露出底下緩慢流動的河水。
  
  現在馮妙君終於看出冰層有多厚了︰
  
  一丈有餘(三米多)。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自然界的河冰厚度,乃是強行用上了元力封凝的結果。就算摩隆多巨獸踩上去,也不會導致冰裂。底下的水族想要突破三米厚的堅冰上來偷襲人類,也是不現實的。
  
  總地來說,除了河神之外,其他問題都解決了。
  
  雲崕轉頭對陸茗吩咐道︰「傳令給王上,河神的威脅解除,大軍可以進發了。」
  
  軍機延誤不得,陸茗得令就飛快地去了。
  
  雲崕一錯步,合身從圓洞當中跳入了冰層底下、河水之中。
  
  轉眼間,這人就沒了。
  
  ¥¥¥¥¥
  
  候在岸邊謹慎觀望的魏軍終於等來了訊號。
  
  魏王長笑一聲,大手一揮︰「前進,目標冀遠城!」
  
  鐵甲能上冰河,前途就是一片坦蕩。冀遠城賴以求存的天險,不復存在了。
  
  大軍浩浩蕩蕩開上了冰河,往對岸而去。
  
  這一回河冰凝結得格外厚實,無論是重甲騎兵、攻城器械還是後勤輜重,都在冰上轆轆而行,沒有碾壞冰層。
  
  轉眼間,他們就從馮妙君身邊經過。
  
  她看著這支殺氣沖天的隊伍,心境復雜難明。現在,他們要去攻下另一塊地盤,要用戰火引燃前方那個無辜的城市,她卻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她行事一向有主見,有計劃,這會兒卻有些茫然了︰
  
  自己還要不要跟在雲崕身邊呢?
  
  跟在他身畔,固然會得到旁人夢寐以求的修行指點、修行資源,卻要走進一個又一個修羅場,看著腳下的沃土變作人間地獄。
  
  魏王的雄心不死,戰爭就不會結束。
  
  她能冷眼旁觀,還是讓自己在血與火之中變得越發冷漠無情,就像雲崕、就像這時代逐鹿中土的人們一樣?
  
  大軍急速行進,很快就將她拋在身後。
  
  馮妙君望著他們前進的方式,怔怔出神。
  
  直到陸茗走到她身後,誠懇地道一句︰「多謝安安姑娘救我性命。」
  
  馮妙君回過神來,客氣地笑了笑。
  
  「請隨我回營休息吧,接下來的攻城,沒有我們的事。」攻城交給前方將士,安營紮寨是後勤隊伍的任務,他們作為國師長隨,只要等著雲崕歸來即可。
  
  馮妙君嘆了口氣,最後望了一眼遠方的城市,才抱著雲崕的大氅隨同陸茗往回走。
  
  陸茗對她這救命恩人顯然熱情了很多,見她面色鬱鬱,以為她擔憂雲崕,遂笑道︰「你在擔心國師?其實不必,他看似病弱,實則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都沒有問題。」
  
  馮妙君也笑了,露出齒若編貝︰「王上知道這一點嗎?」
  
  陸茗面色一整︰「那與我們無關,對外人切莫提起就是。」
  
  她明白了。陸茗又道︰「國師在軍隊中地位超然,你跟在他身邊,也不須聽從其他人命令。」
  
  馮妙君側了側頭︰「王子的命令也不須聽從?」
  
  「不須。」陸茗說起這話,語氣中還是有些修行者的傲慢,「你若對其他人唯唯喏喏,國師反而不喜。」
  
  想起雲崕的嘴臉,她深以為然。
  
  ……
  
  雲崕這回下水,就是漫長的兩個時辰。
  
  馮妙君並不認為一個河神能奈何得了他,所以雲崕回來時,恰好望見她倚在他的太師椅上看書,手邊還放著一杯冰酪,邊看邊吃,好不愜意。
  
  軍隊裡面自然不分配奢侈甜品,這冰酪是她路過大城時購得的,一直就藏在方寸瓶的食物窖裡,有很濃的牛乳和杏仁味兒。在她來說,這玩意兒就是軟化過後的冰淇淋,她自己又加了點料,放上兩顆糖漬草莓,吃在嘴裡美滋滋。
  
  雲崕一下就黑了臉。
  
  他在外頭天寒地凍打河神,這臭丫頭倒好,舒舒服服躲在這裡吃喝玩,壓根兒不擔心他的安危是吧?
  
  他停住腳步,重重哼了一聲。
  
  馮妙君一抬頭就望見了他頭頂上幾乎積聚起來的風暴,趕緊跳開椅子,笑嘻嘻飛奔過來道︰「公子回來了!我這裡熬好了熱牛乳,給您端一碗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9 09:36 PM

第200章 長痛不如短痛

  雲崕順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紅泥小爐上架著一隻小鑊,蓋子被咕嘟氣泡頂起,漫出一陣陣奶香,在寒冷的冬天聞著格外暖心。
  
  再回首看看她笑成新月的眉眼,以及露出的八顆小白牙,他心頭的火氣稍降,冷冷「嗯」了一聲。
  
  馮妙君可是抓著他的大氅跑過來的,這時就格外殷勤地給他披上︰「外面太冷,公子沒有凍壞吧?」
  
  「你說呢?」他一把抓著她的手腕,果然手心裡度過去的全是涼氣。
  
  他的體溫向來偏高,這回當真是著涼了。想來也不奇怪,外頭都是零下十幾度了,再加上他刻意施法將冰河凍住,那水底的溫度得有多低!其他修行者或許還無所謂,雲崕的身體卻是時好時壞,與旁人都不同。馮妙君吃了一驚︰「我去加炭!」
  
  她返身要去帳篷角落取炭,雲崕卻不放手,反而將她拽進懷裡︰「不必,借你體溫一用。」
  
  他的衣服都用靈力烤乾,但身體卻涼透了,馮妙君只覺自己如墜冰窖,連打兩個寒噤;雲崕則是愜意地呼出一口氣︰「真暖和。」對著幾丈外的炭盆勾了勾手指,裡面的炭突然就燒得好旺。
  
  馮妙君怒道︰「放手,我去搬炭盆過來!」保證能把他給烤化烤糊了。
  
  她被按在雲崕胸前,就感覺到他低笑時胸腔的震動︰「我剛從冰天雪地回來,烤不得火盆。這點兒常識都沒有嗎?」懷裡這一團軟綿綿、暖洋洋地,抱得他都不想撒手了。
  
  她身上還帶著牛乳和杏仁的甜香,好想吃上一口。
  
  好像真有這回事。馮妙君一怔,摸著他冰寒徹骨的肌體,沒來由有點兒心軟,隨後智商上線,狠狠呸了自己一聲︰他身負海量靈力,自帶隨時加熱系統,這會兒無非隨便找個藉口來佔她的便宜,可見這人品性之惡劣,她居然還有點心疼。
  
  不,不是心疼,她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你是我的貼身侍女,豈非該急我之所急?」貢獻一點體溫怎麼了,他又沒對她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好在雲崕也沒打算太過分,見她又打了個寒噤就放開手,「牛乳呢,端過來。」
  
  馮妙君如釋重負,趕緊打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乳過來。雲崕緩緩飲了半碗,臉上才現出一點血色。
  
  「公子,你那失蹤的手下?」
  
  他搖頭︰「死了,我在河底見他被斬作碎片。」
  
  「……」她問得小心翼翼,「那,河神呢?」
  
  「無須如此謹慎。」雲崕好笑,這丫頭是怕他生氣嗎,「被它逃了。不過它也受了重創,短時間內應是不敢再出來。」
  
  「嶢國居然有巨蛟守河,怪不得冀遠城將它奉為神明。」龍這種神物天生自帶震撼效果,這是其他生物很難比擬的。
  
  「蛟?」他嘴角露出一絲譏諷,「那可不是蛟。你忘了它最擅幻陣。」
  
  她眨巴著眼︰「您能確定,它真地不是蛟?」
  
  「不是。」
  
  他到底是怎麼確認的呢?馮妙君清楚,但他答得斬釘截鐵,她也只得信了。「那它到底是什麼?」
  
  這一回,雲崕沒有再回答,只露出沉思之色。
  
  良久,他才道一聲︰「或許是幻獸中的一種。」
  
  因為那東西擅長佈置幻境吧?話說回來,能從雲崕手底逃脫也是件大本事,盡管水下不是他的主場。
  
  「冀遠城那裡……」應該正在打攻城戰吧?他身為大國師,不用再去督戰嗎?
  
