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行水雲間 -【大魔王嬌養指南】《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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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7 10:36 PM

第255章 大夏天吃冰西瓜

  連容生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這個小徒弟有幾分本事,提早知情並不奇怪。
  
  從他這裡得到確認,燕三郎當即失聲道:「竟是真的……難以置信!」
  
  趴在書箱整理毛髮的白貓一頓,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裝,你繼續裝。
  
  真相只有一個,就掌握在他們手裡。被瘟神附體的根本不是塗雲山,而是鮫人絲芽。但是燕三郎顯然是不會說出去的,所有證據都已經湮滅,死無對證,他也無法對人解釋自己為什麼會知道真相。
  
  所以,塗雲山這口黑鍋是背定了。
  
  她就聽到燕三郎帶著唏噓和遲疑的語氣問:「連小姐還好嗎?」這小子,越來越會裝相了。
  
  連容生輕輕嘆了口氣:「她會好的。」
  
  塗雲山追求連萱已久,後者芳心漸許,這也是連容生默認的,因此他此刻實是有些自責:「子悠那孩子聰明好學,就是心焦體躁,想要出人頭地,這一點竟不如你。我原不同意他與萱兒,他反而更想表現,選上這麼一條歧路。」
  
  燕三郎沉默,不接話。
  
  塗雲山雖然未被瘟神附體,但他偷走黑木部族的泉心石,導致瘟神出逃釋放大面積疫疾、十餘萬人死亡,起因不過是他想將泉心石獻予句遙王,為塗家、為己身攀上晉陞之梯而已。連容生說他走上歧路,也並未說錯。
  
  師徒又聊了一會兒,燕三郎見他心事重重,也不多叨擾,很快告辭走了。
  
  教出個瘟神弟子,這對連容生是個沉重打擊,更不用說有損其帝師的名聲。想來連夫子今後擇徒會更加嚴苛。
  
  望著燕三郎離去的背影,連容生目中有精光閃過,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這個徒弟也不簡單,希望他莫要步上塗雲山的後塵。
  
  話說,鮫人在泉邊擊殺塗雲山的時候,有個藏頭露尾的女子出手相助。此女後來杳無音訊,再未出現,也成一重疑竇。
  
  連容生還未細想,後面一批訪客又至,他只得把疑問都壓了下去。
  
  ……
  
  這個年關,燕三郎過得舒心,但有人就很不愉快了。
  
  塗雲山是瘟神的消息傳開,塗家頓時顏面掃地,並且官署已將此事報送王廷,日後批複下來,等待塗家的將是一記又一記重重的板子。
  
  所幸瘟疫並非在句遙國內發生,否則塗家承受不起天子之怒。但句遙國同樣要承受來自八方的追責壓力,最後這些壓力也會轉嫁到塗家身上。
  
  總要有人為這次疫災負責,為十餘萬條人命負責!
  
  最早是塗家拿出了治瘟的解藥,救下黎民性命,現在大家知道了,解鈴還需繫鈴人。當時塗家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丟臉。
  
  等過完元宵,民間也得了消息,塗家名下的生意頓時一落千丈。
  
  誰敢跟瘟神家裡買東西?
  
  當然塗家現在憂心忡忡的不是生意,而是即將到來的苛責。那感覺就像頭上懸著一把利劍,隨時都會落下。
  
  並且所有人都明白,它一定會落下,區別只在於時間的早晚罷了。
  
  對塗家來說,這個年關太難熬了。
  
  「塗家死定了!」刑天宥說起此事時,都是眉飛色舞。和所有千食國貴族一樣,他看見塗家的窘境只覺揚眉吐氣。先前春明城人不是孤立他們,打砸他們的屋宅和鋪子嗎,不是指責他們帶來了瘟疫嗎?現在可以好好瞪大自己的狗眼,看看瘟疫源到底來自哪裡——
  
  就是春明城,就是他們風光無倆的塗家!
  
  刑家幾個月來都被打壓夠戧,現在見到死對頭落魄,那真像大夏天吃冰西瓜,吃一次爽一回,一直吃一直爽。
  
  燕三郎沉默以對。
  
  只有他和千歲知道,真正的瘟神根本不是塗雲山,可誰讓人證物證俱在?
  
  並且證人還是官署的陳提轄,還是威望深遠的連容生?
  
  連夫子何等名聲,塗雲山還是他的愛徒。若非事實真正如此,他怎會自折羽毛,指證自己的親傳弟子?這傳出去,於他的名聲不是一大打擊嗎?
  
  所以,大家都深信不疑。
  
  塗家這一回替絲芽背鍋是背定了。
  
  可那又怎麼樣?這個世道有多少家族興起又衰亡,就如池塘的漣漪,最後都歸於無形,塗家不過其中之一。
  
  誰會在意它的結局?
  
  就如千歲所說,並不是你沒做錯什麼,你就可以存活下去。
  
  燕三郎看了看呼呼大睡的白貓。
  
  身邊的案幾鋪著錦墊,上頭的白貓睡成了一盤,腹部有節奏地起伏,尖耳朵在陽光下透出軟嫩的粉紅色,看起來無憂又無慮,沒心又沒肺。
  
  當一隻貓好像也很幸福。燕三郎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它的耳朵。
  
  軟乎乎,暖乎乎,手感真好呀。
  
  貓兒沒醒,但是耳朵動了動。
  
  趁它不反抗,燕三郎趕緊又捏了兩下。
  
  貓兒惱了,把腦袋盤得更深,讓他摸不著。
  
  這時,刑天宥一邊嗑瓜子一邊問燕三郎:「可還記得風家?」
  
  他和春深堂時常走動,跟燕三郎越發熟絡,也不像剛開始接觸那樣小心謹慎。
  
  「當然,我前幾日路遇風二爺,還跟他吃了兩盞茶。」燕三郎的記憶力一向優秀。
  
  「我才接到消息,原來風家人在梁國參戰,已經晉陞左將軍,捷報頻傳。」刑天宥輕嘆一口氣,「這下子,風家該得意了。」
  
  燕三郎明明知道,但還是驚嘆:「他家加入王廷軍?那可押對寶了。」會聊天也是一種本事,千歲說過的。
  
  「可不是嗎?」刑天宥果然興沖沖給他解說,「梁國天子的親舅沈欽文麾下人才濟濟,聽說不限出身,能徵善戰就用。」
  
  「難怪。」燕三郎恍然,「風家不是梁國人也得了重用。」風家是千食國人,跟梁國之間還隔了一個攏沙宗,想來梁王廷用著也放心。
  
  「是啊,他家得了實惠。梁國得勝王造反,一開始勢如破竹,到前年、去年局勢逆轉,尤其聽說去年一連吃了幾次大敗仗,現在只剩下負隅頑抗,王廷勝局已定。」刑天宥的語氣不無羨慕,「勤王有功的,戰後都會封賞。」
  
  春明城的這些家族,塗家先研製出瘟疫的解藥,雖然現在如過街老鼠,但至少風光過一陣;風家更不用說了,名氣很快要藉著梁國大勝的勢頭水漲船高,說不定從此躋身一流家族。
  
  相比之下,刑家就太安穩了,穩穩地不出頭。
  
  燕三郎也看出他眼裡的失落,安慰道:「戰爭還未結束呢,戰場上的事,誰也說不好。」說起來,若非一年半前得勝王把手伸向黟城,搶奪木鈴鐺,他到現在也還是個小乞丐。
  
  如今,曾經風光無倆的得勝王已在苟延殘喘,本是食不裹腹的燕三郎卻成了春明城裡的小富豪。
  
  世事變遷,誰能說準?
  
  燕三郎想了想又道:「這些消息,好似還未在春明城傳開?」
  
  刑天宥鬱悶地吃掉一顆杏仁糖:「連夫子還未回來罷?」連容生的消息之靈通,他們這些本地豪族可比不上。
  
  「還沒。夫子帶著連姑娘外出雲遊,再有兩個月才回來。」燕三郎知道連容生因為塗雲山事件好生鬱悶,連萱更是傷心欲絕。趁著過年,連容生乾脆領家裡人出門散心去了,「可是春明城裡也沒人提起?包括了風家自己。」
  
  人都好八卦,人都好顯擺。有這種大好資本,風家為什麼不拿出來吹噓一番?
  
  「不說別人,單那個風二就不是低調的人。」刑天宥哼哼兩聲,「我這消息還是家祖從外頭找進來的。你說得對,這裡面有點古怪。」
  
  燕三郎笑著聳了聳肩。
  
  有古怪也與他沒關係,他離開梁國很久了。
  
  刑天宥突然想了起來:「咦,你不也是梁國人麼!」
  
  「嗯。」燕三郎的確曾對外自報梁人,「那是『故國』,我現在是句遙人。」
  
  他還是個孩子,家人已經離世,一個人顛沛流離到異地,跟梁國還能有什麼關聯?一句話道盡辛酸。
  
  刑天宥拍拍他的肩膀,顯出了恰到好處的安慰。至少,這小子如今在春明城過得很滋潤啊。
  
  燕三郎輕聲道:「對了,這位將軍大名?」
  
  「風立晚。」
  
  刑天宥懶洋洋道:「那是風家分支,算起來應該是風二的堂弟,但我在千絲礱時從未聽他們提起,應是遠親,遠得不能再遠那種。這一回,人家是悶聲不響成大器。嘿嘿,祖上積德了。」
  
  又復三日,鴻雁飛書突然給燕三郎傳來一條消息。
  
  這是他很早之前下的單,自個兒都快忘了:
  
  胡成禮已經返回攏沙宗。
  
  這人運氣不好,追緝燕三郎的隊伍抵達夕眠沼澤外圍時正逢瘟疫快速擴散,手下有三分之一都染瘟而死,這裡面就包括了衡西商會的原三掌櫃馬紅嶽!
  
  胡成禮本人倒是好運地沒有中招,可是瘟疫橫行,千食國變成人間煉獄,攏沙宗接到消息後想起他正好就在夕眠沼澤,於是一紙命令下來,直接將他派去千食國維穩,以免國家崩壞、難民出逃,把瘟疫蔓延到攏沙界。
  
  胡成禮等來等去,好不容易等來了塗家的解藥。可是被疫情這麼一攪和,追查燕三郎的下落更是癡人說夢,胡成禮只得無奈放棄,返回攏沙宗報告本次失利、自領責罰。
  
  「真是便宜端方這小子了。」千歲聽完,嗤笑一聲。馬紅嶽一死,端方成了最大得利者,不僅完成了柳肇慶的最後遺願,也排除自己在攏沙宗內的隱患——還不須他自個兒出手。
  
  天底下哪裡找這樣的美事?「真是氣運加身!」
  
  少掉一條緊綴不捨的尾巴,燕三郎也覺鬆快。
  
  這時天光正好。他扔下紙條抱起貓兒:「走,到湖邊散散步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7 11:08 PM

第六卷 鴛鴦譜

第256章 風雪廟

  青函關,風雪漫天。
  
  路邊有座風師廟,鼓塔的鼓槌早不見了,只剩兩塊板子被風吹得搖頭晃腦,一下一下往破鼓上湊。
  
  咚咚咚,不規律的鼓聲一下一下傳進廟中人的耳裡。
  
  縮在門後的趙豐下意識蜷得更緊。面對呵氣成冰的天氣,他身上的襖子已經舊了,抵不住多少寒氣。但他拆了廟裡的蒲團引火,又撿了破桌椅的木件,已經升起一個火堆。
  
  有火,這風雪夜就好過多了。
  
  本來他再走小半天就能到春明城,哪知突遇大雪攔路。趙豐下意識摸了摸肚皮,癟的。
  
  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一陣風聲過後,被他閂上的廟門忽然被砸得砰砰作響。
  
  趙豐一抖,緊接著聽見外頭有人喊:「開門,投宿!」聲音模糊,都被風雪蓋過大半。
  
  這破廟也不是他家,再說趕路的人都有不成文的規矩。趙豐微一猶豫,就上前開了門。
  
  迎面就是一陣大風,雪花跟在一人後頭衝了進來。
  
  這人比他矮些,趙豐看一眼就放心了:他穿一件小羊皮襖子,無論質量還是制工,都能甩趙豐身上那件五條街,厚實不說,料子還好。
  
  對方身家比趙豐還要豐厚,那麼至少不會存殺人劫財的心思罷?
  
  趙豐可真沒什麼好讓人劫的。
  
  他還留意到此人戴著一頂皮氈帽,把整張臉圍得嚴嚴實實,只露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小廟雖破,四壁倒還結實。這人返身關好門,先抖了抖雪,再到壁邊坐下來。他襖子一掀,趙豐才看見他手上扯著兩根麻繩,繩上捆著兩隻動物,都被倒掛著一動不動。
  
  後來者摘下手套,先靠到火堆邊上搓了搓手,才脫下氈帽,衝著手呵了兩口暖氣。他的手很小,十指細長,渾不似男子。
  
  趙豐看得一怔,下意識抬頭瞄了一眼,結果大訝:
  
  這竟然是個女人!
  
