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行水雲間 -【大魔王嬌養指南】《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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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1 10:38 PM

第240章 塗雲山的過往

  連容生也來了。他是當地名士,見識又廣博,還去過千食國的疫區。春明城發生這樣的不幸,他自然是要到場的。
  
  正好連容生目光掃視全場,燕三郎下意識往後一縮。先生交代他要留在城裡,結果他跑來溫陽鎮,算是違抗師命,這會兒可不要被發現了。「走吧,有師尊在場,更不好動手。」
  
  絲芽滿心不甘:「他很厲害嗎?」
  
  「比你厲害多了。」貓兒冷冷道,「連容生是當世大家,他的連氏心法,也叫昭華心經獨樹一幟,有他護著塗雲山,再來幾個你一起上也是白搭。」
  
  ……
  
  又過三個時辰,隔離區傳出消息:
  
  藥物起效,病人有明顯好轉。
  
  在場的鎮民和官差不約而同,長長舒了一口氣。只要不是絕症,人們對它的恐懼就會折減一大半;而對官方來說,瘟疫開始擴散的消息其實已經在春明城裡四下蔓延,許多本地人都吶喊著「千食國人滾粗」這樣的口號,認定瘟疫是被千食國流民帶來春明城。
  
  因此住在城裡的千食國人,有的門口突然被潑上許多汙物,有的乾脆被拖出去一頓痛打,甚至千食國人開設的店鋪也被打砸搶。
  
  城裡出現亂狀,官署派人維護秩序,又要著力隔離疫情、搶救病人,還得在安撫城民,一時之間焦頭爛額。
  
  幸好,塗家的藥物再一次自證靈驗。塗雲山走出來宣佈,被隔離的病人經過施救,「至多再有六個時辰就能康復。」
  
  消息傳出去,人人歡呼不止。
  
  絲芽靠在窗邊緊盯著他,一瞬不瞬。心緒波動厲害,錨文一直未能生效。
  
  塗雲山似有感應,皺了皺眉,突然轉頭往這裡看了一眼。
  
  燕三郎眼疾手快,一把推在絲芽胳膊上,將她推離窗邊。
  
  不過這個時候,塗雲山已經揮手招來兩人,並且往這裡指了指。
  
  他起疑了,或者看見了絲芽?
  
  燕三郎斷然道:「該走了。」不能等對方摸上門來。一旦這裡被包圍,他們就是死路一條。
  
  趁著群情激動,那兩人還未能靠近,燕三郎等就已經悄然離去。
  
  早在接到疫情急訊時,春明城就已經調集官兵將整個小鎮團團圍住,不許人進出,以免疫疾又擴散出去。
  
  不過燕三郎既然敢潛進來,事先就想好了應對之法,這時在人群掩護下,繞到三十丈外、鎮南邊的一口井邊,趁著四下無人注意,撲通一下都跳井了。
  
  經過絲芽勘測,這口深井打通的地下暗流其實直通湖底,可作為進出小鎮的隱密通道。
  
  ……
  
  次日傍晚,黃鶴才從春明城回來,除了燕三郎交代的任務,他也順便彙報城裡的情況:
  
  這時城門已經打開,因為城東郊報來了喜訊。
  
  三十二例疑似瘟疫病患無一死亡,並且已經有二十六例在早晨轉向康復,餘下的也脫離生命危險,好轉只是時間問題。
  
  經過十幾個時辰的仔細排查,城東未再發現潛伏病例。目前針對小鎮的封鎖還未解除,但春明城的城門已經打開,人們可以自由進出了。
  
  針對千食國人的暴力行動立刻銳減,但對立情緒依舊未褪。這幾個月來溫情脈脈、一派和融的假像已經被撕得粉碎。
  
  千食國人想要融入當地的努力,又要從零開始了。
  
  當然黃鶴帶來的重頭戲,還是鴻雁飛書關於塗雲山的情報。
  
  燕三郎曾經花錢調查過塗家,但這一家子人數太龐大,他只重點關注了決策層的情報,畢竟塗家是他們作主。至於小一輩的過往,他就沒有細緻瞭解。
  
  這一回,是花錢單買了。
  
  塗雲山是塗三爺的親孫子不假,但並非土生土長的春明城人。六歲那一年,他隨母親歸寧,結果母子在路上雙雙失蹤。失事地點靠近夕眠沼澤,塗家派人找了幾回無果。
  
  未料到,五年前塗雲山自異地認祖歸宗,為塗家接納。其敏而好學,勤奮自律,族內子弟根本難望其項背,待長輩又端敬有禮,言辭懇切,塗家家主於是力排眾議、重點栽培。在他學業築起兩年之後,塗家更是花大力氣託人舉薦去連容生門下,成其座下之徒。
  
  塗雲山的爭氣,人人誇獎。塗三爺這一支從此揚眉吐氣了,族內關於塗雲山過往的議論漸少。這也是為何鴻雁飛書的第一次情報沒有錄入這些之故。
  
  千歲搓了搓指尖:「他消失那幾年的情報呢?」
  
  「空白。」鴻雁飛書並不能無中生有,知道真相的人太少,他們也不一定挖得出內幕。
  
  「看來絲芽所說極可能是真的,塗雲山被失蹤那幾年是被黑木部族收養,十一歲時重返千絲礱認祖歸宗。」
  
  「最近這幾個月,塗雲山隨塗家頻繁出入千食國。」黃鶴繼續彙報,「雖說塗家對於研製解藥的過程諱莫如深,但據可靠消息,塗雲山很可能也參與了。」
  
  「也即是頻繁出入疫區。」燕三郎輕聲道,「瘟神會在染疫地區更多逗留,以收取力量。」瘟疫擴散得更廣,瘟神獲得的力量越大,但它也要出入疫區,才能將其收為己有。亦即是說,它通常會在疫區留到最後,或者事後多次重返。這也是千歲等人判斷千食國的流民不太可能成為瘟神載體的原因之一——他們逃離家園的時間太早。
  
  那麼塗雲山的多次往返,表面上看是隨塗家收集病理、研製解藥,實則為瘟神收取力量。
  
  他是瘟神,所以輕易就能解掉別人都束手無策的不治之症;他通過瘟疫的先擴散、後治療,不僅將恐慌傳播到人間,壯大瘟神的力量,還能讓塗家的聲望扶搖直上。
  
  從前的塗家不過是區區春明城裡的大戶,縱然在當地混得如魚得水,也不過就是地方上的豪強罷了;現在則不同,這次疫情牽連太廣,塗家研製出解藥也跟著聲名遠播,連攏沙宗和附近的幾個大國都知道了塗家的名號。
  
  黃大在一邊聽得不解:「他把瘟疫治好了,那瘟神怎麼增長實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2 10:16 PM

第241章 黃雀、螳螂和蟬的遊戲

  「疫疾此物與其他天災如水火大患相仿,一朝為禍,人們對它的敬畏就可以持續很久,瘟神本身即得到源源不絕的願力來源。」千歲對於這些門道卻很瞭解,「再者,你看史上哪一次作亂作怪的瘟疫,哪怕曾經橫行一時,最後不也被鎮壓下去?無論弄死多少人,無論傳播有多廣泛,它總是有終結之時。瘟神既然有靈,不會坐等那個時候。見好就收,今後伺機再度為患,才是聰明之法。」
  
  塗雲山行事,一箭三雕,不可謂不厲害。
  
  燕三郎忽然道:「對了,靳大少身亡時,塗雲山人在哪裡?」
  
  「這個,鴻雁飛書也沒打聽到。」黃鶴面有難色,「首先是靳大少死亡的具體時間不好推斷。再者,塗雲山過去數月頻繁進出春明城,不在家的時間很多。塗家指派給他的長隨嘴又嚴,不好打聽。」
  
  這時天色已暗,千歲撩了撩垂落頸前的青絲:「那長隨的名字、住址?」
  
  鴻雁飛書問不到的,只能勞她親自出馬了。「絲芽急躁,我看她忍耐不了多久了。」千歲冷冷道,「在她暴走之前,我們得把這件任務完成。」不能讓那頭傻乎乎的鮫人壞了她賺取願力的好事!
  
  ¥¥¥¥¥
  
  轉眼又過去二十幾個時辰。
  
  溫陽鎮的疫疾事件已經落幕,城裡的風波也趨於平靜,春明城一切好像重新走回了正軌。
  
  三天之內,官署和世家開慶功宴共計十五場,塗家都是主角。
  
  塗家家主帶著塗雲山出盡了風頭,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刑家等千食國遺貴在春明城的生意卻遭受了沉重打擊,至少有六、七十家鋪子遭到打砸和搶劫,至今店面都還未完全修復哩。
  
  趁火打劫,哪個世界都不缺這種人。
  
  更不用說春明城人對他們的防備和排斥又被瘟疫帶出了新高度。
  
  算起來,塗家的確是這場動亂的最大贏家,然而它贏得正大光明,任誰也是無話可說。
  
  這天午後,仍留在溫陽鎮的塗雲山接到一個消息,即推掉了晚上的酒席,甚至下人來稟「連姑娘約您今晚燕雀樓用飯」時,他猶豫一下,竟然也推卻了:「去回復她,就說我夜裡有事,明後天再回請。」
  
  說罷,他就出門了。
  
  ……
  
  「塗雲山突然外出,只帶了三人。」
  
  黃鶴把這消息傳到春深堂,白貓就站直了身體:「往哪個方向去了?」
  
  「西北。」
  
  「那就不是回城了。」千歲走了兩步,「從湖畔往西北去,唔,那豈不得繞湖半圈?」
  
  「正是。」黃鶴道,「塗雲山的確繞著大湖走了半圈,才奔上官道。」
  
  「不好!」千歲立刻轉向燕三郎,「去湖邊!」
  
  眾人奔往湖畔,燕三郎晃動響鈴之後,即將它丟入湖中。
  
  以往不出盞茶功夫,鮫人絲芽就會聞聲而來,屢試屢靈。
  
  可是這一回,他們靜候了兩刻鐘之久,冰面上也依舊是靜悄悄地,望不見魚尾人身的怪物出現。
  
  「不妙。」燕三郎凝聲,「她追上去了。」
  
  塗雲山這段時間出行都是前呼後擁,從不落單,絲芽憋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抓到他輕騎簡裝的機會,哪肯輕易放過?
  
  千歲恨恨罵了一句:「蠢貨,白長那麼大個腦袋!」那四肢發達的鮫人何時才肯動一動腦筋,不要成日價衝動行事。
  
  吖的,受她所累,木鈴鐺的任務能不能完成可不好說了。
  
  「還愣著作甚?」她沒好氣地瞄了燕三郎一眼,「追啊!」
  
  她昨晚去拜訪了塗雲山的長隨,那小子以為自己身在夢裡,嘴也不嚴了,很輕易就告訴她:「那幾天少爺住在城裡,但夜間出去都不讓我跟著。」
  
  也即是說,靳大少死時,塗雲山並沒有不在場證明。
  
  要追蹤絲芽不難,只要她將錨文帶在身邊。千歲捏了捏指關節:願力獎勵,我來了。
  
  ¥¥¥¥
  
  塗雲山是輕身簡裝出行,隨行只有三人,出了城北門就騎上馬,一路風馳電掣繼續往西北而去。
  
  這樣快馬奔行了盞茶功夫,就進入一片山溝。
  
  叢林幽暗,山澗常見溪流,在這季節都凍成了素帶。塗雲山前往之處,卻是林中的低窪地帶。這裡越走越潮濕,空氣也越來越暖熱,不久以後前方豁然開闊,竟然到了一片深潭之前。
  
  深冬時節,連大湖都結冰,這片數十平的靜水卻依舊波光粼粼,表面連薄霜都未凝起——
  
  這赫然是一處林中溫泉,從地底翻湧上來的溫度把潭水也加熱了,即便在冬季也不會結冰。
  
  這種水潭位於低處,承接山嶺蜿蜒而下的溪水,本該是清透無垢的。然而現在水色渾黑,跟「清澈」二字半點兒也扯不上關係。若是仔細看去,水裡其實還有物蠕蠕而動,鋪滿了整個潭底,連帶著映上來的水色都變了。
  
  那居然是無數條尾指長的軟蟲,兩頭尖尖中間圓滾,渾身光滑無毛,在溫泉中愜意地舒展身形。
  
  膽小者,看一眼就要毛骨悚然。
  
  「怎麼回事?」塗雲山招了招手,「往地下河的水眼都已經堵死,只留了一個出地熱的,怎麼會被鐵蛭逃走?」那泉眼溫度太高,鐵蛭靠得太近就會被煮熟,不可能從裡逃生。
  
  就有人走出來稟報道:「少爺,這東西太善鑽營,明明用泥灰夯死的縫隙,過不了多久,這東西又能挖開。」
  
  「九成是你們太不仔細,這東西在西疆也是鑽水土為生。」塗雲山少見地聲色俱厲,「才幾天功夫就走丟了兩成。若是放上一個月,這潭裡還能剩下幾條?——都去找回來!使用前,這東西必須養上幾天才有效果。」
  