  「我是國師,不是督軍。」他只負責重大疑難,這種常規小事自有魏軍中的將領去執行,哪裡還需要勞動到他?
  
  炭火旺盛,帳裡暖意盎然,雲崕的面色也漸漸恢復紅潤。馮妙君給他寬衣落帳,自己走去了外間。
  
  雲崕與其他修行者不大一樣,好似睡覺的時間多過了打坐修行,也不知這一身本事是怎麼煉成的。
  
  大帳剛好正對著冰河。她在帳簾上扒開一張縫,第n次往那個方向眺望。地平線上火光沖天,似乎還有炮火和吶喊聲隨風而來。
  
  這對無數人來說,都是個不眠之夜。
  
  馮妙君再一次體會到了無力感。雖然她貴為修行者中的一員,但在面對戰爭和侵略時,卻和養母徐氏、和這世間的千千萬萬普通人一樣,只能被動接受、隨波逐流。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其他修行者也大抵如是。
  
  她不會去問雲崕和魏王這樣的強人,為什麼非要動戰爭不可。這問題太幼稚,雲崕多半還要將自己描述得身不由己。
  
  馮妙君走了回來,和衣而臥。
  
  冰河這一側靜悄悄地,甚至還有夜梟啼叫,她卻輾轉難眠,滿腹心事。
  
  興許是轉身的動靜吵到了雲崕,他低沉的聲音從帳內傳來︰「聒噪!」他今日引動天地之力,又與河神戰了一場,實是有幾分睏意,哪知這妮子翻來覆去,衣被摩擦的每一次窸嗦聲都被他聽在耳裡。「大半夜不睡覺。」
  
  他不也沒睡?馮妙君聽他語氣中並沒有多少呵斥之意,終是忍不住問︰「公子,這場仗要打到何時?」
  
  「兩日之內。」探子事先已在冀遠城摸底,它最大的倚仗就是天險和河神,現在二者都已丟失,優勢明顯的魏軍沒理由拿不下它。
  
  「我是說,戰爭。」她幽幽道,相信他一定能聽懂。
  
  這回雲崕沉默了許久,聲凝如水︰「長痛不如短痛。」
  
  什麼意思?她一頭霧水。並且這不是她頭一回從他口中聽到這幾個字了。
  
  他沒有再解釋,只沉聲道︰「睡吧。」
  
  一夜無話。
  
  ¥¥¥¥¥
  
  太陽從東方升起,馮妙君也收了功,緩緩站起。
  
  她一夜未眠,乾脆起來調息吐納,這才能做到物我兩忘。前線打生打死,後邊兒蒙頭大睡,這人心得有多大啊?——說的就是此刻還在帳內蒙頭大睡那個人。
  
  她走出帳去透氣,發現周圍的帳篷少了很多,而後勤部隊正押運輜重開上冰面,看樣子是往冀遠城而去。
  
  「安安姑娘,早。」
  
  有個聲音跟他打招呼,馮妙君轉頭一看,是陸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19 10:19 PM

第201章 討好民心

  「打下來了?」比雲崕預計的還快。
  
  「一個時辰前就打下來了。」陸茗笑道,「河神潰敗、天塹變通途,城裡跟著人心渙散。」
  
  魏軍壓境,眾民敬仰的河神望風而逃,昨日雲崕還攪動那等天地之威,冀遠城的軍民還以為自己能堅持下來就怪了。
  
  「傷亡呢?」
  
  「還在統計。」陸茗揚起嘴角,「比起國師到來前要輕得多,無論對我方還是冀遠城來說。」
  
  戰鬥結束得越早,這個過程對軍隊和平民的損傷也就相對越小。相比攻城戰動輒要拉鋸數天甚至數月,一夜之間拿下冀遠城已可算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了。
  
  魏軍打了一場大勝仗,也就在冀遠城停留一天、稍事休整。畢竟經過一整夜的激烈戰鬥,將士疲弊,並且還有諸多善後工作要做。
  
  冀遠城中等規模,但因地理位置優越,人口相當密集。它原先有多繁華,馮妙君並不清楚,因為當她行走在冀遠城的街道上,望見的是斷瓦殘垣,是破損而血跡斑斑的城牆,是蕭條而被管控的街巷。
  
  魏國的兵衛來回巡邏,路上沒有閒雜人等。與凱旋進城的魏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只從窗戶裡投出或疑懼或仇恨的目光。
  
  魏軍將城民從藏身之處趕到各個指定地點集合,宣讀了魏王的諭令,大意是安撫冀遠城的民心,重申不擾民、不搶民,並且著力宣講「順魏者昌、逆魏者亡」,對暗中舉事造反者實行連坐制。
  
  魏國的征戰還要繼續,自然不願見到剛剛打下來的城池轉眼又插上了嶢國的旗子。在接下來的戰爭中,冀遠城將是重要的樞紐和轉運站。
  
  冀遠已變作了高壓管控下的城池,馮妙君只覺每一次呼吸嗅到的都是火與血的味道,很是不適,乾脆轉身往城外行去。不過經過菜場口時,她聽聞一陣騷動由遠及近。
  
  這地方空曠,被徵用於臨時集合點,這時已經聚集了大量百姓。人人側頭去看,馮妙君也不例外,只見一隊魏兵拖著數人走來,俘虜都被鎖上鐐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清一色平民裝束,俱是面如土色。
  
  菜場口已經搭起高臺,懸起橫樑,架上絞索——這赫然是個絞首架!
  
  望見這東西,好幾個俘虜當場暈倒,剩下的不是嚇得哭嚎難禁就是痛駡不已。馮妙君明白,君王之道就是恩威並施,有前面的赦民之舉,也要有後頭的殺雞儆猴,以鎮懾人心。這些行將被處死的可憐蟲,不過是魏王給所有人立的下馬威而已。
  
  奇怪的是,望見這些俘虜被拽進刑場,在場的百姓神情漠然,偶現惻隱,頂多是母親們掩起孩子雙目,不讓他們直視殘忍一幕,卻沒有馮妙君先前見到的那般隱忍的、敢怒不敢言的神情。
  
  這時魏軍的騎尉走上高臺,運氣高聲道︰「本城太守曹秉安貪贓瀆職,縱容曹、劉兩家魚肉鄉里、橫行霸道,又造多起冤假錯案,罪大惡極!如今曹秉安已經伏法,卻在戰前偷運家眷自密道出城逃生,被我軍從城外截回。」
  
  接著,他一一列舉了曹家和劉家的七條罪狀。
  
  「吾王審判,曹劉置本城數十萬人於不顧,其罪當誅!即時行刑,以為百姓正視聽、斷是非、申清明!」
  
  說罷,他一指菜場口的木杆,馮妙君才發現那裡掛起個人頭,隨風飄搖。
  
  那人約莫是五十上下年紀,頜下蓄鬚,兩鬢添白,想來就是騎尉所說的冀遠太守曹秉安了。
  
  城破時,曹秉安見大勢已去,拔劍自刎。馮妙君原想著他作出這等殉城之舉,也全了忠義美名,哪曉得在城裡風評居然這麼差?
  
  關於冀遠城她做過的功課不多,但看百姓神情,她就知道曹家不得人心。至於劉家,大概是他家的姻親?那名騎尉所述罪狀即便有些誇大,也算是確有其事。其實曹秉安殉城前安排家人從密道逃走,這是人之常情。但百姓們知道後會怒火高漲,那也是人之常情︰
  
  有逃生的門路,你居然只留給自己家人!
  
  至於密道的消息走漏出去會導致人心渙散、抵抗無力這種問題,普通民眾怎得理會?
  
  看到這裡,她也暗呼魏王了得,能藉著平民害的名義來收買人心。有什麼比同仇敵愾更容易團結人的因素?
  