  冰天雪地裡,誰穿著這麼厚實的襖子都像頭熊,都分不出男女。但這人一摘帽子就露出瓜子臉,又是柳眉杏眼,雖說雙顴微高,膚色如蜜,不像深閨女子的細白,但也著實是個美人。
  
  只看她的面龐,趙豐就覺得不是個好相與的,尤其這女子的眼神太也咄咄逼人,他只看一眼就垂下頭,不與對方視線交接。
  
  對方也在打量著趙豐。相比他的靦腆,這女子反倒大方得多。
  
  少年面皮白凈,樣貌清秀,睫毛比她這女人還長,身邊放著個大書箱,一看就不似粗人。
  
  火邊放著一隻粗碗,她伸手指了指:「能借我用嗎?」
  
  「啊,能!」趙豐趕緊遞給她,「給。」
  
  她起身到門口打了一碗雪,拿回來湊近火堆。碗裡的雪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
  
  與此同時,女子將麻繩一提,趙豐就將兩隻獵物看個完全。
  
  繩上綁著的,是一隻大山雞,還有一隻黃鼠狼。兩個傢伙似乎都被摜暈了,閉目不醒,但趙豐能望見黃鼠狼的尾巴動了一下,應該還活著。
  
  雞脖子上有傷,黃鼠狼的尖嘴上有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8 09:39 PM

第257章 放生吧
  
  女子望見趙豐眼裡的好奇,低頭看了獵物一眼:「先前躲雪,我在山洞外頭設圈套抓雞,哪料到這黃皮子來偷,我就連它一起抓了。」
  
  趙豐指著它身上的傷:「你揍的?」他再一細看,黃鼠狼好似傷痕纍纍,滿身黃皮都劃得七零八落,腿上的血口子最深。
  
  下手可真毒啊,看這女子樣貌秀氣,原來如此狠戾嗎?他有點擔心了。
  
  女子搖頭:「逮著時就這樣了。現在天冷,食物難尋,這黃皮子八成是和其他野獸打架。」
  
  說話間,碗裡的雪已融成了水。
  
  她正要端起來解渴,也不知是不是湊近火堆暖和之故,那隻山雞突然醒了,噗噗直扇翅膀,把火星子鼓上了半天不說,還把女子手裡的粗碗一下打翻!
  
  水潑了一地,火星子被吹飛出來,落在邊上十來根草蒲。這時天乾物燥,草蒲「呼」一聲,燃了。
  
  草蒲就挨著木頭柱子放的。
  
  糟糕!趙豐驚呼一聲,速度伸手將草堆撥開。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廟要是燒淨了,兩人上哪裡避風去?
  
  那女子一聲不吭,果斷脫下身上的羊皮襖往火上蓋,半點都未拖泥帶水。
  
  他倆反應及時,三下五除二就將新火給撲滅了。
  
  小廟裡,草灰亂飛。
  
  這時大公雞還在滿場亂跑,黃皮子被它拖了一路早醒了,趁兩人撲火時悄悄去咬腳上的繩索。它的牙口居然鋒利已極,嚓嚓兩下就把繩索切斷了,一轉身就往門口溜去。
  
  女子首先發現,顧不上傻乎乎的雞,拔出木叉就去捅黃鼠狼。
  
  趙豐看這叉子,前端有銳器削過的痕跡。
  
  不過黃鼠狼也機靈,一路專挑隱蔽物藏身。饒是這女子看似經驗豐富,也鏟翻了兩個簸箕,又被一套破桌椅擋住了視線,最後才在門邊叉住了黃鼠狼的腦袋。這叉子前端的開口不大不小,按住小動物的脖頸格外方便。
  
  只憑這一點,趙豐就覺出女子的野外狩獵經驗大概很豐富了,至少比他豐富。
  
  「該死!」女子對趙豐說了聲,「對不住哈。」伸手要去抓黃鼠狼,不料這隻格外生猛,一反嘴咬在她虎口上,鮮血長流。
  
  終日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麼!女子大怒,又有趙豐在一邊看著,臉皮上掛不住,當即抽出腰間的短刀來:「敢咬姑奶奶?我活剝了你的皮!」
  
  黃鼠狼也知死期將至,吱吱叫喚,小爪子按在木叉上用力扭頭。女子只覺與它體型不符的一股大力傳來,彷彿叉子底下按著的不是一頭黃鼠狼,而是一頭巨狼犬。若非她氣力驚人,險些就被掙脫。
  
  她暗暗吃驚,更不願夜長夢多,當下手起刀落。
  
  趙豐在一邊,瞧著黃鼠狼豆子大小的眼睛滴溜溜直轉,靈動得緊,望向他的眼神居然像人一樣帶著懇求意味,心裡不由得一軟。
  
  再見到黃鼠狼一身的傷,想來天寒地凍,小動物覓食艱難才會去偷獵戶的雞,他下意識動了惻隱之心,連聲道:「且慢,別殺它!」
  
  他喚得急,刀就停了下來,女子側頭問他:「怎麼了?」
  
  「這黃鼠狼一身是傷,你賣皮子也賣不了幾個大錢。」趙豐輕聲道,「不若把它放了,也算積德。」
  
  女子挑了挑眉:「被咬的不是你,你當然沒所謂。」把受傷的手伸出來,向趙豐晃了晃,果然被啃出個口子來。
  
  這黃鼠狼的嘴可真不小,牙也尖哪,跟剃刀似地。
  
  見她又要舉刀,趙豐知道光憑幾句話不能讓他放生,只得咬了咬牙,從懷裡掏出一錢碎銀子:「我買活的,成不?」
  
  像這樣壞了皮子的黃鼠狼,這些碎銀可以買上好幾隻了。女子一怔,看他兩眼,又聽他小聲補充一句:「我、我身上總共就這麼多了」。
  
  這人是怕她見財起意嗎?女子笑了:「我在西北時也抓過黃皮子,這東西鬼得很,得罪它就要殺掉,否則它後頭總來找我麻煩。」
  
  「你進了城,它也能跟進城嗎?」趙豐仍舊道,「再說它若真有靈性,就該知道是你放它一條生路,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報復?」
  
  少年神色堅決,女子看看他,再看看黃皮子,本來也不將這小東西放在心上,當下把叉柄遞給趙豐:「成,歸你了。」
  
  趙豐擺了擺手,連碰都不碰一下:「放生。」
  
  這黃鼠狼是他買下來的,他有權隨便處置,女子一收手,抬起叉子。
  
  黃鼠狼得了自由,立刻往門邊躥去。
  
  她退回火邊,重新坐下,趙豐將銀子擺到她面前:「多謝。」
  
  他既是堅持要給,女子也就收了起來:「我看,你的好心全白費了。」這幾個小錢,她不看在眼裡,但這種爛好人現今可是少見了。
  
  說來也怪,黃皮子本來都跳過門檻了,她話音剛落,這小東西忽然停了下來,轉頭抱爪,對著趙豐作了個揖。
  
  這動作居然非常標準,和人做出來也沒甚差別了。莫說趙豐吃驚,女子的笑聲也是戛然而止。尤其這黃皮子臨走前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像是帶著森森的惡意。
  
  莫不是真碰上個成精的?
  
  但已經來不及去追了,黃皮子雖然一身是傷,跑起來依舊飛快,一出門就鑽入風雪之中,消失不見。
  
  趙豐嘆了口氣。那錢銀子已經是他最後一點盤纏了,在懷裡捂了好多天,本想著能堅持到春明城,這下全打了水漂。
  
  唔,也不能算浪費,至少他救了一隻有靈性的黃鼠狼。
  
  兩人重又坐下,女子打暈了山雞又打進來一大碗雪融掉,從懷裡摸出兩個黃麵饃饃,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原本硬比石頭的饃饃,漸漸發出米麵的香氣,勾得趙豐肚皮又開始咕嚕作響了。
  
  這響聲甚至連女子也聽見了,她似是看出他的窘境,衝他露齒一笑:「不多收你錢,五文一個如何?」她還以為這爛好人錢多燒的,原來是個窮光蛋。
  
  趙豐若不是還忙著苦笑,就會發現她的牙白細整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8 10:09 PM

第258章 受傷
  
  坐地起價啊,像這種黃麵粗饃頭,牙不好的啃不動,城裡一文錢能買倆。不過放在風雪漫天的破廟,它就值這個價。
  
  當然黃麵饃頭無論賣多少錢都跟趙豐無關,因為他連一文錢都掏不出。
  
  他咽下口水才道:「你有孩子嗎?」
  
  女子微怔,目露不快:「你說什麼?」她看起來年紀很大嗎?
  
  她杏眼微瞪,明明是好清秀的一張臉,立刻就有一股辣氣。趙豐心裡一跳,趕緊擺手:「我、我是說,你家中族中可有小輩?」
  
  女子這才面色稍霽:「有。你要作甚?」
  
  「多大了?」
  
  「大的六歲。」她狐疑道,「怎麼?」
  
  「那正好。」趙豐揭開書箱的蓋布,從裡面取出一樣東西,「這個價值五文,換你一個黃麵饃饃怎樣?」
  
  女子定睛一看,他拿出的是個手提的小燈,做成了凸眼紅金魚的模樣,制工很好,不過巴掌大的魚燈,卻連魚尾上的褶皺、魚身上的鱗片都歷歷可數。
  
  她在城裡見過孩子們玩的提燈,有些只是墨水畫個樣子上去,絕沒有這樣精細的。更有趣的是,有風吹過,這魚還會自行扭頭,像是在搖頭擺尾一般。這少年說能賣五文,那是往少了說的。
  
  趙豐又道:「再有一個月就是上巳節,拿它回去,屆時你帶孩子遊園就不必另備小燈了。」
  
  女子不在乎五文錢,但想想還得給家裡的小蘿蔔頭備禮,也是煩心得要命。這小燈看著確是精緻,誰曉得五文能買到?於是她把黃饃遞了過去,換燈在手。
  
  趙豐接過,拿火烤軟了,這才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他看走眼了,這饃饃味道居然很好,用的還是細麵,嚼著隱隱香甜,裡面還夾了兩個紅棗,並不是街頭上常賣的粗饃。
  
  「好吃。」他口齒不清,「謝謝!」
  
  幾口麵食下肚,他胃裡終於不再燒得難受。
  
  女子靠坐在柱邊,像是沒聽見他的話,眸子半眯,盯著門隙外頭飄落的雪花出神。
  
  她的側影沉靜美麗,卻讓人不敢輕易打擾。
  
  趙豐下意識壓低了咽食的聲音,害怕吵到她。這女子氣質特別,不似大家閨秀,更不像鄉野婦人。
  
  小廟裡安靜下來,只有塘火嗶剝。
  
  趙豐吃了個小半飽,緊接著就犯睏。眼睛閉上之前,他望見這女子依舊精神奕奕,腰背挺得筆直。
  
  他一個大男人,還比不上姑娘精神。趙豐自嘲,隨後就睡著了。
  
  夜色漸濃,但是風雪聲悄,看來明早就能繼續上路。進城以後怎麼謀生,他得好好考慮了。
  
  ……
  
  這個雪夜,燕三郎猶在挑燈夜戰。連容生要他三天後交一篇讀史的感文,他現在就得起擬草稿。至於千歲,又關起門來鼓搗她的琉璃燈了。吃過許多寶貝以後,這盞燈好似又添一點神通,但千歲不說,燕三郎也就沒問。
  
  「咯——咯——」這聲音已經持續了很久。
  
  燕三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見黃鶴趴在桌上,兩隻前爪抱著磨錠來回研磨,動作機械、目光渙散,顯然正在發呆,連腹部的軟毛蘸上了墨汁都未發現。
  
  燕三郎停筆問了一句:「怎麼了?」黃鶴自從野鼬變成家生,也漸漸成為稱職的大管家。像今天這樣明目張膽在主人面前發呆,還未曾有過。
  
  黃鶴「啊」了一聲,很人性化地露出了愁眉苦臉的神情來:「老大還沒回來。算算時間,半月前就該回了。」
  
  過年前,兩位主人鬥倒了瘟神,但也答應鮫人絲芽,要將瘟神已除的消息傳去夕眠大沼澤,換取黑木部族的平安。有這樣的考量,是因為鮫人與人類壁壘分明,鮮少互通有無,就算瘟神已經伏法的消息在人類國度傳得沸沸揚揚,夕眠沼澤的原住民恐怕也沒幾個能接到消息。
  
  黃大聽說以後,自告奮勇捎消息回去,結果一走就是兩個多月,音訊全無。
  
  燕三郎安慰他道:「你且寬心,至少黃大還活著,否則千歲定會知道。」千歲在三隻黃皮子心口上都種下錨文,雖然距離太遠就無法定位,但至少能感知它們的死活。
  
  「也只有這樣想了。」黃鶴顯然並沒有被安慰到,「小主人你有所不知,我們從夕眠沼澤搬來這裡,一路上就吃過不少苦頭。唉,我就不該讓它獨自上路,免得這缺心眼兒的栽在別人手裡。」
  
  這樣說自己兒子,果然是親爹啊。燕三郎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得又勸慰幾句。不過黃鶴憋得久了,這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一邊曆數黃大從前的糗事,一邊自責沒有派黃二跟住。
  
  在他說到黃大幼時掉河裡險些溺死時,兩隻小黃鼠狼黃三和黃四蹦蹦跳跳從外頭衝了進來,腳沒站穩就叫嚷道:「哥哥、哥哥回來了!」
  
  黃大回來了!
  