  「這?」手下驚呆,「少爺,這要從哪裡下手才好?附近地下河網密佈……」
  
  「我從城裡帶來一些染料。」塗雲山恨鐵不成鋼,「你們倒入潭裡,找找附近哪裡的水源變藍,就知道鐵蛭逃去了哪裡。」
  
  手下大喜:「少爺英明。」
  
  染料倒入潭中,轉眼就將潭水染成深藍。塗家人立刻四散開來,到附近尋找變色的水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2 10:18 PM

第242章 反咬一口

  塗雲山在潭邊來回踱步,似有心事,這麼踱了小半個時辰才坐到岸邊的大石上,怔怔出神。
  
  也就這麼點兒時間,潭水就飛快褪掉了藍色,重新變得清澈。這說明,潭水的確從其他管道泄走了。
  
  林中空地安靜下來,只有十二月的寒風呼嘯不止。
  
  塗雲山不怕冷,但坐在這裡時間久了,聽著耳畔嗚嗚不絕的風聲,居然漸漸從單調中聽出了一點韻味來,再聽著聽著,居然就犯睏了。
  
  他掩口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皮。
  
  再過一會兒,再打一個。
  
  實在架不住瞌睡蟲的勸導,他斜倚在石上以手支頤,眼皮越來越重,終至睡著。
  
  他的呼吸越發均勻,和風聲幾乎融在一起。
  
  潭邊一片安寧,什麼異樣也沒有,這裡的景象彷彿靜物寫生,除了被風擾動的樹梢和水裡蠕蠕不絕的鐵蛭。
  
  又過小半盞茶功夫,林地邊緣的光線忽然扭曲。這裡原本只有大樹、積雪和枯草,如今在這三樣東西之外,林地上憑空又冒出一個身影。
  
  它往外走了兩步,保護色跟著褪去,這才顯出了人身魚尾、凸目巨口的特徵來。
  
  鮫人絲芽。
  
  它居然有變色龍一般的天賦。
  
  瞥見塗雲山熟睡,它從林地間蜿蜒而過,蛇尾比起魚尾的優勢就顯示出來了,即便行走在草葉間也不會發出一點聲音——這是沼鮫人的看家本領了。
  
  它遊近塗雲山一丈之內,才停下來細細端詳著他,眼裡情緒複雜,哪裡像在溫陽鎮裡那般激動?
  
  他們終於又相見了。
  
  絲芽右手一招,即有微光閃過,鋼叉赫然在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決心,這才握緊鋼叉,猛力往前一紮!
  
  叉尖閃著寒光,若這一刀被紮實了,塗雲山就會像串子上的烤魚那麼悲慘。
  
  但也就在絲芽下定決心的一瞬間,塗雲山猛地睜眼,身形向外一晃,躲過了這一記掏心刺。
  
  絲芽一擊不中,立刻跟進,鋼叉帶出風聲呼呼,口中亦是低嘯不絕,恨不得將他戳成篩子。
  
  她氣力驚人,塗雲山身法輕靈,只有萬不得已才勉力擋了兩下,都被巨力擊出一丈遠。
  
  他舌綻春雨,大喝一聲:「動手!」
  
  絲芽一怔,終覺不好。
  
  塗雲山話音剛落,四下裡飛出四面大網,齊齊往絲芽身上套來,每一面上頭都有光芒閃動,顯然附著了神通。
  
  它反應極快,尾尖在地用力一彈,箭一般朝著塗雲山衝去,堪堪逃出了大網籠罩範圍,魚叉尖端對準他心窩刺去。
  
  不過這個時候,林中飛出兩顆石子兒,都裹著微微的青光,第一顆砸在魚叉上,將它砸歪到一邊去,第二顆正中絲芽肩膀,擊得它向後一仰。
  
  塗雲山飛快退出三丈開外,大聲道:「捉住它!」
  
  林中頓時冒出不少人影,將兩人包圍在內。
  
  絲芽就是再粗枝大葉,這時也明白自己中了陷阱,怒瞪著塗雲山罵了句:「卑鄙!」
  
  「鮫人?」林中又走出幾人,為首是個五旬男子,圓臉黑膚,望著絲芽直皺眉,「春明城附近怎會出現鮫人?」
  
  「陳大人,這是沼鮫人,棲在夕眠大沼澤。」站在他身邊的赫然是連容生,這時就出聲給他講解。
  
  塗雲山望見師尊突然出現,也是吃了一驚。
  
  陳大人聽見「夕眠大沼澤」幾個字,瞳孔微微一縮:「便是瘟疫的發源地?」
  
  「正是。」塗雲山一邊後退一邊大聲道,「提轄大人,便是這隻鮫人流躥至春明城,把瘟疫也散播到這裡來!」他毫不停頓往下說,「前幾天溫陽鎮民染瘟,就是這怪物將疫疾瀉入湖水,感染了湖魚,鎮民再去捕魚就中了它的暗算!」
  
  陳提轄臉色頓時沉下。且不說人類城池不歡迎鮫人這種異物進入,只說鮫人通常出沒於水澤,而溫陽鎮就建在湖邊,鎮民也的確是吃了染疫的魚才生病的。那湖原先一直好端端地,年年都有漁獲,也不知供養了多少春明城人,怎麼這頭鮫人來了,湖魚就染疫了、就不能吃了?
  
  他一聲令下:「拿下,死生不論!」
  
  「胡說八道。」絲芽氣得七竅生煙,「明明是你偷走我族泉石、放出瘟神危害四方。我今日就要殺了你,給我爹爹和族人報仇!」
  
  「瘟神?」塗雲山嗤笑一聲,懶得辯駁,「你當這裡都是三歲小孩?大家速速將它拿下,否則春明城必然遭殃。」
  
  這時塗家人與官兵都上前捉拿,絲芽左突右刺,一連打傷幾人,忽然自背後拔下塊鱗片,用力朝著塗雲山擲去。
  
  那鱗片尖銳,邊緣還有細小鋸齒,其洞穿力極強。
  
  塗雲山格開兩枚,第三枚原本會在他腿上打穿一個洞,不過連容生再度出手,將這暗器彈開。
  
  此時大網收緊,幾層疊下來,終於將絲芽網在正中。
  
  她張嘴尖嘯不已,卻是動彈不得。
  
  塗雲山一口氣還沒鬆下來,眼中就閃過厲光,一劍往她心口捅去。
  
  這劍又快又狠,沒有半絲兒猶豫。陳提轄待要阻止,連容生已經一把按住徒弟右腕:「住手!」
  
  見塗雲山毫不留情,絲芽呸地一聲朝他吐沫:「想殺人滅口?你的心肝比瘟神還黑!早知你會成今日禍害,我和爹爹當年就不該把你揀回去,讓你死在沼澤蛇蟻口中多好!」轉向連容生嘲笑,「你是他師尊?聽人說你很了不起,今天一看不過是個瞎子,連自己徒弟被瘟神附了身都不知道!」
  
  這話說出來,眾人都是一驚。
  
  塗雲山急急道:「師父,我與瘟神可沒有半點關係!」
  
  連容生聞言皺眉,「子悠,你是被鮫人撫養長大?」別人或不曉得,但他收徒弟當然要追問過往,知道塗雲山十一歲才認祖歸宗。那麼在那之前呢?
  
  塗雲山張口欲言,連容生一瞪眼沉聲道:「真話!」
  
  他威信深重,塗雲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喉結上下動了兩下,才恭聲道:「師尊,我確是在夕眠沼澤的黑木部族渡過五年。可是、可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2 10:44 PM

第243章 指天立誓

  他聲音轉悲:「那是豬狗都不如的五年!鮫人厭惡人類,時常欺我取樂。我在沼澤中忍受了近兩千個日夜,才終於找到機會逃出來!」
  
  「胡說!」絲芽嘶聲道,「我在部族中何等維護於你!爹爹也下令,不准旁人欺負你。」
  
  「他撿我回去,只是當你的玩具罷了。何曾對我有半分好意?」塗雲山冷笑,「你以為我年紀小,記不得我娘親什麼下場嗎?她被你的族人吃掉,死無全屍!當年若非你指著我說好玩,鮫人族一定把我也吃了。」
  
  「怎會?」絲芽一驚,背上的鰭都立了起來,但很快又平復下去,「她是被毒蠍蟄死的,在夕眠沼澤,所有軀殼都不該被浪費。就算我們沼鮫死去也是執行天葬,還饋於沼澤!」
  
  所謂天葬,即是將屍首袒於荒野,任它被自然侵蝕。
  
  「反倒是你!我待你一片赤誠,你卻利用我偷取泉中石,解掉瘟神封印!」
  
  陳提轄聽了半天對質,終於抓住一個關鍵辭彙能插上口:「什麼是泉中石?」
  
  「曾經肆虐四方的瘟神被封印在夕眠沼澤,就鎮壓在純淨之泉。泉中石有強大的淨化之力,能夠除穢返淨,有它相助,封印才能安然無恙。」絲芽怒視著塗雲山道,「他挖走泉中石,封印自然破去!」
  
  眾人下意識都看向塗雲山,後者氣極反笑:「我放出瘟神作甚,對我有何好處?」
  
  「你在夕眠沼澤幾年,早就受瘟神蠱惑,變作它的幫凶,讓它藉著你的腿行走人間!再說——」絲芽冷笑,「你放瘟再治瘟,就能立下功勞了,讓你這位師父,讓那些大官看到你的本事。」
  
  「我早年就跟你說過,泉中石能淨穢去垢、還原本初,這些你倒是記得牢靠,緊巴巴趕來禁地偷走,可你怎麼就不記得我們對你的好?」
  
  兩人各執一詞,旁觀者都有些茫然,不知誰說的是真話。連容生望著塗雲山,想到塗家根本不以醫藥聞名,卻能對付名醫束手的瘟疫,不排除他們靠一己之力研發解藥,但藉助外力的可能性才是最大。
  
  難道?
  
  塗雲山見連容生面凝寒霜,乾脆豎指向天立了個毒誓:「徒兒可以指天立誓,絕不曾被什麼瘟神附身,也沒替它為非作歹。如有半字虛言,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句話說得鏗鏘有力,然後他就緊緊閉上嘴。
  
  五息過去了,十息過去了。
  
  天上安安靜靜,沒打雷也沒閃電,依舊萬里無雲。
  
  在這個世界,立下的誓言是很靈驗的,此謂「言靈」。塗雲山立誓而不應誓,就說明他的確無愧於心,上天也不降責。
  
  陳提轄鬆了一口氣,對手下揮了揮手:「把鮫人帶回去審問。」
  
  眾人齊聲應是,要把魚網連鮫人拖拽起來。那魚網表面還時常閃過微光,顯然是束縛神通持續生效。這些官署都有對付山精野怪的法子,常找玄門定制許多實用的法器。
  
  「陳大人且慢!」塗雲山卻上前一步,臉色凝重,「這東西能散播瘟疫,與尋常人犯不同,不宜留置。」
  
  陳提轄想想也對:「依你之見?」
  
  塗雲山斬釘截鐵道:「斬殺焚燒,就地掩埋,以絕後患!」
  
  連容生面色微動,絲芽卻停下掙扎,死死盯著塗雲山道:「好,好,你真是了不起。」
  
  「姐姐。」塗雲山卻忽然改了稱呼,面色轉作哀傷,只有絲芽看見他眼中潛藏極好的厭惡,「我知道對不住你,都是我的錯。可是春明城居民無辜,你實不該遷怒他們。」說罷,提劍對準她咽喉刺去。
  
  絲芽被幾層巨網纏裹,並無反抗之力。
  
  陳提轄也不阻撓了。他的職責是保一方平安,這鮫人如是疫源就該當場宰殺,並且的確還應該就地焚化以免擴散。如果殺錯……
  
  殺錯有什麼要緊?鮫人又不是人類。
  
  眼看鮫人要被一擊斃命,冷不防半空中「哢嚓」打下一記霹靂,銀色的電光垂直劈向了塗雲山!
  
  應誓了?
  
  那電光也映亮了周圍人呆滯的神情。塗雲山剛立過誓就招來雷電,此謂天罰。難不成,鮫人所言俱是實話?
  
  不過這道天雷好像來得有點……延遲?
  
  自然誰的念頭也沒有閃電來得快,眼看那道銀色光弧快要砸到塗雲山的天靈蓋,他腦門兒上突然多出一根戒尺。
  
  於是閃電就劈在了戒尺上,一時間電光閃爍,滋滋不絕於耳。
  
  眾人駭然。
  
  連容生居然敢替弟子擋去天罰?
  
  陳提轄喃喃道:「連、連先生……」
  
  連容生卻面沉如水,衝著林地低喝一聲:「誰在搗亂,速速現身!」
  
  他目光如炬,間不容髮之際居然還能看清,那記閃電並非天罰,而是人為!
  