  冀遠城身後就是大片丘陵,連通數座山城,這位置退可守進可攻,魏軍是一定要牢牢抓在手裡的,才能打造後勤的運輸補給線。它的戰略意義,是魏王甘願放下身段討好民眾的原因。
  
  那廂騎尉宣佈行刑之後,兵衛就將俘虜都帶上高臺,連癱倒在地、神志不清的都沒放過,一一套上了絞索。
  
  馮妙君轉身離去,不想再看。
  
  她經過後臺時,正好有陣風吹過,將騎尉與下屬的對話吹進她耳中︰「那小鬼還沒抓到?」
  
  「沒有。」
  
  「繼續找,犄角旮旯也不要放過。曹家人要一個不剩,全部送絞,這是王令。」
  
  馮妙君聽了,就明白曹家還有子孫在逃,未被抓獲。那騎尉也看到她了,正要喝問,目光一垂又瞥見她腰間掛著的權杖,當即收了聲,反而向她友好一笑。
  
  那是她的腰牌,圖案簡單,只繪一朵火紅的祥雲,就能保證她在大軍之中通行無阻。只因那是雲崕賜下的權杖,代表了魏國最超然的地位。
  
  馮妙君也回以一笑,快步離開了。
  
  往城西走,果然一路上都看到挨家挨戶翻箱倒櫃的魏兵,想來正在抓緊搜人。
  
  又走出百丈,她看到了太守府。從明日起,這裡要換主人了。
  
  她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眼角餘光卻見太守府對面的巷子裡跳出個男孩。
  
  他的個頭很矮,五、六歲左右,手裡還抱著個蓋得嚴實的竹籃,神色驚惶,撞見馮妙君的瞬間滿面意外,顯然沒料到這裡站著個人。
  
  他一下呆住了,忽然轉身往另一個胡同裡跑去。
  
  僅僅幾息過後,巷子裡就有幾名魏軍巡邏過來,望見馮妙君的腰牌後很客氣地問她︰「大人可見到一個孩子走過,年齡五歲左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0 09:33 PM

第202章 原來是認得的

  此時冀遠城民基本都被集中到空地上去,留在居民區的活人特別少。空蕩蕩的街道若有人經過,尤其還是孩子,一定會很顯眼。
  
  馮妙君神色自若地搖了搖頭︰「不曾。」
  
  這幾人也只是例行一問,沒抱太大希望,於是轉身往太守府去了,顯是要將那裡再查找一遍。
  
  她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約莫過了小半盞茶功夫才站定,瞅瞅左右無人才輕喝一聲︰「出來吧。」
  
  此時她經過一戶簡陋的民宅,大門半掩著。她推門進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原主人也不知是死在城戰中還是被魏兵召集去廣場了。
  
  她在小小的院子裡站定,門外就有個畏首畏尾的人影閃了進來。
  
  正是那個男孩。
  
  他還抱著那個竹籃,警惕地盯著她︰「你為什麼不說見過我?」
  
  馮妙君打量著他︰「說了對我有甚好處?」她方才聽見巷角傳來的呼吸聲,因此知道這孩子並沒有跑遠,而是躲在矮牆後面聽見了她和魏兵的對話。
  
  那道牆是假牆,遠沒有從外頭看過去那麼高。
  
  這孩子咬緊下唇。
  
  她嘆了口氣︰「你叫什麼名字?」她懶得管閒事,卻也不想眼看著這麼個稚齡孩子因她的指認而被殺。哪知這小子機靈,居然知道要跟上來。
  
  「曹卿河。」小小少年咬牙道,「你能不能帶我走?我給你很多錢!」她沒供出他,再說那幾個魏人見了她也很恭敬,這讓他在絕境中看到了希望。
  
  附近沒有腳步聲傳來,所以馮妙君暫時放心道︰「錢呢,在籃子裡?」
  
  他搖頭︰「這是小白,不是錢。」揭開蓋布一角,底下露出個毛茸茸的小白腦袋。
  
  這是……雪貂?還是隻戴著項圈的貂。
  
  小貂烏溜溜的眼珠子也在盯著她瞧,她讀出了一種戒備和……敵視?
  
  曹卿河從懷裡摸出一個繡著小金豬的錦囊,晃了晃︰「錢在這裡。」裡面有銀錢相擊的聲音,顯然是這娃娃攢下來的零用。「你帶我走出去,這些就都是你的。」
  
  對上他機靈卻不失天真的眼神,馮妙君撫額道︰「你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他猶豫一下,搖頭。
  
  城破家毀人亡,莫說是他了,多數成人也不知道該怎辦才好。
  
  馮妙君低聲道︰「你在附近可還有家人,或者值得信賴的長輩?」
  
  曹卿河眨了眨眼,想起來一地︰「我姥爺家就在前面不遠,沿紅桐街走到底就是,你帶我去?」
  
  姥爺家?那不就是劉家?這會兒劉家人大概都被絞死了,曹卿河再往那裡去,同樣是羊入虎口。馮妙君對著他揚了揚嘴角︰「那裡已經沒人了。」
  
  曹卿河張著小嘴,好半天才道︰「那,黃崗還有一處莊子也是我家的,看莊子是我劉叔,看我從小長大,對我可好了。」
  
  馮妙君沉默不語。
  
  黃崗是鄉下小縣,離這裡算不上遠,卻也有二十來里路程。她若是應允下來,怎麼跟雲崕解釋她要外出一小段時間呢?
  
  曹卿河見她不吭聲,急了︰「你送我去吧,我曾祖父在那裡留有好東西,可以一併給你的。」頓了一下,想起這女子不知道他說的是誰,趕緊又補充道,「我曾祖父叫曹卜道,可有名氣了,他會算命,算得特別準,以前很多神仙都要慕名來找他。」
  
  這孩子的曾祖父?
  
  她還未接話,冷不防身後有聲音響起︰「你曾祖是曹卜道?」
  
  馮妙君嚇得原地起跳。
  
  這聲線,她再熟悉不過了——
  
  雲崕。
  
  怎麼走哪都有他,陰魂不散啊!
  
  被雲崕綴行,她是不太可能察覺的。馮妙君一個立定向後轉,陪笑道︰「公子,您也來啦?」
  
  他瞟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不來,怎麼能知道這裡有人抗諭不遵,窩藏逃犯?」
  
  她硬著頭皮︰「這麼小的孩子能犯什麼罪?」
  
  雲崕伸指戳了戳她額頭︰「你知道有個詞兒叫『族誅』?」
  
  逃犯就是逃犯,與年齡無關。
  
  他驟然現身,曹卿河也嚇了一大跳。但這哥哥長著神仙似的面孔,無形中降低了他的防備心。倒是他懷裡的小貂渾身白毛都豎了起來,死死盯著雲崕。
  
  馮妙君就見他換上了狼外婆誘哄小紅帽的表情道︰「你的曾祖父生前什麼模樣,說來我聽聽,或許我就讓你去黃崗。」
  
  喂,這人幾息之前還責備她窩藏逃犯,現在立刻就要改口助逃嗎?他這就不叫抗諭不遵了?
  
  曹卿河看看她,再看看雲崕,憑直覺認定他說話更好使,於是按了按自己右邊太陽穴道︰「我曾祖父這裡凹進去一大塊,據他說年輕時受傷,差點就死了;嘴角還有顆小痣。」
  
  馮妙君想,這大概就是雲崕想聽說的那個人,因為他更加和顏悅色了︰「果然是曹卜道。即是故人子孫,我送你出去。」轉頭對馮妙君道,「裝瓶。」
  
  裝瓶的意思,就是要她將這小傢伙裝進方寸瓶裡帶離,才叫神不知鬼不覺。他雖貴為國師,到底不好在明面上跟國君對著幹。
  
  馮妙君跟著他大搖大擺走出去,一路上跟無數魏人錯肩而過,而後驅車直往黃崗。
  
  「你開頭怎麼逃過魏人抓捕的?」馮妙君對這個很好奇。曹家人無一漏網,除了這個五歲的孩子。
  
  曹卿河幽幽道︰「昨晚城外有火光,有很大的聲響,小白被嚇跑了。娘不許我夜裡出門,但我怕小白找不著回家的路,所以偷偷從後院的破洞裡跑出來了。」他擦擦眼睛,哽咽了,「後來等我找到小白想回去,發現家裡好多人都被很多壞人抓著往路上拖。我娘一邊哭一邊喊我的名字,讓我躲起來不要回家。」
  
  馮妙君和雲崕互視一眼,均自了然︰昨晚城破之前,曹太守安排家人經密道逃出,偏這孩子偷偷出府找貂,沒有和曹家人一起撤退。想來府裡有人告密,魏軍截住了外逃的曹、劉兩家人帶回來,數來數去走漏了曹家最小的孩子曹卿河。
  
  兩家人都被吊死了,而曹卿河就這麼稀裡糊塗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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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0 09:40 PM

第203章 算盡身後五十年

  「他的曾祖父是曹卜道,今日的局面就未必是湊巧。」雲崕轉頭問曹卿河,「你可見過本地河神?」
  
  曹卿河茫然搖頭,馮妙君卻想起陸茗先前對她說過的話︰最新的河神形象,是太守之子出錢雕造出來的。曹家三代單傳,而曹卿河是曹太守的孫子,說起來他爹是親眼見過河神。
  
  雲崕這樣問,是懷疑河神與曹家有什麼關聯嗎?
  