  黃鶴的悲腔立刻收起,換成了怒氣沖沖:「待我好好教訓他一番,也不知去哪裡浪蕩了,還要讓主人也擔心他!」
  
  燕三郎幽幽望了他一眼。
  
  不過待黃鶴望見兒子,怒氣又不見了,統統轉作了吃驚:「怎麼傷得這樣重!」
  
  黃大傷痕纍纍,滿身就沒見幾處好皮,尤其右後腿筋腱幾乎斷裂,走起路來成了三條腿的黃鼠狼。
  
  「得養傷好一段時間。」燕三郎俯下身來觀察它的傷勢,「鮫人下的手?」
  
  黃大回到春深堂就一動也不想動了,趴著任妹妹替它處理:「不是鮫人。我返回路上遇著異士了,他們想殺我取丹,我逃出來了。」有些道行的妖怪多半修出內丹,人類得了,用處多多。
  
  「哪個玄門的?」
  
  黃大吶吶不成言。黃鶴瞪他一眼:「不知道?」
  
  黃大訕訕道:「不、不知道。當時他們以眾凌寡也沒亮門號,我轉身就跑了。」
  
  「出息!」黃鶴恨鐵不成鋼,照例想拍它腦門兒,好險想到兒子還身受重傷,這一爪就沒落下去。
  
  「但是我也沒讓他們撈著好!」黃大揮了揮前爪,「我咬斷了一個人的尾指跟無名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9 09:51 PM

第259章 不許在城裡惹事
  
  黃大的牙齒裡有腐毒,很難除淨。異士的生命本源比常人強大,斷指本可以再生,但要把毒祛盡才行。
  
  「好好養著吧。」燕三郎取出了丹藥,「吃下這個,能好得快些。」
  
  ¥¥¥¥¥
  
  一轉眼,過去了十餘日。
  
  雨水節氣過完,春明城的嚴寒終於收斂。地裡的凍土開始鬆動,城內外的溪河也開始融冰,枝頭的嫩芽迫不及待地萌發出來。
  
  再有小半個月,就是春和景明的景象。
  
  經過悉心調理,黃大的傷勢好轉,除了右後腿傷口太深,走起路來還有些瘸拐以外,其他傷口的痂都已經掉了。
  
  這天黃鶴陪小主人外出,交代女兒進城採購。黃大在春深堂已經養了半個月,渾身都快長蘑菇了,死活要跟妹妹出門。
  
  黃二被它吵得無法,只得同意,兩個都用錨文化出人形,進城去了。
  
  春明城正在經歷南北融合,黃大離開兩個月,城裡就有許多變化。他左顧右盼,覺得很是新奇:「好香!那是什麼?」
  
  「這裡新開一家辣滷店。」黃大一下就衝著黃二笑,後者盯著它警惕道,「你要作甚!」
  
  「我想吃燒雞,我還想吃滷兔頭。」哪有黃鼠狼不愛吃雞?至於那一枚枚兔頭像是衝著它咧嘴打招呼,不吃都對不起人家。
  
  「吃啊,我攔著你了?」黃二也悄悄咽了下口水,真香。
  
  黃大嘿嘿道:「出門兩個月,爹給我的盤纏都花光了,還是你這裡寬綽啊。」
  
  原來是惦記她的錢,黃二扭頭:「沒有!」
  
  黃大軟磨硬泡,又說好話,最後還是攛掇妹妹成功了。兩人正往辣滷鋪子走去,黃大目光掃過街邊,不由得好笑:「這家壽材鋪子終於倒手了?」
  
  人類聚居之地,免不了有紅白喜事。街尾的壽材鋪子掛牌轉讓了半年多,價格一壓再壓,都沒人敢去接手。
  
  跟死人找交道的地方,那得有多麼晦氣!誰做生意不想討個吉利?
  
  黃二時常在城裡走動,路過這家鋪子十幾次了:「本來沒人敢要,後來壽材店把招牌摘了,專唬那不知情的。三五天前,終於有個愣頭青接盤。這不是招牌都還沒安上嗎?」
  
  招牌還沒換上,但是門上掛著兩隻橘色的六角燈籠,看起很顯眼。
  
  這年頭,門簷下的燈籠少見這樣古怪的顏色。並且黃大還看見那燈籠上畫著青山綠水,其間又有朱亭白鳥,不僅顏色協調、畫工精湛,風吹來的時候,內層的絹布還會隨之轉動,走馬燈一樣轉動著上面繪製的圖案,引人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這燈籠挺好看。」黃大奇道,「這家店賣的是什麼?」
  
  「就賣燈籠啊。」
  
  「喔。」黃大立刻就失去了興趣。百行百業,但凡是能賺錢的營生都有人幹,壽材鋪轉身就變成了賣燈籠的。但這玩意兒對他的吸引力遠比不上燒雞。他看也不多看一眼:「走吧,吃雞。」
  
  不過兩人堪堪走過,卻聽裡面傳來物體落地的乒乓聲。黃大扭頭,望見新開張的燈籠鋪子裡站著幾個地痞,正把店主圍在中間。店裡的東西落了一地,想來是他們信手掃下來的。
  
  這點動靜吸引不少路人駐路旁觀,但沒人上去見義勇為,黃大黃二也懶得管。這些地痞在本地商鋪收錢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官署都沒理會,他們管什麼閑事?
  
  黃大買好燒雞往回走時,那幾個地痞剛好從燈籠鋪子裡大搖大擺走出來,手裡還掂著十幾個銅板,一邊往地上啐了口沫子:「窮酸!」
  
  在他們身後,燈籠鋪子的主人不發一語,正在低頭收拾滿地的七零八落。
  
  黃大一眼掃過,忽然咦了一聲,腳步就邁不動了。
  
  黃二險些一鼻子撞在他後背上:「幹什麼?」若是撞得太重,她會在大庭廣眾底下忽然變回原形的,這個馬大哈想什麼呢!
  
  她順著黃大的眼神看過去,望見了燈籠鋪的店主。那是個布衣少年,看年紀不會超過二十歲,孤身站在零亂一片的店裡,有幾分可憐。
  
  除此之外,沒甚特別的啊,為什麼黃大看這人的眼神,就好像他臉上長出了一朵花?
  
  她又催問一句,黃大才肅容道:「跟我走一趟!」
  
  「上哪兒去?」黃大鮮少用這種不容商榷的語氣說話,黃二覺得很新鮮。
  
  「揍人!」
  
  「哎?」黃二吃了一驚,趕緊提醒他,「老爹幾番耳提面命,都不許我們在城裡滋事!」
  
  妖怪活躍在人類城池,這事兒本身就是忌諱,他們要儘管避免跟人類的衝突。
  
  「我知道。」黃大卻拿出了哥哥的威嚴,少見地斬釘截鐵,「就問你來不來!」
  
  黃二估計了一下形勢。如果不跟他走,萬一他又出了什麼意外,老爹又要兩淚漣漣……
  
  她打了個寒噤:「走吧。」
  
  ……
  
  那幾個地痞逛了幾家鋪子,又走去市集吃米線。當然,沒付錢。最後他們心滿意足往小河堤上走,一路笑鬧。這裡楊柳依依,午後人少,走在堤上只見水波粼粼。
  
  但這幾人走了好一會兒,前方還是筆直的長堤,水邊楊柳依依……
  
  終於有人發現不對頭。平時這段堤壩只要一刻鐘的功夫就能走完,今天他們花了兩盞茶時間,為什麼前方還看不到岸邊的盡頭?
  
  望見身邊同伴還在嬉笑,他憂心道:「路怎麼走不完?該不遇上那、那什麼打牆?」這話說完,心裡也覺得荒謬。這可是人來人往的春明城,不是荒郊野地,光天化日之下哪來的精怪?
  
  地痞們不理他,都在嘻嘻笑。
  
  「喂?」
  
  他多喚幾句,還是無人理會,終覺有異,伸手去推身邊同伴的肩膀:「你們怎麼……」
  
  一個「了」字還含在嘴邊,那同伴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摑在他臉上。這時再看眾人行動,歪七扭八,已經走不了直線,卻還是笑得聲嘶力竭。
  
  不知何時,空氣中飄著淡淡一層霧汽。春天濕潤多霧,誰也沒多想,這人張口欲呼,但是臉上同樣有了古怪的笑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9 09:55 PM

第260章 風來吖!

  事實證明,大笑也是很耗體能的。
  
  這幾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慢慢癱倒在地,只有喘氣的力氣,眼神也渙散了,竟不知柳樹後頭躥出兩個身影,在各人身上一通翻找。
  
  黃二屏住呼吸,連聲催促:「這霧太厲害了,快走,快走!」
  
  黃大洗劫了地痞身上最後一個銅板,這才跟著妹妹一口氣狂奔出霧汽範圍,鑽出小樹林。
  
  黃二回頭望著薄霧籠罩的堤壩,不由得乍舌:「這笑氣好厲害,你從哪裡弄來的?」那幾人已經笑脫力了,兩淚漣漣又連翻眼白,還停不下來。「我看差不多了,收起來罷。」
  
  「呃。」黃大有些為難,「我不會。」
  
  「啥叫你不會!」黃二瞪著他,「你能放就該能收!」
  
  「其實,這東西不是我的。」黃大撓了撓頭:「我、我從千歲大人那裡拿的。」
  
  黃二臉上的神情頓時凝固:「從千歲大人那裡……拿?等下,你該不會是偷來的吧!」
  
  「說偷多難聽?」黃大支吾兩聲,「千歲大人前些天拿給我聞,說這東西叫『花枝亂顫』,我笑得趴桌上半天起不來,她也很高興,說是試驗成功了。後來小主人喊她離開,我就從她瓶子裡拿了一點。」
  
  「效用不明的東西,你也敢使?」
  
  黃大瞪她一眼:「你說的啊,不能殺人,不能嚇人!」殺人嚇人才是他們的專長,現在黃二要他避長揚短,他可不得找個捷徑麼?「讓他們笑暈過去總行吧?」還不必自己動手,多方便。
  
  黃二忍不住捂臉:「這幾人該不會就這樣笑死了吧?」
  
  笑死人,原來真地存在。
  
  「不知道啊。」黃大自然不會死,雖然他也曾笑得大半天生活不能自理。可是人類的體質比妖怪要差些吧?
  
  黃二看地上幾人的笑聲比哭還難聽,眼裡淚水長流,顯然是快撐不住了,只得道:「你不是新學了喚風訣嗎,趕緊把霧汽驅掉。」今天偏巧是個無風的日子,沒看柳條動也不動嗎?
  
  如在野外,她將這幾人弄死,眼都不眨一下。可這裡是春明城,若這幾個一起暴亡,官署一定會追究的!她可不想惹來這種麻煩。
  
  「哦。」小主人習這法訣時,黃大的確就在邊上。燕三郎並不避諱他觀學,所以黃大也有些心得,這時食、中二指和拇指一碰,就掐起了法訣,口中念念有辭。
  
  掐了幾息,風平浪靜。
  
  「快點。」黃二催促道。
  
  黃大又掐了幾息,身邊的柳枝上有一片葉子飄了下來,慢悠悠落到地面。
  
  「快點啊!」黃二急得直瞪眼,她怎麼會有這麼不靠譜的親哥!
  