  只不過它掐的時機太精巧了,誰都以為是塗雲山自己應誓,壓根兒沒有出手攔截的想法——除了他。
  
  喝聲方落,一聲輕笑響起,清脆柔和。十餘丈外挺拔的古杉後頭,露出一角紅衣。
  
  可是夜色昏沉,人影大半又被巨木擋住,誰也看不清它的全貌。
  
  緊接著,一道銀光自樹後探出,飛快刺往塗雲山眉心!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了,連容生修養再好,這會兒不由得大怒,一尺磕掉這道銀光。
  
  只聽「篤」一記悶響,在場眾人終於看清銀光的真面目,竟然是一條拇指粗的鎖鏈,頂端還帶著一隻尖梭,看起來鋒銳無匹。
  
  最古怪的是,這鎖鏈初看還閃些微光,定睛細瞧,竟然通體都是白骨,由粗到細,彷彿是某種生物的尾椎連接而成,只是質地細膩如璧,白中泛銀。
  
  被擊歪之後,這鎖鏈居然重新昂了起來,如同毒蛇蓄勢待發,也同樣柔韌有勁。
  
  伴隨這些骨節咯咯作響,先前那女聲再度響起:「連容生好大的名頭,嘿嘿,今日一看竟是眼瞎心盲。」
  
  她的聲音幽雅中帶有磁性,說起話來彷彿滿山皆是和聲。
  
  連容生凝視著她:「你是誰?」
  
  周圍的官差忽然接二連三咳嗽起來,眾人這才發現,空氣中不知何時瀰漫一層淡淡的紅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3 10:10 PM

第244章 塗雲山呢?

  天色已晚,加上這霧汽實在稀薄,方才連容生都未察覺,直到此時嗅見一陣腥臭難聞的氣味。他心裡一驚,連忙道:「瘴氣!都閉好口鼻。」手裡掐了個喚風訣,本地旋即颳起一陣大風。
  
  一般而言,風來霧走。
  
  可是這層紅霧任大風捲過幾個來回也還賴在原地不散,彷彿被膠水黏住,稱得上十分頑強。並且因為已被連容生識破之故,它的濃度突然加劇,不過幾息功夫就已經變作了伸手不見五指。
  
  「該死。」
  
  濃霧乍起,連容生即以戒尺代暗器,直接擲向樹後的紅衣。這上頭附著真氣,隱現金光,所過之處,霧汽不得不從中分開。
  
  紅衣一閃不見。
  
  連容生不敢怠慢,回首打出一枚鳴鏑。那物在濃霧中發出銳鳴,不緊不慢往遠處去了。
  
  他聲罩全場:「跟著鳴鏑出去!」
  
  濃霧四散,眾人即便要撤離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甚至還有幾個倒楣的直接掉入潭水,被一群鐵蛭撲住吸血,嗷嗷喊痛。
  
  連容生這支鳴鏑給眾人指明了方向,他們只要循聲奔去即可。
  
  連容生也未閒著,一手抓著徒兒肩膀,大步往杉樹衝去。果然耳畔風聲微動,有物襲來。
  
  那來歷不明的女人,依舊以塗雲山為目標。
  
  連容生擋了兩下即出手反擊,只覺對方有如遊魚,在這濃霧裡就是如魚得水,滑不溜丟。他居然連這女子何等境界都摸不清楚。
  
  他聽見雜亂的腳步聲急速離去,估摸著塗家人和官差都已經遠離,這才打了個響指。
  
  左手指尖即亮起一小撮金紅火苗。他放到嘴邊,用力一吹:
  
  「呼——」
  
  這一吹之下,火苗撞上紅霧就彷彿沾上了油汽。
  
  跑出紅霧範圍,剛好回頭的官差就看見紅霧裡隱現一點亮光,可還未來得及細看,緊接著「轟隆」一聲,炸了!
  
  狂暴的氣浪推向四面八方,把眾人掃得東倒西歪,爬起來以後相顧駭然。
  
  林地裡的濃霧不見了,到處都是黑煙裊裊。連容生立在原地,毫髮無損——要緊關頭,他撐開了護身罡氣,連自己帶徒弟一起罩住。
  
  不遠處傳來女子的鼓掌聲:「厲害,連夫子一碰上沼氣就放火的招數,有沒有傳給徒弟呢?」
  
  她放出來的哪裡是瘴氣?不過是絲芽收集來的沼汽而已。只不過混在自己的標誌性紅霧當中,連容生便以為是瘴氣了。
  
  要破瘴毒,最簡便粗暴的法子就是放火祛之。無論這老頭子修的是什麼真火,本質都是火,都能引爆油汽。
  
  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料中了。
  
  這妖女的聲音忽遠忽近,難定其位。
  
  兩人都未使出什麼神通,她的詭計就一個連著一個。連容生現在回想,也發現方才塗雲山頭頂那記閃電看似駭人,實則力弱,就算自己不去阻攔,它未劈到塗雲山天靈蓋之前也會自行消泯。只是這女子對於力量的把控實是精準得嚇人,連他都著了道兒。
  
  這一下的沼汽爆炸更不用說了,那是巧妙給他下了個套,藉著他的手、藉著他的真火把自己人轟了個七葷八素,現在陳提轄還有兩個手下躺在地上哼喲不起。
  
  受她三番兩次戲耍,連容生冷哼一聲,對徒弟道了聲「候著」,就要大步追去。可是他剛一轉頭,瞳孔就驟然收縮!
  
  他抓著的哪裡是塗雲山,分明是個官差,那人目光呆怔,顯然還未從方才的爆炸當中回過神來。
  
  雖然他未受皮肉傷,然而劇爆對於視網的損傷很大,他眼前還是白茫茫一片,並且耳鳴不止,根本未聽見連容生說了什麼。
  
  塗雲山呢?
  
  前方紅衣女子長笑,聲如銀鈴,眨眼功夫就遠去了,緊接著就是塗雲山的呼喊從遠處傳來,若有若無:
  
  「師父,救我!」
  
  他被擄走了。
  
  這時掉在潭水裡的幾個官差也在不停撲騰,失聲哀嚎:「救命,快救命!」
  
  潭裡的鐵蛭雖然得到定期投餵,然而數量龐大,胃口又驚人,何曾吃飽過?好不容易水裡掉下幾個大活人,鐵蛭群立刻翻滾起來,瘋狂衝向饕餮大餐!
  
  剎那間整個水潭如沸,鐵蛭群攪滾,黑壓壓一片極是驚人。
  
  站在岸邊的官差,能看到水裡的同伴縱聲呼救,可身上已經黏附密密麻麻的吸血蟲,拍都拍不掉。
  
  陳提轄大吼:「愣著幹嘛,快把他們救上來,快!」這些鐵蛭吸血速度驚人,還是幾百頭同時張嘴,人類不比沼澤巨獸,要不了幾十息就會變成人乾!
  
  他指揮著手下站到水邊去拽人,又忍不住爆了聲粗口:「他X滴,鮫人呢,鮫人哪去了?」
  
  先是大霧,而後是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大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竟發現原本被困在大網當中的鮫人不翼而飛!
  
  現場一片混亂。
  
  連夫子犯難了。
  
  該留下幫著尋找鮫人,還是去救回徒弟?他略一猶豫,還是救徒弟的心思佔了上風,當下跺了跺腳,逕直去追紅衣女。
  
  ……
  
  林地幽深,連容生循聲追去,速度快極。
  
  徒弟的聲音在前面迴響,先是喚著師父,然後就是「啊」地一聲戛然而止,像是挨了一擊。
  
  連容生心裡著急,速度更快,便是枝頭休憩的松鼠都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見到樹底有個灰影一閃而過。
  
  數百丈距離轉眼即過,連容生追入一片雪谷。這裡林木寥寥,地上的雪倒是積了有二尺來厚,就連容生視野所及,眼前一片平整,連半個腳印都沒有。
  
  那女子想來有踏雪無痕的本事。可他心底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
  
  連容生冷靜下來,從地上抓起一把積雪,湊近嘴邊低喃幾句,然後輕輕撮散在空氣中,低聲道:「顯!」
  
  這是他的獨門秘術,但凡有人方才在這裡動用過真力,雪粉就能飛在半空中凝而不散,指其行蹤。
  
  可是雪粉簌簌而落,揮灑在地,卻沒有顯出他想要的效果。
  
  要麼那人藏匿身形的本事太了得,連真力都不會外露一絲,要麼……
  
  要麼這裡根本沒人來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4 09:54 PM

第245章 近搏

  連容生回想方才塗雲山的呼救聲,越想越不對。
  
  徒兒在紅霧中就與他走散了,接著就是大爆炸,紅衣女遠去,鮫人失蹤,兵差們在水潭裡撲騰,水花四濺……
  
  紅衣女是什麼時候擄走塗雲山的?
  
  還有一樣關鍵:鮫人去了哪裡?
  
  鮫人與他這樣的人類不同,有蛇尾無人腿,並不擅於在林間快速奔跑,為什麼眨眼間就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想自己離開林地前見到的最後一:翻滾的潭水、呼救的兵差、黑壓壓的鐵蛭群……
  
  等下,鐵蛭群?
  
  如果鮫人根本不曾遠離呢?
  
  有個念頭一閃而過,連容生目光凝住:「糟了!」他被誤導了。
  
  正在此時,塗雲山的呼救聲又傳了過來:「救我!」
  
  這一聲很急切、很焦灼,連容生終於想起先前的呼聲有什麼不對了:
  
  太過飄渺,也太單調了。遠不如這一記聲情並茂。
  
  當然最重要的是——
  
  這一次呼救的聲源,來自於水潭方向!
  
  連容生一個轉身,飛奔而去。
  
  ¥¥¥¥¥
  
  紅霧乍濃時,塗雲山就隨著人群後撤。這種時候伸手難見五指,往人多的地方走就對了。
  
  對方是衝著他來的,並且連下了兩次狠手,顯然是絲芽的幫凶。
  
  師尊去揪那來歷不明的紅衣女了,而鮫人就在他前方三尺之內,被大網裹得動彈不得。
  
  塗雲山眼中有厲光一閃。
  
  好機會。
  
  他知道連容生看起來性子古怪不好說話,實則心腸很軟。事後他若是聽取絲芽片面之言不肯殺她,那麼塗雲山可要倒楣了,畢竟這位師尊嫉惡如仇。
  
  那麼就趁現在殺掉鮫人,即便連容生事後責備,他也能推說是混亂中唯恐瘟源跑掉、才不得已下手。
  
  絲芽一眼看見他眼中的殺氣,忽然開口道:「你真恨不得我死?」
  
  連容生不在邊上,塗雲山不必再委屈自己,這時嗯了一聲:「對,人醜還要多作怪!」說罷長劍一揮,直取鮫人脖頸,甚至沒留意她的語氣有些奇怪。
  
  像是壓抑,又像是認命。
  
  這回他是斜劈過去,打算直接將她斬首了。
  
  他從幼年起就討厭她,討厭她的醜陋,討厭她的沒有自知之明!
  
  更討厭自己不得不虛與委蛇的那段時光。
  
  冷不防絲芽開聲,冷冷說出一個字:
  
  「好!」
  
  吐氣開聲的同時,她雙手分開、向外一扯,「嗤啦」一聲,撕魚網如裂帛!
  
  那厚達四五層,至少附加了五、六道神通的魚網,在她手下居然就如紙片兒般不堪一擊。
  
  她手爪一撥,順勢抽飛塗雲山的長劍。後者臉上才露出驚駭之色,她已經合身撲了上來,用勁極猛,如巨蟒撲獵,塗雲山擋都擋不住。
  
  兩人足邊就是水潭,只聽「撲通」一聲,她將塗雲山推入水中!
  
  緊接著,岸上那一片紅霧轟然炸響!
  
  塗雲山眸子瞪得老大,甚至可以望見鮫人海藻般鋪張的髮絲間隙,透出耀眼的紅光。
  
  那是爆炸帶出的光芒,哪怕在水底也依舊清晰可見。
  
  是的,他們已經沉入潭底。
  
  千歲所用的沼汽即是絲芽收集來的,她當然知道爆炸在即,絕不可停留原地,於是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主戰場——水底。
  
  對絲芽這樣的鮫人而言,入水之後靈活度比岸上提升何止十倍?只一個擺尾,就將兩人壓到了水潭底部。
  
  這裡距離水面至少有一丈多深,也是鐵蛭聚集最密之處。
  
  被岸上的爆炸和兩人跳下來的動靜擾動,鐵蛭群一下炸開撲到兩人身上,將他們密密麻麻全部裹住。
  
  塗雲山驚駭欲絕。可是人在水底又張不開嘴求救,鐵蛭從四面八方衝來,見縫插針就往他身上啃咬,尤其是眼、鼻、嘴、耳這些部位。
  
  最可怕的是,絲芽氣力又大得驚人,將他死死按在潭底。
  
  她的力氣向來是這樣大,塗雲山早就知道。
  
  此時還有幾個官差正在水面上撲騰,同伴的注意力都被他們吸引過去,哪裡會留意到潭底的異狀?
  