  「曹卜道也是得道高人?」
  
  「嗯。」雲崕懶洋洋往後一靠,「是個算命的。」
  
  「……」
  
  「但算得挺準。」
  
  也就是說,這人擅長卦象推演,可以卜知未來?「他名氣很大,給您算過命?」
  
  雲崕瞟她一眼,笑而不語。
  
  她最討厭他故弄玄虛的模樣。但他這副表情就擺明瞭三個字︰我不說。
  
  其實她也能想明白,雲崕哪是個好說話的人,為什麼一聽說曹卿河是曹卜道的子孫就同意送他去黃崗?
  
  顯然此二人是有交集的,說不定曹卜道就給雲崕卜過卦象。那麼這就牽涉到雲崕的年齡問題了,修行者的外貌和年齡不掛鉤,這傢伙的臉比女人還嫩,實際歲數該不會是個老妖怪吧?
  
  雲崕此舉形同抗諭,藐視君主權威,性質極其惡劣。假設此事傳到魏王耳中,必然要生事端。
  
  閒來無事,她換個題沒話找話︰「河神的巢穴是什麼模樣?」
  
  「不清楚。」
  
  咦?凡存在必留痕跡,河神在冀遠地區留存了這麼久,可謂樹大根深,怎可能不在水下建造起自己的宮穴呢?雲崕昨日下水與它惡鬥,也該查看過它的巢穴才對。
  
  「它逃走後,我找過附近河道,都只是普通水族的巢穴。」
  
  馮妙君奇道︰「什麼意思,難道它不住河裡?」許多兩棲生物願意將巢築在陸上,河神莫不也是?
  
  雲崕露齒一笑︰「說不準。」
  
  他的笑容堪稱完美,在馮妙君看來卻像不懷好意︰「你可知道,本地河神何時出現在冀遠,又是何時被嶢國封為水靈?」
  
  她搖了搖頭,對地方史不熟。
  
  「都在五十年前。」顯然雲崕掌握的資料比她齊全,「也即是曹卜道壯年之時。」
  
  所以,「河神與他有關?」
  
  「從時間上推斷,不排除這一可能。」
  
  「曹卜道即有如此神通,怎麼壽命與凡人相當?」曹卜道已經過世了,並不是很長壽。
  
  「窺伺天機者,能活到壽終正寢的又有幾人?」雲崕聲音中帶出一點點諷刺,「他的命,已經算長的了。」
  
  天機,真有這種東西?她若有所思。
  
  ¥¥¥¥¥
  
  車行轆轆,很快到了黃崗。
  
  魏軍忙著收整冀遠城,不會到離城二十多里路的黃崗來。身為入侵者,其實魏軍對於新入手的地盤控制力有限,也只能抓取行進路上幾個主要大城。這種鄉下地方,暫時管顧不及。
  
  曹卿河在這裡是安全的。
  
  兩人按照男孩提供的路線穿過大半個黃崗,最後在山腳下找到了曹卜道的山莊。
  
  莊名也很有趣,稱作「落芽莊」。
  
  此地已很偏僻,附近無人,馮妙君就將曹卿河給放了出來。這孩子道,落芽莊是曹家老宅,曹卜道卻不喜歡家人住在莊裡。等他過世後,這裡就閒置下來,只留一個家養的老僕看掃。曹家人在冀遠城混得風生水起,將這裡當作了宗祠,每年回祭一次。
  
  來開門的是個佝腰白的老頭子,看歲數比曹秉安還大,還有點耳背,曹卿河得大聲說話,他才聽得見。
  
  馮妙君一眼看出,這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小老頭。
  
  好在這位曹卿河口中的「劉叔」頭腦清醒、思緒明朗,聽說了冀遠城的變故和曹家的遭遇久久無語,最後才嘆了口氣︰「果然如此。」
  
  馮妙君奇道︰「曹先生事先已知?」
  
  「先生在世時,就說跋扈難得善終,要子孫養政利民。曹老爺不肯聽從,終至今日禍事啊!」
  
  曹老爺就是曹秉安,被斬的太守。其實涉及性命安危,哪有什麼不肯聽從,只不過是沉迷奢逸太久,慢慢就忘了禍福相依的道理。
  
  他嘆過氣後就道︰「二位冒生死大險,送小小少爺來此,曹先生必定感佩。落芽莊荒廢很久了,不復當年風光,這些年也遭賊多次,沒留下什麼好東西……」
  
  馮妙君側,看了雲崕一眼。大國師抗諭送逃犯,還巴巴地送出二十里地,到底安的什麼心?老頭子說了,這莊子裡沒什麼值錢玩意兒了。
  
  正思忖間,雲崕已經將面容一整︰「劉叔說哪裡話來?我家得曹先生指過明路,送曹卿河回來,不過是全一份恩義,哪需要什麼報酬?」
  
  不得不說,雲崕長著一張極易討人好感的臉,神情又是少見地認真,她差點兒就信了。
  
  就差一點點。
  
  她暗中撇了撇嘴,呵,唱作俱佳。
  
  劉叔果然很感動,抓著自己的山羊鬍子道︰「曹先生在世是講究人,我也不能令二位空手而歸。不如,卜一卦?」
  
  這下連雲崕都有些好奇︰「曹先生已經故去,如今還能給我們卜卦?」
  
  劉叔笑道︰「曹先生臨去前說,身故後上門的人不多,每位主事人能抽一支籤子,再在我這裡得一個錦囊解之。」
  
  聽起來這麼不靠譜哪?
  
  大概是她將心思都寫在臉上,雲崕點了點她軟嫩的面頰,笑罵道︰「豈不聞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這麼唯心,她是不信的。普通人能將自己的身後事安排好就了不得了,曹卜道還能管得了別人?
  
  關鍵是,雲崕信不信呢?
  
  當然她是沒辦法從這人臉上看出端倪的,劉叔也笑著引兩人去了後廟。
  
  山莊中建著曹氏宗祠,龕前的長案上除了擺著香火和鮮花瓜果之外,就是很不顯眼的一個籤籠子了。
  
  籤籠就是用本地最常見的白竹製成,工藝精糙,因為經年累月的使用,表面都被磨得光滑。這裡若有賊人光顧,也看不上這件東西吧?
  
  劉叔湊巧開了口︰「十年前有賊子想不開,偷了這籤籠走,結果第七天夜裡就還回來了,只是籤子少了一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0 09:45 PM

第204章 逃跑的異寶

  他說起來臉上有自得之色。在馮妙君猜想,大概是賊人自己抽籤玩兒,結果抽中了曹卜道寫給他的恐嚇之語,比如不把籤籠送回來就要死全家之類。後面大概又有意外驗證了他的讖語,所以把這賊人嚇得趕緊送籤籠回來消災。
  
  但無論如何,這個事件也側面證實了曹卜道的本事,讓她有幾分小期待。
  
  劉叔抱起了籤籠︰「二位,誰來?」
  
  「只得一人嗎?」
  
  「無論同行多少人,都由主事者抽取。」
  
  馮妙君聳聳肩,知道自己沒戲,後退一步。
  
  雲崕接過籤籠,隨手甩了兩下,就有一支竹籤飛出、落地。
  
  馮妙君眼睛尖,一下就望見籤上的小字︰
  
  雲開月明照君歸。
  
  嘛意思?
  