  「別催!」黃大頂了她一句,催不出風,當他不上火啊?當下惡狠狠用力一掐指尖,「風來吖,快來吖!」
  
  「呼——」河上沒來由颳起一陣大風,壩上的楊柳瘋狂擺頭,連黃二的頭髮都被吹散半邊。
  
  原本籠罩在附近的霧汽也被攆去了岸邊,越吹越散、越吹越淡。
  
  地上的人笑聲漸歇,終於有幾個在用力呼吸了。兩隻黃鼠狼都鬆了口氣,還好。
  
  黃大自得一笑:「這陣風,正經招得不錯哪。」頭一次喚風,他也沒料到能成功,使的力度大了些。
  
  「趕緊走吧。」黃二將頭髮攏起,兩人飛快溜下河堤,原路返回。
  
  走出幾十丈,黃二實是忍不住好奇:「幹嘛搶人家的錢,是打算加餐嗎?」
  
  妹妹這主意真不錯。「當然……」
  
  黃大後面兩個「不是」還沒說出來,岸邊就傳來了一陣陣笑聲,雖是女聲,卻中氣十足。兩人回頭,望見那裡有三名身形窈窕的貴女笑得前仰後合,真正叫做花枝亂顫。她們背對著黃大,他只看見三個後腦勺。
  
  但在她們身前三、四丈開外,幾個男子一臉懵圈,似是被她們笑得不明所以。
  
  為首的男子面露不快,不知說了句什麼,就掉轉馬頭一路小跑往北去了。
  
  十幾息後,河畔的貴女才停下笑聲。
  
  緊接著,是七八丈外的其他路人大笑了。
  
  兩隻黃鼠狼面面相覷,黃二乾巴巴道:「風、風把霧汽吹上岸了!」
  
  霧汽被吹到哪裡,哪裡就有人大笑。
  
  這回換作黃大扯了扯她的袖子:「走,快走!」
  
  做賊心得第一條,儘快離開作案現場!
  
  兄妹溜之大吉,留下身後人笑聲震天。
  
  ……
  
  走回主街上,黃二兀自不放心:「那些人不會有事吧?」
  
  「不會,沒看我招來的風已經將濃霧吹散了嗎?那效力也會大減。」黃大分析得合情合理,然後大手一揮,「別怕,除死無大事。」
  
  「……」所以她今天為什麼幫兄長整人搶錢,是被豬油蒙了心嗎?「喂,你去哪裡?」
  
  黃大並沒有直接出城,而是腳步不停走向街尾。那裡鋪子少,人也少。黃二看他最後走進去的地方,居然是先前兩人還笑話不已的壽材鋪子,哦不對,現在是燈籠鋪了。
  
  ……
  
  趙豐已將地痞們翻倒的物料重新扶起,擺放整齊,但有一盒顏料傾灑,將他剛繪好的花鳥屏畫給打汙了。
  
  趙豐嘆了口氣。
  
  店開沒幾天,生意出奇地差,再有半個月就到上巳燈會了,他都想不通為何如此。
  
  除了店租,開店時又交給官家一筆錢,算下來每天一睜眼就有二十五文的成本。好不容易今天賣掉幾盞小花燈,方才幾個地痞又上門索要「敬錢」,他壯著膽子爭辯了幾句,對方就動手打砸了。
  
  這分明是欺負外鄉人,趙豐知道,可他也沒法子,還得老實交錢。
  
  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他算什麼龍?一個無恁無恃的外鄉客而已,跟人硬杠的結果,多半就是被打一頓然後再被搶錢。
  
  等這幫人走掉,他手裡就剩六個銅板。
  
  看來,今天也只能啃饃饃了。
  
  不過他最後一次彎腰時,望見靠牆的桌腳底下墊著一本書。書竟然厚達兩寸有餘,表皮已經褪色,辨不出原來的顏色,只知不是時下通行的藍皮,冊頁也已發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9 10:29 PM

第261章 我要報恩

  本來就是無人在乎的舊書,否則也不會塞在這裡墊桌子。
  
  但真正吸引趙豐的,是這本書居然沒有裝訂過的痕跡。要知此時的文字多半不再載於木卷或者竹簡上了,甚至連折本都少,更加結實牢靠的線裝本和三眼訂本才是主流。這本書也忒厚了,卻沒有一點採孔穿線的痕跡,甚至書脊封邊都是整齊而光滑的。
  
  趙豐讀過很多年書,看著就有些好奇。他想起前任店主說過,這原本是箇舊書鋪子,經營不擅才忍痛出讓。
  
  封皮朝下,他看不見書名,於是蹲在地上伸手去拔。
  
  一下,沒拔動。
  
  兩下,還沒拔動。
  
  趙豐猛一用力,拔出來了,還帶出了一大團陳年的老灰。
  
  「咳咳……」他被嗆得灰頭土臉,門外光線一暗,有人大步走進來問,「掌櫃在嗎?」
  
  「在、在!」趙豐趕緊從櫃後站直身體,望見來人是名大漢,皮膚微黑,眉毛很濃,就是走路有點兒瘸,「何以效勞?」
  
  這漢子大手「啪」一下拍在桌上,擺在這裡的紙卷和竹蔑子都抖了三抖,險些掉到地上。
  
  這氣勢,不輸方才上門勒索的地痞。趙豐嚇了一跳,才發現大漢並沒打算給他下馬威,而是往桌上扔了個小布袋。
  
  袋子很沉,有些份量。袋口敞開著,趙豐一眼就能望見裡面的銅錢和碎銀子。
  
  這麼一袋,不少錢呢。
  
  趙豐趕緊道:「客人想買什麼?」
  
  「呃。」黃大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無物可買。他也不過是仗義一番,將地痞從趙豐這裡搶走的錢再物歸原主,順便多還了一點。
  
  可要是這麼甩錢走人,趙豐不敢收罷?他記得小主人說過一句話,無功不受祿。意思是平白無故送人錢,人家反而不敢要。
  
  他是來報恩的,不是來嚇人的。「你這裡都有什麼?」
  
  這話問得趙豐一呆,跟著進門的黃二也是一個趔趄。大哥,你不知道自己要買什麼就把錢砸人家櫃桌上?
  
  「我這裡主營各式燈籠,還可以訂做提燈和花燈。」趙豐不解歸不解,但也不跟送上門的錢過不去。他望見黃二進來,趕緊衝她笑了笑,以免怠慢,「也可給您代寫書函信柬。」
  
  這年頭上過學的人很少,一百個平頭百姓裡也出不了一個能認字兒的,城鄉的有錢人也差不多。然而人們又的確有書信需求,除了和遠方的親人互通有無報平安之外,紅白喜事、壽筵滿月,都得寄送請柬。因此城中就有人操持這種代寫書面的營生,稱作捉刀。
  
  光靠這營生當然填不飽肚皮,可是趙豐的燈籠鋪子剛開起來,頭幾天還沒什麼生意,當然只能兼做一點副業。
  
  黃大想也不想:「要你這裡最貴的燈!」
  
  趙豐哭笑不得:「您何時要用,用在何處?」
  
  燈籠還有別的用途嗎?「當然是掛在家裡。」黃大想了想,補充一句,「庭園和門廊上。」
  
  看來這位客人宅子不小,趙豐即打點精神,指了指門頭上的燈籠:「這兩隻都是樣品,竹蔑打成框底。客人如有需要,我可以拿更好的紅木做框架,以絹紗做屏面,屏面的內容由您來定製……」
  
  「不必,就這兩隻了。」黃大也不須他動手,跳高兩步就將燈籠取了下來,「我今天就要用,來不及等你做。」
  
  這麼爽快的客人,趙豐還是頭一回見。這幾天門可羅雀,即便有人來問,也是東打聽西打聽,問完了不買。趙豐最開始熱心回應,到後頭才反應過來:這該是同行來問價的吧?
  
  至少今天能吃頓飽飯了,趙豐打起精神:「那麼總共是一兩銀子。」
  
  報這個價,他心裡還有些忐忑。他對自己的手工雖有信心,但這壓軸用的大燈也真是不便宜。
  
  黃大把桌上的錢袋往前一推:「喏,不用找了。」
  
  趙豐真吃了一驚。這袋子沉甸甸地,裡面裝的碎銀和銅錢怕不有十來兩之多,就是買十幾盞燈都夠了。「太多了……」
  
  他話未說完,黃大已經走了出去,只留給他一個飛快漸去的背影,右腿還有些跛。
  
  這天底下果然無奇不有,趙豐怔了一會兒,才將錢袋收了起來。再一定神,方才進來的姑娘也不見了。
  
  至少今晚不用啃饃饃了。
  
  黃二緊走百來丈,才趕上黃大的步伐。她黑著一張臉:「你知道自己在做甚?」先搶了人類的錢,再拿這錢去買了兩個完全無用的大燈籠,他知道自己提著燈籠走在路上,回頭率有多高嗎?
  
  不對,這不是買東西,這是送錢!
  
  「知道啊。」黃大昂著頭,「小主人說,滴水之恩將湧泉相報,所以我在報恩。」
  
  「報恩?」黃二聲調一下拔高了三度,回手一指,「那小弱雞?」
  
  那可是個凡人,戰力值為五的渣渣,能對黃大施過什麼恩惠?
  
  「我這回重傷難癒,連話都說不出,返程途中還掉進獵戶陷阱。」黃大板著臉,「若非這人出手相救,你們是見不著我了。」
  
  黃二嚇了一跳:「竟有這事,你怎不早講!」
  
  黃大悶悶不樂:「說出來多丟人?」他黃大不要面子的嗎?險些被個人類獵戶剝皮,說出去會被家人笑話一百年吧?
  
  最可怕的不是被其他黃鼠狼笑話,而是千歲大人會變著花樣笑他一百年的。
  
  如果他能活一百年。
  
  真是,想想都令人絕望啊。
  
  「是該報答人家。」黃二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倆扯平了。」
  
  「怎麼能叫扯平?」黃大直瞪眼,「難道我的命就值十兩銀子?何況小主人說了,要十倍百倍的報答才叫『湧泉』!否則人家給你一滴水,你還人家一滴水,那叫『借』,不叫報答!」
  
  黃二瞠目,只覺他突然好有道理,尤其搬出小主人以後,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你想怎樣?」她有不祥的預感。
  
  黃大挺起胸膛:「繼續報恩!」
  
  她這個憨哥哥,報恩報得上頭來勁兒了是吧?黃二只覺腦殼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0 10:12 PM

第262章 承包

  「十倍百倍?」黃二掐著指頭算了算,「我們可沒有千兩銀子能給他。」兩位主人有錢是兩位主人的事,與他們無關。
  
  他們依舊是清貧的黃鼠狼。
  
  「總有辦法的。」黃大倒是不慌不忙。恩人和他如今住在同一個城池,還怕以後沒機會嗎?
  
  夜裡,橘紅燈籠高高掛。
  
  千歲和燕三郎就站在大門口,看著這兩隻大燈籠:「誰掛上去的?」
  
  「我、我!」黃大聞聲而出,點頭哈腰,「兩位主人喜歡不?」
  
  「好看。」這是實事求是的燕三郎。
  
  「湊合。」這是千歲,她撫了撫下巴,「過年才掛的燈籠,怎麼現在就換了?」
  
  女主人的目光一向犀利,黃大心裡打了個突,趕緊陪笑:「那兩盞不結實,被過年幾陣大風給撲破了。」就算不破,他親手也能戳破,「這不是……咱們春深堂常有貴客登門,擺兩個破燈籠不好看。」
  
  的確,自從燕三郎拜入連容生門下,春深堂就常有貴介公子來走動了。春明城的豪門對這孩子都上了心,但他年紀實在太小,因此他們也派族中子弟前來結交走動。
  
  千歲似笑非笑:「好像有點道理。」
  
  「是吧!」難得她肯定一回,黃大有些激動,「春深堂通往湖榭的迴廊馬上就要修好,要是沿途都裝上燈籠,那可是明亮又雅緻!」
  
  春深堂原本只有一條通往官道的舊路,歷經多年風雨,石板已經凹凸不平。馬車駛在上面,顛得厲害。如今往來的客人都有身份都嬌氣,一個兩個提過意見,燕三郎也不得不重視。
  
  他不缺小錢,乾脆將路面重新翻修一遍,並且允了千歲的建議,從春深堂再開一條林間迴廓通往湖畔。
  
  反正這塊地皮是春深堂的,按她的原話是:「以供客人賞玩之用。」
  
  但燕三郎總覺得,她更想自己玩耍。
  
  現在千歲想像碧水泛波、湖畔燈搖的畫面,不由得輕笑:「有道理,這個想法挺不錯。」
  
  得了肯定,黃大當即大喜:「您喜歡就好,我去安排!」
  
  從春深堂到湖畔小榭,那條迴廊沿湖岸線而造,所以略顯蜿蜒,算下來長度有一百多丈呢。要是隔個三五丈就放一個燈籠,那也需要二三十個燈籠!
  