  更何況,鐵蛭群轉眼就將潭底遮得嚴嚴實實,站在岸邊的人往下望,也只能看見翻滾的吸血蟲群。
  
  鮫人入水之後,眼睛表面立刻就能翻下一層厚重但透明的眼瞼,這是其保護眼部的獨特天賦,因此絲芽現在只要一手捂住口鼻,令蛭蟲不至於攻入就行。
  
  至於身體,鮫人的體表覆蓋堅硬而鋒利的鱗片,蛭蟲無處下嘴,只有她後背上由自己揭下三塊鱗片,那部分血肉失了保護,遭受蛭蟲瘋狂攻擊。
  
  但她臉皮只是微微一抽,好似根本不曾覺出血肉被噬的痛楚。
  
  塗雲山瘋狂掙扎,體表卻接二連三泛出幾道微光,紅的,青的,黃的。
  
  那是塗家贈給後輩的幾道護身法器生效、失效而泛出的光芒。
  
  鐵蛭的嘴部是個大吸盤,裡面三塊顎片上都長有許多細小的鋸齒,可以劃破生物的皮膚。但這「細小」也是相對它通常寄生的沼澤巨獸而言,對人類來說,那和真正的鋸子並沒有什麼區別!
  
  單個兒的鐵蛭也不可怕,然而塗雲山全身都沉在潭底,沉在蛭群中間,四面八方至少有六、七百條鐵蛭同時在他身上動嘴!
  
  他的護身法器再牢靠,同時應對六七百個鋸子的強力進攻,也是力有未逮了。
  
  眼看最後的法器也要支撐不住,塗雲山知道生死一線,恰好這時絲芽又縮回一手去捂住自己口鼻,以免鐵蛭鑽進去——這兩個部位,同樣也是沼鮫的弱點——塗雲山自後腰抽出一柄短匕,猛地一刺!
  
  他直接紮穿了絲芽按住他的手臂。
  
  鮫人吃痛,手便鬆了。
  
  塗雲山藉機伸足,在潭底的岩石上用力一蹬!
  
  他自幼生長於沼澤中,水性很好。人在生死攸關時可以爆發十二分潛能,何況他本身就有修為,這一蹬力氣絕大,令自己瞬間就上躥了七尺有餘。
  
  塗雲山原就會水,大喜之下手腳並用,又劃拉兩下就浮上水面,正好這時身上有微光一閃,最後一件護身法器也失效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4 10:08 PM

第246章 重新封印
  
  這一下,驚得他魂飛魄散。他不管身上掛著多少鐵蛭,飛快游向岸邊,同時沒忘放聲大呼:「救我!」
  
  岸邊的官差正在拯救落水的同仁,沒料到塗家少爺突然冒頭,渾身還掛滿了鐵蛭,都是大吃一驚:
  
  塗少爺人在水裡,那麼遠處傳來的呼救聲又是誰發出的,連夫子現在追的人又是誰?
  
  有個官差下意識伸手,塗雲山拽著他的胳膊借力出水,「嘩啦」一聲就往岸邊跑。
  
  跑不出兩步,他突然「啊」地一聲慘叫!
  
  塗雲山出水時,身上還掛著無數鐵蛭。護身法器失效,鐵咥當然就開始啃他了,只不過他剛出水,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皮膚凍得僵硬,感受不到鐵蛭的威力。
  
  現在鐵蛭啃開了他的表皮,開始鑽入肉裡大口吃喝,這一下,塗雲山有感覺了。
  
  幾百個小鋸子同時開鋸,那滋味簡直一發入魂。饒是他平時定力再好,剎那間也痛得大吼一聲,腳下一個踉蹌。
  
  他沒留意到絲芽已在背後無聲無息出水,順手拔出臂上的匕首,狠狠擲了過來!
  
  鮫人天生就有投擲之能,在沼澤中擲殺獵物,百發百中。
  
  ……
  
  連容生趕向潭邊、跨出林地的第一眼,就見到了這一幕:
  
  塗雲山向岸邊奔跑,中途打了踉蹌。
  
  鮫人奮力一擲,稀薄的夜色中猶能見到寒光一閃,已到了徒兒顱後。
  
  「不!」
  
  連容生目眥盡裂,擲出手中戒尺,想要截下匕首。
  
  可惜,太遲了。
  
  玉尺堪堪離手,那廂寒光已經沒入塗雲山後腦,後進、前出。
  
  一點兒血光沒有。
  
  可是他身形猛地一顫,目光就凝住了,又晃晃悠悠往前走了兩步,這才一頭栽倒。
  
  全身上下,人的顱骨最是堅硬,匕首卻能穿透塗雲山的頭顱兀自餘勁不衰,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可見絲芽這一擲拼盡全力,再也不留一點姑息。
  
  「你!」連容生怒視鮫人,眼中殺氣四射。
  
  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這樣暴怒。
  
  這頭鮫人好大的膽子,敢在他面前行兇!
  
  玉尺重新歸入手中,連容生大步上前。
  
  絲芽也有些疲憊,卻還游向前去,登上岸邊。
  
  周圍的官差都下意識躲開兩步。
  
  她不顧傷口裡還掛著鐵蛭大口吸血,抬手對連容生道:「你徒弟早被瘟神附身,我是替天行道,這就證明給你看。」
  
  她完好的那隻手,高舉一隻青色小壺。
  
  瘟神?連容生腳步微緩,卻見絲芽已經行到塗雲山屍首邊上,原本高昂的身軀慢慢垂落下來,小聲道:「弟弟……」
  
  她的聲音低得像呢喃,彷彿還嘆了口氣。
  
  而後她問連容生:「他想娶你孫女,是不是?」
  
  「休問些不相干的事。」連容生森然道。他的玉尺已經垂在她腦門兒上,只差一下就能令她腦漿迸裂,「證據呢?」
  
  他徒弟死不足惜的證據呢?
  
  「別急。連先生學富五車,應該知道瘟神只有在人死掉以後,才會離開軀體吧?喏——」
  
  隨著絲芽這幾字緩緩出口,塗雲山的口、鼻、耳內,均逸出黑煙,飛快匯成一股。
  
  那煙濃稠得如有實質,匯合之後就要逸入林地。它所經之處,原就淒黃光禿的枯草和樹木一下就染上了黑斑,並在短短兩息之間就化作一灘粘稠的黑水。
  
  黑煙一旦蔓開,就連站在邊上的陳提轄也能清晰看見,煙氣當中凝出無數張扭曲的臉,有的張口大呼,有的痛哭不止,有的驚恐萬狀。然而所有臉譜的唯一共性,就是猙獰恐怖,讓人看著心生畏懼。
  
  任誰都看出,它要逃走了,可眾人的確害怕,皆下意識後退幾步,面露惴惴。
  
  那是生靈源自本心的畏懼,連容生這樣的大家也能感受得到,不禁臉上變色。
  
  瘟神藏得好深,竟然真地寄居在塗雲山身上!
  
  鮫人沒有撒謊。
  
  他這徒兒平時言行,有幾分出自真心,又有幾分是瘟神授意?
  
  絲芽又道:「脫離寄生的瘟神最是脆弱,連先生還不動手嗎?」
  
  連容生自然不能容這東西再逃出去肆虐四方,順手掐了個喚風訣,指尖重新又亮出一點真火。
  
  呼地一下,火借風勢,風捲火行,這片小小的林地裡赫然多出一個火龍捲。偏生還吸力巨大,莫說是木片紙屑這樣的小物,就連立在邊上的一個個精壯漢子,也要努力掰住身邊的樹木岩石,以免自己被連夫子的怒火無辜燒死!
  
  瘟神化成的黑煙自然也受強大的吸力牽引,翻身就要往外逃。
  
  連容生自袖底取出六隻銅符甩出手去,「嗖嗖」幾聲紮在它四周的地面上,穿過火龍捲時借了一點火勢,入地以後即構成炙熱火牆,將瘟神上下左右六面全部封死!
  
  它逃不掉了。
  
  隨後火龍捲殺到,將它捲了進去。
  
  眾人就望見火龍捲周身先是赤紅,接著轉作暗黑,像是有兩尾顏色不同的巨龍搏鬥不休。
  
  連容生面龐被火光映紅,俱是隱憂:「這東西已經能扛住真火灼燒了!」
  
  他修的昭華真火善治汙穢邪祟,從前無有不利,這回的瘟神卻和它鬥了個半斤八兩。
  
  「為免夜長夢多,還是將它封起,慢慢煉死罷?」絲芽舉起手中青壺。
  
  連容生點了點頭,伸手一指,於是火龍捲即向青壺挪了過來,不理其中瘟神如何掙扎著想要逃出,都死死將它纏住。
  
  離青壺越近,火龍捲的體積就越小。等到了壺口,它已經變作了漏斗大小,絲芽拍了拍壺底,即有一股無形吸力暗生,將火龍捲帶瘟神一起吸了進去。
  
  絲芽立刻封上壺口,這才長長舒一口氣。
  
  火龍捲和瘟神都消失了,潭邊草木盡落,慢慢又恢復了平靜。
  
  連容生佇立原地出神,眼珠子都未動一下。
  
  長久以來,他都看走眼了?
  
  陳提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終忍不住道:「連先生,這兒已經無事了罷?」
  
  被他出聲擾動,連容生才緩緩點頭:「塵埃落定。」
  
  陳提轄指著絲芽手中的青壺,不放心道:「這東西怎麼處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5 10:02 PM

第247章 平步青雲的野心
  
  他是親眼看著瘟神被關進去的,所以這壺子要怎麼處理?瘟神後頭會不會又跑出來?
  
  絲芽目光盯著地上的屍首,一邊摩挲壺身道:「我要帶回夕眠沼澤,重新封印起來。」
  
  「那不成。」陳提轄不滿,「它能從你們沼澤裡溜出來一次,誰能保證不溜出來第二次?」這玩意兒一旦脫困,那就是天下大亂。
  
  「陳大人說的是。」連容生向絲芽伸出手,「拿來罷,我有一地可以凈化之。」
  
  絲芽低聲道:「你能保證,它不會再出來作亂?」
  
  連容生嗯了一聲:「萬無一失。」
  
  絲芽這才將青壺遞了過去,而後指著塗雲山的屍首道:「他的屍體最好也燒了,將最後一點疫疾除盡。」
  
  先前塗雲山要殺她燒她,現在是風水輪流轉了。
  
  連容生接過,以他涵養,臉上亦免不了唏噓之色。
  
  塗雲山是他看重的徒弟。天資不錯,勤奮驚人,雖然靈性不足,但連容生知道業精於勤的道理。
  
  現在想來,是不是他太忽視弟子的心性雕塑?
  
  「他前途本是一片光明,為何要做出這種事來?」
  
  絲芽作了個深呼吸才道:「他五年前離開黑木部族,前不久再回來,面貌已經長成大人,卻對我依舊親近。他說,人類的世界精彩極了,遠不是夕眠沼澤可比,可他起步太晚,世間又是人才濟濟,他拼不過人家。」
  
  「我問他,要怎麼辦才好?」絲芽輕聲道,「他說,必須尋得更多助力。他師尊的名氣很大,威望很高,如果他能娶師尊的孫女為妻,今後就能順風順水。」
  
  塗雲山見到連萱之後,的確展開了熱烈追求。這一點,連容生早就知道。甚至他作為男人,早就明白塗雲山的心思,但他並不反對。
  
  懂得借勢、想要借勢,那沒什麼丟人的,前提是自己也得有些份量。
  
  「他做了什麼?」
  
  「我聽完以後,難過極了,陪他喝了許多酒後就醉倒了。結果他偷溜進部族禁地,挖出泉中石、打開青玉壺,把瘟神放了出來!呵,他在黑木部族生活太久,知道該怎麼躲開守衛。」絲芽將身上的鐵蛭一隻一隻揪下來,扔回水裡,「你知道麼,被瘟神附身的人,可以萬毒不侵,體質遠優於常人,並且天底下再無邪祟可以加害。」
  
  「等我醒來,才知道他從小就受瘟神蠱惑,早就成了他的信徒!五年的人間生活,只不過更加堅定他要放出瘟神的決心!」她問連容生,「四個月前,塗雲山從北方回來以後,做了什麼好事罷?」
  
  連容生不語。
  
  別人或許不曉得,但他消息靈通,知道塗家幾個月前的確向句遙王室進獻一件異寶。句遙皇帝久病不癒,御醫說是染了邪祟,請來異士施過許多神通都不見好。結果塗家獻上一件寶物,句遙皇帝佩在身上,沒幾天就康復了,這下子聖心大悅,立刻給塗家降下嘉獎。
  