  她從前也去廟裡抽過籤,這不太像會寫在籤子上的話罷?
  
  雲崕俯身拾起,長眉微蹙,看了她一眼才問劉叔︰「何解?」
  
  劉叔也好似呆住了,雲崕連問兩聲他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怎麼是這支籤子!」忽然轉身往屋角去,「請二位稍候!」
  
  接下來,三人就眼睜睜看他在幕後壁角挖下一塊方磚。
  
  這磚頭是鬆動的,但大概從來無人取下,表面蒙了厚厚一層泥灰。劉叔拿短鍬把它砸開,才看出這是一塊空心磚,裡面藏著一封書信。
  
  信封上的標題,就是籤上那行小字。
  
  「其他解籤語都收在錦囊裡,只有這支籤子不是。」劉叔輕籲一口氣,「五十年前,曹先生當著我的面,親手將信封塞進磚頭裡、砌在牆面上。」他指了指籤籠,「這麼多年來,籤子都被抽走了大半,我以為自己等不來開磚的人。」
  
  他也像了卻一樁心事,笑咪咪道︰「你們慢慢看,我去做飯。」揮手召過曹卿河,「小小少爺,可願意給老頭子打個下手?」
  
  曹卿河還未回答,雲崕已經道︰「請稍等,曹先生好似也在信中提起這孩子。」
  
  「這樣?那麼小小少爺留下吧,我自己做飯便可。」劉叔轉身,很快出去了。
  
  ……
  
  雲崕拆信展開,馮妙君立刻湊了上去,被他瞟了一眼。
  
  她厚著臉皮︰「這孩子是我們一起救的。」她也是當事人,憑啥不能看?
  
  雲崕沒吭聲,她就當是默認了,蹭在他身邊看信。
  
  信紙是好大一張,曹卜道也寫得一筆好字。馮妙君看了幾眼,忽然道︰「這不是解籤,這就是一封信。」
  
  對的,信上的內容無關占卜吉凶財窮,而是曹卜道正兒八經寫下來的一封書信,四字是「見信如晤」,也沒注明收信人是誰。
  
  信上的字句簡明扼要︰「如解此籤,我曹氏已遭滅頂之災。托閣下洪福,保我曹氏一脈尚存,曹某願以異寶饋謝,聊表心意。」
  
  馮妙君笑吟吟道︰「這人還挺上道兒的,也猜得挺準,就是小氣了些。只說送我們寶貝,卻不說寶貝在哪,好沒誠意!」
  
  雲崕也是微微一笑︰「這倒未必,說不定他已經送到眼前,只等我們自取而已。」
  
  曹卿深看看他再看看馮妙君,一頭霧水,不知道這兩人打的什麼啞謎。他再聰明也只有五歲,弄不清這當中玄機。
  
  他懷裡的竹籃突然一動,原本懨懨窩在裡面的白貂一閃而出,往門外躥去。
  
  它動作快成一道閃電,怎奈迫近門縫時,忽然迎頭撞上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它衝出去時有多快,撞得也就有多狠,險些還被反彈回來。
  
  不過空氣中那道屏障也是一陣顫抖,顯然要阻住它這一下耗能甚劇。
  
  它也沒被撞暈,翻身換了個方向不再找門,逕直往灰牆撞去。
  
  這堵牆後面就是劉叔開的菜地。
  
  不過有人比它更快。
  
  白貂才躥出去一丈遠,雲崕手裡的繩索就已甩了出來,唰唰將它捆了個緊實。
  
  這小東西落在地上,急得吱吱直叫。
  
  曹卿河如夢方醒,驚叫道︰「不要欺負我的貂兒!」衝上去就要抱住小貂。
  
  馮妙君卻抬手將他輕輕隔開︰「那不是貂。」
  
  那不是他家養的小貂是什麼?曹卿河剛要開聲,卻見雲崕掌刀切落,居然將這貂兒從中間給剖成了兩半!
  
  溜到嘴邊的話一下子變成了尖叫。
  
  可是緊接著,白貂不見了。
  
  它的消失非常突兀,就好像……
  
  就好像冰河上偷襲陸茗而被馮妙君剁掉了手的那頭妖怪!
  
  當時,它也是這樣人間蒸發,卻留下了自己的胳膊和武器。
  
  武器?
  
  馮妙君再凝神細看,忽然望見地上並非空無一物。至少捆仙索還捆著一樣東西︰
  
  一個項圈。
  
  這是先前戴在白貂脖子上的項圈,色澤黯淡,像是劣質金屬製成。
  
  望見它第一眼時,馮妙君還奇怪小動物為什麼要戴個這樣沉重的金屬圈來著。
  
  當然,現在她知道了。
  
  白貂無關緊要,不過是個障眼法,就像巨蛟、鱷妖和那名斷手的刺客。
  
  重中之重,是這枚項圈。她俯下身來邊觀察邊驚嘆︰「這東西也能成精?」
  
  排除掉不可能,剩下那個選項哪怕再怎麼不可思議也是真相。她做的就是這樣的排除法,同時感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不枉到這個世界走一遭兒,真是處處都長見識。
  
  雲崕伸足踢了踢項圈︰「還想變什麼模樣來唬人,趕緊。」
  
  項圈動也不動,彷彿死物。
  
  「收起來。」雲崕對馮妙君道,「我熔了它,給你做個項鏈。」
  
  「好。」她喜孜孜地,「給我嵌個鴿血紅,要有真鴿子蛋那麼大。不過,它現在還能傷人不?」
  
  「它在河底重變作白蛟,被我打爛了滿口牙,估摸著是傷到這東西的本體了。你就算將它熔掉,它也沒有反抗之力。」
  
  她正要伸手去抓項圈,不意這東西忽然動了一下。
  
  白貂又出現了,項圈依舊戴在它脖子上。它將自己蜷成小小一團,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你們何時發現的?」
  
  雲崕恍若不聞,給馮妙君科普道︰「這是個稀有品種,喚作液金妖怪,我從前也只見過一回。」
  
  液金?「是液態金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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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0 10:47 PM

第205章 兩不相欠

  「不錯,這東西沒有固定形體,可以隨心而變。你現在看它是項圈模樣,回頭它可以變作刀槍劍戟,只要是金屬即可。」雲崕作了個總結,「它不是生命體,其實也算不得妖種。」只能說是生靈之外的天地異種吧。
  
  「能變作金屬,也不該是這個模樣吧?」她指著小貂,無限驚奇。
  
  這活物模仿是維妙維肖。「再說,就算金屬能化形,它也能說話?」
  
  雲崕聳了聳肩︰「那就要看它本體有甚特別之處了。」
  
  「我有蜃珠,可以千變萬化,可以發聲,行了嗎?」液金妖怪被晾在地上,轉身變成了一枚鐲子,上頭嵌著幾顆夜明珠,模樣甚是華貴。
  
  「蜃珠,你還有這種好東西!」馮妙君將它抓起,一邊欣賞一邊驚嘆。她看過的古籍不止一本提到這種寶物,傳說中海市蜃樓就是蜃妖布出來迷惑人類以捕食之的幻景,有聲有形,甚至還能模擬出一整個城市來,令人類深陷其中、聲色犬馬而不知危險。
  
  其元珠就是蜃珠。「這頭蜃妖生前一定是修行精深的大妖怪。」
  
  她只聽說蜃珠能佈置幻境,沒聽說能無中生有擬出一個身體。珠子的原主人生前取得的成就了不得啊。
  
  「這枚蜃珠結自紀元之前,它曾陪著主人成仙入聖,所以自己也蛻變出了不起的變化神通,經我溫養了許多年。」液金妖怪望見她快要眼綠光,趕緊將蜃珠收了起來,「它已和我長在一起,變作我的本命元珠,你奪不走的。」
  