  千歲妙目瞥過來,將他從頭打量到尾,又從尾打量到頭,直看得黃大心裡發毛,她才點了點頭:「行,交給你罷。」
  
  「好,好!」黃大笑逐顏開,正要退下,千歲又叫住他補了一句,「對了,要在上巳燈會之前辦好。」否則就趕不上過節了。
  
  「啊?」黃大一怔,「好,好的!」
  
  待黃大興沖沖離開,燕三郎才抬頭問她:「裝滿燈籠?」她有黑暗中視物的本事,來去如風,根本不需要照明,要什麼燈籠!何況幾十盞燈籠,換燭心不嫌麻煩麼?
  
  「嗯哼,好看呀。」千歲抱臂在前,「好看不就夠了嗎?」
  
  燕三郎:「……」
  
  「再說,總會有客人需要的。」
  
  意境,審美,這種小直男懂個P喲?
  
  燕三郎只覺說不出的怪異:「我以前怎不知黃鼠狼喜歡燈籠?」
  
  「我也不知道呢。」千歲聳了聳肩,「對了,刑家的夜宴你真不去?還能見到聲名鵲起的少年將軍喔!」
  
  梁國左將軍風立晚在年後進城,拜會本家。
  
  這是他們幾日之前接到的消息,今夜刑家就要宴請風立晚,刑天宥誠邀燕三郎出席。這出於好心,想替他牽個線搭個橋,讓他也認識一下這位少年將軍。
  
  梁國的戰亂,即便是數百里開外的春明城也能聽聞,而風立晚的名氣又隨著梁國戰局的變化而擴開。這次他來尋宗拜本,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是議論紛紛,在春明城保持了很高的熱度。
  
  可想而知,這位風雲人物接到的邀請大概不計其數。刑家能佔到一個晚上,已不容易。
  
  燕三郎抬頭,見她眸光流轉,笑意盈盈,也是報以一笑:「不去。」
  
  「為何?」千歲慫恿他,「現在整個春明城都在議論風將軍的到來,你不去混個面熟跟緊潮流,以後跟旁人都沒有談資。」
  
  在上流圈子,「談資」可是很重要的本錢。
  
  燕三郎側了側頭,眼裡有瞭然的光:「你又想給木鈴鐺換主人了?」
  
  「誰說的?」千歲撇了撇嘴,「還不許湊個熱鬧啦?你小小年紀就清心寡慾,無趣得像七八十歲的老頭,我想出去找點樂子還不行?」
  
  燕三郎卻看破她的模稜兩可:「真不想換主人?」
  
  「誰有空等你這小P孩子長大?」千歲撓亂他的頭髮,轉身進屋了。
  
  哎,笑談風雲的少年將軍,木鈴鐺要是有這樣的主人也不錯。可惜,臭小子不肯換!
  
  ……
  
  燈籠鋪子。
  
  「您要多少隻?」趙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
  
  「三十隻燈籠!」黃大咧著嘴笑,「我家主人要佈置湖畔的迴廊。她看了你的燈籠,很滿意。」說到這裡又想起千歲的要求,「上巳節前交付。」
  
  趙豐又驚又喜,連聲應好。離上巳節還有半個月,他一天做上兩三隻不成問題:「放心罷,定教你家主人滿意。」
  
  ¥¥¥¥¥
  
  次日傍晚,黃大就將趙豐首批制好的兩隻燈籠掛到了湖畔迴廊上。
  
  廊燈給造成了漂亮的垂瓜形狀,樣式新穎,弧度圓潤,絹色柔和,在夜裡綻出的光芒明亮而溫柔。就連燕三郎也不得不承認,在晚燈照亮的迴廊裡聽取春蟲啾鳴,很有幾分意境。
  
  次日又到了盤賬的時間。他和刑家有過協議,要定期檢查百順源的賬目,因此和黃鶴交代過後就帶著千歲進城了。
  
  這一去,至少是兩天。
  
  沒有主人使喚,黃大每過一兩日就往返於燈籠鋪和春深堂之間,這麼一來二去,很快和趙豐混熟了。
  
  黃大看他手造燈籠之餘,也會好奇:「你怎會盤下這家店?」
  
  「其他店鋪都貴得很,我手裡錢少。剛到春明城時身無分文,我去書局裡幫人抄了小半個月的書,混了幾天飽飯,也沒攢下幾個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0 10:16 PM

第263章 書上有名字

  「真慘!」恩人太可憐了,黃大更是暗下決心要幫他。
  
  趙豐不知他的宏願,手裡活計利索:「看了幾條街,只有這家書鋪願意低價轉讓,我就盤下了。」饒是如此,他還是將手頭東西全當掉才能盤下這家店。
  
  「書鋪?」黃大明白了,「那店家跟你說,這裡原來是書鋪?」
  
  「是啊。」趙豐茫然,他才開店沒幾天,時常見到周圍人對他鋪子指指點點,也知有些古怪,但找人問起,沒人肯說。
  
  「這裡原是壽材鋪子。」
  
  「壽……」趙豐呆滯,好一會兒才苦笑,「難怪便宜轉讓,難怪這裡生意不好。」
  
  他就說麼,便宜無好貨。關鍵是,他也只盤得起這樣的凶鋪了。
  
  「後面定有起色。」黃大安慰他,「對了,你一個外鄉人,作什麼跑來春明城開店?」
  
  「我原生活在千食國中部的希吉鄉。」趙豐笑了,「來這裡是受人所託。」
  
  經他說起,黃大才知道千食國還有這麼個地方雲集大量手工匠人,制出的燈籠能供應十里八鄉,其中還有高品質的,連數十里外的大城也專程跟它們購買。
  
  趙豐也出生在匠人世家,但其父始有遠見,堅持讓他從小念書,並且拜在鄉裡的楊夫子門下。楊夫子性情平和,待他極好,不久後趙豐父母渡河溺斃,他就收養趙豐直至成人,情同父子。
  
  不過去年年中,楊夫子也染病過世,臨終前交代趙豐將遺物送回自己家中。
  
  夫子姓楊,家人卻姓風。
  
  趙豐早知道楊夫子不是希吉鄉人,但千食國隨後就遇上大疫,百姓流離。他費了好大力氣,四處奔走打聽,幾乎將身上銀錢全部花光,才知風家舉族遷到了春明城定居。
  
  楊夫子的囑託,趙豐是一定要完成的,因此一路南下春明城。
  
  黃大聽到這裡就奇怪了:「你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哪個風家嗎?」
  
  「大致知道。」趙豐抵達春明城也有半個月了,不像初來乍到那樣一頭霧水,「千食國來的風姓人家,在春明城的本就不多,夫子又交代了家裡的概況,所以——」他撓了撓頭,「大概是挺有名氣的那個風家吧。」
  
  「住在易水居的風家?」黃大比他更瞭解春明城。何況這個風家所住的大宅,還是從燕三郎手裡買過去的。那時物價已經飛漲,兩位主人又是黑心商人,能從他們手裡買宅子的肯定是大戶人家沒錯了。
  
  「好像是呢。」
  
  「你還沒上門?」黃大奇道,「風家若知道你送來夫子遺物,感激之下至少有些酬謝吧?」風家就算遷來春明城,經歷數月發展之後,也是坐實了高門大閥的噸位,要酬謝趙豐這麼個窮苦少年不是舉手之勞嗎?
  
  趙豐臉上閃過幾分不自在:「不圖他們東西,我想在春明城先站穩腳跟再登門拜訪。」免得寒酸又風塵僕僕。楊夫子已過世大半年了,交託遺言遺物也不急在這一時。
  
  這少年自尊心倒是很強。黃大摸了摸後腦勺,對此不能理解:「你倒是跟我家小主人有些相似。」藉助外力不好嗎,為何非要自己遭罪餓肚子?
  
  趙豐也不多加解釋,笑了笑道:「如今鋪子開起來了,再待兩天,我就走一趟風家,了結夫子的心願。」說到這裡,臉上微現黯然。其實正因他與先生關係極好,視其如養父,才不願被楊夫子的家人看輕,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
  
  這天趙豐做了兩個燈籠,手藝嫻熟,黃大讚不絕口。多虧春深堂的廊燈不需要彩繪,只需要打好框底,綳好絹紗就行,否則三五天也做不完一個燈籠。
  
  門口時常有帶娃的大人走過,孩子們被他店內外五顏六色的漂亮彩燈吸引,都想進來看看,於是這天下午還賣掉了幾盞小提燈。
  
  連著來了幾位客人,趙豐去前頭招呼,黃大在店裡百無聊賴,隨手翻開桌角一本舊書。
  
  不料這書積灰太厚,也不知多久沒人碰過。他這麼一翻動頁冊,灰塵撲面而來,激得他連打兩個噴嚏,鼻水長流。
  
  那動靜太響了,門口的大人孩子都朝他看過來。黃大趕緊背轉過去,想找個東西擦鼻子。
  
  這模樣也太狼狽了。
  
  不過趙豐的桌臺上都是竹蔑、絹紗等工具,黃大沒找見軟紙,於是目光落在了那本厚書上頭。
  
  書上積灰厲害,紙張倒是雪白。黃大想起趙豐先前說過,這是原先的壽材鋪子老闆拿來墊桌角的厚書,想來也沒甚用處,於是在「哧啦」聲中順手撕下一張紙,飛快地擤了擤鼻涕。
  
  趙豐賣掉一隻燈籠,正往回走,頭腦忽然微一恍惚。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體當中被剝離出去,可是再一感知,又沒有任何異樣。
  
  大概這幾日忙著開張、做燈籠太累了,身體有些疲憊。趙豐並沒有放在心上。
  
  黃大正在將紙團捏進掌心,同時指了指厚書:「這書沒甚用吧?」
  
  「沒用。」這些天忙得要命,趙豐無暇翻看書本。他順著黃大手指看去,不由得一怔。
  
  黃大捏紙團的動作,他是看見了的,但目光下移,卻發現攤開的書中根本沒有撕頁的痕跡!
  
  他記起這不是線裝書,按理說黃大撕書怎也會殘餘頁根才是。
  
  再凝神細看,趙豐不由得輕咦一聲。
  
  黃大還在揉鼻子:「怎麼?」
  
  「這書上好似有我的名字。」攤開的書頁繪著繁複的紋路,像人髮粗細的絲絡,看久了眼暈。但也許正因為眼暈,趙豐的眼睛自發濾去了細節和背景,最後竟然從這一堆紋路當中看出了兩個字來:
  
  趙豐。
  
  「怎可能?」黃大笑了,順手指了指右頁,「如果左頁是你的名字,那這頁呢?」
  
  趙豐辨了幾息,就覺頭暈:「看不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書本這一頁的左右兩個圖形原本並不相連,但趙豐總覺得在他的注視下,兩側的紋路如有生命一般緩慢對接,一條條、一道道彼此互纏互連,像是要重新織成一張蛛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0 10:42 PM

第264章 獅子燈

  可是再定神多瞧兩樣,它們根本紋絲不動嘛,如同死物。
  
  眼花成這樣了?
  
  他揉著眼睛,黃大看他眼角泛紅,「吧嗒」一聲替他合上了書:「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再不走天就黑了,他也要原形畢露。
  
  黃大提起兩個燈籠就往外走。可他還未到門口,外頭有人先走了進來。
  
  這是個女人,個頭高挑,至多只比趙豐矮上小半掌,身形勻長,但是該凹的地方凹,該有料的地方就有料。
  
  趙豐迎上去笑道:「客人想看點什麼?」
  
  這女子一抬頭,恰與他四目相對,莫說兩人都感驚訝,就連立在一邊的黃大都沉下了臉。
  
  雖然她穿上齊腰襦裙,外頭又罩白色比甲,看起來雅緻不少,但趙豐和黃大還是一眼認出,她就是半個月前、風雪破廟裡那個女人!
  