  從時間上推斷,恰好與絲芽所說的吻合。
  
  也即是說,塗雲山將黑木沼澤凈化之泉的泉心石進獻王室,治好了皇帝的病。塗家得到了獎賞,塗雲山得到了重用,皆大歡喜。
  
  現在,塗雲山又研製出瘟疫解藥,聲名鵲起。
  
  下一步,只要他再獲取連萱的芳心,就能迎娶連老夫子的孫女兒,今後向上攀爬的階梯就是又直又寬了。
  
  這一套連招環環相扣,若不是絲芽從夕眠沼澤趕來複仇,塗雲山應該可以如願以償。
  
  登天之路,真地只差一步了。
  
  連容生微微一嘆。到了這時,他才終於採信絲芽的話。
  
  人拜神詭,必有所求。塗雲山求瘟神,不過是有野心,有平步青雲的野心。
  
  這個徒弟有野心,他很早就知道了,當時不覺有錯,現在才知險釀成彌天大禍。如果塗雲山不死,今後又不知瘟神要如何荼毒人間。
  
  這會兒官差也將同伴身上的鐵蛭都拍了下來,敷好膏藥。陳提轄即命他們與塗家人一起砍樹揀禾,將塗雲山的屍首火化了。
  
  只有這樣,疫疾才會被徹底消滅,春明城從此安全了。
  
  連容生最後望了一眼熊熊大火,轉身離去,頭也不回。這裡還有塗家人,他們會給塗雲山撿拾骨灰的。
  
  倒是絲芽立在水邊,望著火堆發呆,也不知心裡想些什麼。
  
  陳提轄收拾妥當,也準備下山,這時手下幾個官差撿起大網湊過來道:「陳大人,這網不能用了。」
  
  「補一補就,咦?」陳提轄本不耐煩,待看到網子卻微微一驚。
  
  網全破了,並且破口處烏黑一片,不像是銳器砍斷,反而像是腐蝕爛掉。
  
  這些都是特製的大網,莫看線繩不粗,強度和韌性都很驚人,拿尋常刀劍斧鋸來磨上半個時辰都磨不出一個崩口,何況拿來對付精怪之前,還要先請異士符師附著神通,那是更加牢固了,真叫刀槍不入、水火難侵。
  
  並且,當時撒到絲芽身上可足足有五層之多!
  
  這母鮫人到底用了什麼手段,把大網破壞得這麼徹底?陳提轄估摸著,想把網子修好可得再劃撥一大筆錢。
  
  可是,算了,連容生連夫子都沒對這鮫人做甚呢,他一個提轄何必攬到自己身上?今天的活兒已經出乎兄弟們意料了,本是奉城主之命來保護塗家少爺安全,哪知峰迴路轉,被保護的那個人變成了瘟神。
  
  現在瘟神被連夫子收走了,這個小鮫人也跟他們沒關係了,何必再招惹?
  
  這麼想著,陳提轄就揮了揮手:「走,收工了。」
  
  一聲令下,眾官差就開始打道回府。天這麼冷,還有幾人掉到水裡,起來就凍個半死,又被鐵蛭吸走了大半血液,現在趕回去救治還不知會不會落下什麼頑疾呢。
  
  誰都無心逗留。
  
  再過不久,塗家人收拾了塗雲山的骨灰,也走了個乾乾淨淨,回家復命。今日這一場波瀾看得他們目瞪口呆,半點兒都插不上口。那隻鮫人害死了他家少爺,可眾人也不知該不該恨她。
  
  轉眼間,水潭邊就只剩下絲芽怔立原地,彷彿變成了化石。
  
  ……
  
  山風嗚嗚不止,像是無數人放聲哭泣。
  
  絲芽突然自言自語:
  
  「答應你的事已經辦到……現在該輪到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6 10:05 PM

第248章 繼承王位

  絲芽的聲音又低又輕,夜風一吹就散了,本該是無人聽聞。
  
  然而此時偏偏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哦?答應你的什麼事?」
  
  絲芽謔然轉頭,望見林中走出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高的是紅衣女子,美貌絕倫,矮的是個小男孩,目光有神。
  
  正是千歲和燕三郎到了。
  
  「是你們哪。」絲芽看著這兩人鬆了口氣,面色透著誠懇,「多謝二位,助我大仇得報。」
  
  燕三郎側了側頭:「不客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絲芽幽幽道:「我要返回夕眠沼澤,部族還在等著我。」她是千里追兇,既然完成任務就得回去復命,否則黑木部族在夕眠沼澤中再也難以立足生存。
  
  燕三郎站在潭邊,謹慎觀望裡面的鐵蛭:「塗家為什麼在溫泉裡養這種東西?」
  
  「賺錢唄。鐵蛭除了輔助醫治瘟疫,它的特性還有很多用途,比如治療劇毒。」千歲哼了一聲,「再說,鐵蛭是西疆特產,千食國和句遙國根本沒有。我看這裡鐵蛭數量驚人,塗家大概把黑市上這玩意兒都掃光了吧?塗家表面上雖然公佈了治疫的方子,但旁人包括官署短時間內都購不著鐵蛭的話,再有疫疾爆發就只能來找塗家。名聲有了,錢也沒少賺,算盤打得忒精。」
  
  三人一起往外走,山裡的水體都凍住了,絲芽也要走回最近的大河才能北返。
  
  千歲走了兩步,側首望向絲芽的目光帶著探究,「說來奇怪,你這是第一回見著我本人,怎地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這些天來,絲芽見過燕三郎,見過白貓,見過黃鼠狼一家子,但獨獨沒見過人形的千歲。
  
  千歲的氣場強大,頭一次見到她的人多少都會驚訝。今日她還出現得這樣突兀,絲芽望見她站在燕三郎身邊,居然一點兒反應也無,好似這樣就是理所當然。
  
  這不是很奇怪嗎?
  
  絲芽眨了眨眼:「我認得你的聲音。」
  
  「原來如此。」千歲恍然,認可了這個說法,又問她,「回到黑木部族,你就是女酋長了?」
  
  絲芽點頭:「是啊。娘親很早過世,爹爹和許多族老都染疫而亡。以順位而言,我要繼承酋長之位。」
  
  燕三郎好奇道:「黑木部族很強大嗎?」
  
  絲芽輕輕嗯了一聲:「不算是夕眠沼澤裡的最強者,但這些年欣欣向榮,壯大很快。」
  
  千歲笑咪咪道:「恭喜恭喜,用人類的話說,你回去就可以繼承王位了。」
  
  這話說得不當不正,但絲芽本身不是人類,並未覺出不對,道理確實就是這麼個道理。
  
  至於燕三郎,他偷瞄千歲一眼,也不吱聲。
  
  「不過你這就打算回去了。」千歲雙手抱在胸前,「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絲芽奇道:「何意?」
  
  「報酬。」紅衣女郎撇了撇嘴,「該付給我們的報酬,根本未入賬呢。」
  
  絲芽啊了一聲,站直身體:「你們幫我大忙,付給報酬也是理所當然——你們想要什麼?但凡我有,一定會給。」
  
  千歲聳了聳肩:「好說,先將化形符文還給我。這東西你以後也用不著了。」
  
  「啊,好的。」絲芽返身走到水潭最東側,這裡大石林立,不如西邊平坦。
  
  她果然沒有戴在頭上!千歲笑吟吟跟了過去:「你早料到我能追蹤這些符文,對吧?」
  
  絲芽眨了眨眼:「咦?」
  
  說話間,她撬起一塊大石,從底下取出千歲先前交予她的那枚紅珊瑚髮簪,遞了過去:「打鬥太激烈,怕弄壞了,事先藏起。」
  
  「有心了。」千歲望著她打趣,「沒想到你是這麼細緻的姑娘。」說罷,伸手去接。
  
  可是她素手甫一抬起,就屈起中指和無名指捏了個訣。這動作飛快,又是籠在袖中做出的,誰也看不見。
  
  「轟隆」,絲芽手中的髮簪突然炸開,毫無預兆!
  
  爆炸範圍不大,燕三郎站在千歲後方,被她撐開的護身罡氣擋住,只有衣袂飛揚,未被氣浪炸傷。
  
  絲芽卻沒有那麼幸運。
  
  爆炸方起,就有火蛇飛舞全身,要將她完全吞噬。她痛得嘶叫一聲,向後滑開一丈,還未做其他反應,眼前白影閃過,方才現身過一回的骨鏈照準她咽喉撲來,速度迅如靈蛇!
  
  鏈頂的尖梭閃著寒光,只須輕輕一碰,就能在她脖子上開個洞。
  
  間不容髮之際,絲芽手裡執出鋼叉,勉力盪開了這一記鎖喉,然而骨鏈上力道奇大,將她又推出數尺,翻身掉落潭中!
  
  絲芽被炸斷了右臂,鮮血噴湧,染紅了水面。潭裡的鐵蛭群一下炸開了鍋,蜂擁而至,直往她身上撲。
  
  燕三郎站在岸上只見黑壓壓一片,偌大的鮫人連一點鱗片都露不出來,全被鐵蛭覆蓋!
  
  絲芽掙扎,攪得水花四濺。
  
  她應該撐開了護身的罡氣,但在鐵蛭幾千張大嘴底下根本撐不了多久。
  
  即使是鮫人,同時遇上這麼多鐵蛭,也是分分鐘被吸成人乾的節奏。
  
  這一連串變故快得讓人目不暇接,幾息前三人還是把臂言歡、共慶勝利的場景,一轉眼千歲就用錨文炸掉絲芽一隻手,還讓她受萬蛭纏身。
  
  這翻臉的速度實在太快。
  
  燕三郎看得目不轉睛,抬手握著頸上的木鈴鐺。千歲輕聲道:「放心罷,絕不會再弄錯了。」抬了抬手,骨鏈再度出擊,直取水中的鮫人。
  
  對方的淒慘狼狽,她不僅不為所動,還要接著補刀,還打算一擊斃命!
  
  水花四濺,但未命中。骨鏈擊在潭底大石上,瞬間戳出一個指頭大小的破洞來。
  
  絲芽居然躲開了,並且停止掙扎,緩緩站起。
  
  鮫人原就有水中直立的本事,現下她體表的鐵蛭紛紛掉落,不僅不再附著,甚至縮成一團,入水後逕直沉了下去。
  
  水底不知何時蔓延一股黑液,只是與鐵蛭的顏色相同,竟不起眼。可它擴散得很快,幾個呼吸的功夫就佔滿了水潭,原本清澈的潭水瞬間變得汙穢油膩如黑漿,表面甚至還冒出幾個氣泡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6 10:08 PM

第249章 結果才重要

  很快,它就散發出中人慾嘔的臭味兒。
  
  千歲捂著鼻子,一臉嫌棄:「不裝了?」
  
  絲芽的情狀與原先並無多大變化,沼鮫的面貌本就醜惡,現在不過因為失血而顯得更加蒼白。但是絲芽原本靈動的瞳光已經隱去,眼神烏沉而空洞:「你們怎麼發現的?」
  
  「早就發現了,你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千歲笑道,「簡直破綻無窮,數不勝數,我哪有那麼好的耐心給你一一指正?這又不是彩牌。」
  
  話雖這樣說,她心裡其實惱氣得很。
  
  燕三郎正抓著鏈墜,木鈴鐺上閃著只有他們能看見的光,上面那個名字根本還未消失:
  
  瘟神。
  
  按理說,瘟神被絲芽從塗雲山身上逐出,又被連容生封印,木鈴鐺交託的任務就算圓滿了,他和千歲都該獲得獎勵才是。
  
  然而,並沒有。
  
  木鈴鐺上的光芒依舊閃爍,千歲覺得它刺眼得很,彷彿正在嘲笑她和燕三郎。
  
  耗費了這麼大力氣,幫助絲芽弄死了塗雲山,可是瘟神依舊活躍人間,因此修補因果的任務根本沒有完成!
  
  縱觀事件始末,千歲若還猜不著瘟神到底附在誰身上,也算枉活了這些年頭——
  
  絲芽!
  
  終日打雁,沒料到今回竟被大雁啄瞎了眼。若非有木鈴鐺的指示,她和燕三郎真要被這頭瘟神給忽悠過去了!
  