  曹卿河怔怔看它許久,忽然號陶大哭。
  
  馮妙君從沒哄過孩子,有些手足無措。這時劉叔恰好從外間走來,見狀趕緊給他抹眼淚︰「這是怎麼了?」
  
  「我的貂兒沒了。」曹卿河指著液金妖怪,「一定是被它吃了!」
  
  以他的閱歷,尚不能理解「液金妖怪」是種怎樣的存在,只以為這妖怪把他的白貂吃了,以形替之。
  
  他慣被曹家嬌養,今日先遭家門變故,滿門親戚死絕,現在連陪伴多年的白貂都是說沒就沒,這小男孩心中的苦楚實難言述。
  
  液金妖怪又變回白貂,紐扣大的眼睛裡裡滿是無奈︰「小祖宗,莫要哭了。白貂就是我,我就是白貂。我在你家住了五十多年,只是從今日之後,你我的緣份也盡了。」
  
  曹卿河哭得泣不成聲,也不知聽沒聽到。
  
  馮妙君心中不忍,伸手撫著他的頭頂道︰「沒事了,哭完就舒服了,好好睡一覺吧。」
  
  隨著她輕輕撫撥,曹卿河原本還抽泣不止,聲音卻慢慢小了下來,神色也平靜許多,最後打了個呵欠,伏在劉叔懷裡睡著了。
  
  他眼角還掛著兩滴淚,卻睡得香極。
  
  這是馮妙君飼養的瞌睡蟲的功勞。
  
  馮妙君將這靈蟲收了回來,再指了指液金妖怪道︰「這是曹先生在信中送與我們的寶物。」又將雲崕手中書信取過,展給劉叔看。後者逐字逐句讀完,眼眶也濕潤了。他擦了擦老眼道,「多謝姑娘。曹家已經沒落,不再需要這樣的守護靈,請兩位將它帶走吧。」
  
  他邀請兩人用飯,雲崕搖頭︰「出來久了,我們這就要回去。」魏王必定還要找他商量下一步作戰計劃。
  
  劉叔遂將兩人送出莊子,誠懇道別。
  
  ……
  
  液金妖怪被捆著,氣息奄奄。馮妙君拿指尖戳了戳它,仍覺這種存在不可思議。
  
  在她的世界,金屬可沒有生命。
  
  「看來這位劉叔也知道你是冀遠城的河神。」否則怎會說它是「守護靈」?
  
  液金妖怪聲音裡滿是對凡人的不屑︰「那個老貨,揣著明白當糊塗。」
  
  「為何在曹家住了五十年,還變成這個模樣?」馮妙君沒漏聽它話裡的重要訊息,「今日之後緣份已盡,這是什麼意思?」
  
  液金妖怪變成的白貂望了雲崕一眼,見他倚在車廂闔目養神,顯然是默許這小姑娘提問,也就答道︰「說來也是倒楣,我欠曹卜道一個人情,五十年前他對我說,曹家早晚有大禍臨頭。他不求我救出所有人,只望我為曹家搶下一線血脈就好。」
  
  它氣哼哼道︰「老東西狡猾得很。這條件聽起來不難,可我想要履約就不能離曹家人太遠,否則救援不及……這就把我綁在了冀遠城,五十年都挪不出去!」
  
  這傢伙是被算計了呢。馮妙君忍不住笑了︰「你履約的方式,就是引曹卿河離家嗎?」曹卿河為找小貂而悄然出府,沒有跟家人從地道逃走,也就躲過魏軍抓捕。現在看來,哪有那麼多陰差陽錯?
  
  「我昨日與這位……魏國師戰鬥之後,負了點傷。返回時冀遠城快被魏軍攻破,曹家人想走地道,但我在地道另一端見到魏軍,知道這是個埋伏,因此用白貂引了曹卿河出去。只要走脫他一個,就算是我完成了對曹卜道的承諾。」這可不能怪他冷血,當時河神大人已經無力回天。曹家上下幾十口人,他不可能都救走。「從此以後兩不相欠啦。」
  
  「河神又是怎麼回事?」難怪雲崕在大河深處找不到河神的巢穴,感情這傢伙是住在岸上的,平時就化作白貂待在曹府。
  
  「那也是曹卜道給我請來的封號。」液金妖怪憋氣道,「他大概也覺得耽誤我修行不好意思,向嶢王請了個河神的封號給我。」
  
  被封作水靈,它就能攢一方之香火,對修行大有裨益。如此,液金妖怪對曹家也會更加盡心。
  
  馮妙君從此一事,就知道曹卜道為人的精明周到。可惜天地規則改變,他的後代泯然眾人矣,再不能繼承他的道藝與胸襟,曹氏一門就此沒落,最後幾乎斷絕在魏軍手裡。
  
  世間多少風光一時的修行家族,最後都是這般慘淡收場?
  
  白貂烏溜溜的眼睛卻盯住了雲崕。它輸了,卻還是不服氣得緊︰「你怎麼看破我的偽裝?」
  
  它自認天衣無縫,畢竟這世上有多少人見過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1 10:11 PM

第206章 世上最貴耳環

  「贗品就是贗品,無論你模擬得多像也絕不是龍屬。」雲崕眼皮都懶得睜開,「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知道你是假的,再逆推就容易了。」
  
  「你本身是金屬,這一點不能改變。因此幻化出來的每種妖怪,身上都佩帶金屬。」
  
  馮妙君輕咦一聲,想了想還真是。
  
  河神廟裡的塑像都帶著武器,與魏國修行者交戰的妖怪都帶著劍戟,就連偷襲眾人的白蛟也有一口大銀牙。現在想來,這位河神無論變化出什麼形象,最後還是得憑自己的本體傷敵。所以它化出來的一切生物都是假的,徒有質感,真正操控一切的是鱷妖的刀、刺客的匕、白蛟的銀牙……這些,都是液金妖怪本體。
  
  這樣做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對手只會攻擊虛像要害,卻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敵人乃是不起眼的區區一把武器!
  
  弄清了這其中關鍵,馮妙君對雲崕是更加佩服了。這其中許多細節,她就串聯不起來,雲崕卻憑蛛絲馬跡就能發現端倪。一個大男人心細成這樣,怎不教她這心裡揣著小秘密的女人惴惴不安?
  
  「所以,我們這趟最大的收獲就是一隻液金妖怪?」她作了個總結。
  
  「融合了蜃珠的液金妖怪,可以算作是兩件寶物。」雲崕撫著下巴道,「但我總覺得,還遺漏了點什麼。」
  
  她也覺得,曹莊之行有些兒意猶未盡。
  
  液金妖怪滿面艾怨︰「有我還不夠嗎?」
  
  它化成的小貂皮毛細軟,沒有一絲雜色,馮妙君撫著也是愛不釋手,難怪曹卿河喜歡成天抱著它。
  
  「液金妖怪雖有靈性,卻未見過你這樣聒噪的。」雲崕望著它的眼神帶著深思,「從前可有奇遇?」開啟靈竅是修行的第一步,普通野獸想要做到都不容易,何況金屬、石頭之流?但是液金妖怪存世的數量本就稀少,他也不確定這一頭是不是特例。
  
  「我不記得了。」液金妖怪甕聲甕氣,「從我有靈識能記事開始,就懂得這麼多了。」
  
  生命個體之間的差異,的確很大。或許這一頭液金妖怪就很特別呢?
  
  雲崕的指尖輕點桌面︰「液金難得,該用它做個什麼法器才好呢?」
  
  他說的是「做」,不是「變」。馮妙君立刻心領神會︰「不如打一把軟鞭?」
  
  「也成。」這確實是個好想法,「液金的韌性和延展性遠好於其他,剛柔有度。」
  
  馮妙君撫著小貂的濃密的絨毛,語帶惋惜︰「只可惜這好不容易養出來的靈性。」哪怕知道這是假的,然而手感一流啊。
  
  液金妖怪越聽越不對味兒,趕忙道︰「等下,等一下,我不想死!」
  
  馮妙君大奇︰「液金生命也有『生死』的概念嗎?」
  
  雲崕老神在在︰「放心吧,抹去靈識之後,它依舊有液金的特性,可以鍛造神兵。」
  
  小貂聽到這裡,渾身軟毛都塌貼下去,顯得很頹唐︰「好了,我認輸,我認兩位為主,莫要殺我!」這兩人若真想用它錘煉神兵,只怕早就動手抹去它的靈識了,何必與它廢這許多話?
  
  它乖乖上道兒,還能免去許多遭罪。
  
  「你也能認主?」她只聽說法器認主,智慧生靈想這麼幹是件很難的事。
  
  「能。」它又變回液金本體,那是水銀一般流動的液體金屬。它示意兩人伸手,在掌心各滴下一顆水銀。
  
  液體見風即乾,顏色也變得赤金透亮。
  
  這是……金豆子?
  