  這女子也認出了趙豐,眨了一下眼:「是你!」
  
  她下意識抬眼打量四周,再看向趙豐:「這店是你開的,你是賣燈籠的?」
  
  話音剛落,才想起自己實是多此一問。這人拿提燈換她的黃麵饃饃,顯然是個燈匠。
  
  「是啊。」趙豐很快回過神來。那天在破廟中邂逅此女,他還從她手裡救下一隻黃鼠狼,拿到一隻饃饃。只是後半夜自己太睏睡過去了,醒來以後,這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沒料到,此時此地又相逢。
  
  進店是客,趙豐客客氣氣問:「姑娘,有什麼可以效勞?」
  
  「你這裡也代寫書信?」女子問完,也覺出邊上有一道視線始終黏在自己身上。她一轉頭,望見邊上站著個大漢,手裡提著兩隻燈籠,目光卻死死盯著她。
  
  那眼神不善,她一下就能辨別出來。
  
  「有事?」女子秀眉蹙起。
  
  「沒事。」她一開口,黃大就警醒了。他不能在恩人的店裡惹麻煩!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這小娘皮捉過他,還打算剝下他的皮,這口氣早晚要出,卻不忙在今日。明兒再問趙豐這女子的情況。
  
  他忍下報復的心思,提著燈籠頭也不回出去了。
  
  女子看他背影一眼,並不放在心上,而是轉頭對趙豐道:「替我寫封信。」
  
  「好。」趙豐從架上的匣子裡取紙,再研墨蘸筆,「請說。」
  
  「李師爺,大小事務還要你繼續費心,我在春明城過完上巳節即回。非常時期,著大夥兒莫與人置閒氣,安分守己。」
  
  她在店裡邊踱步邊說,趙豐運筆如飛,寫到這裡戛然而止,等著她的下文。
  
  結果她沒有下文,只道:「就這樣。」湊過來看了看,贊一聲,「字不錯,就一個賣燈籠的來說。」
  
  「謬讚了。」趙豐微笑道,「燈籠的紙屏上也時常要作畫題字的。」
  
  女子取回信紙落款。
  
  說是落款,其實不若說是塗鴉,連趙豐都看不出她到底寫了什麼。但他發現女子握筆的姿勢很標準。
  
  也就是說,她練過字,應該也識不少字,信裡的內容不難,沒有生僻詞,為什麼還要他來代筆?
  
  隨後女子從懷裡取出一隻軟囊,自其中掏出印章。
  
  趙豐趕緊找印泥給她。但女子瞪他一眼:「轉頭。」
  
  男女有別,姑娘不願名字被陌生人所知,這也很正常。趙豐老實轉過頭去,直到女子蓋好印章,將信紙疊好,才對他道:「再寫信皮。」
  
  信皮即是信封。
  
  趙豐重新執筆,聽她一字一字念道:「交梁國青州知州府幕賓李順元親啟。」
  
  這封信竟然要寄去梁國!
  
  趙豐微怔,但未表現在臉上,依舊是給她一絲不苟寫好了。
  
  女子裝好信,付了筆費,正要走出去,抬頭恰見牆上掛著的幾串燈籠裡有這麼一盞,畫屏上繪著一對夫婦帶著小兒女遊逛水邊的場景,筆法生動,畫中人臉上的笑容也很真切。趙豐是制來上巳節應景兒的,所以繪得一團喜氣,和樂融融。
  
  她多看兩眼,有些恍惚。趙豐即抓住機會推銷:「姑娘可願將它帶走?我可以加上木竿,把它做成提籠,十四天後就可以提著遊園了。」
  
  提燈籠,這在大戶人家裡都是下人的活兒,除了上巳節。據說,在這一天親自打燈籠可以「照福」,諧音「招福」。
  
  「不要這個。」女子卻皺起眉頭,趙豐這才注意到她眉心有一道很淺很淡的豎紋。看來,她平時沒少做出這個動作了。
  
  一個姑娘家,怎會有那麼多煩心事?趙豐正想著,卻見她指了指另一盞提燈:「這盞還不錯,給我改成提燈。」
  
  趙豐看了一眼,就有些無語。燈上繪的是一群獅子,神態威猛。獅子的標誌是血盆大口、尖牙利爪,他全都保留了,否則那就不是獅子而是土狗了。
  
  儘管個頭不大,但這不是人們手裡的提燈,通常掛在祠堂上作辟邪之用。趙豐忍不住多嘴了:「你、你確定?」
  
  「你賣不賣了?」她有些不耐煩,這男人太婆媽了,還有些無謂的善心和軟弱。
  
  她想起那個風雨夜趙豐的所作作為。
  
  談到錢,趙豐立刻就回過神來:「賣!你稍等。」
  
  他飛快取下燈籠,加以改造。
  
  少年手指修長,上下翻飛,很是老練。女子在桌邊坐下等待,似是看他加竿,但趙豐發現她目無焦距,其實只是發呆而已。
  
  她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咦,自己為什麼會用出「總是」這個詞?他和這女子不過是第二回見面而已。
  
  他正在努力工作,外頭又奔進來一人,作小廝打扮,對著女子行了一禮:「九小姐,老太爺找您回去呢。」
  
  女子長長嘆了口氣,才問趙豐:「好了嗎?」
  
  「好了!」他快手快腳做完最後一步,將成品遞過去。「原本要四十文錢,熟人價,只收你三十七文!」
  
  女子呵了一聲:「當你的熟人,也不咋值錢嘛。」說罷拿起燈籠,身邊的小廝趕緊替她接過。
  
  看她神態、衣著和舉止言行,都不是小門小戶出來,有學識也有涵養。趙豐再一次感覺到奇怪,為何她不自己動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1 09:43 PM

第265章 天亻
  
  他將客人送到門口,正要禮貌地說一聲「慢走」,街上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驚呼:
  
  「強盜搶錢啦,攔住他!」
  
  趙豐抬頭望去,恰好見到十餘丈外有個男子沿街大步飛奔,神色驚惶,把攔路的行人推得七倒八歪。
  
  女聲傳自他背後。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搶劫。
  
  那漢子速度不慢,眼看就要從燈籠鋪外衝過。女子氣喘吁吁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攔下他,誰抓到他一定重謝!」
  
  這種事兒,趙豐在鄉下沒見過十樁也見過八樁了。搶錢的男人是個壯漢,大手大腳,他估摸著自己正面剛是打不過的,正好有個賣豆腐腦兒的遊街小販坐在他店門口的石階上休息,重物都撂在地上,扁擔放在身邊。
  
  趙豐目光微閃,往前兩步,突然一抬腿將扁擔踢了出去!
  
  也合該那大漢倒楣,正好回頭去看苦主位置,冷不防前面多了個障礙物絆著了小腿。
  
  「撲通——」他一下飛跌出去,五體投地。
  
  伴著一聲痛呼,原本他奔得有多猛,這下摔得就有多慘,撲得地上塵土飛揚。
  
  他勉力爬起,銅鈴大的眼睛瞪向燈籠鋪門口:「誰,是誰!」
  
  這人生得兇惡,小販嚇得一哆嗦,趙豐也咽了下口水。不過這人還未來得及發威,就見到身前有個女子對他笑了笑,然後一記勾拳打在他腹膈上,力量奇大無比!
  
  這裡的臟器沒有胸骨的保護,大漢被她打得眼前一黑彎下了腰,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
  
  不過吐了兩下,他又不甘地反擊。
  
  結果這女子擰住他的手往背上一拗,抬足直接踹在他腿彎裡。
  
  「撲通」,他又著地了,這回是單膝下跪,身體被壓彎下去,鼻子裡吸進的都是方才自己攪起的灰塵。
  
  他才要嗷嗷喊痛,這女子已經一記手刀劈在他後頸上。
  
  倒楣強盜二話不說,立刻暈倒。
  
  九小姐這才將他扔在地上,拍了拍手。
  
  她一個女子乾脆俐落就撂倒了大塊頭,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邊上的吃瓜群眾都看呆,好一會兒才爆出掌聲如雷。
  
  九小姐神色淡定,對小廝道:「報官送押。」
  
  那小廝領命,轉身飛快去了。
  
  這時苦主終於擠進人群,卻是兩個姑娘,看模樣是一對兒主僕。那丫鬟上前踢了強盜一腳,才恨恨道:「好大狗膽,也不看看你搶的是誰!」
  
  她家主人年紀約莫在十四、五歲左右,眉目小巧、容色秀麗,這時趕緊道:「多謝……」
  
  她還未說出兩個字,就看見了九小姐,突然咦了一聲:「九、九姑姑?」
  
  九小姐從昏倒的強盜手裡拽出一個蔥綠的荷包,遞給她道:「清瑩,是不是你的?」
  
  被喚作清瑩的姑娘趕緊點頭,小聲道:「謝謝九姑姑!」聽娘親說,這位九姑姑厲害得緊,今日一見,果然!
  
  九小姐反手一指:「你還得謝謝他,攔住劫匪的是他。」
  
  姑娘妙目一轉,看見九姑姑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男子,面目和善清秀。但她滿心都是對九姑姑的好奇,只衝他笑了笑,道一聲「多謝」。
  
  趙豐回以一笑,回店去了。
  
  在他轉身瞬間,小姑娘突然微感暈眩,身體晃了兩下。
  
  邊上的丫鬟趕緊扶住她:「小姐?!」
  
  「沒事。」暈感轉眼消失,清瑩又恢復了正常。
  
  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有東西不同了,她能感知,但說不上來。
  
  這時九小姐跟她說話,清瑩很快將這疑問拋去了九霄雲外。
  
  又過不久,地上昏迷的強盜被官差押走了。九小姐則帶著這對遭劫的主僕一同返家。
  
  天已經黑了。
  
  別人鋪子都是入夜打烊,趙豐這裡,生意才剛要好起來。他將鋪子內外大小燈籠一齊點亮,頓時成為方圓百丈最搶眼的光源。
  
  華燈初上。這裡每一盞燈籠,大的、小的、保守的、古怪的,都在夜色中擴散出金黃的暖暈。
  
  往這鋪子門邊一站,早春的寒氣頓時就被光和熱驅走了。
  
  於是走近的客人很快多了起來。
  
  快過節了嘛。
  
  九小姐無意間回頭,恰見趙豐站在燈籠陣下,他的面龐和眼神都被踱上一層暖光,很是溫柔。
  
  ¥¥¥¥¥
  
  趙豐一直忙活到戊時,才有空坐下來吃一個菜肉夾餅。
  
  離上巳節越近,燈籠鋪子的生意也會越好,畢竟這個節日又稱作「上巳燈會」,大家手裡要是沒執一盞燈,哪裡有遊園的喜慶氣氛?
  
  此時街上沒什麼人走動了。趙豐就住在店裡,這時關好門板回來,收拾一番,原本凌亂的案頭,現在只剩下一本厚書特別顯眼。
  
  就是中間被撕掉的頁根不翼而飛那本。
  
  趙豐活動一下酸疼的肩背,才把它翻開。
  
  它在他案頭擺了好些時日,他卻連打開看一眼的功夫都沒有。
  
  這本子的封皮早就掉了色,還被人從下到上、從左到右撕掉一半,幸好書名還在。
  
  趙豐逐字逐句念了出來:「鴛鴦……譜?」
  
  側邊好像還有小字,但被撕得所剩無幾,「天」字還留著,下一個字就只剩下「亻」旁了。
  
  只這麼幾個字,趙豐看得一頭霧水,尤其翻開扉頁也沒有任何註解。
  
  但是不得不說,這書頁的質量上乘,頁頁俱是雪白,雖然在潮濕的地面墊桌腳墊了那麼久,卻不腐爛,也不長黴點,甚至連一個蠹洞都沒有。
  
  難怪壽材鋪老闆用它來墊桌腳。趙豐這幾天和周圍的店家也慢慢熟悉,有些往來,於是聽說自家鋪子在壽材店之前的確是箇舊書攤,常有文人出入。
  
  趙豐來回翻了兩遍,都未找到被撕扯過的痕跡,同時也明白前前任店主為何遺棄它了:每一頁裡都是古怪的花紋,如絲如絡,連個正常的字體都沒有,唯有當你仔細凝視它,看至雙眼昏花,令人眼花繚亂的符紋才會被人眼略去,於是依稀可以看到兩、三個字。
  
  趙豐揉了好幾次眼,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一個個人名。
  
  是的,每一頁的繪紋當中其實都隱藏一個名字,並且無論翻到哪裡,左頁都是半圓,右頁也是半圓,二者在書縫裡相交。如果將它攤平了,就是一個渾然天成的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1 10:05 PM

第266章 決別

  也即是說,左右半圓裡各隱著一個人名,那麼每一頁就有兩個名字。
  
  這是什麼書?算書、異術,還是某人心血來潮的無厘頭創作?趙豐看得一頭霧水,抓不到規律,眼睛也澀痛得很。
  
  他隨意翻了幾下就翻到正中頁,打了個呵欠正想放棄,目光卻又一次捕捉到最熟悉的人名。
  
  趙豐。
  
  他又翻到這一頁了啊?並且花紋和隱在裡面的人名都是紅色的,像是硃砂畫就。
  
  這本書看著有些年頭了,裡邊怎會有他的名字,莫不是同名同姓?趙豐來了興趣,將這一頁撫平,去看右頁與它相配的人名。
  
  右頁的花紋和人名卻是淺綠發灰的。
  
  「風……」
  
  他眼睛澀得要命,揉了揉才能努力辨認:「立……」
  
  最後一個字,他看了好久好久。
  
  「晚?」
  
  風立晚?這名字好似在哪裡聽說過,可他想了半天也未想起,果然「趙豐」的出現也只是同名同姓嗎?
  