  燕三郎忽然道:「溫陽鎮的瘟疫。」
  
  然後,他就不吱聲了。但絲芽和千歲都明白他意何指。
  
  是的,這個騙局最大的破綻就是溫陽鎮突然爆發的瘟疫。如果瘟神是塗雲山,根本沒有理由在家門口攪起這一場瘟疫。
  
  鎮民是吃了受感染的湖魚才得病的,而魚兒是在湖裡吃下附著於水草上的圓珠。燕三郎在青譎秘錄記載的野史中讀過一段話,「瘟神的力量如果增長太快,超過了寄體的負荷,就會誕出疫種以作儲藏之用。」
  
  誰最有可能將疫種藏在水下?反正燕三郎覺得塗雲山不大可能,他畢竟是個人類,沒有理由三天兩頭跳湖玩兒。
  
  燕三郎又問:「為什麼殺靳大少?」
  
  靳大少的死,原本疑點重重,但回溯起來卻不難。塗家討厭他賣蓮汀墅給自己對頭,卻沒有殺他的理由。靳大少死於瘟神之手,那時還有醉漢在河邊聽見了悅耳的歌聲。
  
  絲芽捂著自己傷口:「我進城打探,他望見我出水了。」那天夜深人靜,她才游上岸來,沒料到靳大少夜遊,所以殺人滅口。如果放任靳大少出去宣揚,春明城定會加強警戒。
  
  燕三郎忍不住與千歲對望一眼。他們做過無數假設,想過無數理由,卻沒料到真正的原因是這樣簡單直接。
  
  或許,有時候簡單即是真相。
  
  「我又不曾害過你們,何必拼得你死我活?此間事了,我原就打算悄然離開。」絲芽望著兩人又道:「倒不如就此收手,皆大歡喜。」這紅衣女不好對付,它這副軀體又受了傷害,心裡已生退意。
  
  千歲眨了眨眼,忽然笑道:「你一定不常打架,否則必知一個道理。」
  
  「什麼?」瘟神的確不常動手,它的力量來源於傳染和命逝。
  
  「狹路相逢勇者勝!」生死攸關時,誰先露了祛意,誰就輸了!
  
  放生是不可能放生的,她還等著做完任務結算報酬呢。
  
  千歲站在岸邊的大石上,說話時指尖一鬆,藏在掌心的一枚圓球就悄悄掉入水裡。對於是明勝還是暗算,她從來不在乎。
  
  結果才重要,過程是浮雲。
  
  這枚圓球只有核桃大小,顏色和外皮也很相似,但是裡頭全部鏤空,正中有個細小光點,肉眼根本看不清形狀,但一刻不停地釋放藍白電弧。
  
  這東西入水之後,核桃半沉,裡面的電光瞬間被導了出來。莫看它在核桃裡還不到芝麻粒兒大小,擴出來竟然是滿潭雷極!
  
  藍光謔謔,直衝九霄。原本晴朗無雲的天際突然炸出幾個響雷,遙相呼應。
  
  天地氣機,亦被牽引。
  
  立在水中的鮫人,一下子首當其衝。
  
  不過千歲說話時,她亦是左手一抬,不遠處的水面頓時射出七、八支水箭,角度刁鑽得很,目標卻不是千歲,而是側擊女郎身後一丈開外的男孩。
  
  她口中議和,不過是惑敵之舉。並且她也明白,這紅衣女不好對付,攻其必救才是上乘。
  
  不待千歲救援,燕三郎幾個閃身躲了過去,顯出了遊刃有餘,這大半年來在「逍遙遊」身法下的苦功終見成果。
  
  千歲笑罵一聲:「小猴兒。」見他比猴子還靈活,這才稍稍放心,順手扯回骨鏈,輕輕一抖,它就變作一支挺括的長槍!
  
  她親自出馬,這小子非要跟來,要是給她拖後腿,看她後頭不罵死他!
  
  水箭沒打中人,落在地面上,竟然將石沙俱都染黑,隨即這一團暗黑向四面八方擴去,直到十餘丈遠才勉強停下。
  
  在這範圍內,荒草直接成灰,大樹身上長出了斑點,不多時盡數枯萎。
  
  這團黑氣也在迫近燕三郎,但離他三尺之外就停了下來。
  
  他頸上掛著的木鈴鐺散發微光,將黑氣堅定地擋在外頭,令它不得近前!
  
  千歲終是比鮫人快了半步,這時電光雷極都在水潭中炸開,將這裡佈置得彷彿九天雷獄。鮫人只嚎了半聲,咽部肌肉被刺縮緊,就無語凝噎。
  
  體表被電出一層焦碳,她再也堅持不住,往後一仰跌入水中,緊接著口鼻當中逸出一股黑煙,飛快就往岸邊逃躥。
  
  比起先前從塗雲山身上冒出來的,它才叫濃墨重彩,隱隱還分出頭顱和四肢的形狀,彷彿人類的胞胎。
  
  這才是瘟神的本體。連容生和陳提轄見到的,不過是障眼法,是瘟神附在匕首上的分身罷了。
  
  千歲一見便知,這東西自醞魔胎,再過上三年五載定成氣候,屆時天下生靈才真正有苦頭要吃。
  
  它原本深藏在鮫人顱內,從外表根本辨識不出。只有現在寄體遭受難以逆轉的重創,它也匿不住了,這才現形自逃生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6 10:11 PM

第250章 雷霆洗禮

  不過雷弧對於它彷彿格外厭惡(青睞?),一俟瘟神露面就瘋狂纏上,比起先前鐵蛭撲吸人血有過之無不及。
  
  瘟神被電得七葷八素,濃黑的身形也在青煙裊裊中變淺,不再像原本那麼緊密。它瘋狂掙扎想要逃走,雷蛇卻在半空中織成一面大網,將它纏得寸步難行。
  
  明明沒有嘴,千歲和燕三郎卻能聽見它的嘶嚎震蕩夜空:「卑鄙,卑鄙!」
  
  這女子太也卑鄙,不敢和它正面對決,卻使這些陰狠招數!
  
  但它很快就熬不住了,改呼:
  
  「放過我,放過我!我可以給你為奴為僕!」
  
  「我要個瘟神當奴僕作甚?」千歲好整以暇看了燕三郎一眼,後者搖了搖頭。這種東西多養一日,就多為患一日。
  
  「你不是成日價苦尋一個答案嗎?」瘟神又忙不迭換了一個條件,「我可以幫你!」
  
  千歲一下子瞇起眼,眸中儘是疑光:「哦?你知道我要找什麼?」
  
  「從前我就聽說,有一隻小阿修羅苦尋逆天轉命之法,為此連自己的名字都改了,改成了千歲!」瘟神大呼道,「是不是你!」
  
  原來瘟神見到她時就認了出來。「看來你已經活了很久。」否則不會知道這些秘辛,「難怪木鈴鐺要指你為任務,你本不屬於此界。」
  
  千歲說完,雷光又再加強,刺得燕三郎都不能睜眼,只好抬手擋目。
  
  他從指縫間望見,千歲的臉色被雷霆照得又青又白,像極了大殿裡的雕塑,雖然美輪美奐,卻精緻得沒有人氣,唯一雙鳳眼倒映雷光,裡面似是蘊有無窮森寒。
  
  「為什麼!」瘟神大驚,不防她突然痛下殺手,黑煙在彷彿無窮無盡的雷電中漸漸解體。
  
  「你消息太滯後了。」千歲冷冷道,「我早不想要答案。」
  
  話音剛落,漫天雷霆一收,水潭邊又恢復了黑暗。
  
  可是水位降低了整整一丈,潭邊的小石頭變得又乾又脆,一碰就成了粉末。
  
  瘟神已經消失,空氣中瀰漫著臭雞蛋的氣味,風一吹就散了。
  
  被雷霆淨化過後,潭水又恢復了清澈。千歲蹲下身,從水中撈出那枚空心的核桃甩了甩,挾起來凝視半晌。
  
  它還是原來的模樣,正中心有小小一團電光。然而親睹它收拾瘟神之後,燕三郎再也不覺得它可愛了。「你還藏著這個?」從前怎麼不用?要是對付怨木靈時拿出來,林婆婆第一時間就會被轟成渣渣吧?
  
  千歲已經很習慣他說話只說半截的方式了,可以自行腦補剩下的半截是什麼:「你以為這東西能隨便用?」她瞪了他一眼,「蘊藏的九霄雷電只剩這麼些,用一點就少一點。今天用掉的量已經太多了!」說罷擦了擦核桃,心疼不已。
  
  的確就像文房把玩的核桃:「這到底是什麼?」
  
  「雷靈果。」千歲隨手把核桃丟給他,燕三郎小心翼翼地接了,只見瘟神都扛不住的雷光安靜地困在鏤空的果子裡,看起來又乖巧又聽話,彷彿躺在其中酣睡。只聽千歲接著道:「這東西長在九天雷獄之中,那裡每天要受千百次雷霆洗禮。雷靈果就以雷霆為養分生長。」她頓了一頓,「當然,它也沒辦法生長在雷獄的正中心位置,那裡的雷池不允許任何生靈靠近。」
  
  燕三郎喃喃道:「不可越雷池一步。」
  
  千歲靜靜「嗯」了一聲。
  
  燕三郎見她側顏姣美,目光卻沒有焦距,像是陷入到從前的回憶當中。先前那種森冷如冰的感覺,早在雷霆收起時也一同消失。
  
  他又靜靜等了一會兒,直到千歲伸手取回雷靈果才問她:「瘟神死了嗎?」
  
  「嗯。這也是個老傢伙,奸詐得很,幸好它被封印太久,力量被削至極弱,否則哪裡能這麼好對付?」她再攤掌,雷靈果已經消失,不知道被她藏去了哪裡,「想來鮫人部族當初將它封印,就是無力完全殺滅,只能等著它自行消亡。哪知還未競功,絲芽就把它給放出來了。」
  
  「那麼瘟疫會從世間消失嗎?」
  
  「當然不會!」千歲在他額頭上打了個爆栗,「書都念哪裡去了?天災人禍都是世間常態,憑什麼以為瘟疫就會消失?」
  
  燕三郎艾怨地摸著腦門兒。他不怕疼,只怕癢。
  
  被她觸過的皮膚,一會兒又要癢個半死。
  
  千歲正要轉身,忽然咦了一聲,俯身從水裡撈了幾隻鐵蛭出來:「竟然還有活的。既然命不該絕,那就留下來養著。」
  
  先遭疫毒再逢雷霆,滿潭的鐵蛭幾乎死絕,只有寥寥幾隻活了下來,還在蠕蠕而動,生命力堪稱頑強。千歲知道,這樣的物事最容易變異,倒是可以留下來仔細觀察,說不定日後有用武之地。
  
  燕三郎想起她收集的都是鬼面巢蛛那樣的怪物,這回又收了鐵蛭,忍不住道:「你膽子這麼大,為何獨獨不抓老鼠?」
  
  千歲瞪他一眼:「這些能和老鼠比嗎?」
  
  怎麼不能?在他看來,她收集的小寵物們哪一個吃起老鼠都跟吃蹦豆似地。為什麼她獨怕老鼠?沒道理啊。
  
  不過燕三郎聰明地就此打住,回身搓手道:「那走吧,這裡太冷了。」
  
  話剛出口,潭水裡即有「嘩啦」一聲。
  
  聲音很輕,但燕三郎和千歲是什麼人,立刻轉頭看去,卻發現潭水裡半浮半沉的絲芽動了一下,幅度不大。
  
  燕三郎指著它,抬頭望向千歲。
  
  千歲看了看:「只剩一口氣了。」救不活了,否則瘟神也不會離體逃出。
  
  燕三郎不放棄,還是指著它,要她撈起來。
  
  「煩透了。」千歲小聲嘀咕,但還是操縱骨鏈,把鮫人從水裡拽了出來,丟在岸邊。
  
  山風冰寒入骨,鮫人剛剛離水又失血過多,身體很快覆起一層白霜。
  
  但它的確是睜開了眼,儘管目光渙散。
  
  絲芽張了張口,聲音細若蚊蚋:「瘟、瘟神……?」
  
  燕三郎在它身邊蹲下:「除掉了。」
  
  「好,好。」絲芽扯動嘴角,似是想笑,卻不明顯,只有眼中露出欣慰之色,「多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6 10:22 PM

第251章 絲芽的條件

  千歲抱臂在前:「真丟臉,黑木部族看守瘟神,你竟然監守自盜?」
  
  「族人不行,但我自幼……能聽見瘟神,它一直蠱動,我不理。」絲芽出氣多,進氣少,但仍然掙扎著往下說。這些話,她已經憋在心底太久,「直到、直到……」
  
  她一口氣喘不上來,無以為繼。
  
  燕三郎輕聲道:「我可以助你,但是……」
  
  他話未說完,絲芽已經連連點頭。
  
  於是燕三郎自懷中取出銀針,在它身上紮了三根,都紮在命門上。
  
  他自然不知道鮫人身上的經脈是怎麼運行的,但既然上半身是人形,那麼和人類多少有些共通之處吧?
  