  「這是我的投名狀。」液金妖怪看起來有些萎蘼,想必凝出這兩顆金豆子不太容易,「從我的核心分出,對它的傷害都會反映在我本體……啊——!」
  
  話未說完,雲崕掌心燃起一小撮真火,把金豆燒得通紅。
  
  液金噌地彈了起來,周身同樣放出紅光,還能嗤嗤作響。它大聲哀嚎︰「別燒了別燒了,我要化了!」
  
  它突然變得滾燙,一下把皮榻都燒出個大洞,連一邊的馮妙君都感覺到熱力四射,彷彿偎在火爐邊上,趕緊道︰「住手,別把車燒爛了。」順手端起桌上茶水,將皮榻上的火苗澆滅。
  
  雲崕這才收了真火,液金妖怪也被澆得滿頭滿臉。好在它溫度高,茶水瞬間蒸成水汽。
  
  液金妖怪︰「……」這主人也太凶殘了,以後的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雲崕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貼上標籤,只把液金抓在手裡仔細打量︰「倒是有效。」這便相當於液金妖怪的命門被捏在他們手裡,今後唯俯貼耳。液金雖是鑄造神兵的好材料,但一隻比人還狡猾的液金卻是世間孤本,就這麼抹去靈識實在太可惜了。
  
  「能變首飾?」
  
  「能。」
  
  「變一對兒耳環,要龍形的,莫再化蛟。」他皺眉,「蛟太醜。」
  
  「……」
  
  審美品味被質疑的液金還是把自己一分為二,乖乖變成了兩只耳環,吊墜取銀龍在雲間隱現之形,殊為精巧。
  
  「角太尖了,你變的是龍,不是山羊。」
  
  「鼻子短一些。」
  
  馮妙君、液金妖怪︰「……」一隻耳環比蚯蚓還細小,有必要這麼挑剔嗎?
  
  ……
  
  就在馮妙君津津有味地坐看雲崕將吹毛求疵的個性揮到極致,他取了四顆細小的紅寶石按到龍眼上,而後對她道︰「抬頭。」
  
  咦?
  
  她心裡念頭還未轉完,身體已經跟著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了,螓首抬起,還順便將秀髮捋到耳後去。
  
  他小心替她佩戴耳環,難得動作有兩分笨拙。她的耳垂小巧紅潤,是可愛的水滴型,雲崕視線順勢往下,能望見曲線優美的脖頸,衣襟內精巧的鎖骨。再往下麼,就被衣物遮擋得很嚴了,不過那片丘陵似乎隆起了一點點。
  
  唔,從什麼時候開始長大了呢,他好像一直沒注意呵。
  
  「好了嗎?」馮妙君不自在地動了動。他離得太近,男子的氣息撲在她敏感的耳廓上,癢得要命。
  
  他手指離開那一片溫熱,而後垂與她視線齊平,仔細端詳。
  
  他盯得那麼認真,馮妙君臉上微微有些燙,小聲道︰「好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1 10:16 PM

第207章 無功不受祿

  她好像突然中氣不足,費好大勁才把聲音從喉底擠出來。
  
  「好看。」他臉上是少有的認真,「就當是我送的了。」
  
  馮妙君微愕,噗哧笑出聲來。
  
  液金也認她為主,某種意義上來就是她的。這傢伙得有多小氣、多無賴,才把屬於她的東西再送給她一遍?盡管此物實際價值的確遠普通珠寶。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貴的一套耳環了。
  
  她原就生得極美,這一笑如百花齊綻,竟讓小小的車廂春意撩人,也看得雲崕喉結微微一動。
  
  馮妙君也知不妥,趕緊往後靠到車廂上,挺直了腰背,清伶伶道︰「多謝公子賞賜!」
  
  兩人距離飛快拉遠。
  
  無論雲崕面上原本是什麼神情,這會兒也收了起來,低低「嗯」了一聲,不再開口。
  
  車廂內忽然安靜。
  
  變作了耳環的液金妖怪緩緩轉頭,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總覺得氣氛有哪裡古怪。
  
  ……
  
  曹家莊。
  
  劉叔目送雲崕的大車離開,緩步走回莊內,先看看小少爺睡得正香,這才去宗祠掃地了。
  
  擦拭供桌時,也要把籤籠和籤子一根根擦淨,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
  
  不過把籤子放回籠中時,他咦了一聲,抽出一支反復摩挲。
  
  「糟了,好似給錯了。」他呆了好半天,忽然頓足,「曹先生交代的明明是這一支才對應牆磚裡的書信,我怎麼就、就記岔了呢?」
  
  這可怎生是好?那兩人沒留姓名也沒留住處,這麼一走就是音訊全無的節奏,他上哪裡去找人?
  
  「唉,糊塗了,人老就是不中用!」
  
  劉叔在屋子裡轉了半天,最後只想出一個辦法︰
  
  罷了,錯了就錯了吧,就這樣隨它去罷!
  
  老人家撓了撓頭,心裡有些不安。他趕緊給曹先生上了炷香,嘴裡告解兩句,心裡才好受了些。
  
  然後,他就舉起油燈回去吃飯了。
  
  宗祠木門關閉之前,屋外的夕陽照進一縷,正好打在供桌上。
  
  被他解錯的那一支靜靜躺在籤籠裡,上頭寫著幾個小字︰
  
  風雲初際會,波瀾此中興。
  
  過了幾天,有人來莊上求籤,將它給拿走了。
  
  ¥¥¥¥¥
  
  回到冀遠城效的大營裡,雲崕腳尖剛剛著地就被魏王請去議事了。
  
  馮妙君帶著新的戰利品返回帳中,剛用專配的小爐燒起一壺熱水,就聽液金妖怪在她耳邊嘀咕︰「主人,我有事稟報!」
  
  她手上一頓︰「嗯?」有話剛才為什麼不說?
  
  「我在冰河一戰受了重傷,方才又被國師大人真火灼燒,已是、已是有些獨力難支,再不做些修補,恐怕要陷入沉睡,暫時不能供您驅遣了。」
  
  「哦?」她倒是知道這傢伙被雲崕重傷,強度大大下降,否則這回也不能老實束手就擒。「要沉睡多久?」
  
  「至少三年。」
  
  也不知這傢伙說的是不是真話?「那麼我要你何用?倒不如熔了重鑄法器。」
  
  「啊,不可!」液金飛快道,「湊巧您身上有樣東西正合我用,只要吞了它,我就能大大縮短沉睡時間……」
  
  馮妙君想也不想︰「免談!」這東西歸順她才不到半天,就開始肖想侵吞她的財物?別看現在只是不足二兩重的耳環,馮妙君可不會忘掉這貨原本是冀遠城的河神來著,能生生將五萬大軍擋在大河之畔的妖怪!
  
  它的靈智甚至還要高過普通人類,對這種傢伙,她怎麼會掉以輕心?
  