  兩個人名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可是「風」這個姓,對他來說確實不陌生,對他恩重如山的夫子,要他找的就是風家。
  
  楊夫子大名楊向良,生前很少提及家人,直到過世前才將趙豐叫到床頭仔細交代,讓他一定要將自己的遺物轉交給風家老爺子,至於家裡人員情況,楊向良也做了簡單介紹:
  
  他是上門女婿,妻子是風家家主孫女,族中排第三,他無外室,膝下有一女名風清瑩。至於其他親戚,「風家龐雜冗餘,那些個人你不認得也罷。」
  
  趙豐還記得,夫子說這話時臉上神情懨懨,也不知是氣息奄奄還是不想多提。
  
  如今雜事都料理完畢,他也該走一趟風家了,趙豐輕輕呼出一口氣。楊夫子到死都不肯回去的地方,也令他莫名地倍感壓力。
  
  ¥¥¥¥¥
  
  次日是個大晴天。
  
  趙豐起了個大早但沒有開張,在店裡搓了兩個燈籠,這才換上一身新衣,前往風家。
  
  風家老太爺住的宅子,據說是從黃大的主人手裡買下來的。趙豐一進去就覺庭院深深,幽靜雅緻,就連園子的大榕樹看起來都是昂然貴氣的。
  
  風家的下人很客氣,聽趙豐說明來意即去通稟。很快地,他就被請進會客廳吃茶。
  
  又候了一刻鐘,風老爺子來了,鬚髮皆白但雙眼有神,滿面肅然。
  
  他目光落在趙豐身上,令少年侷促站起。趙豐還未開口,風老爺子已然先聲:「向良過世了?」
  
  趙豐只得道一聲「是」。
  
  「悄無聲息死在外頭!」風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這是連家人都不要了!」
  
  趙豐無言。夫子好像就是這個意思,但自己總不能說,老先生你說得對。
  
  「混賬,簡直混賬東西!」
  
  趙豐聽得刺耳,忍了忍,還是忍不下:「老先生,夫子人善。他離家多年,必有苦衷。」
  
  苦衷?楊向良有什麼苦衷,他難道不清楚嗎?風老爺子一腔鬱怒,眼睛眯了起來:「我的家事,你知道什麼,你又知道多少?」
  
  趙豐頓時閉嘴。
  
  「嘿嘿,苦衷!」風老太爺本想再譴上兩句,可這少年與他家毫不相干,大發雷霆實在有失風度,因此嘴皮子動了兩下終是欲言又止。
  
  「東西呢?」他聽下人通傳,這少年是帶回楊向良的遺物。
  
  「在這裡。」趙豐趕緊遞了一面玉佩過去。佩作魚形,雕工精細,入手溫潤,魚眼卻是豆紅的。
  
  果然是楊向良的遺物,風老爺子拿在手裡摩挲幾下,心裡的火氣不知不覺消褪下去。
  
  再氣再惱又有什麼用?人死如燈滅。
  
  這原本是一對雙魚玉佩,隨孫女出嫁,一隻留在她那裡,另一隻給了楊向良。他想起孫女出嫁頭兩年也是幸福美滿,可惜夫妻漸漸不睦,楊向良離家遁走,最後果然應了臨行前最後那句狠話:
  
  死生不復相見。
  
  這到底是誰的不是?風老爺子長長嘆了口氣,才問趙豐:「你叫什麼名字?」
  
  先前下人稟報過少年姓名,但他當然不記得了。
  
  「趙豐。」
  
  「好孩子,遠道而來送還楊向良遺物。」風老太爺招了招手,早有人候在一邊,這時就捧出一個四方匣子。「辛苦了,這是一點酬勞。」
  
  匣子裡,躺著亮澄澄五隻大元寶,哪一隻都抵得上趙豐辛苦經營大半年所得。
  
  趙豐只看了一眼就搖頭推拒:「夫子待我恩重如山,為他還願是我份內之事,無須禮謝。」說罷就要告辭而出。
  
  「讓你白走一趟嗎?沒有這個道理。」否則傳出去,旁人會怎麼看?
  
  可是趙豐堅拒不收。
  
  風老太爺只得擺了擺手:「罷了,眼下你在哪裡落腳?」
  
  「攸街。」趙豐道,「我開了個鋪子。」
  
  原來這少年打算定居春明城。他短時間內不走,風老太爺也不急了:「行,去吧。」擇機另外找補給他就是,不過這種小事,就不該勞動到風家家主費心。
  
  待趙豐出去,他才將魚佩重新拿出來細細端詳,然後在兩隻魚眼上各按一下。
  
  「哢嗒」一聲,魚嘴張開了。
  
  風老太爺早知這個小小機關,也不驚訝,喚人取過銀針,從魚嘴裡紮出一個小小紙卷。
  
  他展開來看,上面就一行小字:
  
  趙豐善良敦和,勤勉刻苦,可為瑩兒良婿。
  
  楊向良真正要趙豐轉交的,是這個字條吧?他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趙豐!不過看樣子,趙豐本人並不知曉。
  
  風老太爺忍不住冷笑幾聲:「異想天開,簡直異想天開!」他風家的兒女,怎麼可能嫁給一個窮光蛋!
  
  門不當,戶不對,能結出什麼好果子?楊向良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這短命傢伙自己拋妻棄女,是風家替他養著這對母女。他盡過丈夫、父親之責麼,憑什麼以為自己死後還能對風清瑩的婚事指手劃腳?
  
  風老太爺想到氣憤處,鬍子都翹了起來。他順手就將字條撕得粉碎、扔進紙簍,又將魚佩交給身邊人:「去,物歸原主。」
  
  再想起孫女會有的反應,他忍不住按了按額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2 09:48 PM

第267章 邂逅
  
  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
  
  趙豐原路返回,剛剛路過一棟暖閣,綠樹掩映中走出一名女子,對向而來。她個頭高挑,衣袖細窄,裙擺只到膝蓋,露出雪白的灑腳褲,底下蹬一雙小蠻靴。
  
  她手裡還提著一個花盆,盆裡的蘭花已經萎了,葉片從底部發黑。
  
  連陶盆帶泥土,至少有十五、六斤重量,她只用拇指和食指就能拈起,彷彿手裡提著的只是個輕飄飄的紙殼子。
  
  這副打扮便於行動,沒有尋常裙裝束手束腳的不便,但與趙豐見過的女子都不同,他下意識多看一眼,然後就怔住了。
  
  這女子也看見了他,眼神微訝:「小掌櫃,你怎麼在這裡?」
  
  算上風雪廟,算上燈籠店,兩人這是第三回相遇。
  
  不待趙豐開口,一邊的小廝已經恭聲道:「趙公子為楊姑爺送來遺物,剛剛已經見過了老太爺。」
  
  「楊姑爺?」女子眉頭一挑,「哪個楊姑爺?」
  
  「回九、九小姐。」小廝磕絆了一下,「是三小姐家的姑爺。」
  
  她是太久沒回家了,對親戚也越發陌生,有些只聽過一遍的名字就記不住。女子長長哦了一聲:「原來是三姐夫。」她妙目上下打量趙豐,「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楊夫子的學生。」趙豐輕咳,這女子眼神好犀利,他被看得有點不自在,「夫子在希吉鄉,十餘年來都住在我家隔壁。他去世前,委託我代送遺物。」這位九小姐的輩份不小啊,楊夫子都三十多歲了,她看起來不到二十,卻喚楊夫子一聲姐夫。
  
  女子微笑,露出一口皓齒:「你在春明城開燈籠店,也是他的遺願?」
  
  「那,那倒不是。」趙豐赧然,「那是我家傳的手藝。」只是鄉里沒有親人了,他既已走出來,索性就在這裡紮根。
  
  他好奇地看看女子手裡的花盆:「您這是?」
  
  「又把花養死了。」她苦笑道,「這些花兒在暖閣裡好生生地長了六年,我回來才小半個月,它們就接二連三地死,這是第三盆了!果然什麼花草到我手裡都活不了。」頓了一頓又道,「聽說葬花是個風雅事兒,我正想去花園刨土。」
  
  聽她說得爽朗,趙豐忍不住笑了:「蘭花本就不好養,未必是你的問題。」
  
  「是嗎?」她沒好氣道,「那麼長壽花和茉莉呢?」
  
  趙豐無話可說。這兩種花生命力頑強,能把它們都養死的也不是普通人。並且這位姑娘看起來對花草還是精心養護的。
  
  正說話間,外頭傳來一陣喧囂。
  
  趙豐還未來得及細聽,女子就指了指大門方向道:「你最好快走,麻煩來了。」
  
  「哦好。」趙豐當即大步往前行去,半點兒不帶猶豫。
  
  女子反覺奇怪:「你就不問問為什麼?」她與趙豐並肩而行,速度半點兒也不落下。
  
  趙豐老實道:「你是主人,我覺得在別家作客最好聽主人的話。」
  
  女子哧地一聲笑了。
  
  不過這個時候,喧嘩聲越發響亮,像是有人快步奔了過來。
  
  女子聳了聳肩,低聲道:「啊喲,躲不過了。」
  
  在別人家裡,趙豐也不便邁步跑開,只得聽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就是個女聲叱道:「站住!」
  
  趙豐腳步不歇,那女聲又補了一句:「前面那小子站住!」聲音很有些凌厲。
  
  少年只好停了下來,一轉身望見個貴婦快步走來,環佩叮噹,滿頭珠翠,看年齡也不過三旬出頭。又有一名少女跟在她身邊,看上去有些眼熟。
  
  貴婦面貌姣好,但雙眼紅腫,聲音裡也帶著嗚咽:「就是你、你替那個沒良心的送東西來?」
  
  「……是。」她一開口,趙豐立知她的身份:
  
  楊向良的遺孀,風老太爺的三孫女,風靈珊。
  
  她手裡捏著一隻玉佩,正是先前趙豐交給風老爺子的:「為什麼不直接交給我,嗯?為什麼要遞給祖父,是不是怕我盤東問西?」
  
  「娘親……」站在邊上的少女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娘親太激動了,根本不理會她。
  
  她眉目清麗,與風靈珊有幾分相像,也正是昨日在街上遭遇搶劫的姑娘。當時趙豐聽九小姐喚她為「清瑩」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天底下同名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哪曉得今日居然也在風府見面。
  
  那即是說,她是風清瑩,夫子特地提到過的女兒。
  
  不過這會兒趙豐沒功夫同她搭話,因為風靈珊站在這裡就有香氣隨風撲面,他鼻子癢得很,趕緊後退半步,暗道這位師娘性子厲害。
  
  見少年退開,風靈珊再度欺近,激動道:「那死人拋家棄女十年,是不是在外頭另外找過女人?」
  
  趙豐雙手連擺:「夫子潔身自好,不、不曾……」說到這裡再忍不住,趕緊偏頭打了個噴嚏。
  
  太香了,他自來受不了脂粉的濃香。
  
  眼看風靈珊的手指快要戳到趙豐臉上,邊上的九小姐看不過去了,上前一步,伸臂將風靈珊隔開,「三姐,稍安勿躁。」
  
  她的聲音冷清,甚至帶一點命令語氣。旁邊的下人們暗道一聲不好,風靈珊的脾氣向來不佳,眼下又是情緒激動。
  
  可她並不生氣,反而聽話地順勢後退一步。
  
  趙豐下意識看了女子一眼。方才小廝稱她九小姐,而她喚風靈珊為三姐,長幼有序,風靈珊比她年長,為什麼反而不敢頂嘴,並且好似對她有些敬畏?
  
  女子又道:「人死不能復生。」
  
  就是這句話,讓風靈珊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氣勢一下萎靡,豆大的淚珠卻嘩嘩淌了下來。
  
  她對楊向良還存著感情,就算日也恨夜也恨,想到從此天人永隔,再不相見,突然就情難自已。
  
  今後,連可以恨的人都沒有了。
  
  趙豐心裡也自難過,眼眶悄悄發紅:「師娘,請節哀。」他既然喚楊向良為師,那麼的確應該尊稱風靈珊一句師娘。
  
  那九小姐在邊上看得一呆:這男人莫不是要哭?娘滴個乖乖,這麼愛哭的男人,她還是頭一次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2 10:32 PM

第268章 老天莫不是瞎了眼?