  也多虧鮫人掉了許多鱗片,否則他的針還紮不進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施針起效,絲芽臉上泛起微紅,雖然淡得幾不可聞,但她說話的確連貫多了。
  
  自然這樣激發潛能有代價,她會早死,但是絲芽顯然並不在乎。
  
  「直到弟弟重回黑木部族,說他尋到心愛的同類準備成婚。我又高興又難過,就多、多喝了些酒。哪知道他在酒裡放了藥物。」絲芽像是昏昏欲睡,但又努力睜眼,「等我再醒過來已經是好多天以後,瘟疫已經蔓延,連爹爹都死了。塗……他挖走了泉心石!那封印原就鬆動,瘟神就此逃出,害死了許多人。」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它喘了幾口氣,「但瘟神沒有殺我,而是要、要……」
  
  千歲聽得著急,替它把話補完:「要你做它的寄體是嗎?」
  
  「對。它剛掙脫,沒有信徒,沒有寄體,所以找我。」
  
  「當然找你。」千歲淡淡道,「你從小能聽見它說話,靈識比其他鮫人更加敏銳,是合適的寄體。再說你是酋長之女,黑木部族又正日漸強盛,它只要控制了你,就能操控黑木部族,以後向著夕眠大沼澤,甚至向著人類國度發動進攻。大戰之後往往跟著大疫,那時它再擴張自己的力量,就一點也不突兀了。」
  
  絲芽苦笑,「我想著,不答應也是死,我不想白白死掉,所以我給它開出了條件。」
  
  「我可以做它的寄體,但他要找到我弟弟,讓我報仇!」
  
  燕三郎沉聲道:「你帶著瘟神去了千食國。」害死了十幾萬人。
  
  「它剛走出封印,很虛弱,需要壯大力量,才能幫我……」絲芽闔目苦笑,「這都是謊話,我很後悔,但它越發強大。我只能緊守心中一點清明,要挾它一定替我找到仇人!後面,你們都、都知道了。」
  
  千歲望著她問:「塗雲山知不知道黑木部族的禁地裡,封印著瘟神?」
  
  「不知道。」絲芽喃喃道,「那是絕密,歷代只有幾個部族的大酋長知曉。我也、從未透露給他。」
  
  塗雲山只是他們收養的人類孩子,沒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
  
  千歲聳了聳肩。塗雲山只知黑木部族的禁地不許外人進入,也只知道泉石心的神奇效用,卻不曉得它是用來鎮壓瘟神的,所以私自盜走,從而開啟了後面的陰差陽錯。
  
  天大的禍事,往往就始於不起眼的開端。
  
  絲芽望著他們,眼裡有哀求:「請你們……」
  
  千歲搶在前頭:「先說清楚,你染疫在身,死後是一定要燒掉的。」
  
  「無妨。」絲芽早就看開,「挫骨揚灰都可,但、但請託人走一趟夕眠沼澤,傳送瘟神已滅的消息。」
  
  燕三郎點了點頭:「好。」
  
  絲芽終於長長舒了一口氣:「多謝。」
  
  這一下氣息悠長,它胸口起伏一下,就再也不動了,惟眼角淌下一顆血紅色的淚珠,還未落地就凝成了圓球。
  
  千歲接在手裡,見它透明晶瑩,中間卻又染一點瑪瑙似的暈紅。
  
  「鮫珠,並且還是最上乘的桃花血。」鮫人落淚成珠,但它們天生不愛哭泣,所以鮫珠難得。又惟有悲慟泣血時,才會形成這等品相的桃花血珠。
  
  千歲仔細端詳:「沒有染疫,很好。」很值錢。「這報酬不錯。」
  
  燕三郎看她捧著珠子愛不釋手的模樣,搖了搖頭,自去撿了柴禾,也像先前塗家人那樣搭了個柴堆,再把鮫人搬進去火化。
  
  隨後,他抽出怨木劍,在岸邊的沙地上挖了個小坑,把骨灰埋了。
  
  幸好他修行飼龍訣以來氣力大增,筋骨強健,趕得上兩個成年人,否則一個孩子哪裡挖得動這些?
  
  千歲托腮坐在石上看他忙碌,滿臉不解:「人家自己都說挫骨揚灰沒問題啦。」何必這麼費勁?「鮫人的傳統不是天葬嗎?你要尊重人家的傳統啊喂。」簡單來說就是棄屍荒野。
  
  這小子忙活個什麼勁兒?
  
  「它付給我們報酬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燕三郎指了指千歲手裡的鮫人淚,「不然你還給它?」
  
  千歲手一縮,珠子就不見了。進了她手裡的寶貝,除了想要錢生錢之外,還有往外掏的道理?
  
  「你說得對。」她一招手,骨鏈飛出去幾丈遠,捲了一塊長石回來,咣一下砸了半截進土,恰好就立在墳頭位置。「喏,我幫你立個無字碑。」
  
  燕三郎將這塊碑整理好,這才拍掉衣袂上的泥土,站起來道:「回吧。」
  
  紅影一閃,千歲與他並肩而行,都是默默無語。
  
  雖然他們受過絲芽的誤導,但此時回過頭看,事件本身並不複雜。
  
  塗雲山六歲遺落夕眠沼澤,在絲芽的強烈要求下,黑木部族酋長將他撿回去撫養。五年之後,他逃離夕眠沼澤,回塗家認祖歸宗。因為遺落了五年時間,無論修行還是致學,塗雲山都格外勤奮。
  
  句遙王病重,讓他看見了藉著塗家更快出人頭地的希望,因為他記得,黑木部族禁地裡供奉的泉心石是神物,有辟邪消穢之能。因此他通過絲芽,深入黑木部落腹地暢通無阻,再將她灌醉,自己偷走了泉心石。
  
  封印解開,瘟神逃脫,首先禍害夕眠沼澤。絲芽在這場禍事中家破人亡,並且黑木部族也面臨滅頂之災,不得已答應瘟神將自己作為寄體,卻也留下一個條件:要手刃仇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7 10:20 PM

第252章 甂爐

  無論她對塗雲山原本是什麼感情,從此之後統統轉成了刻骨的仇恨。
  
  她自己一時被蒙蔽惹下的禍事,她要親手收拾。
  
  燕三郎突然道:「我有一點不明。」
  
  「嗯?」
  
  「柳肇慶要尋楊衡西報仇,卻不恨楊衡西背後的攏沙宗,甚至也不恨給楊衡西撐腰的韻秀峰峰主梅晶。」這問題盤桓在他心底有一段時間了,終忍不住問了出來,「今回絲芽亦如是。她恨塗雲山,卻可以跟害她家破人亡、生靈塗炭的瘟神達成協議。為什麼?」
  
  「這有甚好奇怪?」千歲呵呵一聲:「我問你,你先前在黟城當乞丐吃過多少苦,自己可還記得?」
  
  燕三郎點了點頭。
  
  「誰的錯?」
  
  這問題足夠燕三郎想了好一會兒:「似乎誰也沒錯。」
  
  他小小年紀流落街頭,看盡世態炎涼,可這要怪誰呢?怪母親死得太早,怪城裡人太過冷漠,還是要怪其他乞丐互相傾軋?
  
  似乎都對,又似乎都不對。
  
  「說起來,那就叫命運弄人。」千歲抬手指了指天空,「你真正該恨的,是這個。」
  
  他真正該怨的,是世道不公,是命運不濟。
  
  千歲又問他:「都說怨天尤人,可是你真會像怨恨殺父仇人一樣地憎恨這片天地嗎?」
  
  燕三郎搖頭。恨天恨地,他吃飽了撐的啊?
  
  「正是這個道理。你在天地面前只是螻蟻,那便連怨恨它的資格都沒有。」千歲悠悠道,「對柳肇慶來說,攏沙宗和梅晶相是高山仰止,他連復仇的念頭都興不起;對絲芽來說,瘟神是無可抵禦,那就只能逆來順受。你與那物之間的差距越大,你對它的怨恨也就越渺茫,最後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
  
  明知絕無可能打得贏,鬥得過,因此從一開始就捨棄了這個復仇對象。
  
  面對真正的強者,卻連恨的資格都沒有,這才是弱者最可悲之處。
  
  燕三郎若有所思,但是頸上傳來的動靜打斷了他的思緒。
  
  「對了,木鈴鐺的任務完成了。」
  
  他抓出鏈墜子,果然木鈴鐺上面的微光消失,又恢復了樸實本色,唯一點光芒飛向千歲,被她接在掌心,就此消失。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滿臉皆是迷醉:「這回報酬豐厚啊!」
  
  木鈴鐺尋到的因果斷裂,修補起來越難,補全之後反饋的願力越豐厚。瘟神之事牽連太廣,所以消滅它之後,兩人獲得的報酬也就遠勝從前。
  
  千歲笑吟吟地:「再來百八十個這樣的任務,我的力量就能恢復大半了。」
  
  百八……十個?聽到這個數字,燕三郎並不覺得受到了鼓舞,不過趁千歲心情好,他也趕緊提問:「完成木鈴鐺的任務,就是替天行道嗎?」
  
  「對呀。」千歲撫了撫他的腦袋,「可以扯著虎皮當大旗,有沒有感覺到很振奮?」
  
  老實說,沒有。燕三郎躲開了她的動手動腳,「木鈴鐺指定瘟神為任務,是因為他禍害蒼生,所以才要我們為天行道嗎?」他覺得有必要弄清木鈴鐺的運行原理。
  
  「當然——」她拖長了語調,
  
  「——不是!」
  
  「說瘟神禍害蒼生,是因為你站在蒼生的角度來看。」千歲輕笑一聲,「你兩位先生不都教過你一句話麼,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真知其意嗎?」
  
  燕三郎想了想,點頭。
  
  「如果你站在天地之高遠俯視下方,就會發現一切生老病死、兵戈水火,都是常態。瘟神無論禍害了多少人,也不過這天地契機中的一環罷了,談不上破壞因果,天地也就一視同仁。好人,壞人,對天地而言都沒什麼區別。甚至它也根本不會像人類這樣,自行定義什麼善惡。」千歲悠悠道,「否則你看大陸上這許多王國互相爭奪,殺人盈野,死者哪止是十幾萬人,怎不比這區區瘟神厲害?為何依舊是成王敗寇?」
  
  的確,這世上一定有比瘟神殺人更多的人或者怪物,「那為何木鈴鐺偏偏要指他?」
  
  「那自然就有該指之處唄。」千歲撇了撇嘴,「想那麼多作甚,除掉瘟神、拿好報酬不就得了?」他們就是木鈴鐺的兩個打工仔,有什麼資格替老闆操心啊?
  
  燕三郎狐疑地看著她:「你明明知道罷?」但她不說。「還有,這瘟神說你在找東西?」
  
  「它的消息該更新了。」千歲悶聲道,「我已經不找了。」
  
  「為什麼?」
  
  「你太小、太笨,說給你聽,你也聽不懂。」
  
  燕三郎想了想:「我記得剛剛拿到木鈴鐺時,你說過還有很重要的事待辦,要我儘快跟你解約。」
  
  「嗯哼。」
  
  「跟這有關嗎?」
  
  記性這麼好做甚?「瞧不上你而已。」
  
  燕三郎還要說話,千歲不耐煩了,瞪他一眼,「閉嘴吧!」
  
  她語氣暴躁,燕三郎遂不再言語。
  
  相處兩年有餘,千歲的秘密卻還是不肯說與他知。
  
  他知道她有心事,時常發呆。
  
  或許,總有一天……
  
  燕三郎抿了抿唇。
  
  又走一刻鐘,天上開始飄雪,幸好兩人已經離開林地,騎馬馳往春明城。
  
  ¥¥¥¥¥
  
  這一番意外橫生,春深堂沒趕上年夜飯。如今瘟神的麻煩順利解決,貓兒又鬧得歡,燕三郎遂決定要認認真真補過一回。
  
  春明城人晨起,發現地上堆著半尺厚的積雪,都是不驚反喜。
  
  瑞雪兆豐年哪。
  
  何況風雪一早就很識趣地停了,出來玩耍的大人孩子都是笑逐顏開,彷彿一切煩惱都被拋去了腦後。
  
  春明城內外濃濃都是年味兒,就連剛剛受過疫疾威脅的溫陽鎮也是處處張燈掛彩,一片火紅。
  
  辛苦了三百多天,不就為了熱熱鬧鬧過大年?
  
  兩個人的年夜飯不好備,多了少了都麻煩,所以燕三郎最後決定打甂爐。
  
  所謂「甂」,其實是闊口又扁矮的陶鍋,架到小爐上加炭燒煮,即成甂爐,供人燙食之用。燕三郎早用魚骨蝦頭筒骨文火吊好了鍋底,三斤重的大黑魚也在自家缸裡養足了三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7 10:24 PM

第253章 來自燕三的禮物

  等到天暗下來,他就撈魚現殺,將魚肉片得薄如蟬翼,一進滾湯就燙得捲邊兒。
  
  「這刀工,差強人意!」千歲例行飯桌點評,這小子天天在院裡舞刀弄劍,終於能派上一點用場了。
  
  餘料很足,有春明城老字號出品的魚糕,還有各式鮮菜——這時候的蔬菜比肉還貴,普通人哪裡吃得起?燕三郎當過幾年乞丐,從來不在乎吃下水,這時還備下豬肺、肝腸、肚片等等。
  
  上等人絕不碰這些東西。千歲看得直噘嘴,本來鄙夷得要命,可是看他吃得太香,還是忍不住挾了一箸。
  
  咦,真地……好香!
  