  液金妖怪的聲音滿滿都是討好︰「這東西是個殘破品,放在您身上一點兒用處也沒有,倒不如讓我用了,今後我必定為您盡心。」頓了一頓又道,「我還曹卜道人情,就在冀遠城守了五十年,護他孫子周全;這樣的信譽您還不放心嗎?只要您將此物予我,今後我就唯您馬是瞻。」說到這裡,聲音一下子小了下去,「還要、還要優先於國師大人。」
  
  她皮笑肉不笑︰「你這就開始左右逢迎了?」
  
  液金妖怪輕咳一聲︰「國師大人將我送給您了,就是要我真正認您為主。」
  
  是這樣嗎?馮妙君慢慢收斂臉上笑意。
  
  液金妖怪見她沉思半天,有點兒著急︰「您看?」
  
  「你看上什麼了?」
  
  「一塊金屬,現在應該是殘片了,塊頭應該很小。」它小聲道,「我能感受到它的氣息,但是非常微弱了。」
  
  小塊金屬殘片,她身上有這種東西?以馮妙君的記性,仍然思索了很久。液金妖怪急不可待從她耳垂上跳到腰間,頂了頂藏在那裡的荷包,「就在這裡。」
  
  她取出荷包一看,從夾層裡摸出幾樣零碎,其中就有一塊銅板大小的金屬片,顏色漆黑如墨,形狀不規則、斷面不平整,也不知是從什麼物件上掰下來的。
  
  「你要這個?」她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她從崖山地心火海帶出來的東西嗎?當時她忙著刨挖火樹,一鏟下去正中這塊金屬。她本來想順扔了,不過看火樹的根鬚將它抱得緊緊地,也想過莫不是什麼寶貝,順手收了起來。
  
  事後她也拿出來研究過幾次,都看出個所以然來,到底是個殘片,轉眼就被她忘在腦後。
  
  不意這會兒倒有人要了。
  
  液金妖怪在她腿上來回彈跳,若是有表情,這會兒就該是滿臉的春情難耐了︰「對對,就是它!」
  
  她將這東西放在指間來回晃動,就是不給它︰「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液金妖怪想也不想,「但我知道它對我是大補,就像千年人參對於你們人類!吃掉它,我一定能再蛻變!」
  
  虧得她讀書多,知道液金妖怪的進階與普通修行者不同,除了努力精粹自身之外,還要吞服各種稀有貴重金屬。
  
  這裡所說的貴重金屬可不是金銀這等俗物,甚至連精金、黑鐵都不能入其法眼。能讓液金妖怪直接蛻變,這塊金屬的奇特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就這麼小小一塊,就算她留在手裡也打不出兩枚銀針,還不如給了液金妖怪去廢物利用。不過心裡雖然有這個念頭了,她口中依舊道︰「都說無功不受祿,你憑什麼得這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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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8-7-21 11:02 PM

第208章 曹卜道的故事

  這東西在她那裡分明就是廢物一件,這會兒卻改口稱寶貝了。液金妖怪無奈,猶豫了一會兒道︰「我再獻一功,您就將它給我吧。」
  
  「說。」她就知道這傢伙不實稱。隱藏真面目許多年的河神,怎可能沒有故事?
  
  「您方才拿到的曹老頭信紙,上面另有玄機。」
  
  「哦?陰陽文?」她來了興趣,「可是方才雲崕檢查過,並無藥水。」
  
  「常規的藥水哪裡管用?」液金妖怪咭咭一笑,「看我的。」
  
  當下馮妙君將信紙在桌上鋪平,液金妖怪跳上去化出本體,攤出了滿紙的水銀。馮妙君將信紙再拿到油紙上烘烤一下,紙面上果然就浮起了暗紅色的字跡。
  
  可是液金妖怪挪開,字跡很快又消失不見。
  
  「這種藥水只對金屬有反應,還得經過加熱。」液金妖怪得意洋洋,「曹老頭已經死了,我不說,誰也不曉得。」
  
  馮妙君看它一眼︰「既如此,曹卜道這信要寫給誰看?」
  
  液金妖怪一下子卡殼。是啊,抽中籤子的人也只看到那幾行陽文,用藥水寫成的陰文必須在特殊條件下才顯現。那麼,曹卜道到底想讓誰看見信上真正的內容呢?
  
  關鍵是,抓不到液金妖怪的人也根本看不到信上的秘密。
  
  馮妙君也知道這問題暫時無解,挑了挑燈芯,沉下心看信去了。
  
  她先前便覺得奇怪,就這幾行小字為什麼要寫在偌大的信紙上,徒留許多空白?曹卜道又不像是個不精細不講究的人。
  
  現在她知道了,實是這信上的陰文字數太多。
  
  她越往下看,臉色越是凝重。
  
  這封信上同樣不是占卜之辭,而是曹卜道的自述。
  
  他在字裡行間,記下一個從不對外人說起的秘密。
  
  「餘年少狂妄,不畏天道綱常,不願世間疾苦,嘗想為人趨利避害,化凶解厄……」
  
  曹卜道在信中記敘,他少年得道,心氣極高,見不得世間種種苦難,時常一語道破天機,為人消災解困,也因此聲名大噪,常有修行者不遠千萬里而來,只求他一卦之詞。
  
  那時的曹卜道自恃道藝高深,不畏人禍,也不信天道能奈他何。直到年歲漸長,性情開始沉穩,才反思當年輕狂實是太過,也開始害怕天道降責。
  
  果然,報應來了。
  
  曹卜道的妻子在生產時突然血崩,最後雖然產下一子,血也勉強止住了,可是打那以後身體就每況愈下。曹卜道帶她尋訪仙醫,什麼珍貴丹藥都吃了,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她已經耗盡生機,回天乏術。
  
  人受了傷、生了重病,只要生機不泯,藝業精湛的藥師配合世間種種奇藥多半還能救得回來;可是本源若已枯竭,那麼人體就像一小汪無源之水,早晚會在烈日下被蒸乾淨。
  
  伉儷情深,曹卜道對於這個結果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問過再多世間良醫,也是束手無策。他自己也動用神術推演了無數次,希望找出那一線渺茫的生機。
  
  答案是,沒有。
  
  眼看妻子日漸枯瘦,行將就木,曹卜道在無邊痛苦中忽然萌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生機沒有了,那麼死路呢?
  
  既然妻子活不成了,那麼退而求其次,把她的魂魄留在身邊又何嘗不可?
  
  他將這念頭說與妻子,後者欣然同意。
  
  鶼鰈情深,就是至死不渝。
  
  以曹卜道的本事,在妻子死後取魂安置,並不是什麼難事。可問題在於,人死之後是要魂歸地府的,否則時辰過後就有鬼吏來拘。
  
  這裡的鬼吏可不是神魔誌怪話本裡面送分的小菜雞,人家手中的拘魂鏈就代表了天地法則,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禦。更何況在靈氣衰微的世界,修行者的力量越來越薄弱,更不可能戰而勝之。
  
  曹卜道知道,在紀元之前這世間曾有無數孤魂野鬼游蕩,仙人甚至也豢養強大的鬼物,可那都是前塵舊事了;在那次駭人聽聞的天地異變之後,輪迴之力得到加強,每一個肉身死去的魂魄都要被強制帶下黃泉,除非它已經魂飛魄散。
  
  再加上另一個鮮有人知的原因,現存於世的孤魂已經很少很少,即便是有,多半也具備千餘年的道行了。
  
  曹卜道想在這時藏起妻子魂魄,顯然是不太現實的。
  
  他設想了種種,都經不起推敲。
  
  也就在他快要撓破頭皮時,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忽然有人找上門來。
  
  這人的模樣並不重要,因為曹卜道一眼看穿了它的本質︰
  
  天魔。
  
  他熟讀經史,自然知道天魔在過去的千餘年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這時就保持著高度警惕,並想把人家拒之門外。
  
  不過天魔直截了當的一句話,就令他改變了主意︰「你想不想留下妻子?」
  
  想,當然想,做夢都想!
  
  天魔給出的辦法很奇特︰掉包。
  
  既然陰差一定要將死魂帶回去,那麼……就讓他們公事公辦好了,但帶回去的卻不是曹卜道的妻子,而是另一個魂魄。
  
  只要這個魂魄能成功頂替曹卜道之妻的福報和罪孽,就可以代她繼續投入輪迴當中。這樣曹卜道的妻子就可以留在人間,地府也不會再來找他二人的麻煩。
  
  簡單來說,這辦法的核心就只有四個字︰
  
  冒名頂替。
  
  曹卜道也是大感驚奇,但潛下心來思索兩天,卻越想越覺得這辦法可行!
  
  考試有槍手、刑獄有頂班、死囚有替死,為什麼輪迴就不可以被替代?不過令他疑慮不止的是,天魔並沒有提出什麼交換條件。
  
  也就是說,它是自願幫他完成此事,不求回報。
  
  這一點,曹卜道無論如何是信不過的,並且天魔的信譽雖然很不錯,答應人的事一定會辦到,可是跟它做交易的人,幾乎沒人能落得一個好下場。
  
  接下來那幾天,他也是輾轉反側,仔細琢磨,卻都推算不到天魔此舉的用意。
  
  然後,他就沒有時間了。
  
  妻子油盡煙枯,即將咽下最後一口氣。
  
  生離死別關頭,天魔提出任何要求他都拒絕不得,更何況對方這回要當義務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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