  她生平最見不得這種哭哭啼啼的場面,當下悄然退開,葬她的花去了。
  
  走出去幾丈遠,她還能聽見趙豐輕聲細氣轉達楊向良的話。風靈珊聽了,抽泣得更厲害了。
  
  ……
  
  風靈珊抓著趙豐追問丈夫生前種種,問到盡興才放他離開。這時風清瑩也哭得梨花帶雨,泣不成聲了,沒能與他多說。
  
  趙豐口乾舌燥,隨著小廝遠離花園,也忍不住鬆了口氣。
  
  這位師娘聲調有點高、火力有點猛,他好像略微明白楊夫子為何離家了。走出去幾丈,他就見到女子站在拐角啃蘋果,嘎吱,嘎吱,聲音很脆。
  
  他頭一回見到城裡的姑娘這麼豪邁地吃蘋果,但依舊很有禮貌地喚了一聲:「九小姐。」
  
  九小姐將口裡的蘋果咽了下去,才瞥他兩眼:「從前我只道男兒流血不流淚。」
  
  她眼裡寫著的全是嫌棄。趙豐眼角淚漬未乾,聞言臉色一紅,低聲道:「見笑了。」下意識伸袖擦了擦。
  
  九小姐只是順口一說,這時丟掉蘋果湊了過來。
  
  她離趙豐不過一尺距離,近到他都能數清她的睫毛了。趙豐滿身不自在,正想後退,卻聽見她的聲音細若蚊蚋:「明天你再幫我寫兩封信。」
  
  「啊,好、好的!」趙豐趕緊應了。顯然她不想讓一邊的小廝聽見,才把聲音壓得這麼低。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有人高聲喝道:「昭兒!」
  
  是個女聲,還有點尖銳。趙豐微驚,轉頭看去,見到廊橋外又站著一名貴婦,年紀比風靈珊更大,在四旬開外,望過來的眼神滿滿都是不悅。
  
  九小姐卻撇了撇嘴,然後才轉頭喚了一聲:「娘。」
  
  貴婦衝她招手:「你過來。」
  
  只有趙豐聽見眼前的九小姐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她對他聳了聳肩:「慢走不送。」
  
  趙豐衝她點了點頭,趕緊離開。
  
  風家的女子,怎麼個個都這麼……有性格?不過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想起來,方才九小姐離他那麼近,他怎麼全未嗅著她的脂粉香氣?
  
  沒有香氣,乾乾淨淨地,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就呸了自己一聲:出息了啊,怎麼淨想著往姑娘身上聞味兒?
  
  ……
  
  九小姐走到貴婦身邊:「娘親?」
  
  她比母親還高半個頭,貴婦仰首看著她,氣勢下意識就弱了:「那是何人?」
  
  「三姐夫的弟子。」九小姐看見母親滿臉茫然,補充一句,「三姐夫身故,他送遺物過來。」
  
  貴婦輕輕「啊」了一聲:「她丈夫十年未歸,竟然就這麼去了。」
  
  九小姐拍了拍她的胳膊:「人世無常,不用太傷懷。」她對這些看得很開,鮮少感傷。但是話說到這裡,她又想起趙豐。
  
  動不動就紅眼眶流眼淚,他可真不像個男人。
  
  「哎呀,你這話可不好在家裡說!」看見她沒心沒肺的模樣,貴婦忍不住矯正她,「對了,你那天去見丁家大少爺,到底把人家怎麼了?我問了兩次,丁家都不吱聲,最後才來個訊兒,說你爽朗,說丁少爺內斂,不合適!」
  
  貴婦當時一聽就明白了,說什麼不合適,這就是丁家嫌她閨女不好啊,沒相中,可把她氣壞了!
  
  「也沒怎麼!」說起這個,九小姐一下子拉長了臉,「丁少爺個頭太矮,以為騎個大馬我就看不出來。真不好意思,我眼力不差。」
  
  貴婦忍不住笑了。
  
  「我還沒來得及嫌棄他,岸邊颳來一陣大風,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後合,也、也包括了我。」九小姐說起此事,也有點不好意思,「姓丁的大概以為我嘲笑他,甩臉走了。」
  
  她那時笑得毫無保留,伸手指著丁少爺話都說不出來,好似看到空前的笑話,倒不怪人家氣壞。
  
  不過丁少爺若不是自卑又自尊,為什麼要不發一語跑掉呢?說到底,他自己也有錯罷?
  
  「什麼颳風惹笑!」貴婦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麼憊懶的理由你也找得出來?」
  
  「是真的。」九小姐臉色沉了下來,「我懷疑有人在岸邊動用了神通。後來我上堤壩去看,幾個男人躺在地上,橫七豎八,都是口吐白沫。想來他們被人施術擺了一道,我們不過是受了點餘波。」
  
  看她說得煞有介事,貴婦將信將疑。不過她和女兒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清楚她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沒有信口開河的習慣。
  
  這些神通異事離她太遙遠,她不關心。眼下她只發愁一件事:「這可怎麼辦?丁少爺你也相不中。回來才半個月,你看哪家公子能入眼?」
  
  九小姐翻了個白眼:「合著在娘眼裡,我和他就是一路貨色?」
  
  「他連你一根頭髮絲兒都比不上!莫要說他,整個春明城的貴介公子就沒一位配得上!」貴婦嘆了口氣,「可是你這年紀,哎!再說,成親不就是你的當務之急,不然你為什麼回來!」
  
  「麻煩!」九小姐抱臂在前,也露出惱色,「不若我就在春明城多住些時日,暫時不回去最好。」
  
  貴婦一下來了精神:「能麼,可以嗎?」
  
  「當然——」九小姐拖長了語調,「不可以!」
  
  「這可怎麼辦!」貴婦一下蔫了。她的女兒這麼好,卻要為親事發愁,老天爺莫不是瞎了眼!
  
  ¥¥¥¥¥
  
  離上巳節越近,趙豐燈籠店的生意就越好。他的燈制工細緻,饒富意趣,許多人經過都不自覺被吸引。
  
  這天一直忙到午時將盡,他才得了空閒,可以坐下來喝杯熱茶。早晨賣掉五盞燈,他心情大好,再說黃大來他店裡玩耍,他也沒有請朋友一起啃菜肉包的作派,乾脆請黃大看店,自己到後頭炒了一小盆酸辣雜燴,再加一道螞蟻上樹,一道紅燒豆腐白菜。
  
  在這裡做小本生意的都要精打細算,天天館子哪吃得起?多半還得自己動手省錢。
  
  他在鄉里吃飯時就是百無禁忌,這盆子裡就是各式各樣的豬牛下水,時人嫌其腥臊,這些比肉便宜多了,在菜場花個幾文錢就能掃回一大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23 09:57 PM

第269章 米寺

  趙豐卻有辦法,將之清洗焯凈以後就下鍋急火猛炒,並且加入了辣子和酸椒,一下就能將內臟的膻味蓋住。
  
  旺火油煎,這股子濃烈的油辣氣味立刻遠遠飄了出去,趙豐好似還聽到有人嗆到咳嗽的聲音。
  
  不多時,雜燴出鍋,趙豐端出白米飯,喚上黃大一起來大塊朵頤。
  
  黃大望著桌上油汪汪、紅艷艷的湯菜,一時下不了箸。
  
  光聞味兒他就連打了兩個噴嚏,顯然這裡頭的東西不好對付。黃大一時苦了臉,他是一隻食譜廣泛但是中規中矩的黃鼠狼,沒做好準備吃這個!
  
  「黃兄?」趙豐扒了幾口飯,見他遲遲不動嘴,出聲催促,「可是從前沒食過辣?」
  
  「沒、沒有。」黃大平時神馬都吃,就不吃辣!上次他在野外覓食,不小心啃到一根紅辣椒,特麼的,辣到眼淚嘩嘩淌。
  
  「何妨一試?」趙豐笑道,「我特意降了辣度,基本是有香無辣。」
  
  人家盛意拳拳,黃大不得不硬著頭皮挾了塊豬肺,放進嘴裡嚼了幾下——
  
  「如何?」
  
  趙豐話剛問完,就見黃大臉色一下脹紅,突然站起來衝去了天井,「噗」一下把肉塊吐出去老遠。
  
  「……抱、抱歉」趙豐一驚,趕緊打一杯涼白開水給他,「不知你竟不能近辣。」
  
  考慮到今天不是自己一個人用飯,這滿盆子紅油只是好看,其實辣度極低,孩童都可以吃。他知道有少數人完全不能食辣,未料黃大竟是其中之一。
  
  「米、米寺。」黃大被辣得滿嘴開花、頭上冒汗,漱了水才稍微壓下,但仍覺得口裡可以噴火,話都說不利索,「不怪乃,素我記己一點辣唔次不了。」
  
  他是真地一口都不敢再吃了,辣不是味道,是痛覺。他是真地感覺到血槽降低,再多吃幾口,錨文的化形效果大概就維持不住了。
  
  不能使力過巨,不能遭受重擊。吃辣椒對他來說,就已經算是重創了。
  
  趙豐愧疚道:「我去買塊涼糕給你,可以解辣。」
  
  十來丈外有個點心鋪子,最拿手的就是天不亮開始泡米磨漿做各式涼糕,其入口冰潤,解辣最好不過。
  
  「不用。」黃大自己去後巷井裡打上一桶水,咕嚕咕嚕喝掉半桶,這才覺火辣稍解。這會兒還是春天,井圈兒時常凝霜,打出來的井水猶是冰寒徹骨。
  
  他鬆了口氣,正想走回去,身後卻有個人走了過來,在半掩的門扉上輕敲幾下:
  
  「主人家可在?」
  
  這一排鋪子的後門都開在小街上,給店家起居之用,平時走動的人遠不如老街那麼多。趙豐開了這麼久的鋪子,後門從來沒響過。
  
  「有事?」他轉頭,看見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少年,年紀最多是二十出頭,濃眉高鼻,眼睛有神。他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人。
  
  如是客人,為什麼不從正門進來?
  
  這人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鼻子動了兩下,忽然問他:「雞油辣?」
  
  「嗯?」趙豐一時沒接到這個話頭,愣了一下才道,「對!」
  
  「香是香,可惜沒什麼辣味兒。」這人面帶遺憾。
  
  趙豐終於忍不住道,「您這是?」
  
  「我想找你買點海椒子。」這人手裡亮出一錠銀子,「我初到春明城,這裡伙食都要淡出……呃,都清淡,酒樓菜場,一根海椒的影子都看不著!」
  
  海椒即是辣椒,最早是走海路運過來的稀罕物事,所以以海字打頭。
  
  「說的是,春明城人好像不食辣。」趙豐看了看黃大,「我這裡還有指天椒,稍等。」
  
  他轉身到天井簷下,摘回一串曬乾的辣椒,每根長不及尾指,色澤鮮艷如火。
  
  希吉是有名的辣椒之鄉,幾乎人人嗜辣。趙豐背井離鄉別的都沒多帶,只有自曬的辣椒忍不得撂下。
  
  來到春明城,他就明白自己的決定有多正確:就像那少年所說,這裡上至酒樓下至菜場,一根海椒的影子都找不著。
  
  此物無論在千食國還是句遙國都非本地特產,也就是三十年前才從北方傳入,句遙國根本還未流行起來。
  
  黃大只看一眼,就覺得自己鼻尖又要冒汗。
  
  那少年卻是滿臉驚喜:「你竟有這等好東西!」一把將銀子塞進他手心。
  
  趙豐卻往外推:「小東西,不值錢,你只管拿去。」頓了頓又道,「有了這個,哪怕是配著饃饃都有味道。」
  
  少年大笑:「說得是極!這東西就是給我續命,否則都要吃不下飯了……這錢你一定要收!」
  
  黃大隨著兩人動作擺頭,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莫名覺出這兩人之間似乎有一點惺惺相惜,就連推搡的動作看起來都像手牽手。
  
  不就是能多吃幾尾辣椒嗎,有什麼了不起!他不服氣。
  
  最後少年看趙豐拒絕得堅決,只好收回銀子。幾尾辣椒乾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沒必要太過計較了。
  
  「這樣罷,有事可以到蓮塘街東起第二扇門裡找我,我姓哦……我姓風。看在這些辣椒份兒上,我會儘力。」
  
  又姓風!
  
  這城裡到底有多少人姓風,為什麼他成天都能遇見?趙豐正要開口,巷頭又轉過幾個身影,急急向這風姓少年走來,一邊道:「你怎麼一聲不吭就出來了!須知外頭……」
  
  話未說完,他們一個拐彎,看見了趙豐、黃大兩人,立刻住了口,轉而對少年道:「該回去了。」
  
  「回吧,回吧。」少年擺了擺手,「我就出來買點東西,馬上即回,頭尾要不了幾刻鐘,怕什麼!」說罷向趙豐兩人道了個別,又道,「指天椒吃完了再來找你,下回請收銀子。」
  
  趙豐點頭,他就隨那兩人走了。
  
  轉眼,這幾人都沒了影子,但一陣風吹來,還是將他悻悻的聲音送到:
  
  「十幾天清湯寡水,嘴裡要淡出鳥來……放心罷不會有事……」
  
  黃大當了半天觀眾,這時哼了一聲:「莫名其妙。」轉頭對趙豐道,「那個有錢的小子消遣我們呢?回來吃飯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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