  「好吃罷?」男孩留意她的臉色。
  
  「也就、湊合吧。」她指了指他嘴角,「沾蔥了。你現在家財萬貫,也是有身份的人,能不能稍稍注意品行?」
  
  他抹了抹嘴,同樣滿足。
  
  每次做完一場驚心動魄的任務,再坐下來吃飯,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至於黃鼠狼一家子,入夜以後就恢復原形。吃火鍋這麼精細的活計只有人手才能做到,所以他們只要一頓好吃好喝就行。
  
  飯後,千歲正在院中飲茶,燕三郎將一隻錦盒放到她面前。
  
  盒子方方正正,她狐疑地看了看:「這是什麼?」
  
  燕三郎抿了抿唇,才道:「送你的。」
  
  小氣鬼居然捨得給她送禮?千歲詫異得美目微睜,伸手就去揭蓋。
  
  盒子裡擺著一套女裝,雲白襦衣,天青色的裙子,料子舒軟,均是精工刺繡。那繡的也不是時下常見的團花錦簇或者纏枝紋,而是一片又一片、清泠泠的六角雪花。
  
  它擺在那裡,高冷嚴華之氣就撲面而來。
  
  千歲下意識伸手撫了兩下,才瞟著男孩道:「什麼時候買的,我怎不知?」
  
  「前幾日就取回來的。」他老實交代,「你在書箱裡睡覺。」他從來沒見過千歲買衣,雖然她的衣裳好像很多。
  
  「你怎麼知道買來合身?」她的身量放在一般女子當中就是鶴立雞群,這小子也沒量過她的身形,怎麼能吩咐人家裁衣?
  
  「裁縫鋪掌櫃跟你差不多高矮,我讓他比量自己身高做的。」
  
  千歲一瞪眼:「他是個男人罷?!」
  
  「是。」燕三郎撓了撓腦袋,「可是你化出人形時,鋪子早都打烊了。」千歲只有太陽下山以後才能化人,春明城這裡的裁縫店打烊得又早。「你、你喜歡嗎?」
  
  聽他磕磕絆絆問出這句話,千歲拿起新衣揉捏兩下:「衣料普通得緊,小摳門,你捨不得錢買好料子吧?」
  
  「這是店裡最好的料子了。」燕三郎也知道春明城的繁華不如雲城,未必有最時尚的衣料和款式,但他儘力了,「你若不喜歡,開年後我去退掉就好。」
  
  「款式倒還過得去。」千歲抓著衣服的手一縮,「誰讓你退了?」
  
  她回屋裡換上衣裳,又整理雲鬢,才慢慢走下來。
  
  燕三郎正和幾隻黃皮子閒聊,見她緩步而下,一個人五隻黃鼠狼站成一排,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好看嗎?」當然好看!她在屋裡招來水鏡照過好幾次了。
  
  眼前的六個生物齊刷刷點頭,像是事先綵排過。
  
  她輕咳一聲:「哪裡好看?」
  
  黃大愣愣道:「衣服好看!」
  
  千歲眼裡頓時迸出寒光,黃二甩起大尾巴,用力抽了兄長一耳光,希望將他缺失的那根腦筋給補回來。
  
  強大的求生慾讓黃大火速補了一句:「但是女主人更漂亮,穿在女主人身上叫做相得益彰!」
  
  千歲翻了個白眼,放過他了,轉頭對燕三郎道:「買了衣裳,就得有匹配的首飾。你看——?」
  
  她微微側首,頭上的紅寶石步搖顫巍巍地,果然和天青色的裙子不大搭調。
  
  「買。」燕三郎只得道,「開年後就買。」
  
  等到買完首飾,她會不會說還得有一雙匹配的鞋子呢?
  
  千歲滿意了。
  
  ¥¥¥¥¥
  
  大年初三的清晨依舊春寒料峭,可就連老樹枝頭的積雪,看起來都堆著喜氣。
  
  兩個喜鵲在假山上叫喳喳的時候,燕三郎已經起身。黃鶴出來掃雪,望見他面對東方調息吐納。清晨日出前後,太陽真火最是柔和,即使他這樣的初學者也可收納,稱作「餐霞飲露」。
  
  人類獲取真力的過程都很緩慢,需要點滴積累。
  
  日出以後光芒萬丈,燕三郎即收了功,開始練劍。
  
  初練劍者總是尖鳴嗖嗖,每一劍都帶著細銳的聲氣,待火候漸長,把控力越好,這聲音反而就低弱下去,漸至不聞。因此現在黃鶴聽他劍尖風聲漸隱,心裡也有些佩服。
  
  小主人雖然入門晚,然而天賦與勤奮卻是一樣都不缺,他看來,比那塗雲山強多了。大過年的,別家孩子都還在呼呼大睡,小主人卻過得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很難想像這份定力和自覺,會出現在十一歲的男孩身上。
  
  練上一個時辰,哪怕外頭冰天雪地,燕三郎也淌出一身大汗。黃鶴從枝頭掃下一盆積雪,給他端進屋裡笑道:「這是今年頭一天的新雪,小主人,來討個吉利。」他在市井混了兩個月,學得不少人類風俗。
  
  燕三郎除了外衣,抓起盆裡的白雪就往身上猛擦,一直擦到皮膚發紅才停手,清潔就做好了。他體質今非昔比,這麼做不僅不會捱寒受凍,反而讓血液運行加快,渾身真力通暢。
  
  院子裡,貓兒在雪中撒歡打滾。貓是白的,雪也是白的,二者幾乎混作一體。這時天上又飄下細細的雪絮子,正好落一點在她粉紅的鼻頭上,透心涼。
  
  白貓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燕三郎換上新衣走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得莞爾。貓兒飛他一記白眼:「笑什麼!」
  
  她五體投地癱在鬆軟的雪裡,舒坦得不想起來。燕三郎走過去堆了個不及半掌高的小小雪人,還撿了兩粒芝麻當眼睛,抓了個昨晚切剩下的紅蘿蔔尖當鼻子,然後放在她的腦門兒上。
  
  好看,相得益彰。男孩咧嘴,看著自己的得意作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小叛叛 發表於 2019-8-17 10:30 PM

第254章 女人的愛好

  白貓瞇著眼動都不動,實在是玩一晚上太萎靡了,沒力氣跟他計較:「你到底是人還是傀儡啊!初一大清早哎練的什麼劍?吵死了!」還越練越有幹勁的模樣。
  
  她耳朵太靈敏,燕三郎練劍的風聲一下下都能傳進她耳裡去。
  
  大年初一,不是正應該慵懶地過嗎?她只想舒舒服服地貓個春,誰來幫她把燕小三身上的發條給摘了?
  
  貓兒懶洋洋打了個呵欠。
  
  一天之計在於晨,眼看太陽高升,她也該睡覺了。
  
  燕三郎撫了撫貓兒背部,無論第幾次撫摩,都是又暖又軟,很容易上癮。白貓這身皮毛已經是他在專業打理,平時既然少不了摸蹭,她也不太抗拒他的接觸。
  
  練劍之餘,他不止一次想起塗雲山。
  
  那人為了早日出人頭地、揚眉吐氣也是傾盡全力,想把失落在外的五年時光補回來。燕三郎能體會他的急迫。
  
  畢竟他在黟城街頭忍飢挨餓時,也想要一個契機。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絕不會放過。他運氣不錯,終於等來了木鈴鐺和千歲,所以他才這般刻苦。
  
  他和塗雲山一樣,也有失落的五年想要彌補。
  
  當然這些,他都不會與千歲說,只是有些好奇:「阿修羅平時不用修行嗎?」
  
  他從未見過千歲修鍊。
  
  平時他在勤修苦練的時候,她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在嗑瓜子吃點心,好似從來沒有正經修行。無論是人形態還是貓形態,燕三郎總是嚴重懷疑她沒骨頭。
  
  「要啊。」千歲懶洋洋道,「只是受本界規則所縛,我只能積攢願力,也只能動用願力。這東西又不是修行能漲的。所以你要多多完成木鈴鐺的任務!」當她不想修行嗎?真是的,她也不喜歡一直這麼虛弱啊!
  
  可是天地規則限制,她有什麼辦法呢?
  
  只能平時繼續吃喝玩樂了。唉,老天爺對她真不公平。
  
  貓兒半瞇著眼,咂了咂嘴:「今早有什麼好吃的?」
  
  「刑家送來的年貨裡面,有一盤鯉魚形的年糕,蒸來給你吃?」
  
  她記得那盤年糕,做成頭尾相望的兩條花背大鯉魚,鱗是鱗,鰭是鰭,連嘴邊的鬚子都仿得很像,漂亮得很。人們過年都喜歡這種吉物,討個「年年有餘」的好彩頭。
  
  「好,但不要蒸的。」她眼皮也不抬一下就開始提要求,「要裹蛋液下鍋慢煎。」那才叫外脆內糯,Q軟好吃!
  
  「嗯!」被阿修羅附身以後,這貓到底變成個什麼物種了?燕三郎端詳她好一會兒,欲言又止。
  
  「有話快說。」白尾巴在他手上抽了一記。小小年紀,這種婆婆媽媽到底是跟誰學的?
  
  本想重拾昨日話題,可是話到嘴邊,燕三郎還是咽了回去:「昨個兒上街,看到鋪子裡賣貓狗專用的衣物,瞅著也挺漂亮,據說這兩年很流行,芊芊要不要?」
  
  「滾!」千歲頓時一陣惡寒,「你怎麼有這種女人的嗜好!」給貓穿衣、打扮成布偶娃娃,這不是小姑娘過家家才用的招數嗎!
  
  「?!」昨天他看到一大老爺們兒遛狗,也給狗穿了衣服,怎麼會是女人的愛好?
  
  ……
  
  燕三郎進城,整個春明城都瀰漫著濃重的硝煙氣味——
  
  過年了,家家戶戶放鞭炮。其實春深堂也放了整整三大掛,還有躥天猴、二踢腳,他和千歲還有一窩黃鼠狼玩得不亦樂乎。
  
  眼下是走親訪友的大好機會。可是燕三郎在春明城並無親朋,能訪的也只有師長。
  
  泯廬今日依舊高朋滿座,只衝著連容生的名氣,城裡排得上的名流都要來這裡坐上小半炷香的功夫。之所以不能待太久,是因為後面還有客人排著隊。
  
  燕三郎服侍自家貓主子吃過早飯,又慢騰騰進城逛了一大圈。這會兒街市的鋪子全部閉門,但滿城都是人,尤其長堤下、水橋邊,都是紅男綠女,談笑晏晏。
  
  燕三郎走在路上,已有不少人識得他,跟他拜年問好。人們對孩子總是比較寬容友善,尤其他又頂著連容生弟子的名頭。
  
  男孩一直逛到近午時分,才去泯廬拜訪。這是用飯時段,有眼力價的客人都不會選擇午間去連夫子那裡走動,以免打擾人家用飯,或者有蹭飯之嫌。
  
  燕三郎身為人家弟子,卻沒有這個困擾。
  
  果然下人才進去稟報不久,燕三郎馬上得以通行。連容生見到他,很隨意地一揮手:「坐,看茶!」又揉了揉自己的臉皮,嘆了口氣,「笑了一上午,也是真累。」
  
  燕三郎即送上了拜年的禮物,這回並不取貴重之物,只是一壇好酒,一方好硯,一盒四色點心,外加三條紅澄油香的老臘肉。
  
  「許多許多年前我在沽浦的農莊講學,也有學生送這個給我,如今真是少見了。」連容生挑起一條臘肉仔細端詳,臉上露出回憶之色,然後道,「你家那幾隻黃鼠狼制的?」
  
  原來連夫子知道!黃鶴父子隨燕三郎來過泯廬幾次,都用錨文化成人形,連容生也見過他們一兩回。
  
  燕三郎衝他一笑,大大方方承認了:「是,師父果然目光如炬。」心裡卻想,黃鶴一家子露餡了,那麼千歲呢?他看出白貓的異常了嗎?
  
  「那得好好嘗嘗。」連容生吩咐下人將禮物收好,「我在鄉下聽說,黃鼠狼制的臘雞臘肉,都是別有風味。」
  
  燕三郎見他雖在說笑,但眉心緊鎖,顯然這兩天心緒不佳。「羅師兄來過了?」
  
  「早晨過來了,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在徒弟面前,連容生也不遮掩,揉了揉太陽穴,「子悠的事,你知道了吧?」
  
  燕三郎默了默,才點了下頭,臉上露出適時的好奇和小心翼翼:「聽說了。傳言是真的嗎?大師兄被瘟神附體了,還、還……」
  
  春明城人還一知半解,但「塗雲山被瘟神附體」的消息早由陳提轄帶回上稟。在有心人士推動下,最遲這個年關過完,上流貴族圈內一定都會知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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